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紹興

連萬寶正神清意閑的提着鳥籠子穿過庭院,見癯瘦略弓着身子走在自己前方的老家人,便笑着喚住他。

“阿春伯,你走那麼快有什麼事嗎?”

回頭一看是少爺,阿春伯不禁綻放出開懷的笑,只是,他這麼一笑就露出了那一排缺了門牙的牙床。

“少爺,是你呀!”沙啞的聲音回了連萬寶的話,阿春伯放慢了腳步。

其實他也不用特意放慢腳步,只因為連萬寶三兩步就已經趕上他了;一待兩個人並排走着,連萬寶好奇的眼神就直盯着他手中的瓶子瞧。

“阿春伯,你手上拿的是什麼瓶子?要做什麼用的?”連萬寶俯下身去將瓶身端詳得更仔細了些,“這瓶身的圖飾繪得還挺別緻的嘛!還是鏤空的喲!噴,噴,噴,瞧它瓶身上面的鏤空彩繪的花樣真是漂亮,看起來應該還值上幾個錢吧?”三言兩語的,他愛逗人的性子又上來了。

“怎麼,阿春伯,你該不會是做錯了什麼事兒給老爹扣了薪,這會兒正想拿這瓶兒……”連萬寶眼神壞壞的游移在瓶兒與阿春伯霎時泛起紅意的多皺臉上。

“少爺,你這孩子,亂說些什麼,小心我把你的嘴兒給撕爛了!”啐了他一句,阿春伯倒也沒真的動怒。

在連府里,沒有人會真的對連萬寶動怒的,因為他雖然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可是打小起就沒個什麼壞心眼,也從不會拿高低眼來看府里的這些下人們;而且,他外表長得不但俊俏好看,個性開朗又善良,尤其那個腦袋瓜兒更是聰明得緊。

若說真的會令人惱火的就是他那張嘴巴,有時甜得會膩死人,說的話兒讓人高興得笑不攏嘴,有時甚至還可以持續樂上個三天不止!只是當他捉弄起人來時,卻說得人哭笑不得,直想將他生吞活剝以泄憤,可是看到他那張早就朝着你擠眉弄眼的俊臉,卻是讓人怎麼也氣不起來!

爽快得又是一串大笑,連萬寶瞧着老人似乎捧得挺吃力的,不由分說的就將瓶子自他懷裏抱了過來,將自己手中的鳥籠子遞過去給他拎。

“阿春伯,這漂亮的瓶兒你是打哪兒找來的?”連萬寶掂了掂手中的寶瓶,“還挺重的嘛!”

“今兒個上早市回來時,就在大門邊兒看見這瓶-兒,也不知道是誰將它擱在那兒的,我見它還挺好的,沒哪兒有敲壞、缺角什麼的,就想拿回來擱在院子裏。”

“擱在院子裏?”很快的打斷他的話,連萬寶突然大驚小怪的低吼了起采,還擠出一臉不可思議的怪模樣,“阿春伯,難不成你是想要用它來裝你多喝幾杯時所排……”呃,那些‘廢水,?!”

“廢水?”愣了一下,阿春伯見到他那張搞怪的笑臉,這才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少爺,你這孩子,怎麼專跟阿春伯過不去?”

“我怎麼敢哪!您是阿春伯耶!是連員外跟前的紅人耶!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或是跟天借了膽,也不敢跟阿春伯您老人家開這種玩笑呀!”怪腔怪調的說出一連串的話,連萬寶還硬是擠出一臉的懼意,將前幾天看見府里專門負責打雜的長工阿海,向阿春伯賠不是時的那副嘴臉學得惟妙惟肖的。

又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下他的手臂,阿春伯一張乾乾扁扁的嘴笑得都合不太攏。

“你這孩子,鐵定是前幾天阿海跟我說的話都被你給聽去了。”

“誰教你們沒事吼得那麼大聲,明明整個屋子裏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你們兩個人杵在那兒,又不是一群人都擠了進去,還故意將嗓門吊得那麼高。”連萬寶笑着索性又多取笑了阿春伯幾句,“阿春伯,你是不是怕阿海跟你道歉時沒觀眾欣賞,好出風頭,所以才故意嚷得那麼大聲?”

