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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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包里掏出一個相夾放在桌子上,裏面是林琳的單照。
她揚起眉毛眯着眼睛微微笑,那笑容乾淨,純真,看一眼,如同微風拂面。
我正望着照片出神時,電話響了,我一看是張楚打來的。
我說:你在哪?
張楚說:你出來吧,我就在樓下,咱們去喝酒。
拐出樓道口,我就看見一輛黑色桑塔納停在馬路邊上,張楚在駕駛座上咧着嘴朝我招手。
我走上前,邊沖他笑邊伸出手去拉車門。沒料到的是,單手一拉沒拉開,再用力還是拉不開,我心生疑惑:難道這車門銹上了不成?於是就一腳蹬地,另一隻腳撐在車上,雙手使勁一拽,只聽“咣當”一聲車門掉了。
張楚探出頭說:怎麼了?
我說:門掉了。
張楚說:沒關係,扔後備箱裏就行了。
我打開後備箱,把車門放下,發現車門合不攏了,只能翹着,就像一隻鱷魚張着大嘴。仔細一看又不像,因為沒有什麼東西嘴巴會長在屁股後面的。
汽車緩緩啟動,屁股冒着濃煙,伴着跟拖拉機似的馬達聲向前飛馳,再加上這樣缺了一個門的別緻造型,引得路人駐足旁觀,紛紛感嘆此堪稱奇觀。
我坐在車裏,在眾人的注視下面紅耳赤,第一次接受這麼多注目禮,真是有點不適應。突然,我感覺汽車好像逐漸顛了起來。
我說:這車怎麼老是抖個不停?
張楚說:沒關係,你坐穩點就行了。車跟人是一樣的,少了個門它跑起來害怕!想想看,你自己要是缺條胳膊在快車道上撒奔,你哆嗦不哆嗦?
我一想也是這個理,就不再吱聲。突然聽見“咚”的一聲,緊接着是漫長的“呲…”,我以為是車在嘆氣,沒想到車身一歪,朝路邊滑去。這麼一來就不是車在嘆氣,而是輪胎在放屁。
張楚踩住剎車說:媽的,輪胎爆了。
我看了看四周說:這裏是國道,附近沒有修車的,又沒有後備胎,怎麼辦?
張楚站在車外說:沒關係,你等會兒就行了。
我以為他要動手補胎,就坐在車裏耐心等待。幾秒鐘后,我聽見“呲”的一聲,車身更歪了,跟着又是“呲”的一聲,車身居然有點穩了,這使我搞不清車是在嘆氣還是在放屁,迷茫中又是“呲”的一聲,車身徹底平穩。
頓時,我明白了,不是車在嘆氣,也不是輪胎在放屁,而是所有軲轆都在拉稀。
張楚說:好了,我把那仨軲轆都撒了氣。
我說:你真行。
汽車又緩緩啟動,以每小時十幾邁的速度前行,一路上被無數輛自行車輕鬆超越,那些人在超車之後還不忘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神中充滿鄙夷,我想那大概是他們駕駛自行車以來最有成就感的瞬間了。
夕陽即將西下的時候,我們平安到達了一家飯莊。
我說:車這樣放這裏可不行,轉身就讓人給偷了。
張楚說:沒關係,我把方向盤帶走就行了。
說完,他一把扯下方向盤就下了車,我緊隨其後。走到門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桑塔納,心想:這車真他媽的別緻。然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我們以空前絕後的姿勢——扛着方向盤浩浩蕩蕩的上樓去了。
張楚的酒量實在不敢恭維,兩小瓶“二鍋頭”下肚就開始不認得爹媽了,我沒工夫理他,只顧自己喝了起來。也許是給他自由發揮的空間尺度太寬,他竟手舞足蹈地站在桌子上,並且唱起了英文歌曲。
歌詞我聽不懂,不過從他平均每隔五秒鐘一聲卸磨般的“哦...”和一聲殺驢般的“耶…”聽來,估計應該是一首藍調歌曲,但是到他這裏卻被活生生的演繹成了濫調歌曲。
這時候,一個女服務員走過來說:What’sworry,Mr?
此話一出,便看得出來此人具備一般的英文基礎和更一般的判斷能力,她竟把大嘴巴,黑眼睛,黃皮膚的張楚當成外賓了。
張楚看她一眼,說:Nothing,Fuckyou。
女服務員憤然說:**,王八蛋,你罵老娘什麼?
張楚茫然地說:你操我媽…你是我老娘…從邏輯上講你相當於自慰。
女服務員如同一隻被破了貞操的小母雞,扯着嗓子罵道:行,狗雜種,你等着!
我慌忙扛起方向盤,攙住張楚,匆匆結了帳往樓下走去。車是沒辦法開了,我扶着他站在馬路邊準備叫輛出租車。此時,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我感覺事情不妙,回頭一看,果然那女的領着三個男的過來了。
女服務員指着張楚說:就是他!
那仨男的二話不說,揪起張楚就打。
我說:你們為什麼打他?
為首那個男的問女服務員:是啊,為什麼打他?
女服務員說:他說Fuckme。
首男回頭對我說:就因為他說Fuckme!
我解釋說:他說的是Fuckyou,不是Fuckme。
首男把我拉到一邊說:兄弟,我從來不濫打無辜,你確定他說的是Fuckyou?
我說:是啊!我發誓!
他轉身對女服務員說:算了吧,人家說的是Fuckyou,不是Fuckme,是你聽錯了。
女服務員說:你真是個###!
首男似乎相當震怒,吼道:他媽的,你敢當這麼多人面罵我###!他媽的!說完,一巴掌抽在女服員臉上,伴着“啪”的一聲巨響,那個女的臉上五道指印逐漸顯山露水,錯落有致,分佈合理,從側臉看過去,效果更佳。
女服務員遭此一擊,猶如一隻屢遭蹂躪的母雞般捂着臉痛哭着跑開了。
首男盯着她的背影說:我最煩聽見誰罵人了!
我說:算了,一個姑娘家。
首男說:誤會,誤會,差點錯打了好人。
我擠出一絲笑,說:沒事,弄清楚就行了,一看您就是光明磊落之人,絕對不會不明是非。
首男接受了恭維彷彿化身為光明使者,爽朗的笑了兩聲后,沖我擺擺手就帶着小弟們去普度眾生了。
我扶着張楚往馬路中間走。
這時,首男又從背後叫住了我。我想糟了,估計他弄明白了真相,這回張楚是在劫難逃,生死難料了。
他走上前說:剛才當著倆兄弟的面沒好意思問,Fuckyou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我支支吾吾地說:嗯,這個,好像跟Thankyou差不多吧。
他點頭說:哦,明白了。那Thankyou是什麼東西?
我一愣,只得含糊地說:應該是句英語吧,好像是“謝謝”的意思。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說:哦!原來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