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芷瞳的眼眸里流露出痛楚,她很快的轉身,用以掩飾傾城的指控帶來的傷害。「我不是什麼內應,我也是在被帶出‘圍城’之後,才知道今晚的會面還有另一方面的目的。」她再度拿起毛巾,放進描花搪瓷的臉盆中,讓飄蕩着花瓣的清水沾濕毛巾。「我本來以為雷厲風一起跟到台灣是為了掩護卡瑞洛,卻沒有想到他也另有目標。」
傾城在心中衡量着是否該相信她。「你事前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我已經三年不曾跟他們接觸。」她的手指刺進柔軟的掌心,帶來一絲的疼痛。「我本來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跟‘暗夜’扯上關係。」
「世事難料,就算蓋了棺,都有可能再被人挖出來鞭屍,誰料得準會發生什麼事情?」傾城說道,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坐起身子想要下床。
麻醉藥還在血液里流竄着,蠶食着她少得可憐的清醒,她感覺有如初生嬰兒般的無助,手腳都使不上力氣。
「別浪費力氣了,你逃不出去的。我三年前就試過從這裏逃走,每一次都被逮回來。我們現在正待在城堡內部,在城堡之外,海島的其餘土地是不可知的危險叢林。如果你能夠打敗那些猛獸,之後也會淹死在海上。」芷瞳看穿了她的意圖,靜靜的說道。「再說,雷厲風算準了你醒來后就會策畫逃走,他沒有留下任何衣物給你。」
傾城氣憤的拿起床上的絲綢薄被,簡單的纏繞在身上,遮蔽了優美的曲線。「我不能留在這裏坐以待斃。」她在房內走動着,從窗外看出去是廣大的森林,更遠處則是無垠無涯的藍色波濤。
「沒有人能順利的從這裏逃出去,這個城堡本身就是個龐大的監獄。」芷瞳收拾起毛巾,安靜的站起身子。「如果那些人下定決心要做到某件事情,就會不計代價的去執行;除了奪取利益,他們甚少團結一致,而你就是他們能夠得到更大利益的關鍵,他們會用盡辦法囚禁你。」
「他們要利用我來跟我父親談判?」傾城挑高秀眉,心裏已經有幾分的明白。
整個東方家族與恐怖組織抗衡十多年,終於也到了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這幾年來的連續行動,的確是把恐怖組織們逼得失去理智,也難怪「暗夜」會走這步險棋,派雷厲風到台灣綁架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那個嫉惡如仇的東方旭,會因為女兒的被綁而採取什麼行動。
【第三章】
連芷瞳還沒來得及回答,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一個美貌的混血女郎站在門口,褐色的眼睛柔和而深不可測。
她緩慢的走了過來,腳踝上繫着的銀鏈發出細碎的聲響,伴隨着她舞蹈似的優雅腳步,有如輕柔的音樂。「已經清醒了嗎?」她看向傾城,說話中有着異國的腔調。
傾城敏感的發現連芷瞳的身軀有瞬間的僵硬,這個突然出現的女郎似乎讓她十分緊張,原本握在手中的毛巾,因為緊握的關係,水珠紛紛被擠出,沁濕了古堡的石地。
「從你離開台灣到現在不過一個禮拜,真不愧是東方旭的女兒,竟能在短時間內就對麻醉劑產生了抗體,我調的劑量應該能讓一般人持續的睡下去。」褐眼女郎輕柔的笑着,她笑起來的模樣甜美得令人心折,彷佛她正在說著的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我是奧妃麗雅,歡迎你光臨瓦雷斯。」
傾城冷漠的眼神沒有改變,長年的直覺沒有被麻醉劑破壞,她了解能夠為雷厲風調配麻醉劑的女人,必定也是「暗夜」的核心人物之一。「我要跟你們的負責人見面。」她不客氣的說道。
「放心,不需要等你要求,他們已經全部聚集在一起,期待你的清醒了。」褐眼女郎甜笑依舊,伸出手引領她。
傾城往前走了幾步,卻看見連芷瞳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疑惑的挑起秀眉,看得出對方臉上滿布關心與擔心的神情。
奧妃麗雅轉身帶路,先行走向門口,動作優雅而輕盈。「請不要再耽擱下去,所有人正在恭迎大駕。」
「那麼連芷瞳呢?」她的視線在兩個女人之間移動,評估着能夠信任連芷瞳幾分。
褐眼女子甜美輕柔的微笑依舊,卻加了一絲絲冷淡。「她已經沒有價值了,在台灣時她是一個有用途的餌,而在瓦雷斯,她只是一個奴隸。但你不同,東方小姐可是所有人費盡千辛萬苦才請到的貴客。」
傾城經過那個低着頭的女子時,一把輕薄的利刃滑進她的手裏。她直覺的把利刃掩蓋在薄被之下,不着痕迹的收起這個突來禮物。
「記得保護你自己。」連芷瞳無聲的用唇語說道,澈如秋日深泓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憂慮。
傾城走出房間時,還看見連芷瞳擔心的眼神緊緊跟隨着她。她心裏有些疑問,疑心那些傳聞都只是幌子,連芷瞳根本並非卡瑞洛的心愛情婦,而只是一個能引開眾人注意力的餌。
門在她身後被關上,阻絕了那雙擔憂眼睛。
幽暗的石廊彷佛怎麼也走不完,傾城跟隨着奧妃麗雅正穿過長長的走道,往不可測的前方走去,石廊里終年沒有陽光照拂,只有牆上零星的幾把火炬供以照明。搖晃的光影在牆上跳躍,彷佛是有着不明冤屈的鬼魂,帶着難以言喻的詭異。
長而巨大的石廊有如迷宮般,經過幾個幽暗而深幽的殿堂,奧妃麗雅停在一扇龐大的石門之前。她回眸看了傾城一眼,嘴角帶着難解的微笑,隨後鄭重的推開石門。
陽光流泄而出,在瞬間只讓傾城覺得刺眼。她眯起眼睛,讓眼睛適應陽光的亮度,縱然心中剋制不了的有些慌亂,長年的訓練與天生的驕傲卻不許她泄漏一丁點的情緒。她仍舊以最傲然的態度,冷冷的打量眼前的一切。
這個大廳無疑是城堡的中心地帶,在她眼前的是寬廣得不可思議的廳堂,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撐起有數十公尺高的堅硬高牆,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加添殿堂中的迷離詭異氣氛,空氣中飄蕩着神秘的焦香。有陽光的地方使人昏眩,陰暗的地方有如古墓般死寂,而光與暗的交替邊緣,坐着幾個爭論不休的男女。殿堂的中央是一處祭壇,而後方是蒙上塵埃的風管鋼琴,古老得不知年代。
在聽見石門被打開的同時,眾人停下爭論,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每一道射向東方傾城的眼光都讓她聯想到邪惡貪婪的餓狼,期待着將她生吞活剝,看着她的血濺濕瓦雷斯。
「我們的貴客終於醒來了嗎?」低沉的聲音從最前方傳來,甚至還帶着尖刻的笑意。
「你們這裏的床我睡不慣。」傾城緩慢的舉步往前走去,無畏的接近那些虎視眈眈的男女。
又一聲嘲弄的笑聲從祭壇的左方傳來,一個中年的白種女人從暗處走出來,瘦削的臉龐透露出陰狠,沒有半分屬於女人的溫柔氣質。「等會兒把你換到地牢裏去,就連床都沒得睡了。」那女人惡毒的看着傾城的表情,似乎恨不得撲過來一口咬斷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