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木茂密,碧草如茵,延伸到明亮如鏡的湖畔,倒映着藍天白雲,好個人間仙境。
殷綠兒很高興終於回到暌違已久的地方,暫時忘卻愛與愁。
「小貓、小狗,你們在哪?」她放聲呼喚森林裏的朋友。「我來看你們了。」
可是,四周依舊一片靜悄悄。
殷綠兒開始覺得不對勁,即使小狗不太愛理人,但小貓聽到她的聲音一定會投奔到她懷裏。
「怎麼了?」楊凌築也感覺這座山林太靜,彷彿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她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再找找好了,也許它們跑到哪裏去玩了。這附近只有這個湖供給山林里的動物們飲水,等到傍晚或許它們肚子———就會來這裏覓食。你……願不願陪我等?」
「你希望我留下?」他揚起眉峰問,她不是非常討厭他?
「你不願意?」殷綠兒悄悄從羽扇狀的睫毛縫窺視他。
「好吧!大小姐有令,不才豈敢不從。」楊凌築不卑不亢的抱拳一揖。
他生疏有禮的樣子,令她心裏不由自主打個寒顫。她感覺十分刺耳,胸口好痛,想哭卻哭不出來,只好乾澀的強笑道:「謝謝。」
又再次對他說謝謝,她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客氣了?或許是要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沉默了半晌,楊凌築深吁道:「那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四周到處看看,順便找晚餐。」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入山林中。
空氣一下子陷入沉寂,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殷綠兒怔忡出神,內心五味雜陳。
到底他說一見鍾情是真,亦是開玩笑?她很想確定,又不敢開口詢問,怕那答案是否定的,那她一定會心碎而死。
沒想到愛一個人是這麼痛苦,整顆心全系在他身上,期待他的愛,又怕受傷害,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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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參天古木依舊高聳,陽光仍然刺眼,只是飛禽走獸都不見了蹤影,連派駐山林中防守站崗的丐幫子弟也不知去向。
該不會是偷懶?嘿、嘿,若是他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定會嚇死不少人。
丐幫弟子大概沒料到離家出走的丐幫少幫主居然還在老家遊盪,枉費老頭動員千軍萬馬去各鎮口駐守阻攔。
楊凌築愈想愈是洋洋得意,腦海開始想像那些乞丐見到他的表情,一定像遇見鬼。
正當他洋洋得意的幻想時,冷不防耳際傳來微弱的呻吟,他猜測,地點約在三裡外。
他疑惑的循聲而去,愈靠近哀鳴聲愈大,而且還傳出一股濃稠且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撥開亂草后,赫然發現雜沓的足印及怵目驚心的血跡,他心中閃過疑問。
舉目四顧,驚見一名丐幫弟子躺在血泊之中,他趕緊飛奔過去。
「你怎麼了?」楊凌築攙起他,並從懷中掏出藥丸喂他。
「少……少幫主,你……你回來了,太好了。」丐幫弟子撐開眼皮,望見逃家的少幫主,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暫時忘卻痛楚,激動的揪住楊凌築的衣襟。「有……有人偷獵,阿賴已經跟上去了。」
「別多說話,你是防守這一區的?」楊凌築暗忖,想必阿賴是跟他一夥的。
受重傷的丐幫弟子遲緩的點點頭,眼皮漸漸沉重。
「你是怎麼受傷的?」
「熊……熊攻擊……被捉……」丐幫弟子斷續說著,接着沒了聲音。
楊凌築以為他翹辮子了,緊張的用手指擱在他鼻端,還好有氣,只是昏了過去。
「阿皮!」一聲焦急的呼喚由遠而近傳來。
楊凌築猜,應該是來找這受重傷的丐幫弟子。
丐幫弟子眾多,雖然他不見得全部都認識,但有趣的是每位弟子都認識他,大概是老頭常常為了緝拿他,又是公告又是肖像通緝令發放全國各地,使他聲威遠播,比起瘋丐的俠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少幫主!」飛奔而至的阿賴一見到他就跪在地上。
「起來、起來,又不是在幫中,不必那麼隆重。」楊凌築就是受不了這種繁文縟節,偏偏各門各派無論再怎麼隨便,也不能丟掉正統和上位、下位之禮。
「你是阿賴?」
「是的,阿皮他怎麼樣了?」阿賴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他受了重傷昏過去,我已經給他眼了傷葯,暫時沒有大礙。」楊凌築把阿皮交給阿賴。「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盜獵熊,山下的分舵主已經去追蹤了。」
