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遇到殷彩虹之前，雷霆軒一直自詡是個幸運兒。
雖然他是在大哥悉心的保護下長大，生活雖富足卻總覺得平淡，像飽含營養的湯里沒有添入任何調味料，就是缺少了那麼一點味道。
但他很知足，因為他知道，他的幸運是多少人想擁有卻無法得到的。然而，自從殷彩虹和秦之皇在一起后，他的幸運之神宛如休長假去了，離他愈來愈遠。
他帶殷彩虹去看車展，回到家，秦之皇已經差人送來一部新車的鑰匙；他耐心地教導她電腦中文輸入，隔天，她就捧着秦之皇為她買的最新聲音輸入軟體……
他絞盡腦汁全心投入的成果，往往秦之皇只要一個吩咐下去的動作就完成了。儘管殷彩虹口口聲聲說愛他，但另一方面，她和秦之皇約會的次數卻愈來愈頻繁。
他簡直是在和秦之皇比賽，只不過他的交通工具是腳踏車，而秦之皇的交通工具卻是噴射機；不費吹灰之力、輕輕鬆鬆地就把他的用心給比了下去。
他賣力用心，秦之皇刷卡花錢；偏偏殷彩虹的安全感和虛榮心需要用金錢灌溉，雷霆軒終於也體認到金錢的重要性和無所不能。
湊完最後一對Kitty＆Daniel，雷霆軒興高采烈的想給殷彩虹一個驚喜，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出奇制勝。
甫一進門，雷霆軒便見到琳琅滿目、各式各樣，不同國家風味、不同穿着打扮的Kitty貓佈滿整個客廳。
“秦之皇送的?”雷霆軒心涼了一半。
“嗯，他吩咐店家送來的。”殷彩虹輕聲回答。這段日子來，秦之皇買給她的東西不計其數，她早就沒了初時狂歡的喜悅。
以為是絕招，沒想到卻再一次出師不利。溫和的雷霆軒挫敗得再也按捺不住，脾氣整個升火了起來。“送給你的幹嘛不搬到你房裏，好歹我和寧馨也付了房租，客廳的使用權我們也有份，你要招搖、想炫耀，叫他給你另外找地方，不要放在這裏招灰塵，妨礙別人。”
“你吃炸藥啦？”殷彩虹被他莫名其妙的怒吼，吼得沒好氣。“是他自己要買的，關我什麼事，你凶我做什麼？”她一臉無辜。
“他要買？”嫉妒讓雷霆軒抓狂，顧不得俞寧馨也在場。“如果不是你告訴他，他怎麼會知道你喜歡什麼？如果他不是看準了你虛榮、如果你不是那麼見錢眼開、俗不可耐，一個男人會用這麼低俗的手段來討好女人嗎？”他乾脆替她開一間專賣店好了。
他竟敢這麼毫不留情的侮辱她，這下子殷彩虹也火大了。
“對，我虛榮，我俗不可耐，請問關你什麼事？你管事管到太平洋啦！看人家有錢眼紅，酸葡萄心理作祟。”太過分了，就算她虛榮又怎麼樣？
雷霆軒聞言，面色鐵青，眼神銳利得幾可殺人。
“對不起，這麼沒有誠意、沒有格調的事情我不屑做！”他忿然地將手上的袋子用力的拋向垃圾桶，轉身進房。
俞寧馨不忍見他這麼生氣，不禁埋怨起殷彩虹：“你明明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幹嘛還故意說這麼重的話刺激他。”
殷彩虹又氣又惱的咬着下唇。“你到底是不是站在我這邊？就會胳臂往外彎。是誰一進門就像只瘋狗似的大呼小叫、沒頭沒腦的罵人？”臭男人！等了他半天，居然等來他一頓罵；罵完人還敢惡人先告狀的轉身走人！
“咦？這是什麼？”俞寧馨扶正翻倒的垃圾桶，打開雷霆軒方才丟掉的袋子。“難怪他要大呼小叫、沒頭沒腦的罵人。”換了是她，不拿刀砍人才怪。
“什麼？”殷彩虹也好奇的探過頭來，看見一對速食店剛出爐的HelloKitty。
老天爺啊！孔夫子說錯了啦，什麼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應該是惟小人與情夫難養也！
沖完澡，雷霆軒火氣降了不少，心情也平復了大半。
他氣什麼呢？一旦恢復真實身份，明知道彩虹喜歡，難保他不會做出和秦之皇相同的事。
所以當他回到房裏看見殷彩虹半卧在他的床上時，陰鬱的心情幾乎全散去。可是他驕傲的自尊沒讓他撤下冰冷，他視若無睹的坐在書桌前翻書。
殷彩虹見他半晌沒反應，只得披着性感睡衣下床色誘。“還在生氣？”
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接過他手上的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着。
“我有資格生氣嗎？”雷霆軒明擺着負氣地把書搶回來繼續翻着。
“你吃醋啦？”她的手親昵地環上他的頸子，整個人偎躺在他身上。
雷霆軒壓抑着體內因她而點燃的慾火，硬生生地推開她站起來，往床鋪走去。
“吃什麼醋？我不過是你的地下情夫，爭風吃醋我還不夠格呢！”
他的冷嘲熱諷讓殷彩虹打從心底難受起來。