“你這孩子喔!從小到大什麼都好,就是愛捉弄人的死脾氣不好,將來看看能不能娶到一房媳婦兒,幫咱們老爺好好的壓壓你的性子,要不然哪……”

連萬寶猛地渾身一凜,“噓,阿春伯,你可別咒我,這話若是被我老爹聽到了,我又得苦命的聽他好幾天的訓了……”

話還沒說完,院子那頭就傳來了阿海的喚聲。

“少爺,老爺請你到大廳去。”

“知道了。”連萬寶先朝他應了聲,然後給了阿春伯一臉的無奈表情,“你瞧瞧,我老爹又傳喚我了,八成又是老問題,這兒會我還不知道得聽他說多久的訓話呢!”他臉上的苦笑,連苦到極點的苦瓜都會自嘆弗如。

讓連萬寶更苦惱的是,阿海一聽到他的回應后,那不怎麼壯碩的身子便忙不迭的往與大廳相反的方向半走半跑的消失無蹤。

“奇怪,我老爹都還沒開講呢,阿海跑那麼決幹什麼?”

阿春伯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大聲自嘲似的,只給了他一個頗富含意的僵笑,一轉身就待走開,卻往方才阿海迅速消失的那一個方向走去。

“阿春伯,你要上哪兒?”奇怪的站定腳,連萬寶納悶的問,“你剛剛不是也預備要到大廳那兒去嗎?咱們現在可以一起過去啊!”

“不了,我還是晚一些再過去比較好。”拋下這一句話,阿春伯就以他上了年紀所能運用的體力加速逃離現場,連他手中拎着的鳥籠子都忘了還給連萬寶,也忘了跟連萬寶索回他自己原先抱在手中的寶瓶兒。

“喂!阿春伯……”見老人家真的是打死也不回頭的堅決離去,連萬寶體諒的放過了他,但是在見到手中沉重的瓶兒后,他不禁朝阿春伯的方向追趕了幾步喊着:“那這個瓶兒呢?你要我將它放在哪兒?”’

“隨便先往哪兒擱着好了。”沒半秒鐘,阿春伯又喊了一句,“要不,我瞧少爺似乎也挺喜歡那隻瓶兒的,乾脆就送給少爺好了。”嚷完了這幾句,他成功的讓自己脫離即將展開的戰場之外了。

“送我?”連萬寶挑着眉,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臉上的苦笑更深了,“瞧他們逃的速度可真夠快的,唉!如果我也能那麼輕易的就逃走的話該有多好。”感嘆的又低吁了聲,搖了搖頭,這才再度留意到自己手中的寶瓶兒。

“這隻瓶兒拿來拿去竟變成我的了,或許也是跟我還算有緣。”若有所思的望着兩個人消失的方向,連萬寶又嘆了口氣,將瓶子擱在樓梯邊,“先放這兒,等我跟老爹說完話后再回來拿你。”怔了一下,他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瞧瞧我,大概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了,竟然會對着一隻瓶兒自言自語,好像當它是個有生命的東西?唉!這一陣子實在是……”邊數落着自己的失神,連萬寶邊朝着大廳的戰場走去,連那隻寶瓶兒非常明顯的晃動個不停,他都完全沒有留意到。

連萬寶的身影才剛自廊道消失,院子裏立刻就無端的升起了兩道愈來愈濃的濃霧般的白煙。

“阿士,你別再動了好不好?”身形一定,蒲筱莉那張已經臭了好幾分鐘的臉惡狠狠的望着一臉無辜的巫士,“丟不丟人哪!都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那麼喜歡動手動腳的,怎麼,已經摸了二十幾年還摸不夠是不是?”

