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那頓飯,最後沒吃成;結果依唐荷莉的意見,改在周末到沈冬生的住處,由唐荷莉和王月霞下廚作菜。

「天氣真熱!太陽曬得簡直教人睜不開眼睛。小沈,你車上有沒有紙板什麽的,讓我擋擋太陽。」蔡清和坐在駕駛座旁咕噥著。

因為唐荷莉要上班,王月霞的學校也剛好周末有活動,便決定下午接了王月霞,再轉去飯店接唐荷莉。蔡清和的車子正好送去修理,乾脆和沈冬生一道。三點多了,小學的活動差不多該結束,沈冬生將車子停在校門附近,和蔡清和在車內等王月霞出來。

車子停在路邊,對街商店的陰影遮不到這麽遠,西晒的太陽正好毒辣的斜穿進擋風玻璃,不僅熱,反射的陽光更讓一切發花似的看不清。

沈冬生丟個面紙空盒給蔡清和,調了調遮陽板。這樣做其實也沒多大用處,但只要不直射到眼睛,感覺就不會那麽刺眼。

「怎麽那麽慢!」他們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鐘了。蔡清和不禁又咕噥。

「你還是進去看看好了。」

「我看還是再等等。」蔡清和忙不迭搖頭。

若是進去,就會碰到王月霞的同事,一堆羅嗦煩人的寒暄免不了,累死了。所以,咕噥咕噥,他還是耐心再等等。

沈冬生把冷氣開到最強,手指無節奏感的敲著方向盤。對街一排商店,便利商店、花店、書店、美語補習班等一家挨着一家。花店正對著校門口,店門外擺了一簇簇的鮮花,各種花卉都有,最突出的還是玫瑰。

有一款藍色的玫瑰,冷艷極了,但看仔細,只是花朵邊緣一緣天空的藍,花身紫白,接近紫色的玫瑰,藍的相當不徹底。這個世界上,還是沒有他渴望的那種藍玫瑰。

儘管如此,那簇藍玫瑰擱在那,還是惹眼極了。一個女孩走近,正彎身看着那簇玫瑰。她背對馬路,白襯衫、破舊的牛仔褲、稍亂不服貼的頭髮——

徐夏生!

沈冬生險些叫出來。

他怕看錯了,又仔細看幾眼,沒注意蔡清和在說什麽。

果然是徐夏生沒錯。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他丟下蔡清和,匆匆開門下車。

「喂,你要去——」蔡清和連話都來不及好好問完。他覺得莫名其妙。看着沈冬生穿過馬路,快步走到花店,停在一個穿襯衫的女孩面前。

「夏生。」沈冬生輕輕拍一下徐夏生的肩膀。

徐夏生轉身過去,臉上帶著的些微的疑惑,立刻轉為驚訝錯愕,像是不相信,微張著嘴。

「啊!?這麽巧!」終於,她輕呀出來,露出了笑。

「是啊,就是這麽巧。」沈冬生跟着她笑。

「你怎麽會到這裏?」

「剛好有事經過。你呢?」

徐夏生指指前頭不遠的美語補習班。

「都是在這裏嗎?」

「不,只有禮拜六和禮拜天。我兼了幾家補習班的工作。」

「平常都這時候上班?」

「差不多。有時候早一點。」

「那麽,晚上下班不是很晚了?」

「還好。到家差不多十點,還不算太晚。」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平淡的閑話家常。徐夏生的精神看來不錯,但臉色嫌蒼白,沈冬生看她好像瘦了。

「這陣子還好吧?」他直直看進她的眼睛。

「還活着。」徐夏生勾勾嘴,像要笑,真的笑起來。「哎,原來真的有巧合這回事,我本來都不相信的。看來我真的要感謝命運了。」她抑住笑。「很開心又看到了你。」

其實他就在那裏,固定的地方,找了就見著了,根本不需要巧合這回事。但沈冬生明白她的意思。雖然那一晚他們,嗯,他們擁得那麽緊,但之前的衝突——算是衝突吧?他說的那些話、那些事,使得徐夏生覺得她不能再糾纏,所以才一直沒消沒息吧?

他想,如果沒有今天這個巧遇,徐夏生大概就此都不會再去找他吧?