“我就知道，早說過我們不可能，這一團亂麻早該快刀斬斷，你偏提議要當什麼地下情夫，弄得我還沒結婚就背個外遇的罪名，每天看秦之皇的臉色不夠，還要事事顧慮你的感覺，時時對你陪小心。乾脆我們回到原點，還是純做朋友算了。”她索性耍起賴，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雷霆軒摔不及防地一把將她壓倒在床上。
“你就是吃定我了，是不是？”他盯着她狡黠的美眸。
殷彩虹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是說真的，我後悔了，我們……”
雷霆軒猛然攫住她的唇，吞沒了她的話。慾望再度戰勝一切，駕馭了他們。
今朝有酒今朝醉，煩心的事就留給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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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那一夜，雷霆軒的讓步更大了。
誰教他要破壞約定偷偷來見殷彩虹，以致明明條件優於秦之皇卻有口難言；誰教他明明知道殷彩虹是個“錢愛分明”的女人，卻仍無可救藥的愛上她，又自以為是地不惜放下身段，扮演情夫奢望感化她，要她甘心為了他而放棄少奶奶的夢想。
追根究底，他根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所以當殷彩虹每回興緻勃勃的告訴他，那是她刷秦之皇的卡買給他的名牌衣服，他不僅不能爆發怒氣，還得很有禮貌的說謝謝。
有時候反倒是俞寧馨看不過去了。
“買那麼多名牌衣服給他幹什麼？他是電腦工程師又不是交際男，整天坐在電腦前面，穿給電腦看啊？”
然後，再狠狠地瞪着雷霆軒，那眼神充滿了不解與生氣：連溫柔可人的她都咽不下這口氣，真不知道他這個大男人怎麼能若無其事。
雷霆軒當然並非真的沒事，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在兩個人忘我歡愛的深夜裏，重重的在殷彩虹的肩窩上咬上一口。
“好痛！”
“誰教你讓我恨得牙痒痒的。”他性感又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增加催情作用，肉慾的高潮輕易地掩去心痛。
“霆軒，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從雲端回到現實后，她虛軟無力的枕在他的手臂上幾不可聞的低語。
“我知道。”雷霆軒收了收手上的力道，憐惜地攬緊她，“快睡吧！”他的口氣像哄孩子似的寬容。
然後，任自己的手發酸、發麻，一夜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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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着吃爆米花、喝可樂，在棒球賽的看台上，為所支持的隊伍搖旗吶喊，最後聲嘶力竭的偎倒在雷霆軒肩上——這樣的夜，讓殷彩虹感到幸福。可惜秦之皇的出手闊綽、錦衣玉食，也同樣滿足了某一部分的她。
雷霆軒的溫柔多情讓她陶醉，秦之皇的大方豪氣讓她覺得安全。她無法自拔的貪戀着雷霆軒的體溫和彼此的心靈相契，享受着秦之皇的名車和別人羨慕的眼光與讚歎。
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說完全沒有掙扎矛盾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不可否認這段日子殷彩虹是快樂的，前所未有的快樂。
和雷霆軒一起在空氣清新的草原上漫步令她忘憂，和素之皇在煙霧瀰漫的酒吧里狂歡令她忘我，和雷霆軒一起啃着雞腳、四肢交纏的看著錄影帶是種浪漫，和秦之皇大啖帝王蟹，欣賞精採的舞台表演今她有如置身夢中。
青春那麼短，過去困苦的日子那麼多，為什麼還要她取捨？為什麼還要她像個秤似的量着兩個男人、兩種世界的輕重？如果她好不容易擁有了愛情和夢想，為什麼還要她故作清高的自我譴責，在心裏跟自己辛苦的拔河？
她不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貪心，她是不願意去想像貪心的下場，她不是不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是看準了雷霆軒對她的寵溺和秦之皇的自信。