巴結的液很明顯的自巫土那張仍見魅力的臉孔的眼角泛出光彩。

“誰教你沒事將身材保養得那麼好,教我每回見都蠢蠢欲動的無法控制呢!”揚着滿臉無法掩飾的笑“況且,不准我對你動手動腳,你是預備將好處留紿誰不成?”他馬上擠出滿臉的醋意。

蒲彼莉怔忡了半秒,馬上失笑的往他胸口揍了一拳。

“要死了,只說你兩句,你馬上就回了我那麼話,還誣我是杏花?!”

“什麼杏花?”巫士疑惑不解的問。

笑意在眸中一閃而過,蒲筱莉掩唇偷笑,“還有什麼杏花?還不就是紅杏出牆的那個杏花。”

沒幾秒,巫士也笑了出聲,而且這一笑還比她笑得更囂張。

蒲筱莉馬上停住了自己臉上的笑,不單如此,她還馬上換了一張怒氣衝天的臉,瞪了還停不住笑的看了巫士一眼。

“噓,阿士,你是深怕沒人知道我們私自溜進來是不是?待會兒若被人給瞧見了就不好玩了。”她焦急的東張西望,“快點看看菱菱那隻寶瓶兒被放在哪兒,我們可別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巫土好笑的猛搖着頭,“我說夫人哪,你當咱們這會兒來是尋仇呢?還是打劫?”雖然沒有笑出聲來,但他眼裏還是盈滿了笑意。

“怎麼著?”

“還打草驚蛇呢!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嚴重了嗎?”

有些惱火的伸手在她腰際捏了一把,蒲筱莉微紅了臉。

“哎喲!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爭那麼多於嘛!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了。”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耶!”明明看見自己夫人的臉色已經不怎麼對勁了,巫士偏還是不怕死的硬拗不解的迫問着。

“你……”氣得跺一跺腳,蒲筱莉一扭身,“不跟你扯下去了,你不急着找女兒,那你就給我閃到一邊去,少來惹老娘不高興。”

見她真的動了氣,說話又辣又燙人得很,巫士可急了。

“阿莉,這個……”

“少來擋我的路,閃啦!”蒲筱莉沒好氣的說。

自怨自艾的長嘆口氣,巫土終於能了解為什麼三個女兒在島上時常會爆出這句話——爹,閃開啦!原來是她們的娘不自覺地讓她們在耳滿目染之下所傳授的。

“別生氣嘛!”玩笑開得太大,惹火了母老虎,巫士是快樂過了頭徒惹傷悲了,“我剛剛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很好笑呀!”蒲筱莉很配合的說,不只這樣,她還徽扯着唇角給了他一抹笑,但她這個淺笑看在巫士眼中卻比詛咒更加令人心驚膽跳。

“阿莉,你……你……這個笑讓人看了就……”他吞了口口水,“你這個笑讓人看得魂都嚇飛了。”

“那你就別看了。”不耐的推開他,蒲筱莉眉峰皺得比一座山還要高,“沒時間跟你再瞎扯那麼多了,快點找菱菱,待會兒如果菱菱還沒找到就先被人發現了的話,告訴你,等我們回到島上后就有你好受的。?

明明知道夫人口中的好受,最充其量也不過是變成……隨她所欲的小動物;但是,每每都是這樣,只要她的臉一板起來,巫婆島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強人總執事巫士就柔順聽話得像只波斯貓。

“阿莉,你別那麼心急嘛!”拉住欲往院子另一頭走去的夫人,巫士不自覺地又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菱菱在哪裏了。”

“你早就知道?”眼睛一下子瞪得像兩粒駝鳥蛋,蒲彼莉臉上要殺人的神色讓巫士猛地心頭一凜,“早就知道還在那兒耍我?”

