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已經忘記如今是身在何處,耳邊除了斷續的喘息聲,還有那陣雨打荷葉的細碎聲響。聽得久了,那些聲響倒有些像是輕柔的笑聲,嘲弄她竟然如此的迷醉在這個男人懷中。
激情的需索因為她的配合逐漸變得不可收拾,昊極摟抱起懷中的嬌小身軀,安置在自己的胸前,直到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只能依附着他。
“你會帶壞我。”她抗議似的吐出這句話,星眸半閉。
兩人的唇只分開了幾秒鐘,他眷戀極了那香甜誘人的紅唇。“相信我,我會盡全力的。”昊極承諾着,呼吸急促而不穩定。他像是嘗不夠她,要不夠她嘴中的甜蜜,雙臂持續的收緊,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這一生再也無法分開。
他感覺到慌亂了。他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子,對於男女之情他並不陌生,但是這種激烈的撼動是他不曾體會的,就像是一把火從體內燃燒而出,除非得到她的溫柔,否則那把火會將他的神智焚燒殆盡。他忘了一切,包括那些撈什子的鬼任務,此刻只有懷裏的這個女人是最重要的,他的思緒無法容納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事。
直到那聲尖叫生劃破了寧靜的空氣,懷裏的莫愁渾身一僵,原本攀在他頸項上的雙手將他推開,一張素凈的臉而有些煞白。
“該死的!”他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眉頭緊皺。那是葛薰衣的聲音,昊極也聽出來了。“你留在這裏不要動。”他搖搖莫愁的肩膀,直到她點頭之後才鬆手,迅速的朝那些學生跑過去。
七,八個黑衣男子正準備強行帶走那五個女學生,男生們為了保護同學,不停的上前阻止與扭打,但是終究敵不過這些高頭大馬的成年男人,有幾個學生已經被推倒在地上,或是掉進滿是污泥的池子裏。林睦德拿出書包里的鍋碗瓢盆奮戰,勉強用平底鍋解決了一個黑衣男子。
昊極衝進混戰中,幾個俐落的翻踢就撂倒了三個男人,一轉頭卻看見其餘的黑衣男子都在對付杜若。
能被尊稱為校園裏的大姊頭,杜若的拳腳功夫當然比一般女孩了得。要是一對一打起來,她還勉強能收拾這種成年男人,但是當四個大男人一起圍上來,杜若也沒轍了。因為杜若的身手最矯健,所以這些人格外用心對付她。一不小心,手上的電擊槍就被踢飛了,現在四個人分別抓住她的四肢,努力的想把她扛進一部轎車裏。
她正在絕望的扭動着,冷不防原本扣住她雙腳的那兩個人悶哼一聲,下一秒鐘就軟倒下去。杜若乘機掙脫開來,頭上幾聲呼呼作響的風聲,她還來不及看清怎麽回事,另外兩個也倒了下去。
昊極把電擊槍丟給她。“還好吧?”
杜若點點頭,眼睛裏投射出崇拜的光芒。“不愧是黑社會的大哥,三兩下就解決了這些傢伙。這些人是誰?怎麽敢在光天化日下擄人?”
