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欲擒故縱(2)
那時候,在地里幹活的人都現了河尾鎮副書記劉仁敏的大兒子劉金。耙田的、整地的、間苗的、施肥的、除草的、喂牛的……都向著他張望着。劉金那時背着一雙大手,在地里轉來轉去,然後乾脆在自己家的責任田邊停了下來,但他只是站在田埂上,並不幫他的妻子林三妹幹活,也不跟林三妹說話。他腳穿皮鞋,頭比皮鞋還烏亮,象箇舊時代的監工,嘴裏還叼着中華牌香煙。他一言不,故作深沉,鬼知道他腦子裏吹着什麼風,鬼知道他是何時回到村裏的。他來到地里,裝模做樣,就象個幽靈。
妙林的妻子鍾桂蘭那時也看到了劉金,她說,劉金回來了,但妙林卻象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埋頭拔着雜草。他使勁地拔着瘋長的雜草,他不能就這麼讓他的責任田荒蕪着,他算計着該如何向管理區的武三書記交出他沒有雜念的思想。桂蘭瞥了他一眼說,我是說劉金回來了呢?
劉金回來了,我怎麼沒看見?妙林直起了腰,把一摞青草用力擲到了遠遠的田埂上。他妻子鍾桂蘭將遠處的一個人影指給了他。他抬頭,一時有些眼花,沒有看清楚那人,卻說,你的眼睛真厲害呀,這麼遠的就讓你給認出來了。
鍾桂蘭嗯了一聲,半彎的腰又埋下去了。她繼而嘟着嘴說,我的眼睛厲害?我是說他好象回家好幾天了。
不知道。那是他的事。妙林說著用快捷的眼光瞧了瞧遠處的人影。遠處的劉金有些匆匆地走在田埂上,他尋尋覓覓,象在重溫舊夢。這些年,劉金一直呆在河尾鎮經商,極少回家幫妻子林三妹幹活,因為管理區科技主任的事,他忽然回來了,而且回了好幾天,這怎不讓人思量箇中原因呢?
他昨天從我們家門前經過了。鍾桂蘭直起腰身,捋下她劉海上的一根乾草說,他找過你了嗎?
沒有呀!甘蔗的葉子割得妙林不敢抬頭,他面向著土地說,他找我幹嗎?他是個生意人,他回家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不是要找你?他整天神神秘秘的,我說呀!鍾桂蘭有些猶豫地說,他好可怕,他昨天站在我們家門前看了我很久,好象從來就不認識我似的。桂蘭說這話時忽然覺得甘蔗地里有草花蛇什麼的,於是在踩着一隻毛毛蟲的時候,她跳了起來,且尖叫了一聲說,劉妙林,你聽見了沒有啊?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天下男人唄!有哪個不好色的?妙林說,男人見了漂亮女人,那可是不看白不看噢。
哎呀!你一點也不在乎!鍾桂蘭有點駭然,隨即將一小撮帶泥塊的青草打在了妙林的身上。
妙林嘿嘿笑了兩聲說,我當然在乎了,可是我更應當高興才對,難道不是嗎?這正好證明我老婆有姿色,令人眼饞。令人想入非非。
看你臭美。鍾桂蘭的臉給說紅了,她有點忸怩地嘟噥了一句,但妙林沒聽出來。
那時,雲忽然就開了,大塊大塊的雲彩被風扯得有些七零八落的。妙林夫婦走到田埂邊,風徐徐地吹拂着他們這一天的勞作,這時的他們也準備收工了。水壺裏不多的水被歇工的妙林喝得咕咕響。在響午寂寞的陽光里轉來轉去的、不知要找誰的劉金這時也回去了。
鍾桂蘭仰起脖子,眼光在甘蔗的尾巴上往來逡巡着說,我的草帽呢?放哪裏去了?
你早上根本就沒帶草帽,你找什麼找?妙林將喝光水的水壺丟在土箕上說,你是在找劉金吧?
我怎麼會找他呢?他是個生意人。鬼鬼崇崇,無商不奸。鍾桂蘭說,嗨,你真有點吃醋了吧!
我還未嘗過呢。妙林跟在鍾桂蘭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步調一致地離開了自家責任田,但責任仍挑在他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