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嚴淮軒埋首於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中。

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來。"

來人正是龍翔的總經理--虞允文。

嚴淮軒訝異地看着他,"你還沒走?"

也難怪嚴淮軒會有如此的反應,因虞允文仇恨加班在龍翔是出了名的,若非必要,他絕不主動加班。

虞允文露出他一貫的笑容,"我就知道你這個工作狂還在這裏。"說著,順便把手上的資料遞給嚴淮軒。"這是明年度將與我們合作的'麥氏企業'的資料。"

嚴淮軒看了他片刻,"說完了?不會吧!難得你下班了還留在公司,竟然只是為了告訴我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他打趣地說。

"嘿嘿!真是知我者莫若嚴淮軒也!我的另一個重大目的就是--解放你。"

嚴淮軒哈哈大笑,"解放我?你以為你是菩薩?還是耶穌基督?解放我!真虧你想得出來。"

虞允文垮着臉,可憐兮兮地說:"我的一片真心真意,竟然被你拿來踐踏,你……你真是太狠心了!"

看着虞允文唱作俱佳地表演着,嚴淮軒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去你的!說的好像我拋棄了你似的,再不把你的目的說出來,當心我把你轟出去。"

"是、是!遵命!記不記得上次我向你提過的PUB,如何,今天可以去嗎?"

嚴淮軒看看桌上的文件,露出苦笑,"你沒看到嗎?這麼多的工作等着我處理,我哪有多餘的時間到PUB鬼混。"

"喂,老兄,給點面子嘛!難得我那麼熱情地邀請你耶,再說,你那些文件又沒有長腳,不會自己跑掉的。"

虞允文如此竭盡心力地邀約,令嚴淮軒盛情難卻,考慮了片刻,終於有了決定,"好吧!我也很久沒輕鬆一下了。"

◎◎◎

二十分鐘后,兩人站在PUB門口。

"真有趣,店名竟然叫'少惹我'。"嚴淮軒看着招牌說。

"是啊,當初我就是被它的名字所吸引才進去的。"虞允文也附和着。

片刻之後,兩人坐在PUB的一隅,各自點了杯啤酒。

嚴淮軒環顧室內,看到牆壁的裝飾時,他不禁失笑,只見牆上密密麻麻充斥着許多印記,有簽名、留言、手印、腳印、辰印……各式各樣的標誌,應有盡有。

有創意!嚴淮軒心想,當下給了這間PUB極高的分數。

"怎麼樣?不錯吧!"虞允文喝了口啤酒,指指角落的一架鋼琴,"要不要上去秀一秀?"他知道嚴淮軒彈得一手好琴。

嚴淮軒瞄了一眼鋼琴,"算了,下次吧,太久沒練習了,有點生疏。"他轉個話題,"這家店生意不好嗎?為什麼只有寥寥幾個客人?"

"剛好相反,這家店生意好得很!是我們來得早了。"虞允文看看手上的手錶,"現在都還沒七點呢!"

過了不久,店內的人潮果然愈來愈多。

嚴淮軒隨意地看了人群一眼,卻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那個令他大感興趣的女子!

"那是誰?"他問虞允文。

"他是這家PUB的調酒師,就是我向你提過的,調酒技術高的調酒師。"

嚴淮軒着迷地看着她俐落的身手,沉醉在她那抹似有若無的微笑中,"麥宣意。"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腦中浮出那天辦公室里,與她初見面的情形。

"喂,你幹麼這樣盯着人家看,難不成你對他有興趣?"虞允文開玩笑地說。

"沒錯。"嚴淮軒回答得簡潔又響亮。

"什麼?你在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嗎?"嚴淮軒的表情再嚴肅不過了。

"可是……他……難道你不明白同性相斥的道理嗎?"

