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夢君睜開眼睛,窗外傳來蟲嗚蛙叫,桌上燭火燃起,空氣中飄散着她熟悉的藥味。

好餓!她撫着咕嚕叫的肚皮,勉強翻身下床,“砰!”地一聲,兩腿虛軟無力的她摔到地上。

睡在門邊椅上的大毛聞聲急忙進入內房,“你醒了。”

“大毛哥。”夢君記得這個傢伙。

“別亂動,你身子骨還很虛,快回床上躺好。”他趕緊扶她回床上。

“我睡了幾天?”

“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了。”

“喔,那我的工作……”光看大毛臉上為難的表情也知道沒了。誰叫這病來的不是時候。

“先別管這個,大夫交代過等你醒來把這碗葯先服下。”阿毛端起桌上冷掉的葯碗來到床前,“抱歉,葯冷掉了。”

“沒關係。”她捧起葯碗一口咽下。

依照她以前的經驗,這種對普通人兩三天就可以痊癒的小感冒,對她來說卻是得睡上七天七夜,躺在床上一句半月的。

“謝謝。”

“還客氣什麼,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討生活。”阿毛靦腆一笑,“張總管說你可以暫時留在相國府里養病,等身體好了再作打算也不遲。”

夢君心裏感動,這相國府里的人真好,這應該歸功他們有個好主子。她對斐玉樓嚮往之心又增加幾分。

大毛將碗收好,“對了,你兩天沒吃東西,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看還有什麼吃的。”

“麻煩你了。”她擠出笑。

“你等等,我去去就來。”他拿着碗快速離去。

夢君疲憊的躺回床上,正要闔上眼休息一下,驀地下腹傳來陣陣痙攣抽搐,如受電擊的她身子一僵,額頭冒着冷汗。

糟了!

她勉強攀着床柱步下床,搖搖晃晃的移動腳步,躓跛得跌跌撞撞,也顧不得痛楚,此刻她只想去抒解……

天哪!這個三更半夜的時候要她去哪找茅房?

而且這不是她家,也不是客棧,而是戒備森嚴的相國府,她說不定還沒走出房門就被人當刺客關進牢裏。

不行!她忍不住了。

“咿呀!”一聲推門而出,還好門外沒人看守,可能她身份卑微,也或許是相國府有貴客臨門。

幽深漆黑的夜空下,看不見盡頭的長廊樑柱上掛了一排大紅燈籠,燈火照亮漆黑,漾着喜慶。

夢君倚門佇立,左顧右盼,現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了有路就走。咬牙忍住一波接着一波衝擊着她肚子的翻攪脹痛,她深呼吸的移動沉重的步伐……

而大毛迴轉房裏時,房門敞開,屋內空無一人,被褥凌亂。

“鏘!”地一聲,碗摔落地面。

“怎麼回事?”門外衝進巡邏守衛。

“小夢、小夢姑娘不見了。”

???

正急着找茅房的夢君,渾然不知府里為了找她已經亂成一團。

她一面靠着牆走着,一面搭着下腹的穴道暫時壓抑,強忍着陣陣痙攣。也不知道走到哪一院哪一房了,就是看不到茅房。

通常茅房會在廚房后或宅底邊角落,可是光這廣大的庭院就讓她彷彿走了好幾年,她真想像露宿一樣就地解決。

“砰!”地一聲。沉浸思緒的她沒注意前方轉角,迎面一個巨大物體撞倒她虛軟的身體,手指也離開了穴道。

該死的!她好想“解放”。

她趕緊按住穴道,兩道秀眉打了結,微惱的抬頭看看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的傢伙,順着華麗的銀袍上移,還沒看清對方的模樣……

“怎麼是你?”

“你怎麼會在這?”熟悉男性的嗓音低沉充滿磁性,夢君凝神一瞧,震驚得仰視那偷去她的初吻,還來她夢裏騷擾的臭鬍子。

真是冤家路窄!