“呃,這……我……”被她這麼一嚇,巫士還真的是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心中暗自偷笑幾聲,但蒲彼莉還是僵着一張臉。

“你什麼你,還不快點將菱菱給我找出來,凈在那兒你呀你的什麼勁兒?”本來是想要再嚴厲的數落他幾聲,但是看到他真的凝目聚神的正經起來,眼光四處的東瞄西瞧的,蒲筱莉再也忍耐不住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眼底雪亮的將這一幕收了進去,巫士這才知道自己被人反將了一軍。

“哦,原來你一直都是在耍弄我!”他嚷着。

嬌俏的給了他一個,“你活該”的笑,蒲筱莉輕輕的推開他伸過來要報仇的手。

“阿士,別鬧了,咱們快點將菱菱給放出來吧!如果被她知道你知道了那麼久都不趕緊將她給放出來,等她跟敏兒和娟娟碰面時……”蒲筱莉的不再說下去,讓巫士自個兒去思量着後果的嚴重性。

當巫家三姊妹碰面時……天哪!

果然,巫士臉色一變,不敢再對這件事掉以輕心,他可是飽受三個女兒聯合起來欺負他這巫家唯一的男人的凌辱了,若有時再加上自己一向深懼的夫人,這四個他又愛又怕的女人整起人來,可是會活活的將人給整瘋的!

跟在他身後走向廊道的一端,蒲筱莉不解的問:“怎麼?禁固菱菱的寶瓶兒會在屋子裏?水晶球上不是顯示……”她的眼神僵住了,“啊!那不是……”

“對啦,我就說知道她在哪兒嘛!”面有得意神色的笑着,巫士走到那隻寶瓶的旁邊,輕敲着瓶身,“女兒啊!這是爹在說話,你聽不聽得到爹的聲音?”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朝着瓶口低吼着。

不到半秒,那隻寶瓶兒就自動的晃動起來了,而且還晃動得非同小可的厲害。

“在裏頭悶不悶哪,女兒?”巫士還在那兒說著話。

蒲筱莉警告的瞪着他,“阿士,你還不趕緊將菱菱給放出來?”

“別急嘛!總得先讓菱菱在心理做了準備啊!免得突然的,砰’的一聲,會嚇壞她的。”巫士強辯着說。

只見寶瓶猛地又晃動了一下,巫土得意的笑了起來。

“好啦,好啦!別那麼激動,爹馬上就將你釋放出來。”

瓶兒又是一陣搖動,蒲筱莉雙眼含淚的直抽着氣,邊催促着巫士。

“阿士,你幹嘛廢話那麼多,快點將菱菱的咒語給解開啊!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像你那麼煩……”

“好啦、好啦!我這不就馬上把菱菱的咒語給解咒了,你們這些婆娘就是這樣,每次做什麼事情都急呼呼的。”說完,巫土倏地嚴肅起來了,面向著寶瓶,他終於開始念出解救巫束菱出寶瓶的咒語。

當大家聽到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響時,不管大小,所有連府的僕人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全閃得不見蹤影了。

沒有人會那麼勇敢的敢躲在窗檯下偷聽連家父子的對話,所有先前不知道連氏父子在大廳有會議的下人雖然一時閃避不及,但在聽到第一聲吼叫時,全都像是學過武功似的身形矯健的往安全地方竄去。

此時此刻,他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逃命要緊!