原來如此!嚴淮軒這才知道虞允文會錯意了,不過他可沒打算那麼快就說出實情,至少得等自己稍微捉弄過他之後。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沒辦法,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就被她深深吸引了。"嚴淮軒故意露出陶醉的神情。

虞允文渾身起雞皮疙瘩,基於好朋友的立場,自己有義務糾正他,並希望他能懸崖勒馬。

清清喉嚨,虞允文開始他的長篇大論,"軒,這是不對的,男女相戀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同性相愛可就違反倫常了,同性戀是不被社會接受、認可的,況且,你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你的父母着想,他們只有你這麼一個獨生子,還必須靠你傳宗接代……"

虞允文突然停止,因為他似乎看見嚴淮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該死,你竟然耍我。"

嚴淮軒哈哈大笑,"我哪裏耍你來着,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妄下斷語。"

"你還否認!明明是你騙我說你喜歡他的。"

嚴淮軒眨眨眼,"我是喜歡她沒錯啊!"

"可是他……"虞允文迷糊了,嚴淮軒喜歡男人,卻又不是同性戀,難道嚴淮軒是個女人……這怎麼可能,真是愈想愈離譜了。

不忍心看虞允文如此傷透腦筋,嚴淮軒終於開口,"她是女的。"

"誰?你說誰?"

"調酒師。"

"哈!別開玩笑了。"他看了麥宣意一眼。男性化的臉龐,取代了女性柔軟的線條,修長的身材,前不凸、后不翹的更是一點兒女人味也沒有,打死他也不相信那調酒師會是個女的。

"是真的!"嚴淮軒再次強調,並把他和麥宣意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全部告訴虞允文。

"這……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虞允文仍然難以置信,"照你這麼說,這個叫麥宣意的,似乎很難搞定,你想出辦法了嗎?"

嚴淮軒搖頭,"不過,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需要幫忙就說一句,兄弟我在所不辭。"

"謝啦!"嚴淮軒感激道。

"不客氣,祝你好運!"虞允文舉起酒杯預祝他成功。

◎◎◎

嚴淮軒一回到家,隨即接到一通電話。

"喂,我是嚴淮軒。"

"小軒啊!你到哪裏去了,媽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找不到你。"電話彼端傳來他母親黃莉敏的聲音。

"媽,有什麼事嗎?"他隨口問。

"是這樣的,媽想問你星期日有沒有空?"

嚴淮軒立刻警覺,"媽,你該不會又安排相親了吧?"

"嘻,真不傀是我的兒子,聰明,一猜就中。"黃莉敏不忘稱讚自己的兒子。

"媽,我不是說過我不想相親嗎?"

"小軒,這次是蘇氏企業的干金,媽看過照片,人長得很漂亮,很適合你。"

"媽,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那個叫林什麼欣的,根本是長舌婦一個。"上次的經驗,對嚴淮軒來說,就像是一場惡夢,至今他餘悸猶存。

"小軒,上次是媽看走眼,這次不會了,她真的長得清新脫俗,就連她的名字,蘇品荷,都和她本人一樣美麗。"她保證道。

"媽,我不……"蘇品荷?好熟的名字,嚴淮軒快速搜尋腦中的記憶--啊!他想到了,吳瑞雄曾經告訴他,麥宣意的好朋友就叫做蘇品荷,真的是她嗎?

就賭一次吧!

"媽,我決定去了。"

◎◎◎

星期日,位於麥宣意的住所里。

蘇品荷趴在床上閱讀書刊;麥宣意則坐在電腦前,與電腦鬥智。

不知為何,蘇品荷總覺得心神不寧,彷彿有什麼該做的事而還沒有去做。

"宣。"蘇品荷開口喚道。

"嗯?"麥宣意應聲,雙眼仍然盯着電腦螢幕。

"我好像忘記做某件事了。"

"哦,小姐,你又來了。"麥宣意回答的習以為常,好似這是常發生的事,不足以大驚小怪。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蘇品荷努力地想着。

"唉!我來幫你吧!"麥宣意一副認命的模樣,"與人有約嗎?"麥宣意問答的方式問她。

"好像是。"

"男的、女的?"

蘇品荷想了一下,"男的。"

"上司嗎?"麥宣意問。

"不是。"

"不會是鍾慕聲那小子吧?"

"當然不是。"蘇品荷睨了她一眼。

"哦,那我幫不了你了,你認識的男人寥寥可數,其中又沒有人與你單獨約會過,難道對方是你不認識的人……啊!你該不是去相親吧?"

