第十章

第十章

“娘!”

一聲低喚,縱使心中激動不已,鬼青樞也將之埋藏得妥當,唯一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外表這般平靜的,是與他十指交扣的君迎夏。

因為,他的大掌微微緊握了下她的手。

遠遠地,徐盼媛奔來,激動的撲進兒子懷裏。

“樞兒!”

有些不舍地鬆開君迎夏的柔荑,敞開雙臂的鬼青樞快步迎上,傾身環緊她圓潤的身軀。

青樞與母親……他們並不像一般的母子那般疏離呵……

君迎夏很感動的看着這一幕。

將老淚全都擦在兒子襟上,徐盼媛連珠炮般的叨絮着,說得他只能朗笑應對,然後猛地抬眼,望向一旁的君迎夏,老眼輕眨。

“這位是?”

他正等着母親的注意,鬼青樞愉快的拉過君迎夏,環擁着自己最愛的兩個女人。

“我的媳婦兒。”

縱使心中有詫,徐盼媛也掩飾得很好;更何況,她早從鬼秋樵那兒聽到消息了……

“你這小子,娶媳婦兒急個什麼勁呀?也不照常規來。”不動聲色的插進兒子與小姑娘之間.背着他.她笑咪咪的搶過君仰夏的雙手,端詳着,“嘖嘖,真是個靚丫頭呢。”

“那當然嘍。”

被人這麼直直的打量,還是第一遭,君迎夏微福了福身,緊張,除了笑,還是笑。

“丫頭,這一路來,累了吧?”

“還好,謝夫人關心。”

“你……”

“什麼夫人,要喊娘。”環摟着母親的肩頭,鬼青樞笑盈盈看着她。

杏眸流轉千萬風情,君迎夏嗔睨了他一眼,嬌羞酡紅的臉是迷人,當下,又將鬼青樞勾得神魂顛倒,氣息微微不穩……

不待大意失神的兒子拿回主控權,徐盼嬡笑容慈愛的蝴迎夏的手,再揮手喚來一旁的婢女。

“萍兒,帶君姑娘去東廂的客房。”

客房?

劍眉一攏,鬼青樞正要開口,就察覺腰部猛地被母親弓肘擊來,他微訝的低下臉,見母親幾不可感的對他搖了搖頭……腦子飛快的琢磨后,他閉上嘴。

好,一人退一步,為了替小美人在母親面前留下個好印,他不在這種小細節上頭打轉。

眼神微帶迷惑的君迎夏也不多問,仍舊笑意盈然的朝徐盼媛福了福,拋了個安心的眼色給他,隨着萍兒走了。

待她走遠,鬼青樞半帶困惑的出聲詢問。

“為什麼要讓她住客房?”

“還沒過門……”

“她已經是我的妻了。”

“這,要看你爹怎麼說呀。”徐盼媛說得很婉轉。

老頭?

等一等……猛地恍然大悟。

“你們這麼做,不嫌太仗勢欺人了嗎?”微咬牙,他不滿的一哼。

君家雖是大富,但比起經營南北鋪而聞名天下的鬼家,根本就不值一說,老頭存心要娘支開他,擺明了就是想單獨會會迎夏,趁機嚇退她。

“樞兒,你別去。”她攫住兒子的袖口。

“為什麼?”

“你就讓你爹跟她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

他慍怒的挑眉,怒視着主廳的方向。“老頭要談,儘管來找我,何必去欺我的女人?”

“樞兒!”

若不是徐盼媛的口氣滲進不曾有過的嚴肅,鬼青樞不會留步;若不是她緊揪着他的袖口不放,和善的神情已被一抹執拗取代,他也不會留步……

他大可以無視母親的堅持,甚至在找到小美人後就瀟洒拂袖而去,但是,他做不到!眼前的是他的親娘。

而惡霸老頭是他親爹!