聞言,楊凌築眼皮一跳,不會那麼巧吧?「熊?什麼熊?」但願不是他小娘子的動物朋友。
「有兩隻,其中一隻左眼有十字刀疤,巨大而兇猛……」
「那熊怎樣了?」楊凌築心驚的打岔,急忙問。
阿賴看少幫主如此心急,雖感到奇怪,但仍回答道:「十字刀疤的大黑熊沒事,只是被迷昏而已,倒是和它一起的另一隻大黑熊被迷藥弄昏后被抓走了,也許是熊的體積太大,他們才先擒那隻比較小的黑熊。」他的聲音頓了頓。「我和阿皮兩人擔心他們會再回頭盜獵,因此阿皮留守,我去追蹤並報告舵主這件事。少幫主,阿皮怎麼會受傷?還有,熊呢?」
「糟了!」他怎麼沒注意到阿皮身上的傷是利爪造成的,那表示小狗可能獸性大發,那麼……楊凌築不禁心驚的呼喚着,「綠兒!」
「少幫主!」阿賴不解的望着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楊凌築施展輕功奔馳而去。到底什麼事那麼慌張?誰又是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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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送暖,暗香浮動,好個涼夏的午後。
當楊凌築不在身邊,空虛感向殷綠兒襲來,再加上四周靜悄悄,生平不知何為懼怕的她頭一次覺得煩躁不安,無所事事。
坐在草地上,她俯身掬水洗臉來讓自己清醒一下,以免胡思亂想,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去想楊凌築,偏偏腦海全被他的影子填滿。
才分開一下下,她就覺得心亂如麻,好想念有他相伴的時光。
猛地,身後草叢裏唏嗦的響聲傳入她耳中。
她拍拍衣裙,回過頭卻見不到人影,只是草叢裏似乎有個物體。
「凌築,是你嗎?」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竄到面前,快得讓她看不清楚,嚇得她跌坐在地上。
「小狗,是你呀!」驚魂未定的她撫着胸口,看見矗立在身前威猛巨大的黑熊是地熟悉的明友小狗,她鬆了口氣。「你嚇到我了。」只見小狗張大嘴,嘴角白沫流溢,氣喘吁吁的瞪視她,似乎沒有反應。
「你怎麼了?」殷綠兒蹙眉的打量它。「小貓呢?你們不是都在一起?」她正想嘗試去親近,撫摸它——
「不可以——」
猝然,一陣狂嘯制止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裏還在想,到底是誰亂吼亂叫的?
「快離開它!」乍見她離目露凶光的小狗不到一尺,楊凌築嚇得心臟差點麻痹,還好趕上了。
「怎麼回事?」
殷綠兒不明所以的側過頭望着喘息的他,而沒注意到小狗緩緩揚起熊掌——
「危險!」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楊凌築奔馳到她面前推倒她,然後旋身一記飛踢,將站立的小狗踢倒在地。
「你幹麼?」殷綠兒被他壓在身下,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心跳得好猛烈,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男性的氣息和汗味,她連忙收斂心神,想開口斥責他的失禮。
「你……住手!」乍見他攻擊小狗,她失聲驚叫。「別傷害它,它是我的朋友!」她以為他不知道它是她的朋友,因此認為它會傷害她而衝過來保護她。
這一點讓她竊喜不已,到底他還是很關心她。但一想到他踢小狗,她又覺得他太過分了,居然欺侮她的朋友,胸口凝聚燥熱和怒意,像火焰般蔓延向四肢百骸,她氣得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欲推開他。
「夠了!」楊凌築微慍的低吼一聲。她真的太不識趣了,一點警覺心也沒有,回想那驚險的一幕,他幾乎要斷了氣,見到她平安,他緊繃的心才緩和下來。
在此刻,他終於認清了一件事實,即使她是高貴的千金小姐,即使她討厭他,但此生他不能沒有她,從大街上綁架她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有此領悟——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將不再完整,所以,他誓言這一回絕不放開她了。
他深吸了口氣,一邊戒慎的盯着危險的小狗,一邊拉她坐起,含笑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它。」
他眼中散發真誠和堅毅的光彩,使殷綠兒愕然,心頭更是小鹿亂撞,彷佛要被吸入那幽黯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里。
她失神的點點頭,腦子一片空白。