“還想去金華跟杭州玩?!告訴你,最近你哪兒都不用想去,你今天一定得給我個答案,否則你連大門都不準給我出去。”咆哮的吼聲停了一秒,但馬上又揚了起來,“你究竟要不要快點兒幫我娶個媳婦兒進門?你還真打算讓我連死都不瞑目嗎?我告訴你,在我雙腳一蹬之前我一定要抱到孫子,否則……”大廳傳來一陣破裂聲,十成又不知道是哪個花瓶很凄慘玩完了。

“我給你最後的期限,如果……”他的話都還沒說完,連萬寶就已經塌着一張臭臉掉頭就走。

“阿寶,你這個臭小子是活膩了不成?你老爹我的話還沒說完,你竟然敢掉頭就走,你這個小兔崽子,給我滾回來……”

“老爺……”連李三妹在一旁怯生生的想哄勸着連大富的怒氣。

“給我閉上嘴。”他朝着她吼,見連萬寶快走出門了,咆哮的聲音響得快將窗子給震了下來,“你這個臭小於還不快點給我滾回來,難不成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嗎?你這個小兔崽子……”

連大富中氣十足的怒吼自他身後追了過來,但是連萬寶停都不停一下,像是剛吃下了一頓炸藥似的,他氣沖沖的疾掃過走廊。

一路上連只蚊子都沒見個影兒,連府所有的僕人早就都閃得遠遠的;而雙眼猛冒着怒火的連萬寶跨着大步才自廊道半途轉了一個彎,就看見還在暈頭轉向、搞不清楚狀況的巫束菱。

這丫頭怎麼還不知道快閃呢?已然在氣頭上的連萬寶這會兒還冒着火的腦子裏竟然還有空檔想着,怎麼好像從來不曾見過她呢?八成是新來的,所以還不知道咱們連府的習慣!

想歸想,但也不知怎麼的,原本已經越過她身後的連萬寶腦中有個一閃而過的想法,他抿起漂亮的唇角,腳下一個旋轉,人就向著仍坐在草地上的發愣的人兒走去。

而早在見到有人猶如箭矢似的自遠遠的那頭衝出來的巫土夫婦,根本沒時間理會那個才剛從瓶里被解放出來,整個人還傻頭傻腦的跌坐在草地上的女兒,一見苗頭不對,夫婦兩人就手拉着手,早就閃到一邊逃難去了,此時此刻只剩下夫妻情深。

只是在一段安全距離的間隔之下停住了腳,見到怒氣衝天的公子爺又轉了個方向,而且看起來目標正是兩人的寶貝女兒,剎那間,兩張臉各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天哪!咱們的笨丫頭有難了。”瞧着那人以千軍萬馬之勢走向渾然不知大難臨頭的女兒,巫士就不自覺地跨了一步出來。

但是他還來不及跨出第二步,就猛地被一臉責難之色的蒲筱莉給扯了回去。

“阿士,你要做什麼?”她語氣警戒的問。

“做什麼?”沒心情多跟她解釋什麼,巫士現在一心只挂念着寶貝女兒的安全,“阿莉,你沒瞧見那傢伙的臉色嗎?瞧他那一副算計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安什麼心,若我們再不快將菱菱給救出來的話,恐怕她就要慘遭他的毒手了。”

巫士在心裏暗暗的加上幾句,難怪大熊一見到水晶球就說這傢伙是個紈絝子弟!剛剛聽到大廳里的吼聲,還有東西乒乒乓乓的亂摔的聲音,連他父親都喊他兔崽子,可見這小子鐵定不是個好東西。

“菱菱不會有事的。”一把把他扯了回來,仔細的又再打量了那公子爺一眼,蒲筱莉臉上帶着笑,水晶球上顯現出來的“真命天子”不就是這個年輕人嗎?!她想着。

“你怎麼知道菱菱不會有事?”巫士微揚着嗓子。

“我就是知道。”蒲筱莉一臉的篤定。

在這個緊要關頭上,巫士可不打算相信自己夫人的話,他不但將心中的不信化為一聲輕視至極的哼,而且還多橫了她一眼,當下又預備再一次的進行援救工作。

“算了,阿莉,你還是先閃到一邊去,我一定要給這傢伙好看不可。”巫士將蒲筱莉推到自己身後。

“人家又沒惹到你,你幹嘛要給他好看?”

