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軟硬兼施,凌敬海賴着羅敏若跟他一起吃宵夜。

“我沒吃宵夜的習慣,你忘了?”

“可是我有呀,你也忘了?”

“那你自己去吃呀,我要回家了。”今天心情不好,她怕會控制不住地遷怒於他。

不關他的事,不該他受的氣,她寧願快快躲回家,就算是一頭鑽進廚房多弄幾道藥材也好。

“就我一個人?你不怕我出了什麼意外?”

羅敏若聞言不覺嗤笑。

他不去整別人就阿彌陀佛了,還怕別人將腦子動在他身上?每次都來這一套,她已經會背了;偏偏又挺有效的——但今天失效了。

“我真的不餓,要不這樣吧,叫小莉陪你……”

“別這樣。”難得一次,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她舉起的手,和煦笑着。“別將閑人牽扯進我們的世界來。”

四目相視,她沒抽回手,點點頭。

我們的世界?!

她震撼於他的用詞,卻也開始臣服於他的宣告。

“走吧,我們都累了一個晚上,別虐待肚皮呀。”

“我……好吧!”她還是依了他,因為她實在無法忽視那雙虎目里的柔情嘍。

他沒有請她去五星級的餐廳吃宵夜,反而就近挑了家乾淨的清粥小菜店。

羅敏若的心又往下淪陷了一些。

她的飲食口味挺隨興,不愛吃那些奢華的食物,反倒愛極了小吃;而他未曾刻意詢問,卻也察覺了通透!

才坐下,羅敏若不小心撞倒了皮包,裏頭的東西全都掉出來,她還沒動,凌敬海已經傾下身了。

“我自己撿就行了。”

凌敬海輕笑搖頭,手腳利落的將小物件—一歸位,還眼尖的瞄見幾小包的乾草屑跟小瓶子。

“咦?”

聽他微訝的嘟噥,她瞧去,神情忽地微斂,飛快的搶過他手中的玩意兒,“還我。”

“那是什麼?”

睨了他好奇的神情,她又笑了,笑得有些勉強。

“私人收藏品。”

“是什麼?”

見他鍥而不會,她的笑容變得有些不懷好意,“毒藥。”

“真的呀?”他也笑了,笑得比她更不懷好意,添了幾分色淫淫的狼笑。“準備對付我的?”

“如果你惹惱我的話。”

“赫,這是警告?”

纖肩微聳,她讓他自行體會與想像。

“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啦,你有需要我配合的Idea,只要開口,我定全力以赴。”不帶色彩的字句經他誇張的擠眉弄眼一渲染,硬就是挑出了濃濃的暖昧味兒。“謝謝你的毛遂自薦。”她沒好氣的哼了哼。“不客氣。”連一秒都沒停,他又再問:“那是什麼?”掛在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羅敏若坐定,戒慎的目光盯着他,半晌才輕吁一聲,“你這麼好奇?”“對。”雖然笑着,但他的神情變得正經了。“這就是我,愛刨根,你就多擔待一點嘛。現在,能告訴我那是什麼了嗎?”“這些……都是胃散之類的民俗偏方。”“胃散?有液態的胃散嗎?”

“加點水和一和不就是了。”她一語帶過,視線擱在清粥上?“快吃吧,你不是不愛吃涼了的飯菜?”

“真是胃散?”

“要不,你以為是什麼?”

就算不是毒藥,效用八成也相去不遠!

他在心裏犯嘀咕,感覺得出來她不愛提它們,他猶豫着,不想放鬆話題,可是……心裏嘆笑,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放她一馬。

不急,性急吃破碗,他有耐心,也有信心,慢慢地,她會靠近他的,主動、積極,開始將心裏的事情一一掏出跟他細說分明,然後她會偎在他懷裏,習慣將喜怒哀樂都與他均享。

賭,如果不是留了心,她怎會開始記住他的飲食習慣?

“你的笑有點不一樣了。”

“更英俊瀟洒?”

哼,這狂妄自傲的男人!