“你爹他再怎麼霸氣,也不會吃了她。”心知性情猖狂的兒子讓了好大一步,徐盼媛慣有的和藹笑顏再度展現。

“他只會逼得她自個兒退縮。”他悶悶不樂了。

老頭這一明着招降、暗裏逼退的伎倆,無往不利,他清楚得很。

“若君家丫頭這麼不禁嚇,往後,怎麼當咱們鬼家的當家主母?就算有你硬撐,這位子也坐不穩哪。"聽母親的口氣,似乎,老頭頗有把握能輕易“退敵”!

“她的性子,外柔內剛。”這下,他反倒安心了。

好呀,老頭想試,就讓他去試好了,一試定江山,最好是讓他心服口服,往後少打他們小倆口的主意!

自從裁在她手上后,他愈來愈相信一件事……小美人呀,是傻人有傻福啦。

“但若那丫頭頭的意志不堅……”

“她不會!”

“我是說如果……”

“她不會!”他應得篤定。

“呵呵。”揚聲輕笑,徐盼嬡目光柔和的瞧着面帶得意的桀驁兒子。“你這麼確定?”

“當然。”唇角上揚,他不閃不躲的迎視母親的逼視。“她是我挑中的女人呢!”

令每令

君迎夏不笨,她真的不笨!

在稍作梳洗后,她又被人由客房請到一間大得嚇人且滿屋子都是書的書房,一位面容錚錚卻不苟言笑的老人,端坐在那張她可

以住進去的大書桌後頭,兩人面對面、四目凝望……逐漸地,撥開迷霧見青天。

完全,懂了!

這位絕對是青樞口中的老頭,他的老爹,錯不了,因為他們都有一雙笑時迷人、不笑時迫人的炯利黑瞳;只是,青樞愛笑,而他的老頭……愛瞪人!

恐怖喔!

暗暗的吞着口水,君迎夏強自鎮定,依着他的目光,乖乖的揀了張太師坐下。

青樞呢?他不來嗎?

睜着眼,鬼秋樵定定的瞧着她,許久許久。

哼哼,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只要稍稍一威嚇,就捂着臉哭回家了,哪還需要他多浪費唇舌呀。

“不會喊人嗎?”一開口,就是個下馬威。

“呃……”

舉止得宜的端坐着,君迎夏捺下滿心的無措,眼波一個流轉,心裏已然有了定數,也更緊張了。

鬼家老爺子直接挑上她了!

屏氣凝神,猝不及防的慌亂伴着無助的情緒,狂猛襲上她的心頭,伸舌潤唇,揪着巾子的手不自覺的撫向心口,當觸及衣衫下微凸的如意玉墜時,眼眶忽地渲上微紅。

青慪……思到他那張桃花拂面的笑顏,緩緩地,狂亂的心跳變得規律。

既來之,則安之,為了心愛的人,她,不能退縮!

“怎麼,那小王八羔子沒教你怎麼喊人嗎?”

哇,連罵人的口頭禪都是一個模樣!

“老爺子您好。”她甜甜一笑道。

他要定她了!青樞這麼告訴她的,而,她相信他的話!

“你倒真有膽子。”

“據青樞形容,老爺子喜歡直來直往的談話。”

“我是喜歡直性子的人。”不甘心輸了第一回合,他嗆回去,“可是,你這丫頭以為普通的阿貓阿狗我都跟他談呀?”

“這樣……”她的笑靨多了一抹為難。“既然這書房只有我與老爺子,那,老爺子只能暫時屈就於我了。”

鬼秋樵微愕半晌。“你……很好。叫你來,你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麼。”

“這個嘛,我想,老爺子已經表現得夠清楚了。”

聞言,鬼秋樵的老臉微微泛紅。

這小丫頭片子的嗓音甜甜軟軟,還滿悅耳的,可是,怎麼跟那小王八羔子一樣,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存心要氣死他。

鬼秋樵臉色仍沉,但心口竟有了一絲的細縫……

“是嗎?那他有沒有跟你說,惹惱了我,我趕他出門,他呀,休想從我手中拿半個蹦子。”

“無妨。”

“啊?”

