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水灧經過重重的綠色絲幕。那是由無以計數的楊柳垂條所形成的天然屏障,層層疊疊的柳條讓人看不清前方,地上凸起的樹根更會阻礙外人的侵入。只有少數的人才知道,在這一片柳樹林中有一條狹小的小徑,而那條小徑的盡頭有着一片平坦而隱密的花塢,中央有着天然的湖泊,其中更有一座典雅美麗的木屋。這就是古董界視為聖地的“魅惑人間”,表面上是間古董店,實際卻是修鍊者聚集的地方。

修鍊者,就是凡間所稱的精靈、仙子,或者是妖精一類的奇妙生物。

水灧急急忙忙的走進木屋,把午後的雷陣雨關在門外。

仿古式裝潢的古董店中瀰漫著一股茶香,她聞得出來,那是西湖龍井的味道。茶可能是剛剛才泡好的,空氣中的茶香帶着一絲溫暖的水蒸氣。

一個短髮女子縮起一雙修長的玉腿,如慵懶的貓兒般,舒服的窩在椅子裏。她沒有發現水灧的出現,仍然低垂着頭,手上捧着熱騰騰的西湖龍井,專心一致的看着書。

水灧有點驚訝。啊!胡家的小丫頭居然自己跑來看店了,難怪老天爺會突然下起雨來。

“嬡憐,總算來看店啦?”

胡嬡憐抬起頭來,給水灧一個大大的笑容。“嗨!白姊。”

幾個月不見,這個女孩出落得更美了,眼底眉梢已經漸漸脫去女孩的青澀,慢慢擁有一些令男人心醉神迷的嬌媚。或許是因為修鍊的型態不同,嬡憐的情況不同於白水灧與蘇戀荷,花妖與蛇精能數百年維持同樣的外貌,而嬡憐卻不行,在修鍊界中,她的生命較短,所以在她的身上能看到歲月帶來的改變。

水灧轉個圈,轉眼就換上另一套衣裳,原本濕淋淋的頭髮也在轉瞬間變幹了。

修鍊者都擁有法術,只要小心不觸犯到一些禁忌,通常都能用法術解決日常生活上的一些雜事。例如:花妖蘇戀荷最擅長的把戲就是讓提款機吐鈔票。

幽雅的一旋身,水灧老實不客氣的搶過嬡憐手中的熱茶。

“哎呀!白姊,那是人家剛剛泡好的啦!你不能擒去喝。”嬡憐徒勞無功的嚷着,精靈般細緻的臉皺成一團。

“為什麼不行?你半年多沒有到店裏來幫忙,空掛着股東的名義,卻把工作全丟給我和戀荷,我收你這杯茶抵帳啊!”水灧得理不饒人的說道,側着頭,微笑的看着這個被她與戀荷視為小妹妹的女孩。

嬡憐嘟着嘴,不甘願的又去沖了一杯熱茶,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又盤成剛剛水灧一進門時所看到的姿勢。

“戀荷姊呢?怎麼沒看見她?我本來以為至少會有人在家。”嬡憐問道,喝了一口熱茶,慧黠的大眼睛中充滿疑問。

“她嫁給一個凡人了。”水灧回答。

此話一出,嬡憐嘴裏的茶水全噴出來,要不是水灧閃得快,這會兒又會被淋得一身濕了。

嬡憐還在一旁猛烈的咳嗽,臉色發白的瞪着水灧。

“我不相信,戀荷姊怎麼會嫁給凡人?你不是曾經說過有一個吸血鬼在追她,她一直都不動心嗎?”

“可是那個凡人一出現,就把她的三魂七塊勾走了一半,戀荷不但肯為那個凡人觸犯禁忌,甚至肯為那男人死。”水灧想起這幾個月來的煎熬。為了讓戀荷復活,她已經筋疲力盡了。

“不可能啊!修鍊了將近一千年的花妖,最後居然嫁給凡人為妻?”嬡憐還是不能接受這個重大的打擊,眼神渙散,喃喃的低語着。“我不過才多久沒來,就發生了這麼驚天動地的事。”