“不,沒那麼色淫淫的了。”皺鼻,她嗤笑着。

他朗聲大笑。

專心吃着,待大半的飯菜已下肚,他才再開口,“你在家暴防治中心當了多久的志工?”瞟見她訝然的掀眉,他直接認罪,“小莉說的。”

小莉那個三姑六婆!她在心中輕斥。

他瞧出了她的不悅,“這個話題也犯忌諱?”

“不會。”瞪着他夾到她碗裏的菜脯蛋,她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夾回去還他。“我沒胃口,你自己吃啦。”說完才意識到自已超沖的口氣,她不禁一嘆,“義工……我才剛開始沒幾個月。”“防治中心的案件很多嗎?”

“超乎你的想像。”心情沉重,連他夾菜分享都沒多想地張口就吃。“這年頭的男人大概都以打女人為樂吧。”

“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噢。”

“誰叫坐上那艘船的男人太多太多了。或許是因為上健身房太花錢,乾脆娶個老婆回來,一舉數得,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麼盤算的?”

“不是。”“我說八成是!”再夾一筷子的滷麵筋送進她嘴裏,凌敬海先吞了方才那夾着雞蛋,笑容變得有些嘲弄。

“你的微笑……”

聽他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她脫口問;“怎樣?”

“有些猙獰了。小心點兒,笑得這麼陰沉潑辣,會把男人的膽都給嚇破的。”

“那你還坐這麼穩?”

“我不同。”

“噢?”

“我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動手動腳。”至於毛手毛腳,那是絕對會的。他在心裏加了這兩句。

她微愕。

一輩子?他知道他彷彿漫不經心的承諾對她造成多大的波濤嗎?

“懷疑呀?信任我吧,我很少對人允諾些什麼。”

“尤其是對女人?”

“那當然!”

“你的保證可信度有多高?”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諾千金!”

“是嗎?”忽然,她輕吸着氣,目光怔望着桌面。

桌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兩人擱在上頭的手。

什麼時候他們的手竟然疊握在一起了?!

想縮回的手遭他堅定卻溫柔的制住,她順了他的意,纖滑的手背感受到自他掌心滲進的溫度,她的心緩緩泛起了酸澀的酥麻,眼眶不覺勾出一圈微紅。

在沒出事時,深情款款的黃東文也偶爾會這麼做,當時相對無語,卻無聲勝有聲。

“怎麼了?”他看出她的心在淌淚。

低嘆着,她搖搖頭。

“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聊。”

“聊?”

“只要你想說,我無條件當你的垃圾筒,絕對保密。”

“打死也不會傳出去?”

“當然,我跟你保證啦,怎麼,你不信?我老媽可以證明。”見她快跌入低潮,他大方的挑高她的手,一一勾玩着修長的纖指。“她成天跟我討媳婦兒,我跟她保證過。一定會替她討一房美麗又溫柔的媳婦兒,喏!”

“喏什麼喏?”

“我遇見我的承諾啦……別瞪我,我一開始就實話實說。將目的都擺在你面前這還不好呀?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你成天擔心我別有居心。”

“你本來就是別有居心。”

“你……”眼一瞟,凌敬海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想了想,你說的也沒錯,我的居心就在得到你。”

她的心情不好,很惡劣,甚至有股想痛哭的慾望,但是他的存在開始有了莫名的療效。

想起黃東文,她總有痛不欲生的複雜情緒,可是凌敬海讓她想笑,不由自主的,就是忍不住想對他笑。

“說得這麼委屈!”

“那當然,吃了三十二年的白米飯,很少有人敢讓我吃癟,你在前幾名。”

“這麼有英雄氣概呀?你大概常常打架吧?”

“以前啦。”話說當年,他的笑容陡然年輕十歲。“以前打架像吃飯,照三餐打呢。”

“都不會膩?”

“膩?這是什麼童話?你就不知道那時我多來勁呀,睡前若還覺得筋骨不順,就再去找人練練拳頭,我老爸就常在那兒嘀咕,枉費他給我取了個這麼文雅的名字,凌敬海,偏我性子卻一點都不寧靜。”他感嘆的將寬肩一聳。“後來念了大學,如了他們的願,我收斂很多嘍。”

不收斂不行呀,高三那年,他差點失手打死村裡一個企周欺負鄰居妹妹的惡棍,雖然是為正義而戰,但是老媽哭魂似的悲嘆好傷他的耳呀。

“你還有念大學?”羅敏若的語氣是完全不信。“那我真是有眼無珠了,失敬。哪一所呀?”