“我說過了,我不是黑社會的。”昊極恨恨的解釋,發現還有兩、三個黑衣男子不死心的要抓女學生,匆匆說道:“你把男生聚集起來,對付這些人不用手下留情,就當作是體育課在發泄體力。”
莫愁站在原地,制止不了那陣顫抖。她不知道這陣顫抖是因為眼前的危機,或是因為岳昊極剛剛的那個吻。那個幾乎要將她的神魂強行擄獲的吻,至今令她的唇瓣隱隱作痛,她還能在上面嘗到那個男人的味道。沒有時間再深想了,看見一個男人單手拎起葛薰衣的衣領,莫愁再也無法待在原地不動。
以雷霆萬鈞之勢,她狠狠的撞擊上那個黑衣男人,讓他因為腳步不穩而鬆開葛薰衣。
“見鬼了,怎麽又冒出一個娘兒們?我們到底是要抓哪一個?”黑衣男人咒罵著,不死心的又要來抓葛薰衣,女孩一個地上翻滾,溜到了跌坐地上的莫愁身後。
“上頭已經交代過了,看到就抓,可以錯抓,不能錯過。”另一個黑衣人回話,抓住班上一個叫唐淑美的女孩丟進車子裏,不懷好意的轉身逼近莫愁她們。
莫愁緩慢的退後,好不容易才勉強站起來。“你們要想清楚,這樣子是犯法的。”她的聲調有些發抖。
“老子當然知道這樣是犯法的,但是宋老闆的命令不能不聽,你們這些小丫頭就認命吧!”黑衣人冷笑着,伸出手就要抓莫愁。
“你們這些王八蛋。”葛薰衣罵道,伸手從書包掏出一本小說,想也不想的往那兩個逐漸逼近的黑衣人砸去。雖然有些心闞,但是眼前的情勢危急,還是先保住小命重要。
一看到有武器,莫愁也加入投擲的行列,接過幾本小說,開始沒命的往壞人身上丟去。可惜丟了幾本,都被黑衣男人不當回事的擋開來;就算砸到了,他們也只是嘲弄的笑着。
“笨女孩,這種薄薄的書能有什麽殺傷力?還是乖一點束手就擒,這樣身上也能少一些淤青。”
莫愁拉住葛薰衣的手,已經準備要撥腿狂奔了。岳昊極正忙着應付別的傢伙,不可能分神來救她們,看來除了自求多福之外,別無他法。
葛薰衣卻發出一聲冷笑。“嫌我的書薄嗎?那試試這一本如何?”
一本深褐色的小說飛過半空,準確的砸中男人的面門,發出砰然巨響。男人晃了晃,之後兩眼一翻的倒地不起。
“那是什麽?”莫愁好奇的問。
“外國的原版羅曼史。”她努力的繼續把書扔出去,但是對方已經有了警覺心,每一本飛書都被躲過。“外國的原文小說比較厚,有的還是用木頭做的,封面、封底各有一公分厚,被砸到的話可不是開玩笑的。”眼看武器快要用盡,葛薰衣也開始冒冷汗了。
莫愁深吸一口氣,還是勉強護着自己的學生。“還有沒有小說?繼續丟他,看能不能撐到岳昊極過來救我們。”
女孩可憐兮兮的搖頭。“老師,我現在才明了什麽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小說,心裏在淌血,為心愛的小說鞠一把同情淚。
莫愁瞠大雙眸,只差沒有跟學生一起尖叫了。兩個黔驢技窮的人淚眼汪汪的被拎起衣領,眼看就要被扔進轎車。
“放開她們。”一個冷靜而陌生的聲音響起,所有的黑衣男人都在瞬間停止了動作。
“陸先生,這是宋老闆的命令。”黑衣男人為難的說。
一個年輕的男人緩慢走出樹蔭處,俊美如希臘雕像的臉龐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宋尋豐也說過,你們必須聽我的命令行事,不是嗎?”疑問的尾音包含無限的威脅。
穿着正式服裝的男人扶起葛薰衣,體貼的讓她站好。年輕女孩兩眼發直,直盯着這個俊美得過火的男人看。
“陸先生,您這樣會令我們很難向宋老闆交代。”黑衣男人不甘心纏鬥了半天,居然一點成果都沒有。
被稱為陸先生的男人揮了揮手。“宋尋豐那裏我會負責說明,現在你們馬上給我消失。”堅定的語氣不容拒絕,黑衣男人們魚貫的上了車,轉眼間就絕塵而去。
所有人靠攏過來,昊極走到莫愁身邊,因為發怒而皺着眉頭。
“我不是要你待在原地別動嗎?”看到那些黑衣人抓住她時,他的一顆心差點沒有迸出胸腔。昊極知道自己麻煩大了,他居然忘記任務的重要性,將所有的目光與重心都膠着在君莫愁身上。
他必須保護的是東方旭的女兒,卻又對這個女老師失了神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的笑容所牽引。
“那些人要抓葛薰衣,你總不能要我在一旁袖手旁觀吧!保護學生是老師的職責之一,要是讓那些人抓走我的學生,那我就該死到家了。”她不服氣的瞪回去,雙眸睜得大大的,素白的臉上就只見一雙黑寶石似的汪汪大眼。
昊極在心裏強迫自己冷靜,他還有人必須應付,跟君莫愁的爭論可以等到私底下再進行。
“看來宋尋豐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花了多少錢才能請到你來插手這件事?”