“哼!你自己摸着良心算算吧,你多久沒來店裏照顧生意了。”水灧笑着問。

忽然間,她臉色一變,警覺的看了一眼窗外。

嬡憐絲毫沒有發現異狀,忙着算自己的曠工日。“才半年嘛!人家最近工作很忙,所以才沒有時間來,不過我一直在想你們喔!”她半耍賴半撒嬌的說。

“有客人上門了。”水灧淡淡的說,已經認出那陣氣息。是剛剛在山路上那個偉岸男子,纏着要把傘借給她的凡人。

一個標準的落湯雞進了木屋,才一進門,眼睛就直盯着水灧瞧,像是怕自己看得不專心,這個美人兒就會平空消失似的。

擎天原本已經想好了借口,打算藉著問路的理由接近美人,誰知一路跟蹤上來,看到的不是一般人家的住宅,而是精緻幽雅的仿古式建築。誰能料得到,深山之中竟然會有一間古董店啊!他在心中高興老天爺的幫忙,這下子不用假借問路之名了,說自己是來這裏參觀古董就行了嘛!

“歡迎光臨。”嬡憐盡責的喊着,乘機打量這個男人。

東方人中很少有這麼高大的體格,一雙鷹眼不怒而成,看起來就很有所謂的王者之風。嬡憐也是個業餘的模特兒,看多了俊俏的男人,卻第一次發現男人竟然能俊美得如此具有侵略性。

水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喝着茶。原以為這個男人會知難而退,誰知道他竟然跟蹤她進了“魅惑人間”,看來他立不只是單純的想把傘借給自己,而是另有所圖。

擎天充滿希望的看着嬡憐手中的熱茶。她嘆了一口氣,心中淌血的把沒喝過的茶遞過去。

“請用茶。”

他不客氣的接過熱茶,嬡憐嘟着嘴進了內室,無可奈何的又沖了一杯茶。這一次,她急急忙忙的喝了一大口,宣佈了她的所有權,堅決不讓任何人再染指她的熱茶。

擎天撫摸着溫暖的茶杯,仍然看着坐在窗旁的白衣女子。

“我第一次到這家古董店,能請你替我說明講解一下嗎?”他的語氣說明了他只習慣別人聽從命令。

“嬡憐,”水灧喚道,完全無視於他的意願。“你帶這位先生參觀一下。”

直覺的,她感覺到一股危險,心中有聲音在尖叫,拚命的要她離這個男人遠一點。

嬡憐沒有走過來,她發現那個男人的眼光有點嚇人,決定以自己的性命安全為優先考慮。

“我要的是你。”擎天直視她,努力想看穿那雙清亮的眼眸。“我要你來解說。”他補上一句,相信自己已經達到威脅的目的。

水灧挑眉,沉着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嬡憐發誓她在兩人之間看到火花。

很少有男人敢這麼大膽。數百年來,有過數不清的男人追求過白水灧,卻全被她冰冷的態度給嚇得駐足不前,少有這麼勇敢堅定外加不要臉的人,一看到她就展開密集攻勢,還一臉有信心把她釣上手的表情。

“要我解說也行,不過價格可不便宜。”水灧放下茶杯,娉婷的直起身子。

“我付得起。”他直直看着水灧,不掩飾眼中的激賞。“況且,我相信有那個價值。”

“別太早下定論。”水灧聽出他話中的暗喻,只是淡淡一笑。

既然他一心不怕死的纏着自己,不整整他似乎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水灧領着他到門口,介紹首飾類的古董。

“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他直接的問,看都不看那些古董一眼。

“應該是你先報上姓名吧?”水灧回問了一句,拿起一支發簪在手中把玩。

很好。擎天在心裏暗暗決定,他喜歡聰明的女人。

“我叫龍擎天。你呢?”

“姓白,取蘇東坡名句‘水光瀲灧晴方好’中水灧二字為名。”

“果然是人如其名,一個美得像西湖的女人。”擎天嘆道,一雙迷死天下女人的眼睛開始放電。

水灧老神在在的轉過身子,明知道他沒有在聽,卻仍然訴說著一些古董的歷史。

嬡憐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暗地裏替龍擎天捏了一把冷汗。水灧可是修鍊界中出了名的冰山美人,聽過她大名的人,沒幾個敢招惹她。現在這個龍擎天居然步步進逼,看樣子兩人還是初次見面,他就纏得像塊牛皮糖,難保水灧一發起火來,不會用法術對付這個高大男子。