“赫,聽你的口氣,你當真這麼看扁我呀?”

“我哪敢,只是好奇罷了,是哪一所學校這麼大量,收容你這位文武雙全的大哥?”

“就台大嘛。”

“台……台……台大?!”

霎時,她活像一尾金魚,眼睛瞪得奇大無比。

“真的假的?你念台大?”

“怎麼,不像嗎?”瞧她驚愕成這樣,他不以為杵,反倒笑得很開心,還誇張地將胸膛一挺,“我是那屆的榜首喔,快來些佩服的掌聲吧,你想親我一下,我也不反對。”

“真的假的?!”嚇是被嚇到了,可是她還是半信半疑。“那你念什麼系?”

“唉,除了法律系。我還有什麼選擇?”他一臉的無奈。“既然從個就是歹子一個,免不了就刀里來、火里去,萬一遭人利刃亂砍一頓,又找不到人報仇討債,那怎行呀?最穩當的方法就是自己下海念嘍。”

羅敏若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你念法律系?!”

“夠聰明吧?雖然漂得差不多了,但真出了什麼事,起碼還可以自保,不求人。”

自保?這麼說來——

“你連律師執照都考到了?!”

“廢話,念都念了。不拿張執照,我還混個屁呀!”

生平,羅敏若還沒被人驚嚇得這麼徹底過,除了那地獄般的婚姻生活……

“你真的很不信噢?”

是,她的確難以置信;見他沒動怒,還對她扮個鬼臉,她嘆間:“你在法庭也都這麼弔兒郎當嗎?”

“那你就猜錯了,我超會裝模作樣的唷,一披戰袍,一臉的道貌岸然,幾句文攻武赫的場面話,誰不懼我三分呀!”

聽他講得半真半假。羅敏若凝望着他,心裏不由自主地信了他真的那一半。

板起臉,他倒真有副威嚴相,因為那雙黑炯迫人的虎目太囂狂了,笑時精神奕奕,很能勾引他人的目光;不笑時像是隨時打算拿刀砍人,連退避三舍時渾身都還會打擺子呢。

她沒親眼瞧見過他動手,但是曾聽小莉活靈活現的轉述過他的戰績!

當然,這也全都是從阿盛那兒聽來的;阿盛跟小莉,兩人就可組成一個小型菜市場。

“我在法庭上很有扮相的,不蓋你。”

“敢情你大哥鬼扯談的造詣已達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了?”

“那當然了,從小到大,我的操行成績不曾低於八十分哩。”瞧她又是一臉難以置信,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還真的很看扁我哩,哪天叫我老媽拿我的成績單給你看,她都有留着。”

“你媽媽都將你們的成績單保留下來?”她訝問。

不會吧?他們家不是共有三男兩女?這麼一大疊的成績單,擺哪兒好呀?

“哪可能呀,她只留我的。”

“為什麼?”

“怕以後她的老二,也就是我,要娶老婆時,沒女人敢相信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以留着證據,做佐證用的啦。”

“這麼說來,你的老師都有近視眼?”

“不能怪他們有眼無珠,誰教我從小就討人喜歡。”

羅敏若當真是無話可說了。

會打會玩又會念書,頎長的身軀不掩結實的肌肉,再加上濃眉大眼的英挺長相,這男人天生就是要來征服女人、把妹妹的。

難怪他處處恣意狂放,因為他有本事!

“別太嫉妒我了,想阿揚跟我同窗六年,共事七年,總共恨了我十三年,全都是因為不如我受女人們歡迎哩!”

又是一記青天霹靂!

“李昆揚?他也是律師?!”那醉態煩人的酒醉痞子?

“他看起來不像?”

“你也不像。”她對他沾沾自喜的笑臉皺皺眉,“你從小打到大,曾出手打過女人嗎?”

“唉,美女,這個問題你就問得很傷我的心嘍,我一個大男人,犯得着去為難女人嗎?”

