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睜開乾澀的眼眸,橘黃色夕陽刺眼奪目,杜晴雅側卧身軀不曾移動,靜靜地讓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斌走了……沒有和她道別……歐洲三個星期是嗎……

十天後是他們結婚周年,也是交易期限日,他到歐洲去了……和「她」是嗎?真的好羨慕……

淚水自發性的由眼眶一顆顆滑落。

天色漸漸黯淡,弓起的身軀未曾改變,無神的眼眸依舊看着窗外,直到陌生物品拉回她的意識。

披上毛毯裹住疲軟身軀,赤足踏在冰冷地磚,朝那個打不開的衣櫃邁去,當顫抖的手碰上握把時,她有些猶豫。

平時都是上鎖的,也許根本打不開,她盯住那不小心夾在門縫下的布料。

這是嚴斌的秘密寶庫,她只是偷偷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喀!」衣櫃門一開,裏頭的照明裝置自動開啟,熏衣草的芳香撲鼻而來。

原來只是衣服。她幻想裏頭藏着稀奇古怪的貴重物品,不料只是掛了滿櫃的衣服,女性的衣服。

她怔愣地觸摸套上防潮布套的衣服,卷標都還沒有卸下,這就表示尚未拆封使用。

好漂亮的小禮服,要送給誰……是電話中的小姐?有了這項認知,杜晴雅收回手離開它們,憶起林卓男曾提過嚴斌對於未來的努力,而這些說不定是為未來老婆準備的見面禮。

她一直深信他不像表面那麼冷血,是有情感的,是浪漫的,那個女人好幸運,能擁有這不屬於她的真情。她紅了眼眶。

他出國的時機令她意外,毫無預警的……之前的美好相處遮掩了一場交易的事實,她以為得到夢寐以求的幸福,現在她懂了,她會悄然地走出他的世界,只留下她的祝福給他們。

彎下身子,她欲將露出的一角拾入衣櫃中,眼熟的布枓令她低首思索。

「不會是……」掀開布套,高雅的珍珠白結婚禮服映入眼帘。

杜晴雅步履蹣跚向後退,無力雙腳快支撐不住沉重身軀,直到僵硬的背脊抵靠冰涼牆面,終於身子一軟,滑坐在地板上。

「我真是個呆瓜!斌一直在看我笑話,而我卻像個發情的女人毫無警覺,我真丟臉……」她含淚自嘲。

衣櫃邊角,那一件杜晴雅在婚紗展為走秀代言、也就是林旭男親手設計、世界上獨一一件的婚紗,現在竟然深藏於此,嚴斌的用心良苦令她吃驚。

她曾經在婚紗展后懇請旭男開價出售那唯一且對她意義非凡的禮服,當時他告訴她,已經有一位即將步入禮堂的新郎要求他讓售,卻沒想到這個人竟是嚴斌……

從頭至尾她的存在都不重要,嚴斌早把他的未來規畫好了。

她腦海快速閃過兩人相處的點滴,一幕一幕不斷重現。

奶奶,妳可以放心了,斌會過得很幸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曾答應妳的事會一一實現的。嚴王娟臨終前與杜晴雅的感性長談,每一句話她都不曾忘懷。

「天啊!腰好酸喔!戲份結束了,該準備離開了。」她支撐着牆面小心站起身,對這預知的結果早已有初步計畫,當然這些都必須先瞞騙着鳳書和迎月,以免她們過度反應。

「小雅?」電話另一端傳來林卓男着急的聲調。「太好了!救世主終於現身。」

「新年快樂!找我什麼事?聽起來好象很急迫。」杜晴雅先禮貌性拜個晚年,再問這個以冷靜著稱的大律師。

「當然急!到處都找不到妳的人,而且手機都關機中,我好害怕妳會出事。」他鬆了一口氣。

「你想太多了,我只不過到美國和家人過年,至於手機嘛!把它遺留在床上忘記帶走,如果你打電話到花店,鳳書會告訴你我人在哪!」

姓殷那個該死的女人!竟敢晃點他,這筆帳他們再好好算了!「我手中有幾份文件等着妳來點收……是關於妳和嚴斌契約上的事項。」林卓男輕輕說道。

契約……她不記得內容有些什麼了。「先放你那好嗎?等我手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再處理。」她需要一點時間沉澱心情。