龍擎天靠得極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合於禮儀。水灧能感覺到溫熱的呼吸吹拂着她的頸項。

她不着痕迹的過開一步,龍擎天卻又逼近一步。

水灧忍無可忍,有些生氣的轉過身來,卻剛好和他面對面,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只差幾吋,她就會偎在這個男人的懷中。

令自己有些詫異的,她居然感覺到一陣驚慌失措,想向後退開,身後的紫檀木柜子卻擋住她的去路。在一瞬間,她甚至有一種錯覺,感覺到自己的一切都在龍擎天的籠罩之下,如落入陷阱的小動物,無法動彈也無法逃脫。

“你在怕什麼?”他把白水灧的一切掙扎都看在眼中,有些好笑的問。

聲音越是低沉輕微,所隱含的溫度就越是熾熱,身為情場老手,擎天太了解這一點。

“我沒有!”水灧還想挽救自尊心,嘴硬的回他,奈何有些發抖的聲音泄漏了她的緊張。

老天啊!她是怎麼了?眼前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個凡人,身為修鍊者,她竟然有些畏懼龍擎天所散發的侵略氣息,要是傳了出去,簡直會笑掉別的修鍊者的大牙。

從來水灧不否認自己有些看不起人類,直到遇見戀荷現在的丈夫,那個為了戀荷甚至肯以死諫求師父的男人,她才真正的發現,凡人之中還是有着能撼動天地的情感,比起他們這些無血無淚的修鍊者,水灧不能比較兩者的生命意義。

“你沒有什麼?沒有怕我?還是沒有怕你自己的反應?”他問道,逼迫白水灧給他回答。她躲不開,瞬間竟被他控制在股掌間。“我沒有。”她重複着,卻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好可怕的男人。管他是修鍊者或是凡人,反正水灧只想快快逃開。

他伸手握住她的玉手,把兩人交纏的手舉到眼前,假意欣賞着她手上的發簪。

“好美,簡直美得奪人心魄。”他喃喃,眼光直直盯着白水灧,若有所指的稱讚。

水灧用力掙脫龍擎天的箝制,但是發簪卻被他拿走,看着他緩慢的摩裟發簪,她全身一震。

“你會冷嗎?怎麼在發抖?”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卻仍然要問,眼看已經把白水灧逼到死角。

她存心避開話題,不理會他有心挑起的曖昧氣氛。

“要是你喜歡這支發簪,我可以算便宜些。”水灧說道,努力把話題轉回古董上。

“開個價吧!”他爽快的說。

水灧看了看他手中的發簪,微微一笑,決定要敲他一筆。

“二十萬。”她仔細觀察龍擎天的表情。

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嬡憐,聽見水灧開的價錢,一雙眼晴突然瞪得大大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令眾人意外的,龍擎天只是挑起濃眉,卻沒有如水灧預料中的拒絕她的出價。

擎天俐落的開了張支票,交給水灧。

“這支發簪不值這個價錢。”她誠實的說。

“我知道。”擎天看着手上的發簪,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剩下的,買你對我的印象。我相信你不會忘記我。”

水灧忍住把支票扔回他臉上的衝動。好狂傲的男人!難道他以為能用錢收買她?

“這些錢,你白花了。”她冷冷的說。

擎天笑着,輕易的掌握一切的發展。

“是嗎?為什麼我有一種預感,覺得你會永遠記得我呢?”

“胡思亂想。”她毫不留情面的下結論。

他仰頭大笑,渾厚的笑聲直透她的耳膜。

“如果獵物不掙扎,那麼狩獵起來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擎天自言自語着,決定今天的出擊到此為止,逼得太急,只會嚇跑她。“叨擾很久了,我想起一些事情,先告辭了。”他看着白水灧,眼睛裏閃爍着得逞的光芒。

水灧恨不得他早些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小姑娘,”他轉過身,對着嬡憐說道:“借把傘給我如何?我剛剛上山時忘了帶傘。”

還來不及阻止,嬡憐已經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油紙傘。紫竹柄,八十四骨,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留下來的。

擎天接過油紙傘。“改日再登門還傘。”丟下一句話,也不知是說明或是威脅,屋內的兩個女人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已經走出了屋外。