“反正是你付不起的價錢。”男人淡然一笑。
昊極認識這個男人,在他為“鬼魂”工作的幾年間,兩人曾經交手過幾次。陸磊驥是這一行有名的闔異分子,他不屬於任何組織,大膽的行事也令人捉摸不透,要請得動他出馬,價碼非得是天價不可。
“跟東方旭為敵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宋尋豐已經是窮途末路了,為他工作只會增加你在特務界的敵人。”昊極簡單的說。
陸磊驥點點頭,“我當然明白這點,再說我目前還沒有接下宋尋豐的工作。我答應前來看看這個工作,只是想跟東方旭的女兒打個照面,看看東日與西月的女兒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就是因為我的遲遲不肯行動,所以宋尋豐按捺不住的先派人出來綁人,他打算拿女孩跟東方旭談判。”他的目光掃過五個女孩,最後落在昊極守護着的莫愁身上。
“不會是這一位吧?年齡似乎不對。”
“她是這些孩子的老師。”
“只是這樣嗎?你對她的保護態度令人起疑。”陸磊驥優雅的執起莫愁的手親吻。
“姑娘,幸會了。”
昊極無法分辨心裏那種複雜的感覺,看見陸磊驥親吻莫愁,他的心裏就是十分不舒服。“你會接下宋尋豐的工作嗎?”
“我還要衡量一下情況才能決定,畢竟跟『鬼魂』為敵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再者,我懷疑宋尋豐根本付不出我的價碼。東方旭已經把他整得太徹底了,現在他手上的企業只剩下一個空殼,拿不出多少現金的。”他露出一個微笑,令那張俊美的臉看起來更令人炫目。“目前還不能斷定你我之間是敵是友。”
“不管如何,我要謝謝你出面救了我們。”莫愁忽視昊極要她閉嘴的眼神,笑着站出來插嘴,不喜歡大男人們自顧自的談話,把她當不存在似的談論。
“我沒有幫上什麽忙,其實剛剛的情況我可以不用出面,你的男人已經完全掌控情勢,我只是冒出來讓事情提早結束罷了。再說,我也看不下那些人愚蠢的行動,居然光天化日就想搶人。”陸磊驥的眼光閃過一絲微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帶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無疑是一個優雅如歐洲貴族的男人,但是在俊美的面容下,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危險。
葛薰衣已經看呆了,眼鏡之後的眼睛閃爍着愛慕的光彩。危險而優雅的男人,簡直像是從小說里走出來的男主角,怎麽能不讓她心醉神迷?雖然那個一邊當導師,一邊又身兼黑社會頭子的岳昊極也十分出色,有幾分男主角的氣勢,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經為君莫愁神魂顛倒了。死會難以活標,葛薰衣還是對這個優雅的男人多了幾分興趣。
“喂,把口水擦一擦。”黎迷迭看不過去的推推她。“你那眼神像是只要他一開口,你就會無條件倒貼過去。”
女孩沉思的皺起眉頭,認真的問:“你想他會接受我的倒貼嗎?”
“如果他勇氣夠,覺得應付得了老爸與老媽的話。他剛剛不也提過,接受宋尋豐的邀請是為了要見┅┅”黎迷迭笑着回話,無意間接觸到岳昊極的眼光。看見他警告似的搖搖頭,她不禁詫異的僵直了身子,把剩下的半句話吞回肚子。
掩飾着無意間聽到那段對話後的震驚,昊極不動聲色的轉過頭看陸磊驥。“宋尋豐還會這樣私下行動嗎?”