「沒問題,不過有一件事就要請小妹妳先出面處理,要不然我的助理可能會精神崩潰。」林卓男無奈,任誰也受不了奪命追魂CALL的轟炸。

「什麼事這麼恐怖?」她笑着問。

「還不是你們社區的管理委員,他們轉寄通知我,如果不把你們找出來的話,就要我去打掃周遭環境。」林卓男加油添醋的說。

她怎麼有聽沒有懂?杜晴雅一頭霧水。「卓男,你應該去找嚴斌。」

「找他幹嘛?妳是產權所有人,不找妳找誰。」

「你是不是弄錯了?那棟房子是嚴斌為自己打造的夢想,怎麼會在我的名下?」杜晴雅吃驚,音調不自覺高昂。

「沒錯,所有細節都是Binson本人和我討論后決定的,早已完成手續。」該打屁股,竟然懷疑他林大律師的專業。

「我……」杜晴雅的思緒亂成一團,這件事情太勁爆,炸得她無言以對。

「別再我呀我的,下午撥個時間回家一趟,裏面的『大型東西』若有需要就留着,假如嫌礙眼,記得聯絡我去回收。」林卓男意味深長地說。

「有什麼大型東西需要回收?」卓男今天說的話老是拐彎抹角,好難理解。杜晴雅蹙緊眉心。

「阿知!妳回去瞧瞧再說吧!」他賣關子。OK!他的事辦完了,終於可以放個晚年假。林卓男無事一身輕,愉悅向杜晴雅道別。

嚴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把那棟價值不菲的房子給了她?斷訊后,杜晴雅呆坐在床上,心裏五味雜陳,太多問題令她不解。