“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李威挑了下濃眉。驚喜之意泛出唇角,但被濃密的鬍子遮住,她看不到。

這戒備森嚴的相國府可不是尋常人說來就能來的,為了躲避逼婚,他藏進相國府,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防護做得滴水不漏,宅苑裏禁止人進入,除了少數口風緊的侍衛,以及少數的總管知曉,家丁或奴僕只知有貴客來訪,卻不知是他。

夢君勉強攀牆站立,“你不該出現在這,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萬一被發現,你小命就……該死的!”

另一波泄潮衝擊讓她臉色刷白,臉蛋痛苦扭曲。不行了,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沒時間管他,她得趕快找到茅房。

她在關心他,這讓他心頭忍不住竊喜,留意到她瞬變的臉色,“你還好吧,臉色好難看,怎麼了?”

“我忍不住了。”說話有氣無力,她勉強靠着牆,搖搖晃晃得就像風中的蒲柳。

李威趕緊上前攙扶,“忍不住什麼?”她好像很痛苦。

“我要……”溫暖的臂彎支撐了她,她無力推拒,更惱的是自己身體竟不由自主的偎進他懷裏。“要什麼?”看她痛苦的神情,他的心揪緊。

“帶我去……”

“是不是要找大夫,我馬上去叫人請。”擔憂語氣溢於言表。

“不是,不是大夫。”渾然沒察覺他話中異樣,她連忙搖頭,虛軟的持過一波波下腹陣痛,緊握住他胳臂,陣陣抽痛痙攣讓她不自覺的使勁,指甲都搖進他手臂中。

“那你要不要先躺下來休息?”

夢君再度搖搖頭,她快沒力氣開口。

“那你要不要喝點水,還是吃點東西?”

拜託!她都快一瀉千里了,還問她這個。

她勉強擠出微弱的嗓音,“帶……帶我去茅房。”

“什麼?”他沒聽錯吧!

“茅房!”她強調。

“茅房?”

“是!”夢君咬緊牙關,瞪了眼羅哩巴唆快變鸚鵡的傢伙。從小被餵了太多毒藥,使得她體質本身有排藥性,只要宣洩完身體自然恢復正常。

李威很想笑,可是沒膽笑出聲,免得被她的眼光分屍。

她白了他一眼,“你廢話很多。知道茅房在哪裏嗎?不知道的話就別擋我的路。”想使力推開,卻連手臂都舉不起。

“你該不會是要……”他小心翼翼的問。

“麻煩你閉上你的嘴上她感覺頭也跟着痛,她怎麼會遇到這麼個遲鈍的大老粗,沒看到她快不行了……

“你讓開,我……啊!你幹嗎?”冷不防她身子騰空。

李威打橫抱起她,“我帶你去比較快。”姑娘家都重顏面,而這種私密之事自然不好意思,難為她“忍”那麼久。

“不……不用了,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他……他竟然帶她飛上了屋頂,嚇得她不得不攀緊他的肩膀,她想過餓死、憋死、病死,還沒想過摔斷脖子。

“噓,你想吵醒大家嗎?”

夢君噤聲,將着了火的臉埋進他胸口,他身體傳來的溫暖滲透她的心扉。

???

御風而行,不一會兒,李威抱着她翻躍屋頂,飄然落地,來到一處有假山流水的花園庭院中,在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宅宇環抱中,藏在花香里有棟十尺見方的宅子,燈火通明,門是漆紅扉開,窗子高三丈余,屋頂是綠色琉璃瓦,白色的牆壁,從外觀看起來就像公主住的房間。

“進去吧!”

“那裏是茅房?”不會吧!那麼奢華。

“放心吧,裏面沒有人。”這是他專用茅房。

“謝謝。”顧不得閨女矜持,夢君火燒屁股的衝進那間茅房華樓,“砰!”地一聲關上門。

李威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門后,驀然聽見身後傳來輕細的足音。

“怎麼回事?”

“樓弟。”李威回頭,“怎麼有空過來?”

