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煙,裊裊上升,霧氣迷濛的叫人看不清四周,只有法師的誦經聲縈擾耳邊;還有哭泣聲、安慰聲、見禮聲……融成一片悲涼——如果他真能覺得這有什麼悲涼的話。
少昊無聊的打了個呵欠——眼神又盯住了棺木上的金描家徽,老頭子也算死的不冤了,他這一生什麼福也享過,什麼陣杖也見過,什麼女人也玩過了。聽聽身邊的哭聲,他實在不知有什麼可為棺木里的人難過的。
雖然,這個有眾多來臨不明子女和情人的父親,一生之中最疼愛的人是自己。少昊平和的想着——可是父親,我真的不為你難過,——也不會悲傷,如同多年以前面對母親冰冷的屍身時一樣。沒有淚,不傷心,因為我恐怕已沒有心。那兒只剩一個空洞,血淋淋的全是迷茫。
他笑了,——有很多人說我象你啊,象你一樣風流成性,象你一樣卓爾不群——有這些話,你該滿足了吧。畢竟,你也帶給我個無法擺脫的烙印,不是嗎?父親。
………………
走進廳堂的時候,年幼的他什麼也沒想到,只是單純的想把自己練的新劍法給父親看看。聽到聲音,就高興的迎了上去——「娘,抱抱。」
「昊兒,過來。」娘不知為何,一見他就大為緊張的將他拉在身後掩住,眼神炯炯的盯着對面的女人。
他從母親衣襟邊探出頭來,看着母親、父親、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那是個很奇怪的女人,一張美艷逼人的俏麗臉蛋,佈滿了戾氣和乖謬,更顯眼的是她的頭髮——倒是長如流雲,但在發的後半短段居然是青藍色的——那種碧盈盈的青藍。
是個半妖呢?少昊驚奇的想,半妖他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這麼美麗、又是女的,還是第一次。
戩月愛憐的看了看兒子左探右伸的小腦袋,心裏一軟,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不由柔和了許多:「真菱,你也吃了很多苦,——我是知道的,有什麼條件,你就說出來吧。我會盡量補償你的,你不要嚇到我的家人。」
女子怔怔看着少昊,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眼裏儘是凄然和痛楚——「她是你妻子,她有你的孩子。」她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着:「可是我呢?——我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哈哈哈——」驀的狂笑出聲,女子的眼神變得堅毅無比:「我只要一樣,——我只問一句——你到底肯不肯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戩月的俊臉也冷了下來:「我說過了——不可能!」
倆人對視良久,女子深吸一口氣,已是無可挽回的決絕:「——好!——你不要我,我也不逼你。——但是,我會讓你痛苦一輩子。我的悲苦,要由你最心愛的人來承擔——」
咬牙說完幾句話,她掌心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咒語)……」黑光從她心臟附近不斷的絲絲外泄。抬頭望向因震驚而一動不動的諸人,女子死盯住叫自己又心愛又心碎的男人,怨毒的說:「從今天開始,我要你隨時活在心愛之人命在旦夕的恐懼里,那個人最多也就只能活到我死的這個年紀——戩月大人,你慢慢後悔今日所為吧!」
黑光突的暴長,女子的咒語也念到了尾聲,她聲音簌的提高——「願以此身為祭!」——話音一落,黑光倏然淹沒了整個廳堂,中心點的女子身體也被撕裂開來,血肉飛濺——
司馬夫人被這恐怖的景象嚇的尖叫起來,戩月也無法言語。突然,黑光一耀,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若不是滿室的身軀碎塊和濃濃的血腥味,幾要以為只是一場夢。
戩月習慣性的看向愛子,卻被震在當場,少昊在母親身後安然無恙,讓他驚駭的是那顏色——抬起頭對上妻子同樣駭然的眼,他確定那不是幻覺——
少昊束成髻的頭上,發尾的部分赫然變成了青藍——那種碧盈盈的青藍。
從那時起,他的生活就完全改變了。父親讓他剪掉了發尾,並不讓他將頭髮留長;經常有各種奇怪的人來看他,又都嘆息着走掉;總是被午夜的絞痛驚醒,極度的痛楚讓他無法成眠;父母躲在人後大聲的爭執,見到他時又一樣的哀凄。
直到那天,九歲的他見到母親懸在樑上的冰冷屍身時,少昊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命運——血絕咒——活不過三十——隨時可能咒發死去——的人生。
真是軟弱啊,少昊想到這裏不禁伸了伸肩脖,——身為母親的人,居然比背負這命運的人先逃掉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你是這麼想的嗎?母親大人,你的愛就是這麼脆弱嗎?