她不想做聖人，她從不認為自己會成為聖人。
聖人不是她的志向，她的終極目標是——少奶奶。
說好今晚殷彩虹要陪素之皇出席政要第二代的聚餐，會回來得晚一點。可是當車子經過麵包店，陣陣香甜可口的味道撲鼻而來，停在斑馬線前，隔着玻璃窗，殷彩虹隱約看見了剛出爐、雷霆軒最愛的起司蛋糕。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提着一盒又暖又香的起司蛋糕回去為他煮一杯咖啡，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犒賞他這個最佳情夫。
所以當她躡手躡腳的打開門，看見俞寧馨靠在雷霆軒的肩膀上時，她訝異得讓蛋糕自手中滑落。
“你們……”天啊！她是不是眼花、神經錯亂了？要不然怎麼可能會看見她最好的朋友倒在她情夫的懷裏?
聽到聲響，雷霆軒和俞寧馨的身子迅速分開。俞寧馨急忙拭去眼淚，雷霆軒則吃驚的望着殷彩虹。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居然還敢怪她太早回來壞了他們的好事!?她被憤恨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朦朧中她看到雷霆軒朝她走來。
“你們太過分了！”她用儘力氣朝他吼去，隨即扭頭衝出了家門。
“彩虹！”俞寧馨擦乾眼淚還來不及解釋，她已經跑走。“糟了，她誤會了。”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因為焦急而滑落。
“你別再哭了。”雷霆軒順手抽了張面紙給她，“我去追她。”說完，人已經消失在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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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軒輕易的就在附近公園的兒童遊樂區找到殷彩虹，他斜倚在一旁的旋轉地球儀的欄杆上，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溜滑梯上爬高滑低。
“你已經不小了，怎麼還老是愛玩小孩子的遊戲?”他隔着沙坑對她喊道。
“小孩子的遊戲又怎樣？起碼不像成年人的遊戲那麼齷齪。”她紅着眼反擊。
雷霆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齷齪？你是指我和你，還是你跟秦之皇？”
殷彩虹跳下滑梯旋過身。“你明明知道我是在指你和寧馨。”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寧馨。”
他還敢維護她!?殷彩虹怒不可遏的抓起一把沙子朝他撒去。
“我就是太相信你們了!難怪你不再介意我和秦之皇出去，難怪你不再生氣我晚歸。明着，你們罵我愛慕虛榮，暗地裏，你們卻已不得我在外通宵達旦而忘了回來，才不會不識趣地突然闖進去打斷你們的姦情!”憤怒讓她口不擇言。
銀白的細沙隨風飄散，沒有一粒落在雷霆軒身上，然而他卻覺得沉重。
寧馨說的對，彩虹被他寵壞了，除了她自己，她再也看不見別人。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傷口，他不想一徑地安慰着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承磊要是知道，他一定會殺了你的！”她也恨不得殺了他，如果現在她有把刀的話。
“你到底是在替石承磊討公道，還是你自己在發大小姐脾氣？”這是個讓彩虹清醒的好時機，他要借力使力。
殷彩虹怒不可遏。“不錯，我是生氣，難道我不該生氣嗎？你是我的情夫，你怎麼可以背着我勾引我最好的朋友！”她走到他面前，對他又踢又槌。
她的話擊中了雷霆軒的痛處，他不再逆來順受的抓住她的手。
“既然我只是你的情夫，你憑什麼限制我的感情生活？”
“可是你說你愛我！”殷彩虹再也禁不住哭了出來，“你這個不守夫道的情夫，濫情、虛偽的情夫，沒有良心的情夫！”
“究竟是誰沒有良心？”雷霆軒冷淡地反問。
“你你你，就是你！”
她以為他只有她一個人，她的心裏也只有他呀！