“剛剛那位姑娘是你帶來的?”斐玉樓不苟同的蹙眉。

“算吧!”他渾然未覺自己冷硬的唇線勾起淺淺幸福的弧度。

斐玉樓臉色一沉,瞪着玩世不恭的他,“我這是相國府,可不是楚館秦樓,煙花之地。”竟把女人帶進府。

“拜託,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我怎麼可能還有興緻去找青樓女子,她只是個普通姑娘,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隨便一個去王府通風報信,他就可能斷終身。

他娘是趕鴨子上架,只要他娶妻,娶誰都沒關係,地位尊卑身份都不計較,只要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搞得他現在連上妓院都不敢,就怕有心的女人乘機偷種,到時他就算不願娶,他娘也會請皇上下詔。

“那她總不會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你問我我問誰?”

斐玉樓敏銳的觀察到李威深邃眸子漾着溫柔,似乎對那姑娘可不是普通朋友的關心,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難得看他如此在乎一個姑娘,平日他總是流連百花叢,放浪不羈,溫柔多情遊戲人間,若非母命催婚急,恐怕他永遠都不會想定下心。

在李威的娘親發出逼婚令后,許多曾與李威有一腿的眾家女子和為他翩翩儀錶傾心的千金全上門,嚇得他連夜跑人,就怕莫名其妙被推進婚姻的坑。

蓄起鬍子怕人認,躲躲藏藏百來日,有家歸不得,四處投靠沒人敢收留,李威的娘親與當今太后情同姐妹,誰敢得罪。

最後還是跑進了相國府,一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二來難兄難弟,有難同當,李母也會念三分情。

“那麼她是誰?”這才是斐玉樓好奇的。

“她……一個朋友。”李威回頭瞄見他玩味的神情,立刻三緘其口。這小子外表溫文儒雅,待人和善謙卑有禮,其實一肚子壞水,扮豬吃老虎,所有的人都給他騙了。

“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沒見過?”斐玉樓露出無害的微笑。心裏盤算着這情報不知道值多少。

“樓弟主持國家大事,勞苦功高,日夜操勞,我會照顧我的朋友,這等小事就不勞你費心。”狡猾的狐狸!

“這好像是相國府?”

“樓弟,做人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算得太精,這樣才會活得長命百歲。”他攬過斐玉樓的肩。

“身為相國,先齊家后治國,多少要知道府里發生的一切,免得被搬光都不知道。”雖說他忙於政務,府里都交給大小總管,並不代表他對府里不關心,看來得請大總管來報告。

“想那麼多幹嗎,天塌下來還有為兄頂着,走走!難得你有閑來探望吾兄,我們兄弟倆去喝兩杯。”

“那有什麼問題。”來日方長!不急。

“真是奇怪,我們之間的曖昧謠言滿天飛也不是一兩天,可是為什麼還是那麼多千金姑娘來我府里登門求婚。”

“這是你當王爺的命。”權勢利慾使人迷。

“你不也一樣,可是乾娘就不管你,成天吃齋念佛,我娘要是有乾娘一半溫柔慈祥就好了。每天拿聖旨威脅我娶老婆,拜託,家裏有她一隻母老虎就夠了,還找一個來給自己罪受。”

他們的娘親是義結金蘭的姐妹,沒有血緣關係,少年同在師塾求學而認識,李威的娘是坦率不拘小節,做事不經大腦,打架生事連祖父都受不了,才會把她送去念書;而乾娘不同,溫婉高雅的千金小姐,羞澀纖細,一副急需人保護的楚楚憐人模樣,在都是男人的師塾里,他娘就變成乾娘的救星。

兩個女人相知相惜,互相照顧,直到他娘被先父皇看上,任尚書職位的祖父就把她送進宮當貴妃,他娘和乾娘才中斷了聯繫。而後乾娘也嫁給了欽差大人,兩個知己再度在官場上重逢,卻都是挺着大肚子當娘了。

後來她們還相約生男女則結為親家,誰知卻都生了個帶把,他娘還嫌惡的怪他幹嗎那麼早出生。

每每咳聲嘆氣,皇上又英年早逝,身為貴妃怎可能改嫁,更別提懷孕,而乾娘也因身體不好,生完了斐玉樓就不再懷孕,兩個女人希望破滅!