「那就退後一點。」楊凌築知道失去了親人的小狗有如無頭蒼蠅,也失去了理智,根本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敵人,只知道是人類下迷藥迷昏了它們,並抓走它的愛妻小貓,再加上以前受人類獵殺過的舊傷,這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它已經變成粗暴兇殘的野獸了。
如今,小狗誰都不認識,只曉得攻擊,也因此,丐幫弟子阿皮頭一個遭殃。
對於體積龐大,威猛強悍的巨熊,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不傷害它又得兼顧沒有武功的殷綠兒的情況下擊退它,更何況這隻令人心驚膽戰的小狗還失去了控制,瀕臨發狂發颯的邊緣。
提高警戒和防備,楊凌築凌厲無畏的直視搖頭晃腦、再度站立的小狗,兩臂大張、護衛着仍未察覺危機的殷綠兒,情勢非常緊張。
冷不防——
「啊!」她突來的尖叫反倒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他心慌的回頭,以為她出了什麼事。
「你……你的背。」殷綠兒猛抽了一口氣,咬着手指不讓剋制不住的寒顫流瀉內心的驚駭恐慌。
她注視着那殷紅刺目的血滲透他背衫,自皮翻肉綻的四道爪痕中汩汩滴下,甚至如雨淌落到地上,而他居然沒感覺。
就算是一個白痴也看得出那是什麼傷,是怎麼造成的,這一刻她感到恐懼,不是因為獸性大發的小狗,而是他那怵目驚心的傷,她感覺整顆心像被撕裂一樣,彷彿那四道抓痕是抓在她身上,痛徹心肺。
經她一叫,楊凌築總算有點「痛」覺,剛剛在驚慌和擔憂以及緊繃的壓力下,他甚至沒感覺到小狗的巨掌劃破他的背,他只知道就算死也要保護她。
雖然背上火辣辣的燒痛着,他知道一定傷得不輕,不過,在這危險萬分的時刻,他絕不能鬆懈,因為發瘋的小狗還沒制伏呢。
「好多血……你受傷了。」殷綠兒泫然欲泣,臉上血色倏地流失。「都是我不好。」
「你別像老太婆一樣羅哩巴唆,吵都吵死人了。」楊凌築故作若無其事的強忍傷痛,屏氣凝神盯着重新站立、面孔猙獰的小狗。
「臭女人,離我遠一點。」他頭也不回的低吼,想讓她先行離去,他想,自己還可以擋一陣子。
「不要!」這一次無論他如何罵她、吼她、趕她,她都不要離開他。「雖然你唾棄我,討厭我這種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我還是不能走。」
「你……」他遲早會被她執拗和倔強的個性給活活氣死,真想敲開她的小腦袋,看看裏頭是漿糊還是石頭,怎麼一點也不明了他的用心良苦。
「我不喜歡你,也不會愛上你這種什麼也不會的白痴女人。」他橫了心,就算被她誤會也無所謂,只要能保護她平安。「你快點滾,我不要再看到你。」
「就算你不喜歡我、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果然,那日他說一見鍾情只是捉弄她的遊戲,不過,她再也不在意了,因為……
「我愛你,我喜歡你就可以了!」她大聲說出內心的話,坦率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決心,不管他是否接受她的感情,至少她勇敢的表示,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意是多麼深。
楊凌築一怔,再次被驚嚇到了。他緩緩轉過頭,發現她明亮晶盈的秋瞳散發真摯無偽的光芒,認真且執着的表情令他為之錯愕。
「你……是說真的?」他懷着疑懼和驚喜問。
殷綠兒堅定的點點頭,「所以你絕不能丟下我,別忘了是你綁架我,就算你排斥我、不喜歡我,你也不能逃避必須送我安然回家的承諾。」
他被她打敗了。
真佩服他們倆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還能為了感情而爭論不休,不過,他自認自己輸了,輸給她的單純直接、固執堅持,與毫不造作的個性。
「好吧!你可以留下,但是……」他深呼吸,轉口道:「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沒我的允許不可以靠近。若是我打不過小狗,你必須馬上跑,跑得愈遠愈好,而且不準停下,更不準回頭。」
又是不允許又是不準,殷綠兒感到些微不滿,本想抗議一下,不期然與他凝重嚴肅的月光相接,她的心咚了一下。
她猶豫了一下,無奈的撇撇嘴,「我知道了,可是你也要小心。」她順從的找一顆安全距離外的大樹,雙手緊攀着樹榦尋求支柱,惶然的眸光直視對立的人與獸,祈禱他們都平安無事,不管是誰,她都不願看到他們之一流血受傷。
但是,在內心深處,她更希望楊凌築能贏,在朋友與愛人中,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自私。誰教愛情就是這麼沒有道理可言,她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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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外表看似臃腫肥碩的小狗,動作可一點都不會遲緩,它不時嘶叫怒吼來嚇阻敵人。
而楊凌築只能閃躲,冷靜的思索如何在不傷害它的情況下緝拿下它,如果可以點穴那就簡單,問題是熊的睡穴在哪裏?