"相親!"蘇品荷大叫出聲,"我想起來了,星期日下午兩點在藍點餐廳。"

"什麼?兩點?!現在已經一點五十分了,從這兒到市區起碼也要四十分鐘,你鐵定是來不及的。"

"那……那怎麼辦?"蘇品荷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麥宣意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別管那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先到那裏再說。"

◎◎◎

嚴淮軒坐在藍點餐廳二樓靠窗的座位上。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的怒氣也一點一滴地累積,此刻的嚴淮軒鐵青着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在以往的約會中,向來只有別人等他,沒有人膽敢遲到,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嚴淮軒最有時間概念,最痛恨別人遲到,一旦超過時間,他會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然而此刻,他竟然破天荒地等了別人二十五分鐘,只因他想確定,那個女孩是否是吳瑞雄口中,麥宣意最好的朋友,蘇品荷。

嚴淮軒的耐性即將告罄,五分鐘,他告訴自己,頂多再忍耐五分鐘,這已是他最大極限。

五分鐘后,就在嚴淮軒將起身離開的那一剎那,一輛飛馳而至的重型機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正確地說,吸引他的是車上的騎士,而不是那輛外型炫麗的機車。

嚴淮軒專註得幾近貪婪地看着那騎士,沒錯!一定是她!她俏麗的身影,是他窮盡一輩子也難以忘懷的,只見麥宣意俐落地拿掉頭上的安全帽,甩甩在金色陽光下閃耀的烏黑秀髮,再以極親昵的姿勢,附在另一位女孩的耳旁說了些話,接着,再戴上安全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遠離了他的視線。

嚴淮軒眷戀地望着她離去的身影。不久,一名女子匆匆地從樓梯口奔跑過來,嚴淮軒看見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驚艷,她好美,即使未施胭脂、髮絲也稍顯凌亂,不過這卻絲毫也掩不住她的光芒,反而為她稍嫌稚氣的臉龐,增添了一股狂野的性感。

"對不起,我遲到了,讓你等了那麼久,真的很抱歉。"蘇品荷站在桌旁,急急忙忙的道歉。

任誰看到她焦急的臉龐,都不會忍心責備她,更何況自從他見到了麥宣意,即使只是短短一分鐘,他的心情已從一片陰霾,轉變為晴空萬里。

嚴淮軒起身為她拉開椅子,並露出微笑,"沒關係,我不介意。"

蘇品荷獃獃地坐下,這……實在是太令她驚訝了。一路上,她腦中不斷地想像待會兒可能發生的情形,也許是撲了個空,也或許是被臭罵一頓,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曾在她腦海里浮現過,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對自己微笑。微笑耶!商場上的冷麵殺手嚴淮軒,竟然會對她一個素末謀面而且還是個遲到了半個鐘頭的女子微笑,着實令她受寵若驚。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不知該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嚴淮軒首先打破沉默,"剛剛那位是……"

"誰?"蘇品荷不清楚他所指何人。"

"就是騎車載你來的那位。"

"她……"蘇品荷遲疑了一會兒,"她是我男朋友。"

嚴淮軒輕笑,"蘇小姐,雖然我嚴淮軒不是什麼厲害的大人物,但是還不至於雌雄不分吧!"

蘇品荷臉頰立即浮上一朵紅雲,訥訥地說:"你怎麼知道?"

"只要肯用心,相信不難發現。"

蘇品荷贊同地點點頭。

"老實說,我對她有興趣。"

蘇品荷為他突來的這句話訝異地瞪大了雙眼,"我……我沒聽錯吧!"

嚴淮軒好笑地看着她的反應,"怎麼,我喜歡她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不……是,只不過……她並不適合你。"

"為什麼?"嚴准軒驚訝了一下,只因他覺得他們兩人是天生一對,再適合不過了。

"因為宣意討厭有錢人,而你卻家財萬貫。"

嚴淮軒皺眉,又是這個問題,他不知道麥宣意究竟討厭有錢人至何種程度,"我想,這個,我可以解決,況且,蘇小姐你的家境應該不差吧!"

蘇品荷總算嘗到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了!