這些往事他娘依舊津津樂道,而今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希望他完成她跟乾娘未完的遺憾,生兒生女都好。

拜託,八字都還沒一撇!他還想多逍遙幾年呢。

乾娘都不急了,他娘卻小鍋乒乓碰碰跳,搞得京城人盡皆知,十四王爺急着要娶親,任何人都可以去征妻,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害他在親友兄弟面前都抬不起頭,甚至驚動皇兄也來問候一聲,他是不是不行了!

斐玉樓嘴角浮現淡淡具深意的微笑,沒有接話。

“唉,現在好男人真的缺貨缺那麼嚴重,怎麼京城所有的姑娘都到我家拜訪。”就算他變臉了,還是整日有姑娘送上門。

斐玉樓送他一個白眼,“別把自己捧太高,小心摔得重,哪天碰到不賣你賬的姑娘,你就會嘗到苦頭。”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這是忠告!”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怎麼可能為了一朵花放棄整片花園。”李威不可一世的朗笑。

斐玉樓笑而不語,說不定那位茅房裏的姑娘就是風流博愛的李威的剋星!

兩人相偕回到了前廳,隔着扉開的大門,他們瞧見門外站崗的守衛增加,侍衛加緊巡邏,一副如臨大敵的備戰狀態。

“昨天兩個,今天十個,看守牢犯也不必用到軍隊吧,在你府里我還跑得掉嗎?”李威揶揄着,以眼神詢問斐玉樓。

他微皺了下眉,“左方,右正。”信步到門外。

“相國。”左方和右正上前單膝跪地。

“這邊吵吵鬧鬧是幹什麼?”

“啟稟相國,根據大總管表示好像有來路不明的人誤闖相國府。”左方抱拳一揖,“為以防意外發生,特別增派人手戒備。”

“是刺客嗚?”李威走出門。

“叩見王爺千歲千千歲。”眾奴僕跪拜。

“不必多禮。”他揮手。

“不好意思驚動王爺。”左方和右正起身。

“沒關係。”李威環顧了下這裏的人手都是斐玉樓的貼身侍衛,全調度過來,誰來守相國府?“把人馬都撤了,這樣勞師動眾,反而引人側目。”

“可是……”左方和右正相視一眼,偏頭望着主幹。

斐玉樓步出大門,“撤了吧,你們不用擔心,王爺的嗓門不小,府里就那麼點大,他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被人殺到腦門還不會叫。”

“是。”左方和右正抱拳一揖,吆喝一聲,侍衛們整齊的退去,偌大的庭院恢復寧靜。

“你剛剛的話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斐玉樓淡然一笑,“會思考表示你有進步。”他拍拍李威的肩離去,“有什麼問題就找大總管,我不奉陪了,你自個多保重。”

留下李威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

終於舒服多了。

夢君蹲了近半個時辰,才從內急的窘迫中解脫。看樣子這次她是這些日子太累引發的傷風,過幾天就沒事了。

寬敞的茅房裏瀰漫著玫瑰花香,她蹲着的茅坑前,放着個半人高可雙手環抱的巨鼎。

起先她不知道那有什麼作用,以為巨鼎里裝的只是清除茅房裏異味的花瓣水。

無心的慢慢觀察,牆壁里嵌着竹營連接水,源源不絕的水夾雜着花瓣注入鼎中,鼎里滿水,水面飄滿了散發濃郁香氣的花瓣,而鼎足下還有個跟竹管孔大的洞,強勁水流泉湧出,像瀑布般直泄沖洗着她蹲着的茅坑。

她才恍然大悟,花瓣水是洗茅房用的。就像史書上記載的李冰築都江堰工程的縮小版,這個發現讓她驚愕不已。

這恐怕只有有錢人才會費事的引水清洗茅房,一般人哪有這種閑工夫管茅房干不幹凈。

而這鼎里的水還可以順便洗手,多方便。

夢君心想等回山寨里也要弄一個,這樣以後上茅房也不會憋氣憋得臉紅脖子粗,不小心還會踩到屎。

宣洩完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她正打算要推門而出,門外傳來交談的人聲,讓她的手停在門把上。

“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巡邏的侍衛增加一倍?”

