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才十四歲的郝美麗看不到那麼遠的未來,她只覺得亞倫臉上罩着一股奇特的神采,令她心動。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什麼叫戀愛了。
十四歲的郝美麗愛上十七歲的亞倫·萊特。
「好啊,那我等你,等你罩着我。」
「好,你等着我,等我成功,我一定會回來接你。」
外頭的風勢漸增、雨勢漸長,兩顆年輕的心卻是愈貼愈近。
十四歲的夏天,郝美麗知道什麼叫作戀愛、嘗到什麼叫作初吻。
那是一種酸甜滋味全攪在一塊,不知是好、是壞,卻讓她無比懷念的滋味。
【第二章】
天光乍現,郝美麗自床上霍然躍起。
她抹了把臉,低聲詛咒:「媽的,怎麼又夢到這個了?」語畢,她打了個呵欠,走進浴室,開始盥洗。
十四歲那年夏天,年輕的郝美麗答應要等着亞倫·萊特回來接她。
她等了。從十四歲那年開始到現在,十個年頭過去,亞倫·萊特彷彿人間蒸發似的,沒有半點音訊。
他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她打過,從來沒有接通;她幾乎每個禮拜一封的信,也從來沒有得到迴音。
一年又一年過去,直到她長大成人,終於明白一切的一切只是少女綺夢,亞倫·萊特所說的只是這世上男人用來哄騙女人的謊言之一。
差別在於那年她和他都還只是小孩,她當真,而他沒有。
所以笨的人是她,而她也不能怪他沒有遵守諾言。
郝美麗沒空沉緬於往日的哀傷里,因為電話正震天響着。
「喂。」
「美麗,是我,香甯。」香甯是她昔日室友,早好幾年前已覓得金龜婿,嫁作商人婦。
「香甯,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我和定邦下個禮拜要到歐洲出差一個月,上回我聽你說租約到期,你要另外找間小一點的房子搬家,不如先到我家住一個月,再利用這段時間慢慢找房子,如何?」
「呃,你家要免費讓我住啊?」
「對,順便請你幫我看房子,以防宵小闖入。」
她知道香甯說的是玩笑話,那種出入要警衛盤查、上下樓梯還要刷卡的超級豪華大廈,要是還會遭小偷,那這年頭沒有哪個地方是小偷闖不進去的。
「沒問題,什麼時候住進去啊?」
「就這個周末吧!」
周末一到,郝美麗收拾細軟,直接搬到方香甯家中。
大廈管理員常看到她在方香甯家中出沒,對她早已熟稔,再加上方香甯早有交代,她會在此暫住一個月,於是對她的身分便不多加盤查。
方香甯夫婦的住所位於大廈最頂樓,位置好、視野佳,可以將都市夜景盡收眼底。
不過這番難得的景緻,郝美麗可是沒空欣賞,因為造型師的工作常讓她晝伏夜出、日夜顛倒,甚至有時大明星電話一來,她就得立即背起行當,出門工作。
這天,她接了個工作,到某電視台的攝影棚為該劇組的演員梳化妝。
來到化妝室,發現不論大小牌明星,口中聊的全然和等一下要上的戲沒有任何關係。
好奇一問,才知道樓下新聞部正在隔壁攝影棚錄一個節目,訪問的是今日造訪台灣的萊特集團總裁。
聽到萊特集團,郝美麗的手顫了一下,不過隨即恢復正常。
「你們都不知道,今天我經過隔壁攝影棚時,看到外頭的保全圍得密密麻麻的,那陣仗和總統出巡不相上下了。」
「真的嗎?我聽說萊特集團的總裁叫亞倫·萊特,今年才二十七歲,好像二十歲開始,就進入萊特集團接手經營事務。」
「這麼了不起!」這時有人問齣劇組女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那……他結婚沒?」
「笑死人了,如此有錢有勢又年輕的男人,怎麼願意這麼早就被個女人給拴住?」
「那倒也是啊,我如果是他,一輩子不結婚,玩遍天下美女。」
「你啊,就是胸無大志,才會淪落到來這兒當助導啦!」
聽着劇組人員的談笑,郝美麗的手也沒停下來,該化妝的化妝、該梳頭的梳頭、該補妝的補妝,接着七、八個小時過去,她今天的工作也暫時告歇。
亞倫·萊特這個人,終究也只是個耳聞中的人物,無緣見到。
工作至深夜,她累極地回到住所,眼睛一閉,只想倒頭就睡,沒想到手機卻不識相的在這時響起。
「喂。」
「美麗啊,我是媽,你快點回來,家裏有大人物找你。」
「媽,你也幫幫忙,你曉得現在幾點了嗎?」事實上,她自己也不曉得幾點了,她只知道自己很累,需要休息。
「我不管幾點,反正你現在馬上回家,要是不回來,我叫仁英去把你給押—回來。」
「媽,想叫大哥押我回家,還得看他是不是有這個本事,想要我回家,最好跟我說說那個大人物是誰。」
郝母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知道不把話講明,她這個拗脾氣的女兒是絕對不肯回家的。
「你還記得十年前來武館找你學防身術的亞倫·萊特嗎?」
聽到這個名字,她的心打了個突。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他的名字。
「怎麼了?」
「他來找你了。」
郝家的每個人都知道郝美麗從十四歲那年的夏天起,就等着亞倫·萊特回來找她。
年復一年,等到郝家其他人都忘了亞倫·萊特這號人物時,他竟然又出現在郝家武館。
十年前,他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雖然身高體壯、容貌出色,但依舊不脫少年的稚氣。
十年後,亞倫·萊特已然脫胎換骨,成了個頂天立地、不容任何人小覷的人物。端看他泰然自若、安穩如山的神色,就知道這男人絕對是號人物。
郝母對於他十年前沒頭沒腦留了句話,要美麗等他這事,頗有微辭,但再見到他,卻也沒有惡言相向,依舊是殷勤接待。
「我已經打了電話,美麗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亞倫笑了笑,稱謝道:「謝謝師母,之前多虧你們照顧了。」
「哪裏,這是應該的。對了,亞倫,你的中文說得比十年前更好了。」
「這十年來,我從沒中斷過學習中文,就連當年學的武術,也是時常練習,不曾懈怠。」
這時候郝仁英走了進來,聽到這些話,挖苦道:「是啊,武術沒忘,教你武術的那個人,你倒是忘得挺快的。一回去美國之後,連人都不記得長什麼樣了,是吧?」
郝母一聽,連忙制止,「仁英,你都幾歲了,居然還記着從前的小事?」
郝仁英與妹妹感情素來深厚,聽到這話立即為小妹抱不平,「什麼小事,媽,你又不是沒見過美麗為這洋番流過多少眼淚!」
聽到這不敬的稱謂,郝母斥道:「仁英,你說這是什麼話!」
亞倫介入說道:「師母,沒關係,本來就是我的不對。」
見到對方如此忍讓,郝仁英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兩小無猜這種事,也、沒有誰對誰錯,就是美麗自己死心眼,太把別人的話當真。
一個小時后,正當郝母覺得女兒打算裝死不回來的時候,郝美麗滿臉倦容的坐着計程車出現在家門口。
分別的這十年,亞倫·萊特一直在想着,再見到他昔日的初戀情人時,他該說什麼,而她又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