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門后看到殷彩虹，雷霆軒和俞寧馨互看了一眼，都鬆了口氣。
他們四目交接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殷彩虹眼裏。
“彩虹，你回來了！”俞寧馨的欣喜不亞於雷霆軒。
“回來很稀奇嗎？我哪一天沒有回來過?”殷彩虹的口氣帶着濃濃的火藥味。
她不想無端對寧馨發脾氣，可是她胸口真的好悶，胃裏好似有一股酸氣在翻攪，她從沒試過這種滋味，所有的思緒都亂轟轟的，整個人簡直不受控制。
為什麼會這樣呢？不過是在陽台上看見他們兩個並肩而行的模樣，為什麼她的心會像是打了個結似的揪得如此難受?
是她堅持要霆軒去接寧馨的，不是嗎？不走在一塊，難道要他們一前一後走嗎？不能因為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她就認為他們之間有曖昧呀！她不相信霆軒，至少也該相信寧馨對承磊的感情。
只是，她都不知道原來他們有聊不完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巷口，卻一副捨不得進家門的模樣，有什麼話不能進門后在她面前聊嗎？
她熬了漫長的一天終於熬到下班，一打完卡，她頭也沒回的就直奔回家。原本以為雷霆軒會急着回家來，然後驚喜她已經乖乖地聽話回家。看來，她錯了，他昨晚的重話根本是要酷隨便說說罷了，對她的關心也是裝出來的。
她好後悔沒有堅持去上課，後悔自己這麼沒有原則，這麼輕易就讓人動搖了決心。
俞寧馨以為她還在跟雷霆軒嘔氣。“你還在生氣啊？”
不想遷怒於惟一的好友兼死黨，殷彩虹壓抑着不悅的情緒。
“有嗎？有什麼值得我生氣的？”對，生氣對皮膚不好，生悶氣老得更快。為了一個虛情假意的男人多了皺紋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才不生氣。
“這樣才對嘛，肚子餓了嗎？我去煮你最愛吃的日式拉麵。”俞寧馨存心找借口讓他們兩人獨處。
“不要忙了，寧馨。”她突然覺得好疲倦，“我的頭好痛，一點胃口也沒有。何況我明天還要早起排隊買HelloKitty，我怕去晚了買不到。”
“是不是感冒了？”俞寧馨用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還有哪裏不舒服，喉嚨痛不痛？既然不舒服就別去了。”
“沒事的，我睡一覺就沒事了。”她病懨懨的往房間走去。
雷霆軒緊張的跟在她身側，看着她的臉色。
“我陪你去看醫生。”
殷彩虹避免和他的眼神相接，搖搖頭拒絕他的好意。
“彩虹。”雷霆軒向她重申：“學費的事你不必在意，算我的。”心疼她的無精打采，或許提起錢會讓她好一點。
“哦。”她有氣無力的應了聲。
俞寧馨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彩虹居然也有聽到錢而反應冷淡的一天！即使身為她的閨中密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也絕對無法相信，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俞寧馨曖昧的衝著雷霆軒一笑，那笑容充滿了對他的鼓勵。
雷霆軒卻沒有她這麼樂觀。
雖然彩虹暫時放棄了珠寶鑒定課，可是那又能代表什麼？證明她非常在意他？還是證明她希望他繼續留下？如果是，為什麼從一進門她連正眼也沒瞧過他一眼？
搞不好她並不是想要他留下，她想留下的，只不過是她的搖錢樹。
而他，只是碰巧是她的搖錢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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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雷霆軒起了個大早。
