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財神爺
不僅是對這些產品加工商，連供應商小霞也會放過。誰叫她擁有這個權力，擁有這樣會賺錢的腦袋。新紡公司的供應商也不敢得罪她這個管家婆，現在是市場經濟，供大於求，你不供貨，他供，有多少公司的人削尖了腦袋想鑽進新紡公司的布袋，可進來后就身不由己了，要麼斷貨，從此不做新紡公司的生意。但這樣風險極大，就算打官司贏了，可真要拿回貨款還是有難處，一年半載的拿到貨款算你運氣好，倒貼些利息就是了。那些三四年都拿不回貨款的，不僅是倒貼利息這麼簡單，本錢能拿回一半就阿彌陀佛了。因為對商家而言，掛着的帳好看不中用，這就有商場上的名言：答應給一千，不如現拿八百。
這就是在業界毀譽參半的類金融模式。賬期本來也是企業之間正常的資金結算模式，香港很多行業也都存在類似的拖欠貨款現象。高鳳姬把這麼一結算模式像香港許多企業一樣，帶到了大6來，剛開始許多大6企業很不習慣他們那套資金結算模式，時間長了，逐漸適應了這一陰險損人的招數，落入港資企業的一種無形盤剝之中。
商戰中，供需雙方也是在進行一場博弈。事實上很少有一場博弈遊戲是在完全平等的狀況下進行的，就像購房者和開商的博弈肯定是不平等的，布殊和薩達姆的博弈也不平等，回鄉農民工和票販子的博弈更加不會平等。那麼在供大於求的情況下，供貨方和需求貨物一方的博弈，往往有利於需求貨物一方。
高鳳姬正是抓住這一點，供貨方有求於新紡公司，先供貨后結賬，這貨款她盡量少用自己的錢付現款，棉紗棉胚布大宗貨物，最少在半年以上結賬，有的長達一年。要是供應商開始斷貨，那貨款就更難結了。高鳳姬稱這一招是妙招，既達到了利用別人的資金來生產展新紡公司，又不用付利息。
小霞背後有了高鳳姬的支持，她才有機可乘，她才可以光明正大撈油水。
下午梁書影趕到深圳，晚上在私房酒樓宴請林小霞。
見到梁書影，小霞笑容滿面：“梁生這麼客氣，專程到深圳來請我吃飯？”
“我的財神爺，你就饒了我吧，請你吃餐飯真不容易，”梁書影一邊作揖一邊說，“想吃啥，就點啥，好嗎？”
“我知道，這裏的湯煲得好靚，其它的無所謂，隨便點，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站在一旁的女服務員說：“沒錯，我們這裏的湯最少煲八個鐘頭，真材實料，喝了滋補養顏。雞是鄉下放養的山雞，還有這豬大骨，茯苓黑芝麻枸杞，枸杞一定要寧夏的那種，都是真材實料。”
“是不是真材實料，喝了就知道，你也別多說了。快去端湯來吧。”小霞早就想喝了。
一會服務員端來瓷煲，舀了兩碗，一人一碗。小霞喝了一口，既感到有一股濃濃的香味，又有一股清甜，這種清甜，純粹是材料產生的，沒有加糖或糖精。
“嗯，確實是好喝。”梁書影讚賞道。“再來一碗。”把碗拿給服務員，服務員舀給梁書影后，他說：“管家婆，點些菜吧？”
“你是老闆，你點好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梁書影點了椒鹽烤南蛇、鮑魚，還有他喜歡吃的豬佛手，最後來了一盤野菜。“要喝酒嗎？”
“不用了。”
“來一瓶青島啤酒吧。”梁書影建議來瓶啤酒，小霞也同意了，喝就喝吧，就一瓶啤酒。
酒菜上齊后，服務員退出房間，把門關上。
“來，我的財神爺，大管家婆，我敬你一杯。”梁書影端起酒來，要和小霞碰酒杯。
小霞也端起酒杯，“應該是我敬你梁老闆。小的敬大的，打工的敬老闆。”
“你讓我真的是無地自容。我這老闆，算什麼老闆，比打工的還要辛苦，還要操心。多虧有了你啊，林總，你也不要太客氣了，我們又不是第一回在一起喝酒，你每次都是這麼客氣。來，先把酒喝了再吃南蛇，邊吃邊談事。”
“好，聽你的。”小霞碰了杯，呷了一口：“隨意喝啊，我不跟男人乾杯。”
梁書影笑說：“你別怕，我可是正人君子，不會欺負女孩子的。”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梁書影不知道聽說什麼話，還以為是和新紡公司有關的話。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男人本來就不是東西嗎，怎麼會是好東西呢？”
兩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說笑話。
梁書影把酒瓶里的酒全倒在自己的酒杯里，“財神爺，今晚我們倆掏心肝說真心話。我現在的日子比誰都難過，那邊要還債，這邊沒錢拿，真是比黃連還要苦啊。你能不能快點安排些錢給我，什麼時候，給個具體的時間，好不好？”
“你別稱窮叫苦了，誰不知道你梁老闆賺了些錢，你做加工單，一點風險都沒有，不像新紡公司。新紡公司現在才是騎虎難下，要不幹，又不行；做下去吧，這訂單又少了一大半，都是這金融海嘯害死人。過去說船大好抵禦風浪，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新紡公司這條船又老又破，說百孔千瘡都不為過，說不定哪一天沉下去，那才是驚濤駭浪呢。還是你梁老闆好啊，不用養工人，沒活干大不了就散夥，沒啥了不起的。”
“你別嚇我，新紡公司這條大船沉不了。我卻被你們新紡公司下套，把害死我。我說不做你們的單，我的加工費什麼時候拿回來？現在想做，你們自己都吃不飽，最近也沒什麼單子給我做，真的是急死我了。我該怎麼辦，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梁書影是不會虧待你的。”
“梁生，你見外了，誰跟誰啊？我有辦法肯定會幫你的忙的。”
“行，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你是新紡國際集團公司的管家婆，這加工費，還是照舊，按百分之五提成給你，我不會失言的。”
“這話不用多說，多謝梁老闆的關照，讓小妹買些零食吃。”小霞笑道，“問題是，現在整個經濟環境惡化，新紡公司也有困難，我想幫你的忙，是有心無力啊。”
梁書影一聽小霞說“有心無力”，心裏已經涼了一大半。他來深圳之前，老婆說你要小心林小霞這隻狐狸精。現在他看來，林小霞不僅是狐狸精，還是貪得無厭的貪心鬼。他從皮包里拿出一個裝有錢的信封遞給小霞，“這是五千塊飲茶費，你先拿着。”
小霞見梁書影終於放血了，接過信封，頓時眉開眼笑，“好說好說。梁生，下個星期二有筆退稅款到了，你星期三上午到公司找我，我先幫你安排兩個月的加工費十萬元，其它的慢一步怎麼樣？”
“多謝！”梁書影拱手說道。他拿起酒杯，一口喝下去。此時他感覺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杯很苦很苦的良心藥。他在心裏罵道，你***，林小霞，你夠狠，還說要跟我合作，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我要跟你合作？你不跟我合作，都要來搶錢了，跟我合作，我們兩公婆的骨頭都要被你吃掉。十分可惡的吸血鬼，只要他還有加工費在新紡公司，這個吸血鬼就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