“我也不清楚,不過難得看見大總管面色那麼凝重,各房的總管都被叫到議事廳,現在還在開會。”

“是不是有刺客?”

“好像是吧……”聲音漸行漸遠。

刺客?難道是李威被發現了?糟糕,她得趕緊去警告他!

夢君急忙步出茅房,而門外已不見李威蹤影,忽然聽見一陣鬧烘烘的聲響。她循聲而去探究竟,才轉頭,冷不防一個黑影冒出,嚇了她一跳。

“你好多了?”李威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她臉色丕變,“你怎麼還沒走?”這傢伙不怕掉腦袋?這可是相國府,不是客棧任憑他來去自如。“我在等你出來呀。”

“不用等,你快走。”夢君急推着他。

“走?走去哪?”他困惑不已。

“你再不走,到時被人發現就走不了了。”

“被人發現?”倒是她孤身進入相國府不引起誤會才……等等,她該不會就是那些侍衛口中的刺客?

“你不是刺客嗎?”

“你是刺客嗎?”

兩人同時開口。

“我不是。”異口同聲。

“那你怎麼會在這?”

“那你怎麼會在這?”

“你這個臭鬍子不會先等我把話說完。”夢君薄慍的嗔道,雙手叉腰,“我問你,你是怎麼溜進來?”是她弄錯了嗎?如果他不是刺客,那誰才是刺容,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相國府?

李威搖搖頭,“我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那你又是怎麼進來?這裏是相國府,不是尋常百姓能夠進出,門禁森嚴,若非經通報或允許是不得擅闖,否則很容易被當成刺容……”他的話被一個石破天驚的大叫打斷。

“就是她。”

“大毛。”夢君一怔,看了許多人全聚集過來。怎麼大家的表情都看起來很嚴肅,彷彿發生什麼大事?

大毛氣呼呼的衝到夢君面前喳呼,“小夢姑娘,你怎麼隨便亂跑,你可知道大家為了找你弄得人仰馬翻!”還害他挨罵。

“我……”她錯愕得還沒來及開口辯駁,站在大毛身後穿着儒袍的中年男子爆出嚴厲的聲音。

“不得放肆,沒看到相國的貴客在此嗎?”

大毛心一驚的連忙退後,中年男子轉而面對李威恭敬謙卑的拱手作揖,“李公子,真是失禮了,這些下人不懂規矩,驚動了公子,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沒什麼,大總管,你客氣了。”他揮揮手。

“貴客?!”像被人摑了一巴掌,夢君慢慢轉動震驚的眼瞳,直視着狼狽心虛避開她視線的李威,吐出那兩個如針扎痛她心的字眼。

原來她的擔憂全是枉然,他根本不是刺客!是貴客!哈,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痴,難怪他會對這裏像自己家那麼熟稔。

她憤然的僵直着纖柔的身子,深呼吸的揚起飄然絕艷的微笑,卻染不亮那雙秋瞳,“李公子,真看不出來。”輕細的聲音如鋼絲,尖銳得足以刺穿李威繃緊的神經。

她笑的時候比發火的時候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緊張的道:“夢君,你聽我解釋……”

她微笑的打斷他,“李公子,你還需要解釋什麼?貴客就算是放屁,也沒有人敢說臭。”能夠當相國府的貴客,身份地位一定不俗,只要他指她是刺客,直接可以把她定罪關起,也不會有人質疑。

“放肆,你說這什麼話。”大總管倒抽口氣。

“大膽,這裏豈是你這丫頭能夠隨便亂闖的?驚擾了貴客休息,你十條命都不夠賠。”石總管低斥。

“唉!你怎麼會這麼胡塗,就算我有心也保不住你。”張總管眉頭擰起,後悔引她入門。

夢君也知道相國府不同一般尋常人家,哪容人到處走動觀光,“張總管,大毛,各位總管,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她朝習對她諸多照顧的人深深鞠個躬,“我肚子不舒服,急着找茅房,卻又不知道在哪,還好遇上了李公子……”她刻意的強調“李公子”。

李威心涼了半截,大片烏雲籠罩在他頭頂。

“小夢,你這丫頭真是……”張總管搖頭嘆息。

“張總管,我很抱歉。”一方面是為了他好心收留,她卻給他出亂子,一方面也是為自己亂跑連累大家而道歉。

“算了,你快跟我回去下人房裏,我有事同你說。”張總管說著就要帶她走。

“喔。”大概是要跟她算醫藥費吧!

