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在他們前面還沒站定,皇甫毅軒就似笑非笑的打趣着:"在談些什麼?怎麼笑得那麼高興。"但是,他的視線只在另兩個人臉上停留不超過兩秒鐘,然後就直直地瞧着巫束敏。
"沒有啊。"巫束敏毫無心機的說。
除了她以外,另外兩個人可是很敏感的察覺到皇甫毅軒那風雨欲來的低氣壓了。
眼光在她身上快速地逡巡了一下,皇甫毅軒臉上的氣壓更低了,"敏兒,你怎麼穿得那麼少跑出來玩呢?"他的眼光注意到戚勝剛手上拿着的東西,多盯了一眼,那兩道塗著殺氣的眼神移到戚勝剛的臉上。
輕咳一聲,戚勝剛仍舊勇敢的冒着生命危險開口說:"敏兒,來,先把手套給戴上。"
雖然覺得皇甫毅軒臉上的表情怪怪的,也覺得戚勝剛口氣怪怪的,更覺得小玫明顯憋着大氣的臉蛋也怪怪的,但巫束敏沒有多想,也懶得先去追查出這些人莫名其妙的改變,將一雙玉手又遞到戚勝剛前面。
那雙小玫為她準備被戚勝剛拿在手裏的手套。
"不說還真不怎麼覺得冷呢。"衝著戚勝剛,她笑意絲毫不減。
可是她的話才一說完,戚勝剛就明顯的感受到四周的溫度一下子又更低了,而最大的冷源來自皇甫毅軒不吭氣的方向。
"就是呀,快點將手套戴着,不要又凍傷了手。"心裏在偷笑,戚勝剛說話的口氣是更加令人暖意倍增。
只是戚勝剛的手才將手套舉起來正待往巫束敏的小手戴上去時,毅軒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掃了過來,一隻大手也猛地將戚勝剛手裏嫩紅色的那雙小手套給奪過去,而且靠過來的龐大身軀也不動聲色的將身材不比他嬌小,但卻識相的不與他爭位置的戚勝剛給擠到一邊去。
"勝剛,你是吃飽太閑了沒事幹是不是?整天只會在池子邊閑晃。"皇甫毅軒的話像是閑聊打趣,但是表情可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嘴唇動了動,戚勝剛看着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美人在時,這池子才值得我過來晃晃啊,不是嗎?"
"明天教人把這個池子給填平了。"
不悅的橫了他一眼,皇甫毅軒根本不將戚勝剛愣了一下后,立刻對他擠眉弄眼的白痴樣給放在眼裏,他將注意力轉回他關心的重點,"怎麼那麼冷的天氣還跑到外頭來玩?"他沒有掩飾心中憐惜口吻責備着她。
輕輕地托起巫束敏的手,這才發現到他們剛剛的笑題,但是,那兩串香腸落在皇甫毅軒眼中時,他可不怎麼覺得好笑,高挺光亮的額面驀然出現了好幾條的皺痕。
"這是怎麼搞的?手怎麼會凍成這樣?"巫束敏都來不及再笑出聲以及補充說明,他就轉向一旁的小玫,"小玫,天氣那麼冷,為什麼不給小姐戴上手套?"
感受到皇甫毅軒朝自己突然爆發出來的怒氣,小玫呆住了,巫束敏也有些被他冒火的口給愣了一下,然後她無限愧疚地看了小玫一眼,攏着眉心、嘟着嘴、瞪着沒有看她的皇甫毅軒。
"我……"小玫張口結舌的將話全梗在喉嚨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解釋。
"毅軒,這又不是小玫的錯,是我自己不肯戴的。"不高興地將手放進手套里讓皇甫毅軒幫她拉戴好,巫束敏就急着為小玫辯解着。
我當然知道不是小玫的錯,他們幾個哪一個不是一犯到你手上就沒轍了?但不這麼做,怎能讓你先心虛認錯呢!皇甫毅軒在心中嘀咕着。
"是嗎?"皇甫毅軒表現出來的是一臉的懷疑,"我出門前不是還囑咐小玫,你不多加件衣裳就不能讓你在外頭盪嗎?看來她沒做到這一點。"說完,皇甫毅軒的利矛就轉而扔向自他出現后,就機靈的本着沉默是金的戚勝剛了,"況且,這披風不是'戚大哥'方才才幫你加上去的嗎?為什麼小玫連這也疏忽了?"