水灧頹然坐回椅上。該死的,一時沒有察覺,居然又給了他再來“魅惑人間”的機會。

摸不清情況的嬡憐,拿着支票在一旁高興的跳來跳去。

“哈!太好了,居然來了這麼一個凱子。”那支發簪是她一年多前在台北天橋上買的,花了五百多塊,戀荷還笑她被人坑了,說那支發簪甚至不值一百元,害她傷心了許久,誰知這突然冒出一個凱子,笨笨的用高價買下來。早知道古董的生意這麼好做,她乾脆把模特兒的工作給辭了,來這裏努力學習騙這些凱子。

“你不該借他傘的。”水灧幽幽的說。

嬡憐不在乎的揮揮手。“哎呀!白姊,你太多心了,不能借傘是你們蛇精的禁忌,和我沒關係,反正這筆錢不要白不要,那個凱子喜歡用錢砸人,我樂得收錢就是了。”

水灧看着窗外。透過絲絲的雨簾,能看到龍擎天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她不喜歡那種感覺,突如其來的,她完全措手不及,硬生生的就被控制住,受制於他侵略的眼神。

“我不喜歡這個男人。”她其實也不能分辨自己心中的感覺,只是拚了命的想逃離。

嬡憐停止了蹦跳,正經的看着水灧。“是嗎?我覺得你對他的態度很奇怪。”

她沒有說出來,連水灧看那個男人的眼神也怪怪的,失去了平日的淡漠、冷靜。她明亮的眸子擁有了流麗的光彩,能讓人感覺到其內的情感。

那是屬於人類的眼神。

更精確的說,那是屬於女人的眼神,有着女人的迷惘。

認識水灧十多年,嬡憐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這種柔弱。人類女子擁有這種柔弱並不稀奇,問題是,這個在修鍊界中最着名的冰山美人,一向以冷淡不動感情著稱的白水灧,居然在一個男人面前顯得無助?

“怎麼個奇怪法?”水灧轉過頭來,感興趣的問。

嬡憐靜默半晌,避開自己心中的猜想,閃爍的說:“何必問我?我相信這個龍擎天鐵定會再找上門來,到時候你自己評估一下,看看自己對他究竟有什麼特別感覺不就行了?”

水灧失笑,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嬡憐有些不甘心,大膽的又接著說:“說不定你會步上戀荷姊的後塵,下嫁給凡人為妻。”

她靜靜的看着嬡憐,臉上沒有表情。

“我想不會。戀荷會落入情海是因為她咎由自取,愛管閑事的因果輪迴所致。她數十年前幫助了一縷被禁鎖在紅玉鐲子中的魂魄,勸魂魄去轉世,還違反天條,讓魂魄在轉世后擁有前生的記憶。雖然成全了一段數百年的愛情,但是天庭終究饒不得她,陰錯陽差下,穆家的人引來凌家的人與她相遇,加上凌家又收藏了她的正身數百年,算起來她和凌家也有未了的緣分,或許正應了戀荷她自己所說的,冥冥中都有一個定數,那個定數早就註定了,她這個花妖是沒法子修成正果的。”水灧回想起前不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兩段故事。

“所以戀荷姊下嫁給凡人?”嬡憐還是一臉迷惑。“可是師父不是說過嗎?戀荷不能愛上凡人的,那是花妖的禁忌,她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

這是最近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修鍊者小心翼翼的不觸碰禁忌,活了將近千年,卻仍然躲不過情關?為了一個男人,就甘心捨去一切?

在西湖畔,那個痴情的吸血鬼雷恩也曾問過她。

到底什麼才是禁忌,修鍊者一直把禁忌想得如此可怕,而戀荷竟然無畏的犯下禁忌,甚至連魂魄都灰飛煙滅,依然無怨無悔。

難道你不會對人類口中的愛情好奇嗎?雷恩曾這樣問她。

水灧無法回答。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自己去問戀荷就行了,她丈夫是北部的中藥藥材經銷商,在台北有住處,離這裏還滿近的。我給你住址,你去煩她吧,別老向我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她避重就輕的敷衍嬡憐。她還能說什麼?自己都摘不清楚了,哪裏還有答案可以給人家。