“我還要怎麼樣才叫有良心？把你拱手讓給秦之皇，看着你如魚得水、逍遙自在的周旋在我和他之間，等待你閑暇之餘的臨幸。我已經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到這種地步，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我的情夫，你是我的。”殷彩虹突然撲進他懷裏，緊緊的環住他的腰。“你是我一個人的，從頭到腳都是我一個人的。”她驕縱蠻橫地宣佈。
她不知道跟別人分享一個愛人、一份感情竟是如此椎心刺骨，她只要想起方才那一幕，她簡直嫉妒得快要發狂。
“我是你一個人的，那你呢？”他在她的耳畔痛心地間。
驀地，殷彩虹哭聲停了下來，眨着淚眼抬起頭。
“我懂了，你們是在演戲。”她吸了吸鼻子，“你是為了要逼我離開秦之皇，放棄少奶奶的夢想，所以才想出這個點子故意刺激我，對不對？”她彷彿看見一道曙光，“你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雷霆軒終究拗不過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溫柔的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淚。
“我和寧馨沒有在演戲，但是事情也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我聽不懂。”她像孩子般地撒嬌，要求他付出更多的耐心以證明對她的愛。
這一刻，殷彩虹才驚覺自己是多麼的依賴他。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保護別人，保護她父親、保護寧馨、保護自己。可是和雷霆軒相遇之後，她退化了，她像一隻寄居蟹貪戀着頭頂那層又硬又溫暖的殼，那個由他為她所築起來的安全地帶。
原來，她可以那麼勇氣百倍、毫不猶豫的跟秦之皇交往，就是因為她深知自己可以隨時縮進她的殼裏。
雷霆軒搭扶着她的肩膀在最近的一張涼椅上坐下。“寧馨她很傷心，而我……只是想安慰她。”
這兩句話對醋勁正烈的殷彩虹而言太薄弱，不足以中和她的酸意。
“寧馨為什麼要傷心？因為你嗎？”
她嘗試掙脫他的擁抱。
雷霆軒沒有半點鬆手的意思。
“你真是個沒有心肝的壞女孩，居然看不出來她已經難過好幾天了。”
“真的？”她訝異自己竟然沒察覺到，向來寧馨的心情也在她的管轄之內，她更加好奇了。“到底為什麼？”
“石承磊這二個星期以來很少打電話給她，偶爾打來也總是閃爍其詞，寧馨懷疑他變了心，在大陸交了別的女朋友。”雷霆軒遺憾的敘述。
“他敢!?”她義憤填膺的像是要將石承磊生吞活剝下肚。“這麼重要的事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寧馨居然都沒有告訴我！”
“別老是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想想你自己這兩個禮拜以來回家的時間，那一天不是三更半夜，早上她出門的時候你還在床上，就算她想告訴你也沒有機會。”雷霆軒指責道。
殷彩虹仔細回想后，頗為內疚的垂頭蹙眉，囁嚅着說：“都是秦之皇啦……”
“還在怪別人，你哦……”
他誇張的朝天嘆了口氣。
“你受不了我了？”她擔心地問。看到他又氣又憐的白了她一眼，她才安下心，親熱的挽住他的手臂，整個人溫柔地倚進他的胸膛。“這些天我確實忽略了寧馨，一定也忽略你了吧？”
她撒嬌地自他懷裏抬起眼瞅住他。
“那就要問你的良心，誰教我要自甘墮落做你的情夫，怪得了誰呢？”他氣餒地說，像是在怪她的無情，更怪自己的多情。
“對不起，對不起嘛！一千個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她每說一次對不起就吻他的唇一下，說到後來雷霆軒都快把持不住，不原諒她都不行了。
“彩虹……”他摟着她的肩，語調和身體一樣渴望着她。“離開秦之皇，帶着你的少奶奶夢，完完全全地屬於我吧！”
殷彩虹在他的懷裏僵了僵。
“我……”通才怎麼都不覺得公園裏夜涼如水？“你讓我考慮考慮。”她發冷似的更往他的懷裏鑽去。
雷霆軒了解的點點頭。
她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再抗議他故意為難她，也沒有以分手作為威脅，這算是一大進展了吧！
再給她一些時間吧！畢竟，給她時間就是給自己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