"好吧!或許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真正的問題則是出現在你身上,嚴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數年前的你,作風名聲似乎不太好吧!"蘇品荷眼神銳利地盯着他看。

嚴淮軒迎上她的眼神,絲毫不避諱地說:"沒錯,以前我曾經荒唐過,但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總不能因為我犯過錯,而完全否定我的人、抹殺我改過自新后所做的努力吧?蘇小姐。"

蘇品荷不得不承認他所說的話,如果人不會犯錯,那麼鉛筆後面也不會有那塊橡皮擦了。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是否會重蹈覆轍?又怎知你對宣是認真或只是玩玩?"

嚴淮軒嘆了一口氣,"現在我無法向你承諾些什麼,我只能告訴你,那一段日子,並非是我真心想過的生活,而我也無意重蹈覆轍。至於麥宣意,她是我三十多年來,頭一個令我興起追求之意的女子,絕對不是玩票性質。"

望着嚴淮軒誠懇的臉龐,蘇品荷不禁動容,"好!我願意幫助你。"

◎◎◎

嚴淮軒駕車往"慶豐汽車修理廠"。他昨天接到蘇品荷的電話,她說她已想到辦法,至於是什麼方法,等見到麥宣意后就知道了。

嚴淮軒將車子停在距離修車廠仍有一小段路的地方,再徒步走到修車廠,他一邊走一邊想,要以什麼理由去見麥宣意,一直到修車廠外,他仍未想出什麼好方法。

就在嚴淮軒猶豫不決的時候,吳瑞雄眼尖地發現他了。

"總裁,來找人啊?"

"對,我我……"

吳瑞雄打斷他的話,"找麥宣意是吧!"他竊笑着。

見嚴淮軒點頭,吳瑞雄立即往內大喊,"宣,外找。"

嚴淮軒慌了手腳,他還沒有心理淮備與她見面。

麥宣意從車子底下鑽出來,往外走。

嚴淮軒見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的心卜通卜通地愈跳愈快;即使此刻她身着工作服,臉頰因工作而略顯污黑,但她仍然深深地吸引着他。

麥宣意在他面前站定,"找我有事?"口氣不是很好。

"是蘇小姐要我來找你……"找她做什麼?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

"哦,原來是那件事啊!"

"什麼事?"嚴淮軒脫口而出,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小荷沒告訴你嗎?"她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

"是這樣的,小荷說,她對你很滿意,但是不曉得你的人品如何,於是由我來測試你--也就是說,你想和小荷交往,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麥宣意奸笑着。腦中浮現嚴淮軒被她摧殘折磨的情形。

沒錯,她要將他蹂躪得不成人形,誰教他完美地令人厭惡。看看他,不僅四肢健全,而且比她一米七四的身高沒有高出多少,但是對東方男人來說,嚴淮軒的身材是相當令人稱羨的。

唉!看來之前對他的假設完全破滅了……

麥宣意拉回思緒,"你什麼時候有空?"

"只要是假日便有時間。"嚴淮軒回答。其實他本來想說:只要是你找我,我隨時有空,不過怕嚇到她,所以只好作罷。

麥宣意看看手錶上的日期,沉吟了一會兒,"下個禮拜一是元旦,有兩天的假期,再加上星期日,總共有三天的時間,如何?"

"可以,這三天我剛好沒事。"

"很好。"她抄了一份電話號碼遞給他,"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要來之前先打電話給我,我再告訴你在哪裏碰面,清楚了嗎?"

嚴淮軒點頭。

"好,如果沒事,我進去工作了。"說完,麥宣意不待嚴淮軒反應,便轉身往內走去。

嚴淮軒嘆了口氣,看來她還是對自己滿懷敵意。

◎◎◎

時間終於到了令人期待的星期日。

嚴淮軒開他的積架"積架"跑車,到麥宣意所指示的地方赴約,他到達時,麥宣意已經在那裏等候,她身上仍是一身他所熟悉的牛仔套裝。

他開門下車,迎向她。

麥宣意看着他,皺眉,"你非得穿得這麼正式不可嗎?"