可是,她說她是高興看到他的——

「要買花嗎?」他側頭望那些花簇。

「還在考慮。」

「藍色的玫瑰啊……」他喃喃。

「還沒那麽藍啦,所以我才在猶豫。」

「喜歡就是喜歡了,有什麽好猶豫?」

徐夏生笑笑,像是不好意思。她將背袋斜背,袋子純黑,黑映白,有款冷清。

「總是覺得藍得不夠乾脆。你不覺得嗎?」她指指玫瑰。

「你喜歡嗎?」沈冬生問。

「要送我嗎?」徐夏生側過臉,狎膩的表情,笑得風情。

這個笑,一霎時教她變成嫵媚的女人。

「要幾朵?」沈冬生又問。忍住想撫平她亂髮的衝動。

徐夏生又笑起來。「哪有送人花,問人家要幾朵的!」

白襯衫內露出的鎖骨清晰可見,真的是瘦了。可是從她的表情看不出暗地裏的憔悴。她笑得這樣好,是真的因為遇到他覺得高興,還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將那當作一回事?可是,她似乎真的瘦了……

可是,看見他,她又能若無其事地這樣對他笑——沈冬生啊沈冬生,他暗暗搖頭,你到底希望怎麽樣?

「十朵好嗎?」紅玫瑰要大把的一簇才夠艷,但冷艷的藍玫瑰一朵就絕色了。

「太多了。」徐夏生仍微傾著臉。「一朵就夠了。」

沈冬生點頭,買了一朵藍玫瑰。花店老闆加襯了一把滿天星,用淺藍波紋的透明包裝紙細心包好。

他把藍玫瑰遞給了徐夏生。

「謝謝。」她沒客氣,笑說:「那我該走了。真的很高興碰到你,像作夢一樣。」對沈冬生擺了擺手。

「夏生——」沈冬生叫住她。徐夏生回頭,陽光滲一點在她眼裏頭。

「沒什麽。再見。」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叫住她。

回到車上,王月霞已經在車內了。車內有種不平常的安靜。蔡清和用詢問的眼神看他,礙著三月霞,什麽也沒問。沈冬生知道他們大概都看到了,但他一點也不想解釋。

※※※

夏至快到了,天氣不但熱,實在太熱了。晚上連一點風也沒有,即使住在高樓也逃不開逼人窒息的熱氣。

沈冬生將鑰匙丟在桌上,鬆開襯衫的扣子,一邊捲起衣袖,然後才打開答錄機。

照例是唐荷莉的留話。他沒在意,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瞧了瞧。什麽都沒有,啤酒倒是冰了好幾罐。他不禁對自己搖頭。不是酒就是咖啡,真是!但他又不想喝溫吞的開水,想想管它!開了一罐涼啤酒,咕嚕吞了好幾口。

他邊喝邊回到客廳,仰頭正春著啤酒,聽到答錄機里的聲音,站住了,姿勢就那麽停格。

「……嗯,你好像不在,還在學校?我不習慣跟機器說話,想說的突然都會忘掉——啊!我還沒說我是誰。嗯,我是徐夏生——」連名帶姓報出自己,然後就好像不知該說什麽,靜寂了三秒鐘,「嘟」一聲,電話就斷了。

沈冬生這才又喝了幾口啤酒,頭頂燈光閃了閃,一下子便熄滅,陷入黑暗。這種美美的藝術水晶燈,耐性差,中看不中用。他試試開關,不知道是哪裏燒壞或出了毛病。

「算了。」剩下小燭光會亮,隔着水晶玻璃間按照落下來,倒有種不預期的氣氛。

他又連喝幾口啤酒。氣泡消了,啤酒變得苦。跟着,門鈴響起來。

他皺皺眉。幽暗中看不清時間,但想不會早了。這時候,大概是唐荷莉。他吁口氣,心裏念頭驀然一閃,快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的果然是徐夏生。

「對不起,這麽晚了……」徐夏生半垂眼,半直視他的眼。

「你也知道晚了!」卻側身讓她進去,解釋屋裏的幽暗:「燈壞了,剩下小燭光會亮。」

「我有打過電話,你不在,嗯,所以……」

「剛剛聽到了。要喝點什麽?」隨即想起他只有咖啡和冰啤酒。「啊!不好意思,我只有咖啡和啤酒……」

「能不能麻煩你給我一杯熱開水?」徐夏生開口。

「熱開水?你等一下。」這麽熱的天氣,沈冬生沒多問,用電壺熱了一壺開水,順便替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喏,你要的開水。」回到客廳,徐夏生像影子一樣坐着沒動。