守候在一旁的殷綠兒心急如焚,注視着場中的狀況,隨着他每一次的危機,一口氣提到喉頭,卻無力去阻止,她不希望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受傷啊!
「少幫主!」遠處嘈雜的聲音此起彼落響起。
楊凌築暗忖,看來阿賴去通知其他人少幫主出現的消息,立刻召來人馬大舉搜山,不久,老頭大概也會趕來。這倒也好,他可以不必擔心了。
雖然他不太想和老頭碰面,不過老頭武功高強,正好可以利用來打小狗,操練一番。
鬧烘烘的噪音也吵到了發瘋的小狗,它回頭看見四面簇擁的人影,似乎明白情勢對它不利,它踟躕了一會兒,然後狂嘯怒吼一聲,便惡狠狠的掃視楊凌築及突然冒出的人類,轉身飛奔而去。
它還挺機警的嘛!
見它逃入叢林,楊凌築如釋重負的吁口氣,揮拭額上的汗,緊繃的心神一鬆懈,他才感覺到刺爪抓傷的撕裂劇痛,像被燒燙的烙鐵印在背脊,熱辣感直竄腦門。
霎時,一陣昏眩襲來,他不支的搖晃了一下。
「你要不要緊?」殷綠兒見小狗離開才敢探出身,及時奔到楊凌築身旁,她攙扶住他,憂心仲仲的望着他失去血色的臉龐,心中為之揪痛。
「少幫主。」一名精瘦矮小的白髮老頭領着一票着補丁裝的漢子向前迎接。「龍山縣分舵舵主劉安拜見少幫主。」頓時數百人將殷綠兒和楊凌築圍住。
「少幫主?!」殷綠兒提高了音量,疑惑的視線由這突然冒出的乞丐轉向倚着她的肩站立的楊凌築,此刻他正苦着一張瞼。
「你們好呀!」這下在劫難逃。楊凌築勉強的乾笑了幾聲。
「你是丐幫少幫主?!」殷綠兒火氣上升,真想丟下他不管,若非看他受了傷,她早就破口大罵了。「你怎麼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你又沒問。」楊凌築委屈又無辜的道,「拜託!我是病人,別大吼大叫。」
「這位姑娘是……」劉安抱拳作揖,態度有禮,但擰起的老眉可顯示他的不悅。心想,哪來的野丫頭居敢對他家少幫主如此不敬。
「殷綠兒,殷家大小姐。」楊凌築接受丐幫弟子的扶持,不舍殷綠兒辛苦的負擔他身體的重量。
這時,阿賴上前到劉安耳邊嘀嘀咕咕,劉安臉色一凜,戒備的瞅着仍氣呼呼的殷綠兒。
「怎麼了?」楊凌築覺得有些疲憊,不過目光如炬,絲毫不受痛楚影響。
「少幫主,這位姑娘……」劉安壓低了嗓音對楊凌築道。
殷綠兒蹙起眉黛,一頭霧水,任憑她揪長了耳朵還是聽不到他們的話,心中微微不滿的想,有什麼事不能敞開來說?霍地……
「君山?我已經帶她去過啦!我們還剛從那裏過來呢。」原來是她在青溪鎮問君山這檔事,難怪她會被劉安他們當作意圖不軌的間諜。瞧他們不可思議的眼珠子快凸出來的樣子,楊凌築不禁莞爾笑道:「放心,她是我的小……朋友,沒事的。險些又把「娘子」的稱呼脫口而出。
「有什麼不對嗎?」殷綠兒早就不記得在城門問了那些乞丐君山的事,更別提去記他們的長相。
「沒什麼,我得找個地方療傷。」為避免她的小腦袋瓜胡思亂想,楊凌築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請隨小的前往分舵。」劉安抱拳說道。只要留下少幫主就是大功一件,他升職在望。
楊凌築遲疑的考慮了一會,含情又乞憐的望着殷綠兒,他希望她留住他,因為他還沒告訴她他的真心話。
殷綠兒縱使滿腔怒火,但一接觸到他似水柔情的眸光,便澆熄了燃起的怒苗,再想到他是因為救她而受傷,頓時火氣煙消雲散。
「到我家吧,就在山腳下,比較近。」她暗忖,遲早會被自己的軟心腸給害死。
「謝謝。」楊凌築喜上眉梢,開心得雙肩微顫,但笑的結果是背脊陣陣劇痛,痛得他昏了過去。
「凌築!」殷綠兒見狀驚叫一聲,連忙帶着眾人回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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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嗎?」
殷綠兒回到了殷家,全宅對殷家大小姐失蹤近兩個月突然回來,似乎沒什麼大驚小怪,倒是對她帶回的那名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楊凌築感到好奇。
大家從未見她對一個男人那麼溫柔過,就連身為她父親的殷剛中也不曾見她為他倒茶、拭汗。
「爹,他真的沒事?」殷綠兒回身看剛進門的父親,蛾眉深鎖的搖搖頭想,受了傷還能那樣嬉笑,沒半點正經,原本她以為他的傷沒那麼嚴重,他只是故意嚇她的,誰知道……
「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先去睡,這裏有爹。」殷剛中暗忖,待那渾小子起來,他非將渾小子碎屍萬段不可。
事情的始末他已經從劉安那裏得知,在之前她和楊凌築在哪裏或做什麼,她隻字未透露,着實讓他氣得牙痒痒的,妒嫉得半死。
這渾小子到底有什麼好,居然能得到他寶貝女兒的芳心?