他講出"戚大哥"那三個字時,周遭的三個人都可以很清楚的聽到他鼻子所冒出來的不屑輕哼。
忍不住地想翻着白眼,戚勝剛沒好氣地說:"毅軒,披風跟手套是小玫拿過來的,我只不過是適時適地的借花獻佛而已。"
勉強接受了他話中的抗議,但是皇甫毅軒還是有些不能釋懷,"小玫拿過來的?那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在這麼冷的天氣下站在池畔賞花?"
戚勝剛不怒反笑了。
沒想到皇甫毅軒還是個典型的醋罈,不,是醋缸!自從巫束敏出現在他的生活后,光只是瞧見有男的跟她說話,尤其是他跟她站在一起純粹只是聊個天什麼的,他就已經是乾醋滿天飛,利矛亂亂刺!
能破例接近巫束敏而不會慘遭皇甫毅軒利眼砍殺的男性,除了已經上了年紀又對他忠心不二的總管祥仁以外,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喔,錯了,還有一個,就是那隻猛鷹黑老大!
"沒有呀,我們只是在這裏研究池子裏的生物而已。"戚勝剛輕描淡寫地說。
但皇甫毅軒額上的皺痕呈倍數增加了,"研究池子裏的生物?在這麼冷的天氣下?"望着戚勝剛的眼神寫滿了"你以為我是白痴啊,會相信你隨口胡謅的話"的語意。
"對啊,毅軒,這個池畔有好多好多的小蝌蚪耶。"沒有意會到兩個大男人之間的唇槍舌劍及暗地裏你來我往的比試視線,巫束敏戴着手套的手指着池子裏,"我剛剛還差一點就可以捉到幾隻了耶。"不自覺地將一手輕搭在皇甫毅軒的腕上,她邀功似的說。
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瞧,雖她已披了披風,但他仍可以瞧見她並沒有穿很多衣服,皇甫毅軒有些惱她了。
在這種幾近零度的寒風中研究池子裏的生物?!這女人是感覺麻痹了不成?
"敏兒,你都不覺得冷嗎?"他以既像關心又像惱怒的語氣問。
"冷?"經他這麼一提醒,巫束敏好像這才分外的感受到涼意的縮了縮身子,"哎呀,你不說我還不怎麼覺得哩,怎麼天氣一下子就變得那麼冷了?剛剛不是還出太陽嗎?"她終於自己動手將那暖暖的披風給攏得更緊些。
他真是敗在她手下了,皇甫毅軒的眼神沉沉得煞是嚇人,剛剛不是還出太陽嗎?她問得真輕鬆,有太陽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最重要的是那該死的太陽早就在八百年前就躲起來了。
"你今天一整天就穿那麼單薄的衣裳玩水?"不單是聲音刺耳,皇甫毅軒連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訥訥地望着他,巫束敏還有些弄不清楚他為何好端端的又擺出那種難看的臉色了,"剛剛又不會冷!"她嘟着嘴說。
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她發覺到一件讓她覺得很納悶又不解的事,就是皇甫毅軒好像很喜歡將她裹成個蠶繭。
愈密愈結實愈好的蠶繭。
見她的話讓他的臉色更近鐵青,而且眼神也落到一臉惶恐的小玫身上,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巫束敏就先聲奪人地說:"是我自己躲着小玫不肯加衣裳的,不許你責怪她。"
她的話反而讓皇甫毅軒正常了些,"是嗎?不能責怪小玫?但是如果我偏就是要責怪她呢?"