拿了水,她也不喝,只是捧著擱在腹問,倒像在溫她的胃。

沈冬生用力敲了敲電燈開關,說:「這沒用的東西,該亮的時候不亮!」

「滋滋」聲響,電光忽然亮起來。

「啊!」兩人同時輕呼出來。

沈冬生笑起來,玩笑說:「所以,不能對它太好。」走回沙發坐下。

「你最近忙嗎?」徐夏生問。

「還好。」沈冬生喝口咖啡,避免和她相視。「過幾天就放暑假了,期末考跟我也不相干。你呢?暑假來了,工作應該會很忙吧?」

「嗯。」徐夏生點頭,喝一口水,又捧在手中溫她的胃。

沈冬生注意到了。問:「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她否認,又連忙喝口開水。

「胃不舒服是不是?」所以大熱天才要熱開水。沈冬生放下咖啡,盯着她。「夏生,你老實說,這陣子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她垂着眼。

「別騙我。」

「真的有。只是,天氣太熱了。」

燈光亮,他注意到她眼底下一圈淡淡的黑影。

「眼眶都黑了。工作那麽忙嗎?」

她抬起眼,勉強笑說:「你在偵探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是不是?」

「你有沒有?」

「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挨餓,只是天氣真的太熱了。」

他擔心她因為他的拒絕,所以變得消瘦、茶不思飯不想覺不睡,是不是?徐夏生目光閃動一下,眼裏的意思這麽說。

沈冬生明明白白捉到她那個眼神,也沒否認。

「我應該茶不思飯不想,覺也不要睡,形骨消瘦,這樣才顯得可憐楚楚,你才會稍稍心痛,對不對?」

沈冬生瞧她一眼,只是搖頭笑。其實不必那麽慘,光是拿開水溫胃,這樣已經夠可憐了。

「還要不要開水?」他問。

「不用了。」徐夏生邊說邊搖頭,目光觸到他隱約敞開的胸膛,沒有臉紅。

天氣熱,沈冬生一回來就把襯衫上半的扣子鬆開。起先沒留意,這時若把扣子扣了,太落於形跡,乾脆不理它。

「你一個人在外頭,要好好照顧山自己的身體。」留了心,越看他越覺得她蒼白。「我看你好像縮水了。」

徐夏生笑起來。「你當真在查采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啊?」

「這沒什麽好笑的。你真是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難得我們人類生活能過得這麽舒服……」

「哈!講到『人類』了。」徐夏生還是笑,抬杠說:「你放心,少我一個,人類也不會絕種的。其實人類滅亡了又怎麽樣?人類滅亡了,並不代表地球跟着完了。相反的,生生物物得以得到救贖,永垂不朽。」

「偏激鬼!」沈冬生也笑。「人類滅亡了,我完了,你也完了,那還有什麽意思?」

說完,他立刻覺得不妥,這話太曖昧。

徐夏生好像沒有聽出話里的敏感,說:「大家一起完蛋,天下太平剛好——」「滋」一聲,燈光忽然熄滅。她「啊」一聲,跟着哈哈笑出來。

沈冬生起身檢查開關,這一回連小燭光也不亮。

「真的壞了?」徐夏生走到他身後。

「嗯。」他回身,聞到淡淡的香味。「你擦了香水。」他送她的那款。距離這麽近就聞到了。

「擦了一點。我還以為聞不出來。」

沈冬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空氣突然就頓住,緊繃起來。

徐夏生說:「我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麽久。」

沈冬生想使氣氛輕鬆一點,玩笑說:「這麽客套!知道打擾了,就別那麽晚來吵我睡覺。」

徐夏生知道他在開玩笑,沒有回嘴,只是笑說:「謝謝你的熱開水。看到你,我很高興。」

「你高興,我可就慘了。看,這麽晚了,我還得送你回去。這樣一來一往,我看都耗到半夜。」

「那你就不要送。」兩個人就站在門邊。

車鑰匙被他丟在桌子上。沈冬生摸黑過去,不小心踢到桌腳,他皺一下眉,伸手摸索鑰匙。

徐夏生站在門邊說:「其實你應該不要理我,這樣我才能自憐自艾,茶飯不思,朱顏空消瘦。」咬文嚼字、裝模作樣的怪誕,反倒不知她真正的心思。

「瘦成了皮包骨怎麽辦?」沈冬生笑出來。抓到了鑰匙。

他走向她,伸手去開門。她看他走近,也伸手去開門,碰到了他的。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縮回去,結果誰也沒有動。