“開玩笑,你沒有看到他那張朝着菱菱走去的嘴臉嗎?這還叫沒有惹到我?快閃到我後面去,等我將菱菱給救出來,咱們就快些回到島上去。”

你這白痴,如果那時有仔細的繼續看着水晶球的話,你現在也不會那麼緊張了!蒲筱莉有些埋怨的瞪了他一眼,還說我們這幾個婆娘做事都是急呼呼的性子,但我們總比你好得太多了,至少我們凡事不會只做一半或是看一半!

“阿士,就別那麼窮緊張……”

“什麼叫窮緊張?”巫士的臉都快綳起來了,“女兒都快被設計了你還叫我別窮緊張?世上哪有像你這種風涼娘親……”

“你說什麼?”

巫士專心且渾沌的腦子總算是塞進了一丁點的危機意識,天哪!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呃,我只是覺得你太過於不在乎菱菱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顧丫頭的死活吧?”

“我只是這樣覺得,又沒有說出來。”巫土好死不死的又辯了這麼一句,將自己的原意愈描愈黑。

臉一沉,“沒有說出來?”蒲筱莉輕哼了聲,“那你乾脆都不用說了。”語畢,她就快速地念了一串咒語,而且目標鎖定自己的老爺。

沒防到自己夫人這一招,巫士連避都不及閃避的,只見一縷輕煙開起,他就已經變成了一隻蛤蟆,而且還是只在呱、呱、呱猛地抗議的癩蛤蟆。

“別吵。”怒視了手中的蛤蟆,蒲筱莉輕噓了聲,“等一下再放你自由。”

“呱、呱、呱……”巫士還在努力的表現着自己的憤怒。

實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嘴微啟,蒲筱莉又說了幾句話,隨着一串咒語,巫士變成的那隻蛤蟆終於安靜下來了,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隻可憐的啞巴蛤蟆。

雙腳才激動萬分的觸到了地,巫束菱就小聲的慘呼一聲。

“哎喲!”

一個腳軟,在撐不住身體重量的順勢下,便跌坐在草地上,好幾顆大大小小的星星立刻出現在巫束菱腦袋上空快樂的晃啊晃的。

根本都顧不得先與久違重逢的爹娘相擁而泣,就因為胸口上下起伏快速,而正努力讓自己多呼吸些新鮮清涼的空氣以清醒渾渾噩噩的腦子同時,一雙大手就突地握住她的雙臂,而且還整個人被硬生生的給提了起來。

“誰?!”喊出來的聲音又虛軟又無力的近乎呻吟,“我……頭……好暈,快……放……我……下……來。”巫束菱有些沒了呼吸的說。

怎料身後傳來一個有些霸道及不耐的低沉嗓音。

“閉嘴。”

巫束菱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綁架給惹得身體愈來愈不舒服了,而她連扶持自己的那個莽漢的臉都還沒瞧個仔細,就又被對方給攔腰一抱,然後頭腳朝下的被扛在肩上,就這麼搖搖晃晃的任人扛着走。

霎時,彷彿全世界的星星都集中在她的周遭,巫束菱的頭,更是暈得徹底了。

“放……我下來。”她生氣的命令着。

但無奈關在瓶中太久了,剛剛新鮮的空氣又吸得不夠多,現在又不像正常人一樣的站立着,最重要的是胸口所殘餘的空氣又像是全給抽光了似的,所以雖然巫束菱滿腦子裏想的是怒吼,但偏偏說出來的話沒有人當真,讓她像極了泄了氣的皮球,只能喃喃猶如自語的抗議着。

此刻的連萬寶不僅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而且一張帥氣俊朗的臉全都青透了,連平時風流倜儻的悠哉神情也全都褪去,耳里聽見她小貓似的抗議,他想也沒想的又怒斥了句。

“閉嘴。”

“你……”