"你……你真的是個超級大暴君。"氣結的瞪着他,巫束敏重重地哼了聲,側過臉去看着小玫,"小玫,你瞧見了沒?這種人還能算是好人嗎?枉費你還三番兩次那麼努力地替他辯護呢,結果呢?他一個不順心就想要拿你出氣,動不動就是喊殺喊砍的,十足十的暴力傾向,這種人不是暴君是什麼?"然後她的眼光移到聽了她這段話后眨了眨眼,有些氣息不順,臉色也開始漲紅的戚勝剛。
"戚大哥,我說得對不對?老實說,我真是佩服你能跟這種人當了那麼久的的朋友。"巫束敏很聰明的想將戚勝剛給拉進了自己這一邊。
拋了一個十足嘲諷的笑,戚勝剛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輕點着頭,"對啊,認識毅軒那麼久以來,我自己也不時地會自問着這個問題,但是你也知道嘛,有些時候人就是會有一些偉大而崇高的情操。"
滿臉陰沉地看着他們你來我往的諷刺着他,皇甫毅軒將雙手盤放於胸,"是呀,再說下去,某個人的崇高情操鐵定會立刻消逝無蹤了。"他用眼神警告着不知何時偷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戚勝剛。
聳了聳肩,戚勝剛雖然很想再開口誇讚自己清高無比的品行幾句,但是他的危機意識還是猛烈地驅使他閉上了嘴。
而巫束敏卻還傻愣愣的想再張嘴反駁,為自己重新拉回上風,但皇甫毅軒眼波一個流轉,立刻先聲奪人地說:"小玫,先送敏兒回房去。"成功地使巫束敏的嘴自動的閉上后,皇甫毅軒將她又開始往下滑掉的披風給拉回去,動作溫柔的幫她仔細固定好,"晚餐送到房裏,吃飽后服侍敏兒姑娘上床睡覺。"他簡短地下着命令。
望了望因為天候不佳而陰陰沉沉的天空,巫束敏還真是老半天無法會意過來,她知道待會兒就要吃晚餐了,但是……現在只是傍晚而已耶!
"喂,我還不餓,而且現在還不是晚上哩,你有沒有搞錯?"巫束敏嬌喚了聲,語氣微火的低吼着。
又是喂,不是教她要叫他的名字嗎,但是她偏偏每次一生起氣來不是喂啊喂的亂喊一通,就是秦始皇、大暴君什麼的,為什麼她對勝剛永遠都能和和氣氣的喚着戚大哥,對他的態度就又另當別論?
想到這一點,皇甫毅軒口氣就更加強硬了,"小玫,你還不快點送敏兒姑娘回去?"他不理會有些目瞪口呆的巫束敏,轉向戚勝剛,"勝剛,我們到書房,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瞪着真的不再理會她逕自離去的皇甫毅軒,巫束敏有些傻了眼。
"喂!"她正想要跟上去扯住他,一把被小玫給拉了回去。
"小姐,我們回去吧。"
小玫同情的眼神讓巫束敏更加光火,"喂!"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但是,仍然是一點效用都沒有,只見兩個大男人都消失在視線外了,連戚勝剛都忍不住地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滿含抱歉的微笑。
"這太過分了。"巫束敏喃喃地說,突然有一種自己像是個被人丟棄不要的娃娃的自憐念頭,很莫名其妙的,兩行清淚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自她眼中滑落了。
久久,小玫才悄聲地走了上前。
"小姐,天冷了,我們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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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玫小心翼翼地在書房外踱來踱去,滿臉怯意地杵了半晌,而且似乎還鼓不起勇氣敲門,皇甫毅軒輕嘆了聲,朝着戚勝剛使了個眼色。
戚勝剛會意地點了下頭,走到門邊,"小玫,有什麼事嗎?"他探頭出去問。
沒有料到門會突然被打了開來,小玫大聲地抽了口氣,她有些駭怕地抬眼望進房裏,見戚勝剛臉上沒什麼惡意,她這才又將狂烈猛跳的心臟給安撫下來。
"呃,我是想跟皇甫大人說,敏兒姑娘晚飯都沒吃什麼。"她小聲地說。
任是聲音怎麼細微,但是一觸及巫束敏的事,皇甫毅軒就成了順風耳,猛地站起身,他幾個大步就站到小玫眼前。
"怎麼回事?"他看着小玫的頭頂問,"是不是敏兒?"