之前緊繃的空氣忽然拉得更緊;壞掉的電燈也沒有復明的意思。氣氛嘩地蓋落一層詭異曖昧。

徐夏生順勢抓住沈冬生的手臂,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住他的唇。

無法多想了。她的舌頭一探觸進他的嘴裏,沈冬生的舌立刻卷吻住她的;雙臂自然的環抱住她,縮緊,將她整個人全部樓納在懷抱中。

他身體的重量壓迫給她;她身體的重量也反觸給他。她雙手攀勾住他脖子,臉頰貼着他的胸膛,濕熱的嘴唇親吻他裸露的胸膛。

「夏生,別……」沈冬生拉住她的手,拉開一點空隙。

徐夏生抬起頭,手臂仍軟軟搭在他肩上,熱溫的手指來回在他脖子的脈搏遊動。

「我如果是吸血鬼,就在你這裏咬個洞,把你的血都吸乾。」張嘴真的去咬他的脖子。

當然,只是輕輕。她的身體全靠在他身上,他一呼息,她脖子間散出的香水味就竄進他鼻腔。他忍不住把臉埋在她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借你沒有尖銳的牙齒。」他用力吸吮,在她脖子留下親吻的痕迹。

他知道不能這樣做,也沒想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可是偏是做了。吸血鬼吸人的血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又用力吸吮,感覺她的手用力抓緊了他的肩頭。

壞掉的電燈還是不會亮,外頭也沒有月亮。沈冬生抬起頭,徐夏生仰頭望他,兩眼又那樣相對了。

他伸手在她脖子他吸吮的地方摩掌;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去咬他的手指。不管什麽話,都不再說。

※※※

又是答錄機在回話。唐荷莉皺眉按掉電話。

沈冬生不在學校,不在家,也不在蔡清和那裏,她想不出他會跑去哪裏。已經放暑假了,沈冬生應該不會太忙,偏偏這些天她老是找不到他。她漸漸有種掌握不住他的感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過去看看好了。」她伸手招計程車。

「唐小姐!荷莉小姐!」路邊有個女人出聲叫她。

唐荷莉回頭,有些訝異。「王小姐。」那麽巧遇見王月霞,她連忙堆起笑容。

「要回去嗎?」王月霞提着大包小包走過去。

「欸。剛要叫車。」

那一天大家一起吃飯,她覺得王月霞這個人挺文靜的,不大愛說話的樣子,感覺很傳統。

「王小姐要去蔡老師那裏是不是?」她看王月霞提着大包小包,忍不住打趣。

「是啊。」王月霞不好意思的笑笑。

「王小姐要不要」起來?我正好要叫車,順道送你過去。」

「不用了。」

「別客氣。」唐荷莉笑容滿面,「好像很重,我幫你提一點。」

「不用了!不好意思!」王月霞推辭,頓一下,忽然吞吐說:「呃,唐小姐,你跟沈老師……」欲言又止,像有什麽難言。

「怎麽了?」唐荷莉追問。

「呃,是……可能我搞錯了也說不定。」王月霞先墊個話頭,吞吞吐吐把那天看到的告訴唐荷莉。

「我想,」又加但書:「那可能是沈老師以前的一個學生而已。也許我太多心,你別在意。」

哪個老師會送花給從前的學生?唐荷莉的心直往下沉。

「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

王月霞說:「唐小姐,因為女人的立場,我告訴你這事,是希望你留意一點。不過,你也不要太在意,有不同性別的朋友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不過,你知道對方是誰嗎?冬生有沒有說什麽?」