無奈的笑笑,他看向棺木里似合眼而眠的父親,雖然久經歲月,但還是一樣的英武俊秀。——那就是五十多歲的自己會有的模樣吧,少昊嘲諷的細細端詳着,反正自己是活不到那年月了,就當是觀摩吧。
就是這個男人,將自己抱在懷裏指點江山,教自己兵書劍技,大笑着說要讓自己抓住世界——也是他,帶來了自己一生的噩夢。——我是該怨你,還是謝你呢?我的父親。
記得他在無數個夜裏將發病的自己緊緊擁着,痛苦的說著一定會把你治好的孩子你要撐住——也記得他在大祭師司壬將自己的咒術壓住時的熱淚盈盈,雖然現在的他再也沒有什麼感受了。但是,——應該是你的緣故吧,用執著的父愛將自己無數次的救回了人世間。所以,我謝你吧,父親,因為你至少給了我——可能。
變的放蕩不羈也是那時候,雖然大祭師司壬終於將咒術壓下些許,但是卻無法消除它。到了大限,仍是屍體一具。——只不用受日日心口絞痛之苦,但災禍還是不斷纏住自己,從馬上摔下來,被屋樑擊到,連路過樹林都會被游鬼襲擊。父親擔憂的叫他不要出去了,他只是養好傷,照樣爬起來去追女人,和人比劍,爛醉高歌。
那樣的我——也夠堅強的啊,少昊一邊想着一邊失笑,練成這樣堅忍的性子也是那時吧,——雖然那隻不過是破罐破摔罷了。沒有明天,沒有希望,沒有理想,——除了這不知何時會停止呼吸的軀體外,他一無所有。
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口的絲囊,拉出裏面的東西,撫上那晶瑩通透的圓潤,他低頭看着這方極品玉佩,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溫涼交織的感覺,就象那個人被自己抱實了,沾染上他體溫的感覺。蘭陵體溫偏低,尤其手腳更是時常冰涼冰冷的。將他摟在懷裏的時候,會覺得象是摟了一尊玉雕——晶璧溫涼。絲一樣光潔涼滑的肌膚在自己的接近下,輕易就可烙上印記;爆發的時候變得炙熱的軀體,令他眷戀不已的細細輕顫,微濕的細長雙眼——欲罷不能哪,蘭陵,我確是放不開你,捨不得放開你。
給了我絕望之外東西的人是你,讓我變的比以前更加絕望的也是你啊。
——真是個任性的傢伙呢,蘭陵。
………………
說是去參加什麼祭祀,他本來是沒有半點興趣的,但被父親半是逼半是求的哄着去了。及到半路,乘亂逃了出來,一個人在皇宮的花園裏晃悠。
偶然聽見了水池邊的聲響,然後是淺淺的笑聲——就是那笑吸引了他——無盡嘲諷、無盡可悲、還有無盡的——傷……是那種——他一個人時,會對自己發出的笑聲。這個會和他一樣無奈的人,讓他第一次有了迫切的心情。
開始時,他的確以為水邊那個,將頸上的什麼東西丟進水裏的身影,是個女孩。結果對方一轉身,他就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想起蘭陵當時氣的通紅的臉,少昊不禁失笑——是你長的太漂亮了呀,不能怪我弄錯。
就是那雙眼,一瞬間燃燒了他——
痛苦、悲哀、憤怒、野心、——和,瘋了般的渴望什麼的眼神。一隻——受傷的華美野獸呢。
——第一次,心裏開始有了那樣熾熱的燒灼感;第一次,開始有了想要去抓住什麼的慾望;世界和夢想,刺激和瘋狂,有他想要的對人生的——輕蔑和嘲笑。
——而跟隨這個人的話——是不是就知道了呢?