要是有內行人插手,他還不必很擔心,因為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要好好保護人質。他擔心的是宋尋豐又派出那些什麽都不懂的混混,無知的行動往往會帶來可怕的危險,極可能會傷到莫愁或是這些女孩。
“很難說,畢竟東方旭已經把他逼得走投無路了。”陸磊驥的眼光又在女孩們的身上掃視了一遍,突然發現一個戴眼鏡的女孩用作夢似的眼光看着自己,他禮貌性的點點頭,頸背的寒毛卻敏感的豎起。
他感覺到某種不確定的危險。這就奇怪了,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國中小女孩,能夠對他這個特務高手造成什麽危險?就算她是東方旭的女兒,他也不該有這種反應,何況現在根本不能確定,說不定眼前這個戴眼鏡的女孩只是個平凡的國中生。這種難以捉摸的危險讓陸磊驥直覺的想逃開,轉了個身子,他繼續面對岳昊極,以及他懷抱里那個一臉好奇的年輕女子。
“我會好好考慮是否要幫助宋尋豐的。”陸磊驥說道。
“這個情形最好不要發生,我不希望與你為敵。”昊極嚴肅的說。這個年輕人太過聰明,兩人幾次作對,都耗費他許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任務。
“我只是想滿足自已的好奇心。”陸磊驥一臉無辜,撂下一句啞謎似的話就翩然離開了。
兩個成年人與一堆小毛頭沉默了半晌,突然之間像是解禁般開始吱吱喳喳,學生們的問題如潮水般湧來,連莫愁也加入追問的行列。
“那些人是誰?為什麽要綁架女生?是人口販子嗎?”
“該不是你的仇家吧?”
“是因為你惹到別的黑社會頭子,所以他們要來綁架我們嗎?”杜若一臉正經的問,她還一邊分神檢查自己的電擊槍,剛剛耗電太多,看樣子回去必須充電才行。“那我們是遭到池魚之殃羅?”
“話不能這樣說。『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當學生的基本常識,現在岳老大有難,我們幫點忙也是應該的。”陳安瑞努力替自己的偶像脫罪。
莫愁則是跳起來抓住昊極的領子,憤怒的對着他的臉喊道:“你答應過我,不把學生卷進那些幫派事件的。”
昊極還沒來得及替自已辯白,葛薰衣又以高分貝的聲量發問,企圖壓過其他人的問題。“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叫什麽名字?”她不知道從哪裏摸出紙筆,興匆匆的準備做筆記。
而黎迷迭則是站得遠遠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心虛的表情,像是剛剛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昊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試圖在腦子裏分析自己的判斷。
他的猜測會是正確的嗎?如果是真的,那麽整件宋尋豐事件根本只是東方旭丟給女兒的測驗,這位大人物八成是要測試一下女兒的能力,看她是否有能耐應付這種事件。而昊極這個保護者,說穿了只是個防止整件事情出軌的“保母”。看來,東方滅明一接手“鬼魂”就擺了他一道。東方滅明可能是怕他明白整件事之後,會拒絕接受任務,所以一開始沒有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知。
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不然東方旭怎麽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兒暴露在危險之下,卻只派了他一個人來保護?東方旭能夠如此放心,那麽想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領子被整個掐緊,胸腔中的空氣不敷使用時,昊極才結束了思考,銳利的眼光回到那張在自己眼前只有五公分遠、怒氣騰騰的小臉。
“你快點回答。”一旦發現自己的學生有危險,莫愁就像是只被惹怒的小母獅子,對着這個高大的男人齜牙咧嘴,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才陶醉在他的懷抱里,因為他的吻而意亂情迷。“你答應過我的,怎麽現在又讓那些黑幫的事情沾染到學生?”