「我也不知道,沈老師什麽都沒說。」王月霞提提手上的東西,「對了,你要不要一起過來?我買了太多的東西。」

「不——」唐荷莉原想推辭,繼而想蔡清和可能知道什麽,改變主意說:「不好意思,那會不會打擾你們了?」

「一點也不會,你別這麽說。」王月霞腮幫一下子紅了。

唐荷莉揮手招計程車。心裏一直在追疑那個和沈冬生碰面的女孩會是誰;心頭一個大疙瘩十分的不舒坦。

※※※

「那個女孩是誰?」蔡清和邊問邊喝口啤酒。

天氣熱,不好吃火鍋,改成豆乾滷菜配涼啤酒。

「誰?」沈冬生也只是喝啤酒。

「你還裝蒜!」蔡清和瞪眼。「我全看到了。她就是你時不時發熱病、擱在嘴巴里的叫什麽生的,是不是?」

「夏生。」沈冬生悶悶開口,又啜口啤酒,「徐夏生。」

他想的果然沒錯。蔡清和夾塊豬耳朵,想想又放下去,說:「不是我說,我實在搞不懂,我看那女孩普通得很,沒什麽特出的地方。」依他看,唐荷莉要成熟漂亮許多,也比較有女人味,都會感十足。

沈冬生只管喝酒,不說話。

有些女人,像唐荷莉,魅力是外顯的,輕易就讓人感受到她的熱量,吸引大把的目光;但有一些,只會——也只願對自己有意的人撒嬌,顯露風情。在花店前徐夏生對他的側臉那一望及狎膩的笑容,還有她輕刮他脖子、輕咬他脖子的親昵大膽,他原也是想像不到。

當然,他不能跟蔡清和說這些。唐荷莉的確成熟漂亮,他沒說她不好。只是,他忽然意識到,感情和慾望,原來都是非理性的。他想像裸露的徐夏生的模樣。如果她妝扮起來,會有不同的風情性感吧?

他想,脫掉她白襯衫和發白的牛仔褲後,赤裸的她,會是怎樣的模樣?

當然,他對徐夏生不只存在慾望,還有更複雜的。他想,她對他也是一樣吧。只是,他解釋不出那是什麽。

「你打算怎麽辦?」蔡清和問。一打啤酒都快喝光,滷菜豆乾卻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

「這樣是不行的。你可別抱着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態,一個不好就弄沉了。」

「我知道。」

「我問你,你到底喜歡哪一個?」蔡清和又問。

看沈冬生沒反應,揮揮手說:「問你這個也是白搭。我還是不懂,那女孩那麽普通——」

「我也很普通。」蔡清和沒有真正看到過徐夏生,但沈冬生覺得也沒有必要把徐夏生說得多風情嫵媚,普通也無所謂。

因為不妝扮,在一堆脂粉中,徐夏生不會讓人一眼眼睛便一亮。從以前她就是那個調調的;可是她絕不像蔡清和說的那樣,他非常清楚的。

「我說一句,你就駁一句。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蔡清和只揮揮手。看看時間,說:「等會王月霞會過來。怎麽樣?你沒事吧?留下來一起吃飯。」

「不了。」沈冬生站起來,「下次吧。啤酒,謝了。」

「你要去哪裏?」

「回去啊,還能去哪裏?」

回去睡一覺也好。作作夢,趕趕無聊。

沈冬生一走,沒多久王月霞和唐荷莉就到了。看見唐荷莉,蔡清和嚇了一跳。

「剛好碰到唐小姐,就請她一塊來了。」王月霞說。

唐荷莉寒暄兩句。王月霞到廚房忙,唐荷莉問:「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王月霞笑着回答,儼然女主人模樣。

其實唐荷莉也沒有意思去幫忙,她試探地問蔡清和說:「聽說上一回蔡老師和冬生去接月霞姐時,遇到了冬生的朋友是不是?」

「啊?」蔡清和裝傻。

「你跟月霞姐都看到了不是?那個女孩是誰?蔡老師知道嗎?」

「呃……」唐荷莉都挑明了,蔡清和只好承認:「我也不清楚。」

「是冬生的學生嗎?」

「我不知道。」

「蔡老師眼冬生認識那麽久了,他應該告訴過你吧?」唐荷莉皺眉。「說不定你也認識——」

「我真的不知道。」蔡清和搖頭到底。「小沈他什麽也沒跟我說。他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問他兩句他只會答半句。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不認識那女孩。」

唐荷莉哼一聲,諷刺說:「我知道蔡老師和冬生交情好,沒想到好到這種地步!」好到什麽都替沈冬生隱瞞!

蔡清和有些尷尬,支支吾吾的顯得更心虛。

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夾在中間,他也真倒霉!

他把沈冬生咒上一百遍,但對唐荷莉的疑問,他還是全部否認到底,推說不知道。

儘管對唐荷莉不好意思,但同是男人,他也只好幫沈冬生擔一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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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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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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