參軍、打戰、殺人、接任、治國……蘭陵和他,象是兩個打開寶藏的盜賊——在世間的華麗舞台上放肆着孩子似的宣洩,將人生焰火似的盡情發散——無盡輕賤的身影躲在幕後嬉笑冷嘆。
遇見他,是不是一生的轉變,連纏身的厄運都被他帶給自己的這個——他撫了一下那玉——擋在了生命之外。
——就是這樣了。他一直以為這樣就是他想要的了,什麼也讓他得到手了——除了那個他不想要、也不會要的位子——只屬於他的王的位子。
知道心情是在那個時候——他們在一條不知名的小巷裏,笑的前仰後合時,蘭陵突然轉過身來——笑意盈盈的眼裏還有剛才的淚光,髮絲因為奔跑凌亂的灑在肩上,薄薄的紅唇喘息的微張——就那樣轉過身來,用他從未見過的溫潤眼神看着他,對他說:「你知不知道,我一生中最開心的就是今天——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活着的;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我第一次笑的想流眼淚。——真是謝謝你帶我出來,你是我的朋友太好了——」
在那時,他突然知道了,在那樣子的陽光下,蘭陵用那樣子柔和動人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
我……最想要的不是任何其他的東西,而是你,想得到那樣的你和全部的你,想將你的一切都放在我掌中,想佔有你生命的以前現在和將來。
每次你接近我於耳邊細語,每次你用瞭然的眼神向我示意,每次你說出信任我的話,——我是用了多少的氣力才能壓得下那慾望——想將你據為己有的慾望。
我,並不想在你已經傷痕纍纍的心上再補一刀——而我……也沒有資格去追求什麼——可笑啊,一個根本沒有明天的人,居然去嚮往什麼幸福。
蘭陵,若我離開你,若我綁住你,若我殺了你,哪一樣會更令你快樂——你有「未來」和「可能」,但是你似乎和我一樣蒼惶呢。
………………
「那麼,你為什麼不放手?」
——說話的這個女孩,有一雙堅定和清澈的眼睛,她是你將來的妻子,是和你一生相守的女人——「一生」?好遙遠的詞,好奢侈的詞啊。我……是沒有權力談論它的。
那麼,——我,為什麼不放手?
是啊,若只能帶給對方傷害,若是沒有將來,若互相在擁抱絕望——
我,為什麼不放手。——(佔有欲?)——
我,為什麼還要去爭奪。——(本能?)——
我,為什麼不肯放棄。——(期待?)——
呵呵,蘭陵,你若知道了,會笑我吧?
如果說我沒有壓抑過,你是不公平的,可是,為什麼要我面對你的婚姻、你的妻——是在挑釁嗎?
………………
「結婚?」乍聽聞這個消息,手裏的茶杯不禁一顫,心情也不禁一顫。
「是啊,王年紀也不小了,是該為他考慮一下終身大事的時候了。」大司空日干並沒有注意到少昊異常難看的臉色,仍是興高采烈的說著。
竭力壓下心頭的激揚和怒意,少昊淡然開口:「不會太早了點嗎?」
「早?怎麼會?」日干呵呵笑着:「王都二十四了,早就該兒女成群了,我們這些老臣都等的着急哩!」
「此刻正是即將出兵之際,談這個——王會不高興的。」真是該將這些閑的發慌的老頭都派去戰場才對,省得他們一天到晚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要瞞着王跟大司馬你說這件事。王跟你一向最親密,你說的話他不會不聽的,這次要是得勝歸來,就由你勸一勸王吧。」
「王是很討厭女人的,事關婚姻大事,他不會那麼簡單就被說服。」少昊冷冷的潑了這個天真的想法一瓢涼水,——真是,蘭陵主見性很強,哪是憑友情就可以讓人擺佈的。
「這個我也考慮到了,所以打算聯合朝中重臣向王進諫,此事非是一般婚事,關係到我祁之王血龍脈,王沒有任性的餘地。」一向認真的日干,這次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朝中重臣?都有哪些人?」原本姑且聽之的少昊第一次發現,這件事已不是朝廷大佬們的一時興起而已。
從袖中拿出一份奏摺,攤在桌上,手一點末尾:「就是這些——」沒有看到少昊變得凝重的神情,日干欣慰的說:「朝臣十之八九都在上面了,若連上你和司壬,王絕對無法反對。」
——是來真的啊。少昊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無比危險,想殺人的慾望比何時也強烈。盯着那滿滿的署名,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自制力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好了。
終於發現氣氛不對,日干有些忐忑的問:「大司馬,有什麼不對的嗎?」
想拉出一個笑容來放鬆一下,卻發覺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少昊只有盡量和緩的說:「當然不行了,這樣做,明顯是在逼他服從嘛。——蘭陵的個性你們不是不知道,若他覺得在受人威脅,他是絕不妥協的。你們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而已。」
日干不由認真思考起來,連少昊居然直呼王的名字這件事都沒有注意到,許久,才有些無奈的看向少昊:「要是那樣,拼了我這條老命,也要繼續上奏。」
——這次的確不是可以混過去的了,就算過關了,——還有下一次呢?他死了以後又怎樣呢?——總是要有個了斷的時候啊!