「你寶姨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替他看過,他沒事的。」看女兒愁眉不展,做父親的也於心不忍,殷剛中拍拍殷綠兒的肩。「去休息吧!爹替你看顧這……位楊少幫主。」他真想罵一句「混球」,但礙於女兒在場不能講粗語,免得她學到壞榜樣。
他的寶貝女兒可是在他無微不至的細心呵護下長大的,是擁有良好身家教養的大家閨秀,這渾小子哪配得上。
「綠兒。」隨着咿啞的開門聲,驚動了床榻上昏迷的人,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眼皮顫抖了一下。
「寶姨。」殷綠兒如乳燕歸巢,投入剛進房的寶大娘懷中,低低切切的訴說心中的苦澀。「已經兩天了,他怎麼……這位是?」她的視線落到寶大娘身後,因為那裏多了一個白髮老頭子。
雖然那老頭子干皺的紋路在眼尾、嘴角刻劃着歲月的痕迹,但他雙目如電,熠熠發亮,讓人猜不出他實際的歲數,不過當他唇角上揚時,似笑非笑的表情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她感覺非常溫暖、親切。
一這位是丐幫幫主瘋丐楊孫武,也是楊公子的爺爺。寶大娘替她介紹。
「你就是殷家丫頭?」好個秀外慧中、優雅迷人的大家閨秀,楊孫武真沒想到彪悍威武的殷剛中這種粗人居然能生出那麼標緻乖巧的小姑娘。
他目露驚艷,從分舵主劉安口中大致得知豬仔對這丫頭似乎有感情,所以他特趕來瞧瞧,真是愈看愈滿意……呵、呵!沒想到豬小子是任性放縱,眼光倒挺不錯。
「瘋老,你真是教出一個好孫兒,竟敢綁架我女兒。」一想到女兒的遭遇,殷剛中滿肚子火氣正好無處宣洩,衝上前一把揪住楊孫武的衣服。
「住手!」寶大娘平直的道,聲音不大,卻散發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人家遠道而來是客。」
「爹!」殷綠兒也不悅的低喊,一邊用眼尾餘光制止父親,一邊從容的欠身道:「殷綠兒,老人家這廂有禮了。」她真沒想到凌築口中的老頭竟是他爺爺,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局面下相見。
是她害他重傷昏迷的!滿心愧疚的殷綠兒視線移向白紗帳后一動也不動的楊凌築。
其實早在殷剛中進門時,楊凌築已被驚動了,只是還沒有醒過來,但他可以感覺到殷綠兒就在身旁,而寶大娘來到后他逐漸恢復意識,本想睜開眼的,結果——
聽到楊孫武的大嗓門,他心下大喊糟了!他寧願裝昏裝死,也不想看到老頭打量他糗樣時的譏笑,老頭一定會落井下石的,自己的爺爺他還不清楚嗎?
反正就讓他們以為他還在昏迷中,還可以藉機聽到他們的談話。不過,他最希望的還是聽到綠兒柔和的嗓音,宛若清泉洗滌他的靈魂,流過他心肺。
「別盡站着,坐下來聊。」寶大娘招呼着。「青悅、小茹,去叫廚房準備餐點,順便沏壺茶過來。」小茹是她的帖身丫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