嚴淮軒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服裝,一件休閑衫及休閑褲,再加上一件套頭毛衣,他不覺得有何不好之處,況且,這已是他最"休閑"的穿法了。

"難道你沒有牛仔褲、T恤之類的衣服嗎?"麥宣意開口問。

嚴淮軒低着頭,囁嚅地說:"沒有。"彷彿沒有牛仔褲、T恤是很見不得人的事。

"天啊!我真的輸給你了,走吧!先帶你去採購一番。"說著,她拉起他的手,往機車走去。

嚴淮軒掙開她的手,猛搖頭。

麥宣意回過頭,瞪着他,沒好氣地說:"怎麼?你有意見?"她低沉的聲音透露着一股威脅,彷彿他若說個"有"字,便要海扁他一頓。

"沒……有,只是,可以不坐它嗎?"他用手指頭指着她的重型機車。

麥宣意眯着雙眼,"難不成……你看不起我的機車?你是不是覺得,它比不上你的積架'積架'跑車?"麥宣意相當寶貝她的機車,再加上那是她大哥送的,所以更容不得別人對她的機車有絲毫的詆毀。

"不是的,只是……"他有口難言。

"只是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吞吞吐吐,活像個女人似的。"

不管了,嚴淮軒心一橫,"只是……只是我不敢坐機車。"

麥宣意呆了半晌,她接下來的反應令嚴淮軒想立刻挖個地洞跳下去。

"哈哈哈……哈哈……"麥宣意沒有淑女風範地大笑,笑得趴在機車上。直到她的笑聲停止,已經是一分半鐘后的事了。

看到嚴淮軒窘然地站立着,麥宣意才極力地收斂起笑容。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只是……只是……"只是我沒想到,竟然有人活到三十多歲了還不敢坐機車,不過這些話她沒說出口,惟恐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沒關係,我不介意。"嚴淮軒仍然保持紳士風度。

她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過比他想像的還更誇張了點。

"這麼說,你也不會騎車羅?"

嚴淮軒點頭。

"你從沒有坐過機車嗎?"麥宣意大膽地臆測。

"我當然有。"嚴淮軒回答得很大聲,彷彿想藉此證明,他並不是什麼都不會。

麥宣意好笑地看着他的反應,她忽然發現,逗他是件很有趣的事,於是,她繼續追問:"哦,你坐過幾次?"

"一次。"

麥宣意強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你該不是第-次坐機車就倒霉地發生車禍,從此患了'機車恐懼症'吧!"

由嚴淮軒驚訝地表情,麥宣意知道她猜對了。

"你怎麼知道?!我國中的時候,第-次被同學載,就發生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將近-個月。結果我母親再也不准我碰機車,而我從那時起,再也沒坐過機車了。"

"哦,我真是同情你!"

嚴淮軒的眼中散發出光芒,"那是不是說我可以不用坐……"

"不。"麥宣意打斷他的話,"剛好相反!我要讓你習慣乘坐機車,所以,今天除了購買你的衣服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將用來兜風。"

看着嚴淮軒垮下的臉,麥宣意覺得心裏一陣快活,她說過的,自己要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折磨他!

麥宣意發動機車,"上車吧,難道要我教你如何跨上車嗎?"她故意嘲笑他。

"我想是不用。"羅淮軒認命地說。

麥宣意得意地彎起了嘴角,不過.她的得意持續沒有太久,因為……

"等……等,你……騎太快了。"

"老兄,我騎得夠慢了。"麥宣意開始不耐煩了。

"不夠、不夠,可不可以再稍微……慢一點。"

麥宣意終於爆發,"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速才四十公里耶,這簡直是侮辱我的機車嘛!

你看看,連腳踏車都騎得比我快!我警告你,你膽敢再羅嗦一句,當心我-腳把你踹到路邊去……"

於是,就在他們兩人的爭吵中,結束了第一天"愉快"的兜風。

◎◎◎

第二日

羅淮軒仍然開車準時赴約,不同的是,他穿了件牛仔褲、長袖T恤及-件牛仔外套,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地年輕、有朗氣。

經過昨天的"急訓",嚴淮軒已經不再害怕機車,相反的,他愛上了乘坐機車時。憑虛御風的快感,彷彿在與風爭快。

"今天我們去哪裏?"嚴淮軒問。

"去了你就知道。"

嚴淮軒跨上機車,手扶住麥宣意的腰,這也是他現在喜歡乘坐機車的原因,因為他可以正大光明、毫無理由地碰觸她。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開口道。

"隨便。"

"元旦假期一般人都回家了,為什麼你還留在台北?"