沒料到小丫頭片子的回答雖然簡潔,卻是鏗鏘有力,老眼微眯,更仔細的打量她每一分神情的轉變。

“我要的是他,不是老爺子您的金山銀山。”君迎夏不卑不亢,卻將立場表達得很清楚。

“謊言。”

“不,是真心話。”

再說,就算青棚那幢豪華舒適的房子燒了,那又如何?就她所知,他還有客棧、酒館、雜貨鋪子,甚至還有幾個礦權……呵呵離家的那晚,嬉夏偷偷附在她耳邊嘀咕着,阿爹說,跟着他不愁吃穿,不必擔心他是圖上她的珍珠淚……

以為她會振振有詞的替自己解釋一大堆,等了半晌,什麼話都沒吭,只顧着發獃,這會兒輕揚唇畔浮上一抹飄忽的嬌笑,鬼秋樵不耐了。

這小丫頭……

“你在笑什麼?”他脫口問。

“一些事情。”

“事情?”

“嗯,初識青樞時……”君迎夏笑眯咪憶起兩人甜蜜點嘀,忽地,她輕顰柳眉。

“呃,不知道老爺子想聽這些瑣事嗎?”

事關那個活像幾百年沒瞧見人影的小王八羔子,他聽,當然聽嘍!

只見鬼秋樵頻頻點頭,卻始終沒吭個半句,只是眼巴巴的瞪着她瞧,君迎夏有些遲疑,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都點了頭,仍沒見小丫頭娓娓道來,鬼秋樵忍不住大嘆一聲,起身朝她湊近,大着嗓門催促。

“快說來聽聽。”

“赫!”

“怎麼?”

“老爺子您嚇了我一跳啦。”

杏眸微眨,驚魂微定的她略帶埋怨的瞅了他一眼。

“我就在這裏呀,哪兒都沒去。”有必要這麼大聲嗎?

被她軟言搶白幾句,鬼秋樵難得的沒有氣惱,甚至,不自然的放下架子。

“好好好,我這不就放低嗓門了嗎。”

柔媚笑眸瞅着方才還盛氣凌人的老爺子不但斂下臉上的威嚴,甚至還主動拉了張椅子坐,上身朝她微傾,眼帶催促的看着她。原來,這個惡霸老爺子的罩門就是青樞。

輕咳了咳,君迎夏一一道來。當然,她絕對不會錯過與他初識的那一場“驚駭記”!

“連只三腳貓都吃定他?”他傻了眼。

“可不是。”君迎夏未語,掩嘴又是一串咯咯嬌笑。“瞧他那模樣呀……”

“啊,還從酒樓跌出來?”這,是他鬼秋樵鐵錚錚、氣宇軒昂的兒子嗎?

一老一小,聊着,越見融洽,君迎夏說得起興,甚至將近二十年前的那段傳聞也當趣事說了……

“長滿銀鱗的魚?”

她正經八百的點點頭。“我阿爹在市集瞧見它似乎對着他在流眼淚,一時不忍,就跟魚販買了下來送到河溝去放生,當天晚上,就夢見它回來託夢……”

“啊,那魚還會回來託夢?”

口渴了,他替自己倒了杯茶,也順手替像在說書的她倒了一杯,推到她桌前。

“先喝口茶。”

“嗯哼,謝老爺子。”她細飲兩口,再繼續,“阿爹說,他夢見一對身穿銀衣的夫婦來跟他道謝;那美婦人原來就是那尾有着銀鱗的魚,貪玩偷跑出來,結果被捕獲了,由於有了身孕,所以無法自救……”

“唉,一個女人家挺了個大肚子,還落難到異鄉,真是難為了她!”

神情沉凝,鬼秋樵許久沒聽故事了,相當進入情況。

“對呀,幸好遇着我阿爹,救了她一命,所以她來報恩……”

“報恩?”

“嗯,十個月後,我們四姊妹就出生了。”

老眼瞪得大大的。

“四胞胎?!”

“就是四胞同胎呀;但老爺子您別以為同胎所生,就會如出自同個模子般,我們姊妹的個性可大大的不同……”

門裏的兩人吱吱喳喳,渾然不察時間飛逝。

門外,豎著耳朵在當壁虎的鬼青樞笑得很開心,深邃的瞳眸漾着淚光。

小美人,果真是傻人有傻福呢!