不知怎地,她就是信了他頗受侮辱的駁斥,但仍嘴刁的追根究底。“從來不曾?”

***

“呃……”

“看吧,你還是對女人動過手!”她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的不清。

“那次也不能全怪我呀,是她小氣巴拉,我只不過是掀了她的裙子,她就一巴掌打來,還趁亂踹我兩腳,媽的,女人真要狠,男人哪比得上呀。”

掀裙子?他會去掀女人的裙子?!

“你掀女人的裙子?!”

“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哪個男人沒有那種過渡時期呀?”

過渡時期?

她疑心大起,“能請問,你捱的那一巴掌是什麼時候的事?”“幼稚園大班!”

“哼哼。”她哭笑不得。“沒想到大哥你的劣根性這麼小就開始啟蒙了?”

“所以我表裏如一呀。”抬頭挺胸,他毫不害臊的推薦自己。“我真的很不錯啦,你就甭考慮了。”

“考慮什麼?”“跟我私定終身呀,我已經準備好了,但如果你想辦場世紀婚禮,我也願意配合。”

“我說過,我已經結婚了。”

“我也知道,他已經死了。”他的語氣很溫和,但是堅定的態度卻是不容置喙,虎目甚至隱約透出一股戾氣。“這個理由別再拿來搪塞我。”“你……”

“我向你保證,無論你有多深遠的理由,都無效,你給我牢牢記住這一點。”說完,一改嚴謹肅容,他笑着撫上肚腹,“心情大好,我要再吃一碗稀飯,你要嗎?”

傻瞪着他,她下意識的搖頭拒絕。

他的話,強烈的震撼了她退縮在心底的沉寂感情,心湖掀波,除了顫懍,還是顫懍!

***

合上檢視了半天的資料文件,凌敬海伸伸懶腰,瞄了眼腕錶,起身沿着走道大步掠過每一扇半掩的門,嘴裏嚷嚷。

“人呢?時間不早了,都給我滾出來打個照面。”

他才剛喊完,此間開敞的辦公室紛紛傳出惡毒的詛咒。海率先走進會議室。

跟在凌敬海身後走進會議室的幾個人,腳步沒他輕盈,神情沒他愉悅,連精神都沒他這麼閃爍着青春。

就近撿了張椅子將長腿伸受,舒服的前後晃了顯椅子,抬眼就瞧見他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甚至目光帶着怨恨地瞪着他,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凌敬海笑得更開心,不假思索地語帶揶揄。

“要死了你們,幹嘛一副慘遭清算的死樣子?快打起精神來。”

他的如沐春風看在幾個工作夥伴的眼裏,如硬在喉,再聽他左一句威喝,右一句嘲諷,更是教人難以容忍。

悶了幾天,李昆揚首先發難,“你別再傻笑了行嗎?”

“怎麼,礙你的眼?”

“對,很礙很礙!”

“小氣的傢伙,連幾個笑都忍受不了,跟我分享我的快樂不好呀?好歹你也學學志深他們,閉上嘴,光瞪眼,什麼屁都別放。”他抖抖手中的紙張,“這是下個月的邀請函,你們挑一挑,看由誰負責露臉。”

盧志深站得近,迅速一瞥,瞧見上頭仍是一片空白。

“你呢?”

虎目一橫,凌敬海沒好氣的哼了句,“我哪有時間呀!”

“要約會?你!以帶她一起去呀,一舉兩得。”

“小敏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場合。”

“她不喜歡,我們就喜歡呀?”

“那些人是我們的財神爺,不是她的。”他理直氣壯的駁回李昆揚的抗議。正得意扳回一城,忽地揚眉斂笑,他瞪着在自己數聲冷笑后又到他桌前的檔案夾。“你這是幹嘛?”

“物歸原主。”

“那也沒必要使這麼大的勁兒吧?我犯到你哪裏?”埋怨完畢,他皺皺眉。“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的案子,有些資料我替你查好了,別太感激我。”

“咦?”

呵,還來?

“少裝傻了,是你自己點頭接下來的,沒人拿大關刀逼你!”