逼問聲像是念念的蜜蜂叫聲,昊極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終於勉強鎮住了場面。
“先回學校去,一切事情,找個適當的時機,我會跟你們解釋。”昊極不容拒絕的說道,鋒利如刀劍的眼光掃規眾小蘿蔔頭,滿意的看見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快速的一個轉身,他往植物園門口走去。
學生們毫無選擇餘地的,乖乖的跟在他身後走。至於莫愁,仍緊抓着昊極的領子,一路被拖出了植物園。
上課鐘響,幾個學生從二樓的福利社衝出來,嘴裏咬着麵包、懷裏兜着中午要吃的便當,在走廊上狂奔起來,跑過莫愁身邊的時候,還撥空行了個童軍禮,口齒不清的問聲好。
莫愁手拿着綠水國中發給老師的第一張悔過書,秀眉皺得緊緊的。
訓導處的孫主任好像看她不太順眼,不滿意她大搖大擺的帶着學生戶外教學,更不滿意她允許特別班的學生繼續帶着那些違禁品到學校來,在教室里開伙、在課堂上討論文藝小說。然而今天早上大鬧訓導處的事件,無疑是火上加油。
今早三年級的一群男生為了爭球場,演變成廁所的群架,雙方打得正激烈,被奉為校園大姊頭的杜若被請到現場,還沒來得及勸架解決糾紛,訓導處孫主任就帶隊殺了過來,跑得慢的一群人全被帶回訓導處,在門口罰站,杜若也懶得解釋了,孫主任平常抓她抓慣了,不會相信她是來勸架的。
莫愁在班上問了林睦德,把事情搞清楚之後,跑到訓導處跟主任討人,堅持要把罰站中的杜若帶回班上。她堅持勸架的杜若不該被罰站,可惜主任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法,兩人愈吵愈烈,直到在門口罰站的學生全都畏罪潛逃,最後校長也被驚動。所有人都為這個嬌小的女老師捏一把冷汗,訓導處孫主任更是不懂,這麽一個像是風大一點就會被吹走的小女人,哪來那麽大的脾氣,居然敢對他大吼,校園裏的不良分子可是一看到他就手腳發軟啊!
最後,所有的學生無罪開釋,但莫愁撈過界,干擾了訓導處負責的職務,必須在今天下課之前交出一張悔過書。她看着手上這張薄薄的白紙,心裏有預感,要是訓導處的教育方法跟她不一樣,那麽接下來勢必是長期抗戰,她肯定會常常接到這種悔過書。
她把那張紙塞到牛仔褲的口袋裏,不當回事的聳聳肩。她打算請葛薰衣幫她捉刀,那女孩看過的小說不計其數,文筆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小小的一張悔過書應該難不倒她,莫愁只是有些擔心葛薰衣會把悔過書當成短篇小說寫。
經過轉角,她彷佛聽到叫喚的聲音。莫愁停下腳步,不確定的看看四周,特別班的教室離這裏還很遠,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君老師,這裏啦,一樓圍牆外面!”這次聲音更清楚了。
莫愁靠到二樓的欄杆旁邊,果然看見全班的學生站在圍牆外,興高采烈的向她揮手,一身運動服的昊極也仰起頭,微薄的層挑高一邊,扯出一個有些邪氣的笑容。
“你們怎麽不回教室上課?”她俯下身子喊道,沒有綁起來的頭髮垂落臉頰。幾乎每當她綁起頭髮,昊極就不由分說的把她辛苦弄好的髮髻拆開,把她的髮夾丟得到處都是,最後莫愁也放棄了,懶得跟他作戰,任由頭髮披散在背後。如今,她甚至已經慢慢習慣,他那伸手進她長發中戲弄的動作。
柯文其向她揮舞着一張許可單,獻寶似的叨開嘴大笑。“君老師,岳老大替我們弄到一張戶外教學的許可單了,你再不下來,我們要走羅!”
“不可以丟下我。”她喊了一聲,開始考慮要從哪個地方下樓。“要是膽敢丟下我,你們學期末的操行成績就完蛋了。”
“那你現在下來啊!從樓上跳下來吧!我們也省得到校門口去接你。”林睦德壞壞的笑着,存心捉弄莫愁。“再不跳下來,我們不讓你跟羅!”