每令令

至少,隔一段時間,小倆口就得回南京城小住。這是鬼秋樵放

行的唯一條件。

“跟君家老爺提一聲,待我打點好,就立即上門提親。”臨行。臉色難看至極的鬼秋樵悶悶不樂的交代着。

“聽到沒?”見仍是沒有回應,他大了聲問:“小王八羔子,你究竟有沒有聽到呀?”

“聽到了啦!”

君迎夏飛快的抬眼瞧着鬼青樞,再偷覷了眼未來的公公,輕抿着唇,她暗笑着。

不愧是血親父子,一板起臉來,還有幾分神似哩……嘻嘻。

“你在偷笑!”

“呵。”哇,又被他發現了。

“笑什麼?”

“沒。”

“騙人!”

“真的沒有嘛。”

“哼,才幾天工夫,你就跟娘結黨營私了。”鬼青樞的臉色沒比鬼秋樵好多少。

他嘔了好幾天了!

未及成親,怎可玷污未來媳婦兒的閨譽呢!一頂大帽子硬扣上來,再加上老人家擔憂,萬一未來的孫兒比父母的婚禮早出……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急着抱孫,只是寧願一步一步的照規矩來。

“別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對人家動手動腳,人家可是個清白的好姑娘!

幾句話,他的親娘硬就將他轟出門。

站在合上的門外,鬼青樞幾乎氣得捶心肝。什麼跟什麼嘛!

至少在北京城時,他還可以趁機偷香、坐擁暖玉溫香而戀戀難捨,沒想到,反倒是回到自家后,綁手綁腳,他甚至連摟抱她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成天,娘像是存心故意的,將小美人鎖在身邊,不讓他有機會下手。兀自咳聲嘆氣的鬼秋樞,正待勸服同樣依依不捨的陪着走了好長一段路的鬼秋樵他們先回去,他眼角瞥見……

哇哇哇!

“你等等喔。”

“啊?”

“別動。”飛撲到她身邊,他笑望着她。

噙着淚珠,她愣望着他的動作。

只見鬼青樞飛快的一撩衣角,弓馬步,擺好架式,笑眯了一雙桃花眼。

“你可以開始了。”

“開始?”

“對呀。”

喜孜孜的湊近她.他興奮的端詳着她;不,是她泛着晶瑩淚珠的眼角。

“有次我無意中聽黃大夫有提到,偶爾掉幾顆眼淚有助健康。”

紅唇微啟,她愕望着他。

“來,你小心點兒哭,別浪費了淚水嘍。”

別說是君迎夏,連鬼秋樵夫婦都被兒子這個舉止弄得哭笑不得。

但鬼青樞很專心,以為小美人有聽沒有懂,他不厭其煩的重複一次,甚至還補充說明。

“上回呀,我不是不小心又吞了幾顆珠子進肚?結果可絕了,竟然一點事兒都沒有哩。”

“呃……”她啞口無言。

吞了珠子,頂多……頂多就是……呃,拉出來,不就結了,還想怎樣?滾倒在地,痛得死去活來?

“黃大夫也說啦,將這珠子磨成細粉擦在臉上還可以返老還童哩。”

“赫?”

“對女人的肌膚尤其好。”

微眯眼,他細細的審視着她水嫩嫩的膚頰。“嘖嘖,真是引人心生遐思的美人胚子呢……”話愈說愈近無聲,眼泛迷濛,他甚至伸手輕輕捏去。

“唉……”

正聽得痴迷,見他專註瞧來,她噙着淚珠,又懼又怕止不住好奇的靜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你,呃,在瞧什麼?”

“這麼肥軟肥軟的肌膚……”

肥軟?

“真想咬你一口呢。”

“啊?”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傾身向她,他張口作勢就要咬上去……

君迎夏哪會獃獃的着當他的俎上肉呀.她滑溜的從他懷中閃開,不假思索的奔向不遠處的鬼秋樵。

“老爹。救命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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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淚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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