他參不透是什麼道理，無論殷彩虹對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好像都無法阻擋他想要取悅她的慾望。
當一個男人會想要滿足一個女人所有的慾望，對她產生千軍難擋的保護情結的時候，應該就是愛了吧？
那麼……他想，他是愛上殷彩虹了。
他花了半天的時間，非常認真地自問為什麼，她到底是什麼地方打動了自己？彩虹的外表的確美麗動人，可是他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男人，而且她還一身銅臭，心裏、眼裏除了錢還是錢，像這樣的女子，究竟有什麼值得他為她瘋狂的呢？
就在他快想破頭之際，他終於有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結論。
沒有原因，不為什麼，愛情來臨的時候，你除了五體投地的臣服在它腳下，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你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因為，從那一刻起，你不止是為自己而活，更是為對方而活。
而這種滋味，其實……好像不壞。
終於挨到了下班，他拎起一大早就跑去排隊，好不容易才買到的HelloKitty＆Daniel直奔殷彩虹工作的百貨公司。
他的心情格外興奮。
因為早上在排隊等候之時，他結識了一位和大哥十分有夫妻相的女子，為了親手足的幸福，他甘冒風險將“擎雷”未上市的秘密商品、自己設計的心血結晶手機交到她手上。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那精明、無所不用其極的大哥一定會利用通訊雷達系統找到手機的位置所在，就能達到他想要為他們牽紅線的目的。接下去的發展，就得看他們自己的緣分和造化了。
“喂喂喂，彩虹，你快看，九點鐘方向有一個帥哥哩！氣宇非凡、貴氣逼人，看起來就像是個天子驕子，家裏一定很有錢！”同事阿美用手肘輕撞發獃了一整天的殷彩虹，沒想到快下班了還有這等好事。
“嗯。”殷彩虹意興闌珊、敷衍的應了聲。
“他好像一直在看我耶！”阿美努力壓低高八度的嗓門，工作一天下來的勞累全都平空消失。“會不會是相中我了？”
“是嗎？那恭喜你了。”殷彩虹連眼皮也沒掀一下。
“天啊！我快不行了。”阿美顫抖着聲音，十指交握在胸前，按住狂跳的心臟。“他朝我走過來了!”
她清了清喉嚨，用着只為迷惑異性所發出的蒙聲：“先生，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嗎？”她稍偏着臉成三十度角，那是使她看起來最有魅力的角度。隨着時代的進步，講究門面的男性愈來愈多，她們所服務的對象也不再局限於女性。不過，大多會到百貨公司化妝品專櫃來的男性，除了較為時髦或與專業有關的之外，不乏為女性朋友、媽媽、姐妹而前來的人。
眼前的男人，不管他所為何來，只要他開口，就算要她當他的地下情婦，她也一千萬個願意。
雷霆軒的視線掠過她，停在她旁邊的人身上。
“謝謝你，我是來找彩虹的。”
幻夢破滅，阿美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了彩虹一聲，不是滋味的踱到另一邊去。
聽到他的聲音，殷彩虹吃驚的抬起頭。“你怎麼會在這裏？”
沒想到害阿美差點休克的帥哥竟是他。
“我來接你下班，順便……送你這個。”他拿出用心形盒子包裝好的禮物。
殷彩虹接過手。“這是什麼？”
她一面納悶，一面小心的解開絲帶。
“是今天才剛出爐的Kitty＆Daniel耶！”還是忍不住好奇的阿美，伸長了脖子羨慕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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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百貨公司。