她要走了!

李威胸口挨一記悶棍,恐慌得像心臟被挖掉似,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她就這樣從他生命中消失。

“且慢。”他急喊住眾人,透着不怒而威的嗓音隱藏住心頭那份惶恐不安,“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啟稟李公子,這丫頭是新來的廚娘,可是似乎不太能適應,所以……”張總管客氣的道。

“廚娘?”李威看向她,原來她不是刺客。

夢君睨視他,唇邊挑起譏諷的線條,“對呀,我打算在相國府工作,怎麼,李大公子,你有意見嗎?”

“沒,我怎麼敢?”他苦笑,可以感受到她無形的怒氣。

“放肆!”大總管低斥,“怎麼可以對相國的貴客無禮。”

“我還不是相國府的奴婢,他也不是我什麼人,為什麼不能說?”夢君不卑不亢的抬起不馴的嬌靨。光想她還被他偷去初吻,還被他當猴兒戲耍,她就一肚子火!

“你可知道他是當今……”大總管吹鬍子瞪眼睛。

李威趕緊打岔,免得他身份泄漏,“大總管,不要緊的,她是心直口快,別跟她計較那麼多。”

“小夢,你太失禮了,還好李公子不計較,還不快跟李公子道謝。”張總管彌勒佛的臉也扭曲。

“誰希罕他幫我說話,誰知道他安什麼心。”夢君冷哼一聲,犀利的寒眸射向弔兒郎當的李威。“你……你這野丫頭還口出惡言!”大總管氣得渾身打顫。

“好啦,大家都別吵了。”李威揉揉發疼的頭,“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怎麼同她解釋就讓他傷透腦筋。

“可是,李公子,要是相國問起的話……”害得相國府鬧得雞飛狗跳的元兇就是她,怎能輕易饒過?

“這點大總管放心,我會跟相國解釋。”李威看了夢君冷然的嬌顏,“還有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讓她留下吧。”她原來那麼需要工作。

“誰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夢君想到自己曾為他心憂如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他卻在一旁偷笑,她就一肚子火。

“放肆,像你這樣刁蠻不馴的女人,我們相國府豈能留下你。”

“大總管,別激動,就讓她到我身邊伺候我,我正好也缺個丫環。”像她那麼沖的脾氣,在其他房當差也只會受罪。

“這……”大總管沉吟,感覺得出李威對夢君這丫頭有種異於常人的關心,否則也不會任她爬到頭頂還幫她說話。

“此事就這麼決定,你們都退下,夢君,你留下。”李威淡然的語氣不容反駁,眸光不曾離開她片刻。

“是。”眾人一揖。

不知是福是禍,張總管意味深沉的看着她,“小夢,李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自己好自為之。”喟然長吁了口氣,他拍了拍她的肩。

他那隻大掌讓李威看了有些礙眼,一股悶氣鬱結在心口。她對每個人都態度溫和有禮,惟獨對他就是沒好臉色。

“我知道了。”夢君撇撇嘴。

“你明天找府內管奴僕的吳總管報到。”大總管板著臉,“還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別以為有李公子幫着,就可以胡作非為,聽清楚沒?”

“是,大總管。”要不是為了一睹夢中情人,她根本不想待下,特別是在這臭鬍子身邊。

“夢……”李威送着一票人退去后總算鬆口氣,回看喜怒形於色的夢君,話打在舌尖。

“李公子,有什麼需要?小夢在此為你效勞。”她低身一福,皮笑肉不笑,笑得李威頭皮發麻。

他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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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色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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