“是嗎?”凌敬海滿肚子疑雲。“什麼時候的事?”

手頭的工作已經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外加近來沉浸在追求的喜悅中,他怎麼可能會自作虐的攤事上身?

他才不信!

李昆揚看出他的抗拒,笑得很落井下石,“上個月十號,有好幾個人可以作證。”他故做優雅的彈彈指頭。“或者,你要我找出那捲錄音帶?”

“是上個月嗎?”腦海的凝聚力極快的搜尋回憶,然後他找到了,愉悅在瞬間垮了大半,“那件持械傷人的案子!”

“很高興你的腎上線激素沒將你的大腦給腐蝕得一乾二淨。”

白了冷嘲熱諷的李昆楊一眼,眉心成川的凌敬海微忖,下意識的望向端了杯熱茶淺飲的盧志深。

他的行程已經夠滿格了,再加一樁,鐵定會減少跟小敏相處的時間,所以在這種兩難的節骨眼上,他勢必得犧牲某個人的精神與時間。

面色黝黑的盧志深見箭頭瞄向自己,不慌不忙的摘下杯子,再將雙手一攤。老神在在的嘆笑宣告,“別指望我,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你再將工作推給我,我老爸會拿大關刀將你大卸八塊。”

凌敬海當下歪了臉。

“哼,還敢這麼鏗鏘有力的拒絕我,你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不回家,怎麼可以賴在公事上。”

“無所謂呀,於公於私,我都是花我自己的時間,要我接你的爛攤子,可以,你自己去跟我老爸說。”

幾聲看好戲的竊笑泛起,除了凌敬海;其實他也笑了,卻笑得有幾分兇惡。

盧爸爸是個退休中校,人高馬大,雄糾糾義氣勢萬鈞,他只要稍微跺跺腳,不必扯喉獅吼,大家就有得煩了。

“丟不丟臉啊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動不動就拿老子的威風當擋箭牌,一點擔當都沒有。”

“請問擔當一斤值多少錢呀?有效才是重點!”盧志深嘴角一勾。“況且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氣微窒,凌敬海忿忿埋怨,“以後你遇到某個女人時,別指望我會以德報怨。”

“哈,等那個女人出現再說吧。”他得意楊揚的數落。“談戀愛嘛,玩玩就算了,誰叫你笨到一頭栽過去。”

“別太鐵齒,小心你會有現世報。”

“我等了三十五年嘍。”

“哼。”凌敬海不甘心的再問:“你真的不肯幫忙?”

“去跟我老爸說,他肯,我絕無二話。”

“你……好,算你狠!”

“哪裏哪裏。”

避禍成功,盧志深笑得小奸小惡,凌敬海不得不忍氣吞聲,咬牙吃下他這一套威脅,他極端厭惡這種被迫屈服的滋味,但如果他就是那個迫害者,自然是另當別論了。

好吧,不能動志深的腦筋,那退一步倒也是無妨。

他將注意力轉向早已自動將身體縮進大皮椅的李昂揚,“阿揚?”

“啊?”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擺出一臉的狀況外。“什麼?”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非要找個替死鬼,阿揚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會害他笑到不支倒地。

“你呢?”“我?”知道賴不掉,李昂揚大嘆一聲,“我哪行呀,你忘了你前幾天才又再塞了一件案子給我?”想到不禁慾哭無淚,忍不住再恨恨的瞪着他。“我沒空啦。”

凌敬海沒忘,所以才會第二個找上他呀。

但是沒人犧牲就代表他得犧牲自己,那怎麼行呀?

“原來那是前幾天的事了呀?這麼說來,你這幾天都在風涼混日子嘍?”

“少栽贓,我夠忙的了。”還想風涼?他連喘口氣、喝杯小酒的時間都沒了。

“只是夠忙?”裝模作樣的側着臉,考慮兩秒,凌敬海慎重的下頷一點,“那我這個小忙,你是責無旁貸了嘛。”

“不行,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的也是,這兩天,你也在綠琉璃耗了不少精神了,噢?”他漫不經心的諷着。“這間PUB的生意還真是好。”

頓然,李昆揚瞠目結舌。

“沒說錯吧?”