“你今天不用加班嗎？”台北的天空依舊是灰灰濛濛，但今夜的殷彩虹卻第一次覺得很詩意。
“我跟老闆報備過了，所有做不完的工作我會帶回家完成，反正老闆也樂得少付點加班費，我就可以先來接你下班，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接寧馨。”省得他白天上班時不停的為她牽腸掛肚。
殷彩虹感動的打量着他，隨着眼睛四周的瘀傷漸退，他俊美的五官日漸恢復，加上他原本就高大挺拔，仔細瞧瞧，除了有些大男孩的稚氣未脫外，他長得真的滿帥的。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今天早上沒有去排隊？”她輕晃着手上禮輕情意重的紙袋。她記得昨晚她說過要去排隊的，為什麼他這麼有把握她沒去？萬一她也去排隊買好了呢？
“我猜的。”看到她的驚喜與愉悅，雷霆軒已然心滿意足。“一方面你人不舒服，二方面我猜你終究捨不得你的錢。”
“幹嘛把我說得好似守財奴。”殷彩虹心底掠過一絲甜蜜，卻故作嬌噴的白了他一眼，“我原先真的已經決定要去買了，只不過突然心情不好才沒有去。”她替自己辯駁。
心情不好？
“為什麼？”
“反正這隻能看又不能吃，再怎麼可愛，有困難的時候也只能你瞪我、我瞪你，根本無濟於事。那種玩意兒還是比較適合年輕人、愛做夢或有閒情逸緻的人擁有吧！”她為自己必須凡事多看實際面，少做不合實際的夢感到些許無奈。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指你心情為什麼不好？”雷霆軒關心的問。
殷彩虹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
“有嗎？我有說我心情不好嗎？”她企圖含糊帶過。
“當然有。”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心情突然不好，為什麼?”他大膽揣測，“是因為我嗎？”
他雙眸一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她，殷彩虹被他銳利的眼神逼得無路可逃。
“對啦對啦！都是你害的啦，這樣你滿意了吧！”她絞着紙袋上的提繩。
“為什麼是我害的？”他滿懷期望地擋在她面前。
怎麼又來了，他是好奇寶寶嗎？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她推開他，避免接觸他的眼睛繼續往前走。
“自然是為你害我平白無故浪費一大筆學費。”這下子，她連自己的心也不敢正視了。
“只是這樣？”雷霆軒不死心。
“還有……你竟敢在我的地盤上對我大吼大叫、惡形惡狀、反客為主，讓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她避重就輕地道，想轉移焦點。
“還有呢？”他再度擋住她。
殷彩虹的臉險些撞上他寬闊的胸膛。
“沒有，沒有了！”她心慌意亂地對他吼了起來，“你到底是來接我，還是來嚴刑逼供的？”
雷霆軒惟恐將這美好的氣氛搞砸，只得順了她的意。
“沒事了，去接寧馨吧！”他難掩失望的接過她手上的紙袋。
殷彩虹心虛的瞄了瞄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你幾點去排隊的？”據說每家店門口都是人山人海、大排長龍。
“天剛亮就去了。”他盡量讓自己不顯露心中的失望。
她推算了下。“那你今天沒有準時去上班？”
身為他的債權人，她當然對他的工作時間瞭若指掌。
“原先我是打算打電話到公司請半天假，沒想到我打電話去的時候，已經有同事幫我簽到了。”他據實以告。
“女的？”她故意問得漫不經心。
“嗯。”
“唷！你這傢伙人緣不錯嘛，才進公司沒多久，居然已經有了愛慕者，而且還願意冒險幫你作弊，想必你們的交情一定不錯吧！”她滿不在乎的數落他。
“大家只是同事，無所謂交情好不好，況且，她們只是因為我是新進員工，比較照顧我罷了。”他無心地說。
她們!?還不止一位!?