嬡憐喜孜孜的拿了住址,正大光明的把住址和支票一塊兒放進自己的口袋。

“那我先去找戀荷姊了,晚飯就在那裏吃吧!”衝著戀荷疼她,嬡憐相信自己能撈到一頓晚餐。

知道這小丫頭是行動派的,說做就做,水灧也見怪不怪了,只是點點頭,又回到窗前那個她最喜歡的湘妃竹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景與滿池的荷花。

“白姊,你要不要一起去?”嬡憐不抱希望的問,果然看到水灧搖頭。聳聳肩,她慢慢的走出“魅惑人間”。

哈!只來看了兩小時的店,轉眼間就有二十萬的進帳,簡直太好賺了嘛!看來這可是個肥缺,她以後可要常來才是。

立在窗前的水灧,心中所想的是那把傘。

數百年前的宋朝,一場落在西湖的雨,白衣女子身旁伴着青衣丫鬟,向一個男人借了把傘。一切的起源只因那把傘,她的故事被傳誦了千年,成為一個令人膽寒的借鏡。

老天爺啊!水灧全身震動,雪白的貝齒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嘗到一絲鹹鹹的血腥味。

這是一個怎麼樣的巧合?水灧聽說過,那把挑起一切是非的傘生得如何模樣。

紫竹柄,八十四骨的油紙傘,和嬡憐借給龍擎天的傘一個模樣。

綉芙蓉2003年8月12日更新

在車子裏凍個半死,最後竟然換來一支木頭髮簪?

如雪雙唇青紫,臉色蒼白的瞪着自己的大哥,終於明白古人為什麼會大義滅親了。有這種親人,不快點把他滅掉,難道還留下來遺害人間嗎?她在心裏發誓,要是現在手上有刀子,她非戳他幾刀泄憤不可。

“來,這個送你。”他把發簪往妹妹精心設計過的頭髮上一插,漂亮的髮型馬上變得像鳥窩。

她已經沒有力氣吼叫了,突然很羨慕武俠小說中所形容的,用眼神就能取人性命。

如雪現在正用眼神在替她老哥分屍。

“去死吧!你這個冷血又兼沒眼光的笨蛋。”她用發抖的手拿下發簪,不屑的在龍擎天面前揮舞。“你送這種東西給我?這種發簪在台北天橋上是論斤賣的,丟五百塊給攤販,就能抱一大包回家。”她誇張的說。

“你不要?好,那我就收回來了。”他若有所思的微笑着,和如雪交換位子,重新坐回駕駛座。

發動車子時,擎天又對那條小徑深深的看了一眼。

“還在留戀啊?我以為你去了那麼久,那個女人應該到手了吧?”如雪挑明了問。

“欲速則不達。這一次我要慢慢來。”他回答,把發簪貼身放好。

“發簪是那個女人給你的?”

擎天搖搖頭。“不,她賣我的。”

“賣?”如雪皺起眉頭,不贊同的看着哥哥。一個被包養的女人就算了,但是一個“賣”的女人?就算那個女人如何的出色,她不能接受哥哥居然會對那種女人有胃口。

“看來你的格調比我想像的低。”

明白如雪誤會了他的話,擎天笑了幾聲。“她賣給我的只有發簪,沒有別的。”

如雪鬆了一口氣。“還好,差一點嚇死我。”她的腦袋一向轉得快,已經接近胡思亂想的地步。

“她是賣古董的,在山裏有一間古董店,從首飾到傢具一應俱全。”擎天向妹妹說著“魅惑人間”的一切。

“在山裏開店?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喔!”如雪說道,開始感覺到這個白衣女子的奇特處。

“沒錯。我懷疑她是走高價位路線,以高價賣出古董給行家,以得到暴利。”別的不說,光光那支發簪,轉手就賺了十多萬新台幣。不過,擎天大略瀏覽過其中的展示品,絕大多數都是難得的精品,恐怕連故宮的收藏都比不上。

白水灧是為了整他,所以才開高價,賣給他一支木簪子。

很好,她如何出招,他就如何拆招,就不信自己無法馴伏這個神秘美人。

心湖被撩動了,一池春水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以賽車好手的車速疾駛下山,擎天驀然想起“白蛇傳”中的一段情節。許仙初見白素貞之後,整夜不能安眠,心裏的紊亂和他如今差可比擬。

心猿意馬馳千里,浪蝶狂蜂鬧五更。

從此以後,平靜的生活正式離他龍擎天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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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凡塵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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