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私隱在沉睡(2)
林三妹踅回內房,心情忽然開朗起來了。她從床底下抽出她匿藏着的秘密,想像着劉金雖然到處尋找,卻黔驢技窮,毫無收穫。她隨手忽拉拉的翻了一遍,心想他怎麼可以知道她林三妹的秘密呢?事實上,林三妹用膠水粘住了第一頁和第二頁,只需驗證這兩頁,她林三妹就可以斷定劉金是否偷看了她的秘密。
林三妹將日記本放回了原處,往事立即電流般通過了她的手心。十年前,她少女的羞澀被強行撕開了。掙扎與反抗都無濟於事,整個正午只剩下了被入侵的恐懼,就連夏蟬也不敢再鬧了,那伏在菜花上的蜜蜂輕蠕着雙翅,蜻蜓們也靜靜地停在了草塵上……它們對她所受的屈辱視而不見。
林三妹在獨自吃着午飯的時候,她還在不斷地思索着。不就因為自己趁着農閑挖了點茅根么?我又不需要他幫忙。就這事也值得他生氣么?兩個兒子的教育好好的,他從來也不過問,難道因為我不會唱歌?不象別人的妻子?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對夫妻在表面上是般配的呢?鍾桂蘭那麼漂亮、迷人,都二十三、四歲了,還象個未結婚的女子,卻嫁了瘦兮兮的男人。李嫂胖得象水桶,一到夏天就象一頭大水牛,汗淋淋的讓人看着也辛苦,卻嫁了個身體結實的男人……
林三妹怎麼也找不着劉金打她的理由,這理由她也知道只是擱在劉金心裏,但她拿他沒辦法。她無法撬開他的嘴,替他說出來。她計劃着如何打下午的時光。這個下午是不能跟劉金說話的,她與他今晚很有可能還睡在一張床上,但她對他的態度不能軟,尤其是赤着身子的時候不能讓他碰。
林三妹躬身走出了院子。她以為兩個孩子還在踢着毽子,但是院子外面空無一人。門前的蜈蚣草,令人想起鶯飛草長的夏夜。據說這片空地原先是個曬穀場,但是林三妹嫁到南洋村的時候,曬穀場已經北移到了一個叫后坡的地方。林三妹看着這麼一片空地,無法想像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當年是怎樣在這個地方斗資批修,然後連夜趕排革命樣板戲。現在,這片空地越來越小了,幾乎夠不上一個小型足球場的規模了,願意到這片空地上納涼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
林三妹的眼光溜過了那片空地,對面的劉仁貴家也許是來了親戚,幾個陌生人在推讓着什麼。她側着耳朵,但聽不清他們的說話聲。風呼呼地刮過空地,草們說起寂寞來了。是呀!這麼一片鬆軟的空地,方正實用,卻空蕩蕩的,了無一物,象是被擱荒了。林三妹忽然想起吃午飯之前曾經交代兩個孩子去水塘邊打洗草料的事,她於是急得連鞋子也不穿就直奔水塘那邊去了。
大兒子劉波下到了齊腰深的水中,小兒子則在塘堤上彎腰揀着石子。林三妹不問草料洗了沒有,直奔大兒子劉波而去。她青着臉喝道,你瘋了,誰讓你下到水裏?
劉波急忙起身說,草洗好了。
草洗好了,怎麼不回去?林三妹還在說著話的時候,小兒子的一個石子迎面投了過來,石子打在水塘中央。水花四濺着,讓林三妹嚇了一跳。她說,做什麼?還不回去。
小兒子說,水塘有兩隻鳥,鑽到裏邊去了。
什麼鳥?林三妹的眼光在水面上掃來掃去,快如快反應部隊。
小兒子說,叫不出名字,很好看的,林三妹象是忽然記起了什麼似的,說,是神鳥,你們不能打,都回去吧!
林三妹在離開水塘的時候,她顯然聽到了那對鴛鴦鳥的啼叫聲,她想這對恩愛的鴛鴦鳥一定是把自己的窩築在水塘邊的樹上,或者乾脆築在了水邊的青竹叢里,否則它們就不會將這麼一個水塘當成樂園?而且常常盪歌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