再怎麼樣,就算皇甫毅軒不是真的針對她罵人,但只要他那對森冷的眸子一瞪起人來,小玫就直覺得頭皮發麻。
"小姐心情不好,不肯吃東西。"小玫壓低聲音說,"她今兒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小玫也不是故意要打小報告的,但是見巫束敏先是在池畔淌着淚,回房后就倚坐在床畔發著呆,兩眼愣愣地直視着前方,連她走來走去,食物端放在桌上由熱變冷,她都毫不理會,坐得穩如泰山般的一動也不動。
若非擔心巫束敏已經一日滴水未進,怕餓壞下她,小玫也不敢那麼大膽的跑來找皇甫毅軒,因為巫束敏每天都會跟皇甫大人鬧彆扭、生氣,大家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但是,像今天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巫束敏在房裏那股失神茫然的神態,她是真的擔心自己的主子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聽到小玫的回答,皇甫毅軒怔了一下,"我不是交代你將晚餐送到房裏嗎?她沒吃?"
"小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喚她好幾聲她都不應我,只是靜靜坐在床邊。"
那妮子又怎麼了?"她都沒有吃東西?!"皇甫毅軒再問着。
"沒有。"小玫搖着頭,"而且,傍晚在池子邊你跟戚大人走了以後,小姐就站在那兒靜靜的淌着淚。"
敏兒在哭?!聽到這個消息讓皇甫毅軒的心整個不安起來,煩惱地胡亂將頭髮往後一爬,他沉着嗓子說:"小玫,你先下去吩咐廚房煮些補品,待會兒端到小姐房裏。"交代完他轉向戚勝剛,"勝剛,你就先照我們方才說的去做,看看……"
繃緊的心這會兒終於能稍微鬆了些,小玫靈巧的先溜了出來,自眼角看到皇甫毅軒再交代戚勝剛幾句后,便也離開了書房朝着他的房間走去,她這才邁着步子往在廊道另一端的廚房走去。
"皇甫大人一定會有辦法讓小姐多少吃點什麼的。"小玫充滿信心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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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自己房間直直地走進側廂房,映入皇甫毅軒眼帘的就是巫束敏表情獃滯怔坐在床上的景象,發直的雙眸望向前方,整個人斜倚在床畔。
輕輕地坐到她身邊,讓他寬闊的胸部擋着她的視線,皇甫毅軒沉着略帶沙啞的嗓子問:"怎麼啦?發什麼呆?"
但巫束敏還是愣愣地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
憂心地審視着她的神情,皇甫毅軒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敏兒,你在想些什麼?"他的聲音有着滿滿的不安。
他喜歡她時而漫不經心、時而全神貫注的反抗着他時的表情;喜歡她像只老母雞般保護着小玫時的正義神韻;喜歡她生氣時滿臉紅霞氣呼呼的咒罵他;喜歡她開心時毫不遮掩的朝他風情萬種的嫵媚笑臉;喜歡她興奮時閃閃發亮的雙眸;喜歡她專心於某事時的凝聚柳眉的滿臉正經……
但是,她現在的模樣卻讓他忍不住憂心忡忡,而且不安加深,她此刻就像個沒有半絲生命力的娃娃般,整個人消沉又冷寂。
"敏兒!"