柯文其不客氣的往林睦德的頭上敲了一記。“不要亂出餿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開不得玩笑的。”
“開不得玩笑又如何?她總不會真的跳下來吧?”林睦德拍拍哥兒們的肩膀,要他放心。
兩個男學生忙着談話,沒有注意到二樓的情況,倒是他們身邊的一票同學眼尖,全都聰明的退到三公尺之外,深怕遭到池魚之殃。
“你們還不了解她嗎?”昊極示意兩個男孩看二樓,低沉的聲音里有着不可能錯認的笑意。
莫愁已經脫下高跟鞋,用牙齒咬着細細的皮革,手腳俐落的翻過二樓的欄杆。“我真的要跳下去羅!”因為嘴裏咬着東西,所以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她發現自己翻牆的技術愈來愈好了,大概是最近都有在練習的原因吧!想當初她在學校還是個好寶寶,從來沒有爬牆的經驗,怎麽成了老師,反而時常要陪着學生爬牆。
柯文其只來得及發出慘叫聲,林睦德則是拋出裝滿食物的背包,盡責地伸出雙手,嬌小的身子從二樓飛撲下來,把兩個男生整個撲倒,三個人在地上跌成一團。
“要命啊!”被壓在底下的柯文其呻吟着,雙手在柏油路上亂抓。“你真的跳下來了。”
莫愁跳下來的時候雙眼緊閉,直到安全之後才張開眼睛,駕喜的動動雙腿。“不會痛耶!”高跟鞋在跳下來時飛離她的嘴邊,正巧掉到昊極身後。
“下面有墊背的,你摔在上面當然不會痛啊!”林睦德掙扎的站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自己書包里的食物。苦着一張臉,他拿出書包里有些稀爛的高麗菜。“糟糕,摔爛了。”
“沒關係啦!反正你本來不就打算要把它剁碎的嗎?摔爛和剁碎也沒有什麽差別。”葛薰衣安慰道。
莫愁站起身子,臉上沒有一點的罪惡感。“今天上哪裏去戶外教學?”她發出疑問,順手接過杜若遞來的皮包,想把車鑰匙拿出來。
“學生們說他們有主意。”昊極回答,拿起還有些許溫度的高跟鞋,想也不想的半跪下身子,用手掌執起莫愁只穿着絲襪的腳,想把那雙美觀卻不實用的高跟鞋套回她腳上。
她扶着昊極的肩膀,信任的伸出腳。當溫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腳,莫愁又感覺到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慌亂。他的手指摩擎着腳底細緻的肌膚,幾乎今她忘卻呼吸,引起一陣席捲全身的顫抖。就像習慣了爬牆一樣,她也逐漸習慣這種撼動,甚至還偷偷喜歡上這種奇怪的震動。
“我們打算找個地方包水餃。”黎迷迭宣佈着。
“你們心裏已經有理想的地點了?”莫愁問道,眼睛卻沒有看向學生們,仍舊低着頭,像被催眠了一樣,着迷的看着專註幫自己穿鞋的昊極,捨不得移開視線。
“是啊!他們打算到我家去。”昊極站起身子,兩人的目光還在交纏。“不要用這種眼光看着我。”他忍無可忍的低吼着,聲音只讓彼此聽見。
“什麽樣的眼光?”她同樣低聲問道,絲毫沒發現自己低低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喘息。
“就像是現在我們身邊沒有任何人,而你渴望我再度吻你。”對於莫愁,昊極太明白自己的自制力有限。夢幻般的目光,令他險險要失控。
“我才沒有。”她終於移開眼光,一張臉紅通通的。
掙脫開他催眠似的眼睛,莫愁的腦子才變得比較清楚些,黎迷迭的話慢慢滲入她的思維里,她倒吸一口涼氣,僵硬的看着學生們。
“你們剛剛說要去哪裏包水餃?”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去我家。”昊極走到她身後,有些捉弄意味的又露出那種帶有邪氣的笑容。他低下頭來,在莫愁耳畔無限惋惜的說道:“真是糟糕啊!今天早上出門時,我忘記要訓練狗兒的人把狗關起來了。”
“君老師,你的臉色不太好,難道你不喜歡水餃嗎?”林睦德看着莫愁,不解的發問。
他是故意的!她完全能夠肯定。莫愁瞪了昊極一眼。要是此刻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不會渴望他的吻,她會渴望把他端得跪地求饒。現在為了在學生面前維持形象,不造成暴力的示範,她只能把滿腔怒氣忍下來。
“我很喜歡水餃。”她保證的說道,隨即又嘆了一口氣。“我只是不想跟狗兒比賽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