杜晴雅沒想過會再踏進這個社區,當車子駛入車道時,有股熟悉的心痛令她難受。

「不會吧?怎麼……」

中庭的花園在失去照顧下呈現乾枯狀態,枯葉隨處飛散,和鄰居生氣盎然的院子成為強烈對比,她才離開一個月不是嗎?這兒就形同無主屋。她蹲在花圃前撫摸已死去的銀葉菊嘆息。

拿出由林卓男那裏取回的房屋鎖匙,杜晴雅走進以後屬於她的家,客廳內有些凌亂,空氣中灰麈飛揚,廚房流理台堆滿了未清洗的杯盤,垃圾桶更是臭氣熏天令人掩鼻。

「天啊!要窒息了!」

迅速打開廚房後門及所有窗戶,她站在外頭不斷吸取新鮮空氣,而屋裏的恐怖景象,她懷疑自己有勇氣去整理。

「難怪鄰居會向委員會投書,連我都受不了……」

做完心理建設,杜晴雅着手一一收拾,進進出出十多趟后,才將有形的髒亂清掃乾淨,而流動的空氣也把穢氣送走大半,不再那麼嗆人。

「好渴!」

冰箱早就空空如也,飲水機里的蒸餾水不會是她離開時加的那一次的吧?杜晴雅心驚怕怕地睇視着它。

「還是跑一趟超市。」她拿起便條紙開始列物品清單。

「砰!」

樓上傳來重物墜地聲,她由沙發跳起,盯住樓梯方向。

「別怕……也許是東西掉下來……沒事的……」她安撫自己。

戰戰兢兢地往二樓邁進,一步一履輕輕慢慢,她先拐進健身室找尋防身用具……如果嚴斌沒有全部帶走的話。

「這些……」

她呆愣片刻,大約目測那些高價的運動用品,如同她離開前般不曾被移動過。

「卓男一定有事沒告訴我。」她取過木質球棒自語。

二樓的房間門都是開啟的,杜晴雅必須一間間尋找之前聲音的來源。

「嗯……」

這一次清楚傳來人聲,而且是略帶痛苦的呻吟。

有人!握緊球棒的雙手微微顫抖,杜晴雅心跳加速,一口氣憋住,往她以前睡的客房走去。

「斌?!」

男人斜躺在地上,一手扣住床沿掙扎着要起身。

丟下手中的防身木棒,她迅速向前,扶持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斌,我幫你!」好濃的酒味,熏得她都要醉了。

嚴斌無意識呼喚:「晴……晴……」

「我在這。」她坐在床邊俯視着他。

「別走……」

「我回來了……斌,別哭……」他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臉上的瘀傷令人怵目驚心。杜晴雅心疼的流下淚來。

「晴?」接收到外來的觸摸,嚴斌睜開疲累的雙眸。

「先別說話,我去擰條毛巾幫你擦臉。」她拭去不小心滑落的淚水。

「不要!不要離開我!」他突然抱住欲離開床鋪的馨軟身軀,她身上的幽香順着鼻息刺激他的四肢百骸。

「我只是去浴室拿濕毛巾。」

「不要……每次醒來妳都不見了……不放!我不放!」他抱得更緊,恨不得將其融入血肉,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斌……他顫抖的身體彷佛害怕些什麼……

杜晴雅任嚴斌霸道地擁抱着,四周忽然靜了下來,只感覺得到對方的氣息、對方的心跳。她動了一下,他則環緊雙臂,最後,厚實的胸膛中傳出幾句尷尬的話語——

「斌……你好臭喔!」

他倏地放開她,紅着臉分不清是酒意還是羞赧。「我……我這就去洗澡、刷牙……等我……別走……不然妳和我一起洗!」這主意不錯。他帶點醉意說道。

她懷疑他在藉酒裝瘋。共浴?她想都不敢想。杜晴雅酡紅着雙頰與他對峙。

「別開玩笑了!」

「那我不要洗,我們倆就躺在這張床上,幾天後妳和我就臭氣相投。」他將她推倒壓在身下,親吻細白頸項。

這個帶點孩子氣的人是她所認識的嚴斌嗎?她真的胡塗了。一過完年,周遭的事物轉變得令她難以理解,就彷佛進入虛擬世界。

「那我鐵定先被某人給熏暈!」她俏皮的說。

的確很臭,幾天沒洗澡他自己都記不得了,當然不可以同身下的小女人講。

「好吧!應觀眾熱烈要求。」

什麼跟什麼嘛!聽他滿嘴醉言醉語。杜晴雅盯住微顫的背影。

「我幫你。」撐起偉岸身軀,她協助他進入浴室。

「晴,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碰酒。」他給她承諾。

他說以後……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們還有未來?杜晴雅動容。

「嗯!」

「不要關門好不好?這樣子我就知道妳一直在我身邊。」他可憐兮兮的懇求。

開什麼玩笑!能看嗎?沒得商量。「不行!會感冒的。」

「那妳不能離開!」他乖乖讓她脫掉身上的衣物。

「好啦!呃……剩下的你自個兒來。」放在褲子拉煉上的手忽然縮回,她低頭走出浴室。

杜晴雅一路飆到小客廳,臉上紅潮依舊,她頻頻深呼吸以緩和緊張的情緒。

「天啊!他不會真的沒關門吧?」因為他愉悅的歌聲由房裏傳出。

她火速奔至一褸,生怕那名醉漢會意猶未盡,真的赤身裸體地跑出來。

「哦!差點忘了。」瞄到長桌上的採購清單,她拿起車鑰匙準備到附近超市購買。「嗯……馬上回來應該不要緊吧?」她考慮要不要知會嚴斌。「還是算了,他一定會吵着要跟去!」

杜晴雅急忙出門,想着以最快時間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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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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