突然地,他大喝一聲,空氣中彷彿都能感受到那股聲波的震動,而巫束敏終於也自失神恍惚中被驚醒了。
"啊?"睜着茫然的雙眼,巫束敏將視線轉到聲音的來源,"你怎麼在這裏?"她的聲音充滿了驚異。
我怎麼在這裏?!這代表他站在她眼前老半天了,她還當他是一縷空氣般的透明,無視於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皇甫毅軒坐靠得她更近了。
"怎麼啦?你剛剛在想些什麼?"他的手輕輕地撫弄着她鬢邊的柔順髮絲,眼底全都是濃濃的擔憂,"想得那麼專心?嗯?"
望進他眼中的柔情,茫然自巫束敏的眼中消失,一層迷濛的水意淹了上來,她輕眨了眨微酸的眼。
"毅軒,我好想我的家人。"她哽着嘶啞的嗓子說。
身子一僵,皇甫毅軒臉色逾加發沉,這是他一直不敢去追索與碰觸的事情,雖然到現在他還沒有半絲巫束敏究竟是自哪兒出現的線索,但是以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竟然會法術,而且法力尚可稱深厚的情形看來,她的家世應該不簡單。
但,其實她的家世如何並非他所顧慮的,他擔心的是,她有顆多愁善感的心。
這麼一段日子以來的相處,他一直是戰戰兢兢的呵護在她身旁,深怕一個不經心的隨口追問,會引起她一大串的思念之心,然後會將他花了好大工夫才讓不再動不動就想偷溜的念頭又給引了上來。
他怕她會趁他一個不注意就離開這裏,離開他,但是……
"敏兒,你是打哪兒來的?"不舍地凝視着她輕垂在頰邊的淚水,皇甫毅軒決定不再閃躲這個問題,"為什麼那時會出現在我的書房裏?"
定定地望着他,巫束敏不知道她自己該不該說?該怎麼說?最重要的是,皇甫毅軒能接受她是女巫的事實嗎?
"是誰帶你進來的?"見她猶豫不決的模樣,皇甫毅軒輕嘆了聲,"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說的話,我願意等。"
我願意等!就是這句似乎是沾了魔力的話讓巫束敏定下了心,"如果……毅軒,如果我……"她輕抿了下唇,然後下定決心似的一口氣說了出來,"毅軒,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個女巫,你相信嗎?"
她的眼神坦白地望着皇甫毅軒,但卻納悶的發覺,她竟然在他深遠黑漆的眼眸深處搜尋不到半絲的恐懼或是厭惡。
連一點點的怪異神色都沒有,他只是一臉的心平氣和回視着她。
"你……不感到驚訝?"巫束敏一臉詫異地問。
皇甫毅軒搖着頭,望向她的笑容讓她的心跳猛地雜亂了起來,接下來的動作更讓她吃驚的連反應都給忘了。
他將她整個身體擁進懷中,讓她的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聲音也是暖得讓人忍不住想永遠沉進去窩着、靠着、倚着不想出來。
"不管你是什麼身分,對我來說,你是世界上最特別的人。"
幾個感性又最容易擄獲女人心的話自他口中說出來,嗓音又是那麼的低沉帶磁性的迷人,巫束敏很輕易的就原諒了他的孟浪行為,而且還更加輕易地說服自己繼續沉溺在他所編織出來的魔法之網中。
"你想不想談一談?"皇甫毅軒進一步蠱惑着她的神智。
於是,偎在他暖和和的懷中,巫束敏開口說著事情的始末。關於馬玉蒂的因愛生恨、關於流散在四處不知行蹤的家人、關於在島時的快樂日子…
此時此刻,巫束敏很痛快且毫無保留的將她思念之情表露無遺,而且,皇甫毅軒在她心中的好感是愈來愈深、愈來愈重。
"其實,毅軒還算很不錯。"她在心中為已然在腦子裏印象完全改觀的皇甫毅軒快樂的下了嶄新的註腳。
但是,巫束敏對皇甫毅軒的好感只維持到入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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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皇甫毅軒眼也不眨再度輕易地將她對準他丟過去的枕頭給問了過去,巫束敏簡直就是一口不服的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毅軒,不許你動,你給我站在那裏。"巫束敏脫口就說。
