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可是魯肉飯不是用碗裝的,而是放在一隻白色瓷盤中間,魯肉汁像是用點—的圈在盤子邊緣;大腸頭呢,被極好的刀工切得極細,混着薑絲,綴着綠色香菜放置在另一隻白盤中。

而她最愛的虱目魚肚則是被攪成糊狀,置於淺盤中間,而在旁邊浮動的液體,應該就是所謂的「湯」了。

郝美麗看到這些東西,立即發難,「這是什麼東西?」

「你點的菜啊,只不過我為了應景,加了些小創意在裏頭。」他讓侍者幫他將餐巾鋪在膝上,笑着對她說:「這叫中菜西吃,不錯吧?」

在她的怒目注視下,帶着笑容,拿起刀叉,切了一小段涼拌黃瓜,放在口中細細品味。

「真是美味非凡啊!」而後,殷勤地對她說道:「吃啊,美麗,我記得這些都是你最喜歡吃的,怎麼,胃口不好嗎?」

這些東西她是很喜歡,但是當她看到虱目魚肚成了一坨糊狀物之後,立即食慾盡失。

但是看到亞倫那似笑非笑、十足嘲諷的眼神后,就算它是一坨泥巴,她也得硬着頭皮把它吃下去。

終於,她拿起湯匙,舀了口魚肉泥,目光直視着他,然後張口吞下,抿了抿嘴,將那口魚泥給咽下肚后,優雅的喝了一口水,露出淺淺的微笑,「是啊,你說得沒錯,中菜西吃,滋味非凡呢!」

【第三章】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甚至連音樂也聽了好多首。

郝美麗見亞倫還是不着邊際的談天說地,再也捺不住性子,雙手撐着桌面站了起來。

「怎麼了嗎?」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休息睡覺。」

他看了看手錶,「才九點,時間還早。」

「是嗎?如果我還要繼續聽你廢話下去,再早都不嫌早。」

「你想聽我說什麼?」

「實話。」

「實話?什麼意思?」

她坐了下來,雙手抱胸,頗為不悅的質問:「我要知道,你到底回來找我幹什麼?」

這時候,亞倫伸手招來侍者,囑咐幾句后,不一會兒,九人小樂隊、在旁待命的侍者全都退場,頓時偌大的餐廳只剩兩人。

「有些話……我想親口對你說。」

她的表情已經是明顯的不耐煩。「說吧,我聽着。」

「其實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若說有什麼話能讓郝美麗的情緒當場崩潰,那麼就當數這句再適合不過了。

郝美麗霍然站起,雙手抓住桌沿,激動的問:「你說什麼?」

無懼於她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神色,亞倫鎮定如常的回道:「這十年又三個月零七天,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想到當年自己那蠢樣及慘狀,郝美麗眼眶泛紅、鼻頭髮酸,淚水想止,卻是不爭氣的落下。

這淚水不是傷心,而是氣自己的不爭氣。為什麼事隔這麼久,她還是為他當年的杳無音訊傷心不已?

「你如果有想過我,那麼你不會連一通電話都不打:你如果真的有像你說的,從來沒忘記我,你不會連一封信都不回……你知道我打過多少通電話、寫了多少封信?在沒接到任何回應之後,又花了多少時間才說服自己,你要我等你,只是你不經意的一句玩笑話嗎?」

「美麗——」

「不要叫我!」她憤怒的制止他,「如果你只是要玩弄我的感情,你大可以誠實的對我說,你以後不會再回來,我也不會對你抱着任何希望!」

「不,我不是隨便說說,我回來了,我遵守了自己的諾言。」

她仰頭大笑,輕哼了兩聲,「是嗎?那我也遵守了我的諾言——我等了你,直到你回來。現在,我們都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她聳聳肩。「好了,當初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吧?」

「不,美麗,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們兩人能有新的開始。」

「不好意思,我對這提議沒有興趣。」

她丟下餐巾,轉身欲離去,亞倫卻追在後頭,拉住她的手,使勁將她扯了回來,強迫她面對他。

「放開我!」

「我不放!」

「你要是不放開我,等一下別怪我無情!」

「美麗,我和十年前的亞倫·萊特已經完全不同了。」

她冷笑,「是嗎?」說著,雙肘抬起,直探他的膻中穴。

沒料到他的身子往後一縮,避開了她的攻擊,這一進一退之間,情勢扭轉,她整個人跌進他的懷抱中,動彈不得。

郝美麗氣喘吁吁的抬起頭,瞪視着他。

「彆氣,我說過了,我和以前已經不一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和我比力氣,你永遠占不了上風。」

「放開我。」

「不放,除非你肯坐下來,好好的聽我把話說完。」

「休想。」

他呵呵一笑,「我不介意這麼一直抱着你。」

眼見情勢比人強,她退讓了,而亞倫也遵守他的話,放開了她。

她別過頭去,不願面對他。「好,你究竟要說什麼,一口氣說完吧!」

「我愛你!」

這話一出,立即讓郝美麗回過頭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以為你隨便說說,我就會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他口氣十分堅定,「但是,我會讓你相信的。」說著,他雙手一拍。

身後立刻出現了兩個身穿黑色制服、顯然不是這家餐廳的人,他們抬着一隻箱子走過來。

亞倫在她面前將箱子打開,「這裏頭,全是當年你寫給我的信。」

看着眼前滿滿的信件,她不敢置信的用雙手捂住嘴巴。

他隨手抽出一封信,打開念道:「亞倫,這已經是我寫給你的第五十三封信,為什麼你都不回信給我呢?是不是你交了新的女朋友,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才一直不願意回信給我?如果是這樣,你只要給我個消息,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的。」

接着,他又打開另一封信。

「亞倫,明年我就要國中畢業了,你會回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我的同學都說我騙人,明明沒有個金髮藍眼的男朋友,卻硬要說有,你會回來幫我給那些懷疑我的人下馬威嗎?」

打開一封又一封,全是她寫給他的信。

最後,他自身上取出另一個信封,「這是你寫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我一直隨身帶着。」

這時候的郝美麗早已淚漣漣,她哽咽的抗議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只是要讓你知道,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就算你以為我已經忘了,我也沒有。」

「既然沒有忘了我,為什麼連一點消息也不給我?」

「我那時候的處境,無法和外界聯絡。」

「什麼意思?」

「我從台灣回到紐約后,家族權力結構發生變化,我所有的通訊都受到嚴格管控。」

「有這種事?美國不是民主國家嗎?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亞倫無奈的說了句:「世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你至少可以——」

「我不可以,」他慎重其事的打斷她的話,「我不能連累你,有些事太過黑暗,你不需要了解那樣的世界。」

「那現在呢?」

亞倫自信而沉穩的一笑,「中國人說,十年風水輪流轉。那些人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萊特集團我說了算。」

眼前的亞倫·萊特與當年她認識的俊朗少年,的確有着太大、太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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