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這也是他親自前來監視行刑的主因,若是讓其他成員前來監視,以卡瑞洛不得人緣的情況看來,芷瞳是必死無疑。在瓦雷斯里眾人沒有所謂的合作情誼,他們因為利益而聚集,眼中只看得到私利。

她搖晃着頭部,冷汗潤濕了及肩的黑髮。撞擊在皮膚上的,不像是鞭子,倒像是銳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刻劃進她的身體。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顫抖着昏迷過去,嬌弱的身子頹然掛在鐵環上,腕間的手銬將手腕處細嫩的肌膚勒出深深的血痕。

僕人不敢繼續行刑,停下鞭子擦着冷汗。

牧師緩步走上前,親自解開手銬將芷瞳放下,抱起昏迷的她放置在床上。紅色的血跡染上牧師袍,他不以為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晌,隨後轉身離去。

僕人也跟着退出,沉重的門被關上,芷瞳在痛楚中陷入無盡的昏迷。

疼痛像是火燒,一寸寸的吞噬着肌膚。尖銳的疼痛逐漸變成抽痛,伴隨着脈搏的跳動,一陣又一陣的疼着。她連在昏迷中都還能感受到可怕的傷痛,不知昏迷了多久,她恍惚的醒來后只覺得口渴如焚。

專屬女奴的特權,至少食衣住行都還被伺候得好好的,而成為普通奴僕后,她的死活根本無人過問。三餐與用水照常送到,但是她雙肩沉重得舉不起來,連筷子都拿不住,只能勉強忍着痛喝水,然而流出嘴角的水遠比喝進去的多。

或許是鞭刑傷到了內臟,她沒有進食的慾望,只是不停乾嘔着,直到嘔出苦澀的膽汁。時間已經失去意義,她疲憊的卧躺在監牢的床上,視而不見的看着四面牆,生命力從背上的傷口逐漸流失,她懷疑是否能夠撐到卡瑞洛回來。

監牢內雖然通風良好,但是傷口沒有經過治療,受到感染而發炎,她開始發高燒。

有時熱得像是身處火爐,有時卻又冷得全身顫抖,她囈語着,緊咬牙關,半昏迷半清醒,夢境像是永遠不會停止,許多的人影不停在她眼前晃動。

夢裏像是看見巧芙站在她面前搖頭,一臉悲哀的說:「這世界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甜美的五官上儘是無奈,眼眸深處其實有着歉意。

芷瞳昏眩着,又看見黎展德出現,窮凶極惡的喊叫着,用手掌摑她,咒罵她無法守貞,指控她下賤。然後黎展德變成了父親,鄙棄的看着她,而母親不停的掉淚,她茫然的站在原處,接受眾多的指責。百口莫辯之下,她開始無意識的尖叫,而那些熟識的人在她的尖叫聲中徒然碎裂成千萬片。

她原本的世界早已經崩解,而任誰也無法將碎片拼成完整的圖片。

卡瑞洛出現在她的夢中,先是無情的奪取,殘忍的傷害她。那雙藍眸里有着讓她迷惑的情緒,她困惑的皺眉,努力想看清晰些,無奈腦子卻無法思考。

那雙藍眸逐漸變得清楚,掩蓋在真實情緒上的冰冷竟被憤怒與擔憂所取代,他彷佛因為狂怒而大吼着,嘈雜的聲音讓芷瞳慢慢醒來,她仍舊疼痛着,軟弱的躺在沾滿血污的床上。

「該死的!是哪個人對她用刑?」卡瑞洛進到監牢內,所看到的景象讓他驚駭欲絕。

他匆忙結束意大利方面的會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瓦雷斯。知道芷瞳不會乖乖做普通奴僕的勞役,卻也沒有想到她竟會把自己整到幾乎喪命。當他看見躺在床上、渾身是血又高燒囈語的她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跳動,巨大的憤怒淹沒他,她身上的痛楚只怕不及他心中疼痛的千分之一,霎時間他無法思考,只想着要將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

牧師從門口緩慢的走進來,平靜的回視狂怒中的卡瑞洛。「行刑是由所有成員決定的,她犯了錯,必須接受處罰。」他合上手中的聖經。

當初執行的僕人在一旁發抖,看着發怒的卡瑞洛,他似乎能夠看見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卡瑞洛緊抱着懷裏的芷瞳,擔憂的測量她的體溫,發現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心中不停的咒罵著,怎麼竟將她單獨留在瓦雷斯,還好回來得早,不然只怕他回來時,芷瞳已經香消玉殞。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價。」他咬着牙低語。

「你不是聲明過,連芷瞳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你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殺掉其他的夥伴?這是否有些違背常理?」牧師問道,嘴角浮現微笑,但微笑很快的消失無蹤。

卡瑞洛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看着領導人。他知道這是牧師逼迫他承認芷瞳對他重要的方法,但是怎麼樣也不需要下如此毒手,將她傷得幾乎死亡,只為了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你在逼我承認。」他冷然的說,刀劍般的目光掃向一旁發抖的僕人,眼眸里殺機陡起。

「沒錯,孩子。你不停的擺盪着,不願意承認簡單的事實,而你的不安定威脅到瓦雷斯,讓其他成員緊張,我已經厭倦了你的易怒與不冷靜。早點承認事實不是比較愉快嗎?」牧師淡淡的說,罔顧僕人哀求的眼神,轉身走出監牢。

芷瞳朦朧間聽見那些對話,不太能確定牧師話中的含意。她們在疼痛着,喉間乾澀,直覺的攀附他,像是已經等待了他一輩子。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她感到安全。

卡瑞洛看着懷抱中臉色蒼白的芷瞳,急着要將她帶去接受治療。但是在離開監牢之前,他還有事情必須要做。冷眼看着僕人,他伸手拿取牆上的皮鞭,藍眸里有着驚人的怒火,讓人聯想起地獄裏的硫磺火湖。以驚人的速度和準確度,他揮鞭出手,皮鞭捲住僕人的頸項。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卡瑞洛緩慢的說道,低沉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宣告。他收緊手中的皮鞭,無情的看着僕人因為缺氧而掙扎着。

僕人跪了下來,在地上掙扎着,卻無法掙脫皮鞭的掌握。他奮力的嘶吼,感覺血液全沖向頭部,因為無法呼吸而痛苦着。

卡瑞洛眯起眼睛,繼續收緊手中的皮鞭,突然間一雙纏滿繃帶的小手緊握住皮鞭,用微小的力氣與他抗衡。他震驚的低下頭來,不敢相信身負重傷的芷瞳竟還有力量。

她聽見僕人的嘶吼,心中有股衝動在翻騰着。縱然身子仍在疼痛,卻還是硬撐着爬起身來,不顧動作會撕裂背上的傷口,她咬着牙扯住皮鞭,制止卡瑞洛的行動。

看着那雙藍眸,她嘆息着。她深知他的無情與冷酷,但是卻不能認同罪惡,怎麼也不能讓他在她面前殺人。

「不要傷害人,尤其是不要為了我而傷害人。」她虛弱的說,筆直的看進那雙藍眸里,在那裏看見了激烈的情感。她一直看見那些激烈的情感,卻沒有勇氣去承認,這麼一個罪犯呵,有着最不可原諒的罪行,她怎麼能夠傾心?

說話與行動耗盡她的體力,幾乎是一說完話,她就陷人深深的昏迷中,雙手再也握不住皮鞭,頹然倒進他的懷抱里。

卡瑞洛緊抱着她,抿着唇沉思半晌,終於鬆開手中的皮鞭,站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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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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