殷彩虹驀地有如含進一顆青梅，酸澀的感覺不斷湧出。
“好小子，居然口風那麼緊，連我也瞞着。”要不是她不經意問起，他是不是要等到結婚、生孩子了才告訴她？他未免也太藐視她這個債權人了。“從實招來，那些‘她們’裏面，你最中意哪一個？”
“沒有。”如果他回答有，她會在乎嗎？
隱約中，殷彩虹聽到心裏響起一陣歡呼聲。
雷霆軒還沒進那家公司前，她曾受邀參加過他們電腦公司的周年酒會，見過不少他們公司的女員工，那些人不僅頭腦聰明活潑、外型窈窕美麗，穿着打扮又入時新潮，可說是內外兼而有之。這其中，難道就沒一個能讓雷霆軒心動的嗎？她才不相信呢！
“你少騙人了。”她一副不相信的口吻。“為什麼？”
紅燈，他們並肩停在十字路口。
“因為你。”他亦真亦假的說。
殷彩虹的心隨着呼嘯而過的車聲飛揚了起來。
“關……關我什麼事？”她左顧右盼，暗自極力調整失速的心跳。
她的倉皇失措全落入他眼中，他直勾勾地望進她眼底。
“有你這個超級債權人監視着，我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現在就交女朋友。”
超級債權人!?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定位？
殷彩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悵然。“你是欠我錢又不是欠我人，交不交女朋友與我何干？”
“你捨得嗎？”他一語雙關。
殷彩虹因他曖昧的眼神和語氣而緋紅了臉。
“我……我為什麼捨不得？像你這種乳臭未乾、寅吃卯糧、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生，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她羞怯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你想太多了吧！我是覺得交女朋友很花錢，所以擔心你捨不得我的錢。你該不會……真的捨不得我吧？”
殷彩虹惱羞成怒。“好啊！你敢尋我開心，你活得不耐煩了你。”她作勢要打他。
“綠燈了，快去接寧馨吧！”雷霆軒順勢握住她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拉起她的手快步穿越馬路。
在紛杳的人群中，在稀疏的星空下，如果，這條路永遠都不要有盡頭，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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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雷霆軒常因為要借用電腦，所以回家後有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殷彩虹房裏。
“你可以去客廳看電視，不必陪我。”他對着坐在床沿看報紙，卻頻頻望向電腦螢幕的殷彩虹說。
“你少臭美了，誰在陪你。”殷彩虹再度瞄了螢幕一眼，“我是在監視你，怕你偷看我的電腦。”她毫不客氣地道。
“你的電腦裏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殷彩虹老實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什麼見不得人，只是不想讓你知道。”
雷霆軒故作神秘的壓低嗓音，好奇地問：“是什麼？”
殷彩虹繼續看着報紙。“為什麼要告訴你？”
“莫非你有上網搜集男人裸照的習慣，所以害怕被我看見？”雷霆軒開玩笑地試探。
“神經！”殷彩虹啼笑皆非，“男人的裸照有什麼好看，是信啦！”她乾脆坦白。
雷霆軒正襟危坐地看着她，“網友寫給你的？”
“嗯。”猜得還滿準的嘛！
“男的？”
“應該是吧！隔着電腦，他說是男的就是男的。”她不在意地說。
“你們難道從來沒有約出去見面？”
殷彩虹搖了搖頭。“我們一開始就約好絕不見面。”
“為什麼？你不喜歡他嗎？”他謹慎地措辭。
“喜歡啊!”她毫不遲疑地回答。“就是因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又可以毫無顧忌談天說地的人，所以才不想見面。”
沒錯，一開始，他的確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情。
透過鍵盤，兩個人猶如戴着厚實的面具，身體上的安全、靈魂上的自由讓彼此天馬行空，盡情的訴說夢想、高談闊論真實的心聲。
然而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份單純的感情竟產生了約定外的慾望，他不再滿足於網路上虛無縹緲的感覺。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不守信用偷偷跑來看你，被你知道了，你會怎麼樣？”他大膽假設想套取她的答案。
“不可能的啦！他不是那種人、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相信他是個守信用的人。”她一口否決。
她的信任讓雷霆軒霎時覺得非常慚愧。
“所以我才說是如果啊！萬一他真的這麼做了，你會原諒他嗎？”
“會啊！”她面無表情地回道。
雷霆軒剛要鬆一口氣，覺得事情也許不如他想像的那麼糟時，她竟接著說：“我不止會原諒他，還會賞他兩巴掌，外帶踹他兩腳，而且永遠不再理他。”雷霆軒咽下喉間的驚悸。
“有那麼嚴重嗎？也許他只是……好奇。”他尋找適當的理由。
殷彩虹有點不耐煩了。“你沒聽過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嗎？更何況他背叛了我的信任和崇高的友誼，就算罪不至死也是無期徒刑。”
“可以上訴嗎？”雷霆軒緊張地問。
“喂！你的廢話怎麼那麼多，到底還要不要用電腦啊？如果你用完了就快滾，我要睡美容覺了。”她下起逐客令。
“哦……”
無期徒刑!?他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在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