沉默許久,麥宣意才回答,"這不關你的事。"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由她低沉的聲音聽來,她似乎不太高興,於是嚴淮軒識相地選擇沉默。

-路上,可怕的寂靜籠罩在他們兩人身上,嚴淮軒感覺。他們愈來愈遠離市區了。

過了三十分鐘,"我們到了。"麥宣意道。

看着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嚴淮軒仍舊不明白麥宣意要做什麼。

不遠處走來四、五個人,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為首的那人開口,"嗨,宣,好久不見。"

麥宣意對他微笑,"不過三個禮拜而已。小羅,該不會是你太想我了,才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

那個被麥宣意喚作小羅的,比了個噁心的動作,"對不起,我想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麥宣意揍了他的肩膀一拳,"你真是欠K。"

"他是誰呀?"小羅指指嚴淮軒,"不會是你的凱子吧?哇!我們宣姊何時對男人有興趣啦!"

於是,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着。

"他是誰呀?看起來好面熟。"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首先發問。

"是呀!而且好像和宣很相配呢!"另一個戴着一副金邊眼鏡的女孩也附和着。

"嘖嘖!長得還滿靚的嘛!宣,開個價讓給我吧!"

"你想他和宣會不會結婚啊?"整頭染金髮的男孩用手肘碰了一下身邊的那名男孩。

"不會吧!我想不出這世上有誰敢娶她,你呢?"

"應該會吧!難得宣有男朋友,她應該會好好把握才對,就算使出'仙人跳'也要把他弄到手,否則她就嫁不出去了。"金髮男孩回道。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突然小羅冒出了一句話。

"好呀,那賭什麼?賭多少?"金髮男孩一臉興味地看着小羅。

"五干元,若是你猜中了就給你五千元。"

"好,就五千元!"金髮男孩和小羅似乎達成共識了。

麥宣意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們,天啊!這實在太誇張了,她的婚姻大事竟然被拿來打賭!不過,這也顯示了中國人好賭的天性,不論何時、何地、何事,只要有中國人的地方,就和"賭"脫離不了干係。

"安靜。"麥宣意大聲一吼,所有人瞬間靜止下來,"謝謝。麻煩你們聽我說幾句話,他,不是我的凱子,清楚了嗎?如果再讓我聽到一句有關他是我的凱子的話,當心我揍得他滿地找牙。"她看了眾人一眼,繼續說:"不過,他是我朋友的凱子,所以,不准你們動他一根寒毛,最後,他的名字叫嚴淮軒,至於怎麼叫他,隨你們高興!"

不理會眾人的錯愕,麥宣意詢問小羅,"那是誰?"她指着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個人啊,人家都叫他'邀龍',兩個星期前才來的。"小羅點了根煙,並順手遞了一根給麥宣意。

麥宣意搖搖頭,"我不要,謝謝。他的架式挺不錯的嘛!"

"是啊!他的年紀很輕,才十八歲,但是我們卻沒人能贏他,怎樣?有沒有興趣與他一較高下?"

她笑着搖頭,"我老了,這種遊戲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玩吧!"

"怎麼會?宣,你正值意氣風發的年代,怎麼會老呢?"

"是啊、是啊!宣,去試試看嘛!"

拗不過眾人的勸誘,麥宣意終於同意與邀龍一較長短,不過事實上,倒不如說她技癢了還比較恰當!

"好吧,我答應。不過你們可別抱太大的希望。"她轉向小羅,"你先去同他交涉,我檢查一下我的車子。"

"等等,我反對!"在一旁沉寂了許久的嚴淮軒終於說話。

麥宣意看了他一眼,"小羅,儘管去,別理他。"

嚴淮軒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明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事,為什麼還要去做?"

麥宣意注視着他,良久,她掙開他的雙手,"你問得太多了。"說完,沒理會他,麥宣意逕自檢查着她的車子。

片刻,小羅回來了,"宣,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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