少昊思忖半晌,抬頭說:「也沒必要弄那麼僵,是結婚又不是逼宮,搞的眾人都為難,況且蘭陵就算娶了王妃也不一定如你意。」
「也是,婚事乃是倆人的事,不是別人能亂插手的。」日干點點頭:「那大司馬你有什麼辦法嗎?」
「等我想想吧,不過,在那之前,你切勿說什麼會讓王警覺的話。」少昊果斷的開口。
明白眼前的男人與王的私交和辦事能力,又沒有辦法好想,日干只有乾脆的應承下來。
「呼,不行了,劍術還是你比較強。」絲毫不知道有什麼在背着自己進行的蘭陵,仍是在出征前邀少昊練劍。十幾個回合過去,他有些泄氣的認輸。
「——你和我的劍術並不是一種,我練的是殺人之劍,你練的則是御人之劍。技有精疏之分,劍也有高下之分。」盡量不表現出自己的心事重重,少昊安慰着看來頗為沮喪的蘭陵。
把手中的乙牒遞給身邊的侍從,蘭陵聞言笑了:「真是動聽的安慰啊,我都快以為輸的是你不是我了。」走到少昊身邊,他露出個有些狡黠的笑容:「要不要一起喝酒去?」
少昊的心被那笑容一顫,而後也露出一樣的笑容:「——出去——是吧?」
「結婚?」在吵嚷的酒肆里,蘭陵有些詫異的重複了一遍少昊剛剛的話,然後坦然回答:「是沒有想過,也真的不想去想。不過應該是遲早的事吧,到時候就沒的可想了。」
喝了一口杯里的竹葉青,心不由的沉下去:「你是說如果避無可避,你打算妥協。」
「不要說那種話。」蘭陵好像也有點心煩,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才無奈的說:「反正是要傳宗接代是吧?生個孩子他們總沒話說了,這也是祖宗的規矩,我是王,這種事情不是可以由着性子來的。女人啊,——想想也煩死了。——對了,你今天怎麼想到說這個的?」
「沒什麼,家裏的長輩這兩天說來着。」少昊的心情此刻可說糟到了極點,——原以為蘭陵會激烈反對的——
「這樣啊——」同情的看着少昊,不禁慶幸自己還沒被逼到這田地,語氣里有掩不住的幸災樂禍:「反正你又不象我,你一向都說女人是人生最好的調劑,恭喜你了。」
「我是那麼說過。不過如果調劑變成了主菜,還要你天天吃,任他是誰也會膩的。」
「也是。」蘭陵認真的想了一下:「你要有了老婆,我們就不能象現在一樣自由了。」
少昊眼睛閃閃的,低聲自語:「……說這種誘惑性的話,我會亂想的。」
「什麼?」凝澈明亮的眼眸,帶着疑問,看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失神。
「不。」少昊朝蘭陵笑笑:「沒什麼。」
………………
想了一夜,輾轉難眠。最後他做了他一生中最大膽——也許是最瘋狂的決定。
——他要得到他想要的——那個人。
想清楚后,心反倒靜了,——原來活不長也有好處的啊,若是知道自己沒有「明天」,就不會擔心什麼「後果」了。只是想得到自己渴望的東西,他,沒有什麼不能付的代價。不為什麼,只是再難以壓抑自己的慾望了,以前從未敢深想的事情,只要開了頭,就如烈焰一樣時時燒灼——再難忘記和無視——直逼到他無處可逃。
於是,他平靜的說服了大司空,並加了個三年孝期;在眾多出身高貴的美女中為蘭陵挑了一個儲妃;在蘭陵最信任他的時候……狠狠給了對方一擊——
——沒錯,我,是瘋狂了——而我的瘋狂全是為著一個人而已。
而我已經決定不去考慮將來和什麼顧忌,只問我心。
所以,我那麼作了,我也得到了。
——卻為什麼還是饑渴?