怒急攻心之下,巫束菱一反常態的真的閉嘴了,因為她已經因為突然的嚴重缺氧而暈倒在連萬寶的肩上。

而還在氣頭上的連萬寶也粗心的沒發現到身上的人兒已經昏厥過去這事,只是又跨着大步走回大廳,而且還直直的走到連大富身前。

“阿寶,你這是在做什麼?”連大富還來不及吭聲,他的夫人連李三妹就已經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而且眼神怪異的瞪着他及他肩上的姑娘,“這姑娘是誰?你對人家怎麼啦?”聲音有些顫抖,她快被兒子的舉動給嚇呆了。

輕輕的將肩上沒有半絲掙扎的人兒放下,連萬寶一副勝利的嘴臉瞪視着那兩張詫異的臉。

“老爹,你不是想要兒媳婦嗎?”他指向被自己摟進懷裏竟然沒有半絲羞怯或掙扎舉止,而且軟軟的身子還直貼向自己的小姑娘的頭頂,“這個姑娘就是我所選定的對象,我決定娶她。”

“什麼?”

這句熟悉的吼叫聲自連大富口中冒了出來,而且這個時候,他也自椅子上倏地站了起來。

連萬寶仍沒有一絲懼意的站得筆直,“我說,我——要——娶——這——姑——娘。”

隨着自己話中的最後一個字,連萬寶這才發現到不對勁了,還虧他一向自詡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呢,竟連人家姑娘什麼時候暈倒在他懷裏也不知道?!

瞪大了眼望着自己的爹娘,只來得及給他們一抹酸澀的苦笑,連萬寶訥訥的又補了一句。

“當然,得先救醒她才行。”

“喂,你還好吧!”焦急的輕拍着懷中女人煞白的粉項,連萬寶迭聲的問着。

“嗚…….”

輕輕的自唇邊逸出一聲輕吟,巫束菱的眉兒微聳了起來,眼瞼緩緩的眨了眨,迷惑茫然的眼神痴獃的射向眼前那個臉色凝重的男人。

“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連萬寶又急聲的問。

巫束菱渾渾沌沌的腦子都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早就尾隨着連萬寶身後不遠處的巫土就帶着蒲筱莉跨進大廳的門檻,沒有人告訴大廳里的連家三口人,因為僕人老早就已經有多遠逃多遠了。

連萬寶壓根就不知道又有人走了進來,倒是連大富的眼神在這個時候掃到了巫土夫婦。

“這兩位是……”見兒子凈顧着在端詳緩緩覺醒過來的姑娘,連大富出聲探問。

“我們來帶走……哎喲!”

狠狠的擰了下巫士的腰際,蒲筱莉眼波連晃都沒晃到他那兒,只是滿臉盈着和善的笑意。

“我們是菱菱的爹娘,冒昧的登門拜訪是為了菱菱的婚事而來的。”她客氣有禮的說。

連大富霧水兜滿頭的望着她,“菱菱?”

往摟抱着菱菱的連萬寶腦後一瞥,蒲筱莉沒有再吭聲,連大富就已經呵、呵、呵的自口中泄出一大串的笑聲。’

“哦!原來是親家,真是怠慢。”連一絲驗明正身的念頭都沒有,連大富就急切的將他們迎進來,安頓在紅椿原木的椅子上坐定。

“別……”

巫士沒什麼好臉色的想先聲奪人將女兒給搶回來,但在被蒲筱莉的銳眼一瞪,氣勢頓時少了大半截。

而連大富壓根都沒有留意到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的眼神對峙,只是迅速的在他們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身子傾向滿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巫士。

“親家,既然你們也在這兒,那真是太好了,瞧他們小倆口那麼難分難捨的模樣,我看不如這樣子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他滿意的瞧着磨蹭了老半天還抱着那個小姑娘的連萬寶,“我們乾脆就在這幾天找個好日子將他們的婚事辦一辦好了。”根本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他又連珠炮般的說下去,“不知道親家那兒的規矩是怎麼著?需要準備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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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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