“你,媽的,你怎麼知道?”他脫口質問。

不是在談戀愛嗎?怎麼還會有閑工夫盯他的梢?

“老天爺託夢。”心知肚明大事底定,凌敬海的精神又回來了。“看來這案子非你不可了,沒問題吧?”他一笑的看向眾人,“至於誰要受邀,你們自己決定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他撇得一乾二淨。

啊?虧他裝得這麼歪,禍端還是掉到他頭上?

李昆揚泄憤般地用指頭敲出雜聲,敢怒不敢言,只能更兇狠的瞪着他,藉由目光來傳遞他心中的不滿;而其他人則不約而同的垮下肩。

凌敬海皮皮的視而不見。_“很好,解決了。”他拍拍手,心滿意足的環視眾人。“你們呢?有沒有什麼事情要討論的?”連商量或眉目傳情都沒有,圍坐在會議桌旁的幾個男人一致搖頭,此刻明哲保身為首要呀,不能再莫名其妙的加諸其他工作在身上。

“都沒有?”凌敬海微訝。“既然沒事,那今天開什麼會呀?”

“是你威赫我們今天全都得回到事務所里來任你欺壓的。”氣惱上心,李昆揚咬牙嘀咕。“哼,我就知道一大早召魂似的被逼來,准沒好事。”

“排妥我們的行程表不重要嗎?而且讓你多賺點錢不好嗎?”

“好?好個屁呀,我又不是要錢不要命;錢我是沒你多,但也夠我這輩子躺着都不愁吃喝了,你是存心想累死我啦。”

“為了你大哥我而鞠躬盡瘁,你干是不幹?”

“我……”他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是白痴、笨蛋,外加三級的倒霉蟲!

真是悔不當初,那時幹嘛要信誓旦旦的舉手發誓,只要混蛋阿海讓他成為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他說什麼他都誓死聽從,是他自己蠢到極點。

大學四年,研究所兩年,看看他從阿海身上學到了什麼?哈,什麼都沒有,只清楚的知道自己越來越笨了!

被霸道海欺壓到笨了!

“阿揚?”

“幹嘛啦!”

“有話就說,別含在嘴巴里嘟噥,標準的小人相。”

誰小人?除了他凌敬海,還有誰擔得起這個重責大任?

眼微眯,他沒好氣的咧唇冷笑。

“說,你干不幹?”

“當然……干!”

干?!

多陰沉鬱卒的火焰呀,凌敬海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這是答應?還是在訐譙?”

“我……答應。”

一旁幾個見死不救的傢伙全都在恥笑他的見風轉舵,剎那間,又將李昆揚男性自尊給澆活了。

“阿海,新案子全部推給我們,那你呢?”仗恃着滔天怒氣,他一坦白直言。“真想蹺着二郎腿當不事生產的大哥呀?”

“我哪有得閑呀,聽好,我得專心追老婆呀。”

凌敬海的話才脫口,幾雙嬉笑的目光全都變得正經。

事務所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情陷小敏,雖然稀奇他竟然淪陷得這麼快,但緣分嘛,到了就是到了,避也沒用,可是這麼快就論及婚嫁?

“阿海,你玩真的?”

“這是什麼話?”凌敬海虎目一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笑容能讓我心花怒放、心騷意癢、又膽敢在我腦袋上動手腳的女人,就算是逼奸,也得搞到生米煮成熟飯,非將她娶回家不可!”

哇塞,這麼狠的計策?

盧志深又佩服又駭怕的瞪着眼,還有一絲疑惑。

這種不擇手段的終極策略,絕非普通人想得出來的狠招,說不定是阿海以前認識的黑道某大哥,或者是某大哥以前的大哥大、大哥大大……總之,絕對是個泯滅良心的大混蛋!

“阿海,這招是誰教你的?”他想拜那人為師。

“還有誰?當然是我老媽嘍。”

“赫?”

“厲害吧?”他笑得很得意。“還是女人比較有謀略,知道專攻心計,唉?這一點,咱們男人的腦筋的確是有所不及。”

獻這狠計的就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凌媽媽?!

眾兄弟,全都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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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黑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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