傷害,傷害,傷害——只要和蘭陵一起,似乎只剩了這個。
「我一直以為是你在傷害着他,我想錯了呢,那樣的時候,你——也被傷害了吧,你受的傷,並不比他心裏的要輕。」——那個女孩是這樣說的。是個能看透人心的人呢,蘭陵,我想我沒有揀錯。
***
「諸位對今次藩王僧淼叛亂一事有何高見?」端坐在朝堂之上,蘭陵冷冷的掃視全場,銳利的刀鋒般讓心裏沒底的大臣們低下頭去。
「微臣以為,僧淼叛亂蓄謀已久,對其他藩王的影響甚大,此事不可輕乎,要即刻平定才好。」宗虎將軍先上一表。
「微臣也贊同將軍之言。」
「臣也是。」一時間各人紛紛點頭。
蘭陵心頭火起,——這種廢話還用的着他們說嗎?問題是由誰去——僧淼的藩國位於祁國的西南方向,不但有連綿的山脈阻隔,而且瘴氣終年不散,更兼僧淼吒下異人輩出、擅長邪術。歷屆祁王為了收服他們,可說是優厚以待,光是這點就可知其的難訓了,也難怪僧淼敢作亂。
說是平定,實在是可能有去無回的一個苦差,因此也不象平常時眾人爭着出征,大家避尤不及。而且隨便將這重任交給人,蘭陵也不放心,此次干係重大,事關祁國之國威,沒有必勝的把握是不能出兵的。
頭隱隱作痛,蘭陵費心的思量着誰是最適合的人選。這時,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來——
「臣,願前往掃平叛賊。」
抬眼起來,是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堅定和哀凄的看着他。
蘭陵,你說過我有一雙毒眼,什麼也能看破——但是錯了呢——象以前我自以為的那樣。在那個聰慧的女孩點透的時候,我,才第一次敢去正視自己的內心;我,也才第一次不再自我欺騙——
那些我無法不去面對的感情——那些關於,你的感情——
關於——我愛你……的感情。
不知道的時候,我可以裝作什麼也沒有的繼續和你互相傷害下去,可是很幸運的我知道了——也許是不幸?
所以,我不可能若無其事的再待在你身邊,——我害怕——我怕自己——我生怕下一瞬間就將你綁起來然後問你是否愛我;我生怕什麼時候會被那絕望所征服而竟不住想殺掉你;我生怕自己將你也拖進這悲哀的宿命里——
——因為我已將這些迷人而又可怕的想法,在心裏實踐了千萬遍。
用威脅和詛咒來實踐愛情的半妖女,你的想法我現在有些能了解了——是不是世上無望的人都是一樣呢?我被你的咒術纏的可真結實,也許我在絕境時會選擇一樣的路呢——真無聊哦——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的超強咒術,我恐怕還沒法象現在這樣自如的使用術,而可以幫那個人最後一次——
蘭陵,我對你也就只有這種價值了啊——讓我幫你實現你的野心和願望。雖然不可能,不過——你受的傷,我能補償些什麼嗎?
——「膽小鬼,你就想這樣逃避下去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聽着辛夷掩不住憤怒的聲音,少昊微微笑了。
祁歷271年,初春。
祁大司馬少昊率部十萬征討叛邦,藩王僧淼盡舉一地之兵拒之,兩軍交戰於摩雲山,初陣平手。
註釋:關於妖獸。
妖獸也是分五行的,各屬性的不同決定了妖獸的性格和法術。
基本上,可分作一般妖獸和神獸兩種。
一般的妖獸,是由半妖培育和馴養,智力較低,沒有分辨力,是主人說什麼就幹什麼的動物類——也不能輔助主人施法(大概象是狗啊,貓啊什麼的——不對,也許比它們還低能一點)。一般被用來作護院,寵物,有時也會攻擊人類,吃人什麼的。
神獸,是很少在世間出現的吉祥獸,就是中國所謂的瑞獸啦。它們心地善良,有良知,有智慧,不但是人類不可及的超級術師,而且可以在人施法時輔助加強法力——法力增強劑啊。(如果遇到了,千萬別放過,抓住它大撈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