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南微微一笑,扶住她的頰,深深切切、如醇酒般的一個吻。可可閉上眼,讓他的唇舌盡情的和自己繾綣。

“他們交合了。”

天機的靈識站在無垠虛空中,觀視那億萬千百條命線聚集之所。每一條命有如水草般蠕動,有些互相糾纏,有些永遠分開,有些命線終期一生只是靜靜獨立。

忽地,一抹光點劃破虛空,命線的溫床受到震動,開始由慢而快,密密震動,到最後撼動了天地,無法隱匿。

天機身子微微一晃,立時被震回凡間,一雙強壯的手立刻扶住她。

她雙腿無力地軟倒,雪白的臉上滿是細小的汗珠。楊克急急將她抱起來,放到卧房的床上,交握的雙手為她渡氣穩住心脈。

“我解不開。楊克,我解不開……”

這是沉重的天劫,憑她一人之力,術法再精深,又怎麼檔得了?

她長聲嘆息,掩面不語。

可可進病房的時候,一位年輕到甚至讓人懷疑滿十八歲沒有的大男生已經站在裏面,身上穿着實習醫生的綠色制服。

坐在床上的荻荻看見她,對她眨眨眼。背對她的實習醫生沒發現身後有人,緊張得說話都打結了。

“……總之大概是如此,更細節的情況等主治醫生巡房時,親自為你解答。”

“謝謝你,親愛的。”荻荻拋個飛吻給他。

那個大男孩的耳根都紅了。

“嗯咳!”她實在太同情,決定出聲解救。

實習醫生趕緊拿着病歷,含糊地告罪一聲,紅着臉出去。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啃到未成年少年,到時候別怪我救不了你。”

“相信嗎?他覺得我很迷人。”荻荻愉快地笑道。“唉,現在竟然還會有臉紅的男生,好可愛啊!年輕真好!”

“是『年輕真好騙』吧?”可可把自己帶來的水果沙拉放在桌上吐槽。

她找出餐具,兩人各自一盤沙拉,吃了起來。

“對了,我再過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荻荻宣佈。

“醫生說的?”

“他說『差不多那個時間』,差不多就表示一定是了。”荻荻揮掉不重要的細節,“出院的第一件事,我要去全身SPA按摩一下。住了九天的醫院,我已經快長香菇了。”

可可在腦子裏算一下時間。

“那天是星期四,我應該有空……OK,我這兩天會去你那裏收抬一點衣物,放到我家去。如果突然有工作的話,就得等星期四齣院我們一起去整理了。”

荻荻愣了一下。“為什麼衣服要放去你家?”

“你不會以為我還會讓你回到那間公寓吧,朋友?”可可翻個白眼。“我的沙發雖然比不上幾萬塊的名床,讓你睡一陣子還是挺舒服的——除非你那麼殘忍,堅持跟我搶床睡。”

荻荻一陣感動。

其實這幾天她已經在擔心出院之後要去哪裏,她對那間公寓已經失去安全感,可是前途茫茫,又不曉得該如何安排。

沒想到可可已經幫她想好了這些。

“可可,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荻荻握住她的手,低聲道。

可可笑着拍拍她,把吃完的沙拉盤往桌子一放。

“希望羅伯森那裏有一點進展了。”

“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太訝異,這種闖空門的案子是最難查的,又不是說歹徒有留下指紋什麼的……慢着!指紋,手,手套!荻荻突然坐直起來。

“什麼?你想到了什麼?”可可連忙扶着她。

“那張照片,他的手……可可,你可不可以聯絡一下羅伯森,讓我再看一眼那些照片?”

“好,等我一下。”可可迅速掏出手機撥號。

原本以為羅伯森不會為了荻荻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就趕來,沒想到他二話不說,一句“十五分鐘后見”,馬上趕過來。

“我欣賞他。”放下手機的可可不得不說。即使羅伯森可能對她沒有相同的觀感。

“我也是。”荻荻露齒一笑。

她們雖然像傻大姊,個性率真,但對人的本質有一種直覺,很少出錯。

十五分鐘后,羅伯森果然準時抵達,葛瑞絲一如以往跟在他身後,三個年輕女人互相打了招呼。

羅伯森等她們招呼完,直接切入正題,“我今天也正她要過來,不過我們還是先來看看荻荻要的照片。”

三個女人偷偷吐舌頭,好像上課聊天被老師抓到。

荻荻接過他遞來的照片,然後抽出手部被放得最大的那張。

“我這幾天一直覺得自己漏掉什麼,可是剛醒來的那天頭太痛了,沒有辦法好好想。”她指指他的手。“看,他的手套!”

可可看向她指的地方。“那個手套……有什麼不對嗎?”

羅伯森和葛瑞絲在床的另一邊,歪着頭一起打量。

“這裏有一個菱形的陰影。”荻荻指了指手背的部分。因為照片的彩度很低,不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這是J&B的特殊品商標!”