一抹笑意倏地爬上了皇甫毅軒的腦門子裏,他啼笑皆非地笑望着她,"敏兒,別太任性了,我明天真的沒有辦法陪你去……"
"我說過了不用你陪,你只要吩咐祥仁讓我出府去就行了。"巫束敏一副早已計劃周詳的模樣。
"不行。"皇甫毅軒想都沒想的又拒絕了她。
巫束敏的臉被氣得更紅了,陰沉着一張臉,她氣呼呼地瞪着他,"為什麼不行?我只不過是想到市郊的廟裏去上個香而已。"
又嘆了好長的一口氣,皇甫毅軒抓着枕頭走回坐在床側的巫束敏身邊。
"這些天天氣都變了,那麼冷,你不要出去好不好?等過些天……"他哄着她。
"等過些天?"冷哼了聲,巫束敏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你每次都是這句話,等過些天、等過些天,也不知道等了幾個過些天了,你每天都那麼忙,忙這個忙那個的一大堆事情。"見他面帶歉意的無奈表情,她不死心的又試圖說服他,"毅軒,我會乖乖的多加件衣裳,而且不會出去惹禍鬧事,你讓我出去好不好?我發誓,我到廟裏上完香就會立刻回府里來的。"
表情還是寫滿了不準,但是皇甫毅軒卻不再出聲拒絕,只是用一雙眼睛瞪着她瞧,"夜深了,這件事情咱們明天再說,你早點上床歇着。"
見皇甫毅軒又在跟她打着太極拳,巫束敏的火氣又升了上來,"不要。"
不高興地瞪了回去,她驀地將眼神移到桌邊的水杯,眼神一旋,只見那杯子猛地騰空而起,筆直地朝着皇甫毅軒的胸前飛去,意欲潑他一些水,讓他清醒清醒,別老是以為她只要一出府就會像只飛出籠子的畫眉鳥一樣,只知道蔚藍的天空,卻渾然不會回頭望。
但哪知道,她這一招對他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他不但伸手就將那杯子給接住,而且還揚聲叫小玫進來。
"小玫,你進來。"
"大人?"一走進來,看見自己的主子坐在床沿,又是兩頰鼓得脹脹的,兩眼還在冒着煙火,小玫就開始在肚子裏大大地嘆了一連串的氣。
唉!小姐又跟皇甫大人起爭執了。
"小玫,你去熬杯參茶給敏兒喝。"
參茶?!一聽到他的話,巫束敏的氣就消失無蹤,見小玫順從地往外走,她不禁開始急了,"小玫,你回來,我不要喝參茶。"她想將小玫叫回來。
但是小玫只敢偷偷地給了她一個抱歉的眼光便立刻走了出去,巫束敏氣得站了起來直衝到他面前。
"毅軒,我剛剛已經被你塞了滿滿的食物進肚子裏了,我這輩子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她已經忘記了她剛才纏鬧着皇甫毅軒的事情,這會兒滿腦子只剩下該如何脫困,解救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真的?"皇甫毅軒劍眉一挑。
"對,現在只要再多喝一口水,食物就會從我的口中滿出來的,真的,我沒有騙你。"巫束敏急切地說。
聽見她誇張的宣言,皇甫毅軒的眼中裝滿了揶揄,但是他沒有戳破巫束敏的謊言,只是努努嘴,逕自坐進椅子裏,"睡前喝杯參茶有助睡眠,"見她苦着一張臉,笑意在他的肚子裏直打轉。
"我不要喝參茶。"
這句話有如臨死前的掙扎,但是皇甫毅軒沒有理會她,還是一派神色閑逸地穩坐在椅子上,眼神輕鬆的注視着巫束敏不安又煩躁的坐回床沿。
講了半天,巫束敏還是在嘴裏咕噥着:"我不要喝參茶。"
小玫將參茶端進房裏來時,房裏乾燥易燃的火爆空氣讓她緊抽着一口大氣不敢呼出來,她望向皇甫毅軒,然後步履異常小心的接近巫束敏。
"小姐,參茶來了。"
臉頰抽了一下,巫束敏迅速地將頭一甩,"快點給我端走。"她低喊着。
"小姐,你就將參茶給喝了吧。"小玫壓低聲音說,她在心中不住地勸着巫束敏快點兒認命的將參茶給喝了,反正有哪一次她跟皇甫毅軒對峙上時她是佔上風得到最後勝利的?