羅伯森眉心緊鎖,迎上她興奮的眼神,不是非常了解。可可又看了那個菱形陰影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被你這樣一講,確實有點像。”

荻荻振奮地向兩個警察解釋,“J&B是一間男性飾品專賣店,專賣皮夾、皮帶、皮手套這些皮飾——”

“我知道。”葛瑞絲乾乾地插口:“我上個月買了一條皮帶送我朋友當生日禮物,去掉我半個月薪水。”

荻荻對她露齒一笑。

“所以,這是J&B賣出的手套?”羅伯森皺眉。即使如此,範圍也太大了。

“不只如此。”可可接口道:“J&B有時會出現一些特殊商品,不會放在店裏販售。通常是他們的皮件設計師試做的樣本,等到制出成品之後發現成本太高或是尺寸不合,不適合量販,這時他們會把這些特殊商品打上一個獨特的商標,只有同行識貨的人才會去找。”

羅伯森頓時恍然,“這個手套是J&B的特殊商品之一。”

“是的。”荻荻得意道:“J&B的老闆通常會保留特殊商品的銷售記錄。雖然名單還是不少,起碼有個方向了。”

除非那人的手套也是偷來的。不過可可把這個烏鴉嘴的想法放在心裏。

進房至此,羅伯森終於露出笑容。

“這一點幫助很大,謝謝你。”他轉頭向葛瑞絲示意一下,葛瑞絲立刻拿出一小台播放器。“我本來要來,是因為我們終於找到一段錄音。”

“什麼錄音?”可可奇道。

“那天有人打電話去取消荻荻的外賣訂單。”羅伯森看着她們。“為了避免客戶糾紛,金龍餐館對外賣來電都有錄音。可是他們的磁碟空間很小,後面的錄音已經蓋掉前面的。我們實驗室這幾天一直在過濾出沒有被蓋掉的部分。雖然聽起來斷斷續續的,有些部分的聲音有些失真,或許你們聽得出打電話的人是誰。”

荻荻打個寒顫,可可立刻環住她的肩膀。

羅伯森一點頭,錄音開始播放。

“……是……街……對,取消……先生……什麼……”突然間,一句很清楚的話跳了出來:“——我只是要取消,不必送了!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

嘟——電話掛斷。

可可和荻荻互望一眼,最清晰的那句話讓兩人陷入沉默。

“你們認得出這個聲音嗎?”羅伯森緊緊盯着她們。

兩人沉思半晌,荻荻先開口,“那個感覺很熟悉……”

可可完全明白她的感覺。“老實說,音質本身聽不出來,他好像經過變音。

“可是?”羅伯森看着她。

可可和荻荻又互望一眼。

“他講話的方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我又說不出來是哪裏。”荻荻深思道:“我總覺得,如果能恢復他正常的聲音,或許我會認得出說話的人是誰。”

可可也跟着點頭。

羅伯森想了一想:“好,我讓實驗室的人將聲音的頻率做不同程度的改變,看看有沒有辦法盡量接近原始聲音,到時候再讓你們聽聽看。”

“麻煩你了。”可可對每次都讓他空手而回有些歉意。

羅伯森只是微微一笑。

“這是我的工作。荻荻,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說三天後。”她起勁地道,可可對她挑一下眉,她吐了吐舌頭,自動糾正:“好吧!他是說『可能』三天以後,今天晚一點再做個檢查才能確認。但我相信一定不會差太多的。”

羅伯森對她迫不及待想出院的心情微笑。以前幾次因公受傷,他也住院到很不耐煩過。

“好,我會請員警這陣子到你家附近多巡邏一下。”

“不用了,可可要我搬過去跟她一起住。”荻荻感激地看着朋友。

羅伯森瞄她一眼,呃……為什麼他的眼光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

“方小姐還是一個人住嗎?”羅伯森怪怪地說。

“還是”是什麼意思?

她開口正要回答,病房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可可順手接了起來。

“哈啰?請問你找誰……啊?是你啊!”她突然半轉身去低語。“幹嘛?……好啦,晚點再說……病房現在有客人,bye-bye!”

她飛快掛下話筒。現場三雙眼睛盯着她看,羅伯森最超然。

“咳,沒事,一個朋友打來的。”她清清喉嚨,努力重抬話題。“對啊,荻獲要搬去我那裏住。”

“打電話來的是誰?”荻荻好奇地道。

“朋友。”

“什麼朋友?怎麼是找你不是找我?”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耶你!可可用眼光謀殺她。

“是南先生?”羅伯森微笑——太溫和了,很恐怖。

“南先生!”荻荻驚天動地的叫起來。

可可決定等四下無人就把她滅了。

“咳,今天害兩位多跑了一趟,我們保持聯絡,bye-bye。”

可可跳起來,把兩尊桿在那裏的門神請出去。

羅伯森只是看她一眼,領着葛瑞絲離開。

她一關上門轉回來,荻荻猶不知死活的在那裏手舞足蹈。

“你們兩個真的湊在一起了?你有沒有告訴他,他是你的夢中情人?你們上床了嗎?他的功夫如何?『配備』優嗎?別相信那些蠢話,尺寸絕對很重要!告訴我告訴我,所有細節統統告訴我!”

既然警察離開了,可可開始打一個稱手的枕頭把她滅口——

這種場面不能說不詭異。

咖啡座的一張小方桌,四邊各坐着一個人,身分分別是“前妻”、“前妻”、“狐狸精”,和“另一個前妻”。

身為無辜路人甲的“另一個前妻”——成萸,慢慢享用她的柳橙汁,深深感謝上帝沒有讓自己扯進其他三人的混亂里。

這個超複雜關係鏈是這樣的:

第一位前妻趙紫緩,金髮狐狸精若妮曾經是她前夫的未婚妻。

若妮對這段關係比較無所謂,因為當時紫緩已經跟她老公柏特離婚了,而她會跟柏特訂婚與其說是多深的感情,不如說自己當時年輕識淺,覺得愛情沒那麼重要,所以和他一段門當戶對、相敬如賓的婚姻也不錯。

後來,柏特決定回到前妻身邊,她變成“前未婚妻”。自尊心雖然受傷,感情上倒沒有太大問題。

第二位前妻,姜無慮。

直到現在想到這一段,若妮心裏依然不是沒芥蒂——當然無慮對她的芥蒂可能更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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