贏的人永遠是皇甫大人!
可是巫束敏沒有聽見小玫心中的吶喊,"不要。"她的眼神佈滿了誓死不從。
輕嘆了聲,小玫將參茶湊到整個人縮坐進床板的巫束敏,可是任她怎麼用眼神哀求,巫束敏就是死都不肯將參茶接過去。
"我又不是老人家,我才不要喝參茶。"巫束敏噘着嘴不悅地瞅着他,"我最討厭喝參茶了。"
"小姐!"如果再大一點音量,小玫這一聲簡直就是在哀號了。
長長的嘆一口氣,皇甫毅軒走上前將小玫手中的杯子接過,"小玫,你先去睡吧。"
拋給巫束敏同情的一眼,小玫聽話地走了出去,然後像那次喂葯一樣,皇甫毅軒一屁股坐到床上。
"我不喜歡喝參茶。"躊躇了一下,不待他再度施展任何伎倆,她就已經一臉誠懇的宣佈說,"毅軒,你要相信我的話,我喝參茶會起疹子,真的。"
"喝杯熱參茶有助睡眠。"皇甫毅軒柔聲地說。
沒見過哪個人會視參茶如毒藥般的恐懼!他心裏暗忖着。
"毅軒,我喝參茶真的會全身起紅色的疹子,而且會好癢好癢好難過。"巫束敏邊說邊點頭,就怕表情一個不對勁,皇甫毅軒會不相信她。
皇甫毅軒當然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說辭,"你真的不喝?"
"不要。"
緩緩地將杯子湊近自己的唇,皇甫毅軒望着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賊兮兮的。
心一凜,想到了上回的藥水事件,巫束敏驀然快速地將杯子自他手中搶了過去。
"待會兒我出了什麼事的話,你別後悔。"說完,就像是壯士斷腕般地,巫束敏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參茶,然後將杯子猛地塞進他的手裏,一翻身躺在床上拉過被子將身體完全的蓋住。
"你快點走吧。"巫束敏的聲音自被子裏悶悶地傳了出來。
"快點探出頭來,別窒住氣了。"皇甫毅軒充滿笑意的聲音哄着她。
但是等了半晌,巫束敏就是不肯將臉從被子裏露出來,拍了拍被子裏的身體,沒感覺到她的反應,皇甫毅軒滿心無奈的站起來。
"敏兒,你好好的休息,我不吵你了。"
被子裏傳來一聲細微的輕哼,但是皇甫毅軒沒有聽見,只是他才剛轉過身子,一隻小手就自被子裏伸了出來。
"這妮子,還以為她睡著了呢,原來根本就還是醒着的。"皇甫毅軒心裏竊笑着,低下頭去想將她的手給放回被子裏,卻一下子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怔住了。
她細白柔嫩的肌膚上泛着幾點芝麻大小般細碎的紅點,然後是令人觸目心驚的愈泛愈多……
"天哪!"
而被子裏傳來巫束敏雖然還是很細微,但是已足夠讓皇甫毅聽得一清二楚的幾個字,"毅軒,你能不能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