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嗨……」

「你是誰？」張海弦冷瞪着面前紅腫着半張臉的男人。「我不認識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的男人。」

韓浩翔苦笑，在與三葉鬧得不愉快后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到三葉公寓樓下，思考着下午所發生的事。

他並不後悔向三葉說明自己的心情，就是因為珍惜兩人的友情，他才會冒這個險。

現在都過了兩個小時，他猜三葉的氣應該消了一些，兩人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沒想到三葉居然不在家。

「妳在跟誰說話啊？」在屋內整理包包的三葉風南出聲問，鳳眸在瞥見那明顯被揍過的男人時誇張地叫了出來：「哇！你幹嘛？被人打劫啊？」

「被妳弟打的。」韓浩翔苦笑回道。

「弦太郎？！」

兩個女人同時一愕，三葉風南更是不敢置信得連聲音都走調，「你跟他打架？」

「也不算是。」畢竟他根本沒還手。「他在嗎？」

「他剛打電話說晚一點才回來。」難怪剛才弦太郎的口氣會這麼差，原來是跟好友吵翻了。「先進來再說。」

「妳趕着出門？」

「我跟人家有約得走了。」三葉風南邊穿高跟鞋邊向攬起眉心的表妹道：「小弦，妳幫他上個葯吧。」

「不用了。」他得先找三葉說清楚。

「什麼不用，傷口發炎就糟糕了。」對三葉風南來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身材跟臉蛋。

「我……」

「你說那麼多做什麼？快過來啦。」將藥箱擱在茶几上，張海弦口氣不善。

真是的，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還這麼不在意？這傢伙在想什麼？

「我得走了，等我回來你再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對三葉風南來說，韓浩翔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樣，現在發生這種大事，她不可能會不聞不問。「小弦，妳上完葯后，拿顆水煮蛋給他散淤。」

「知道了。」

「回頭見。」三葉風南說完帶上大門，匆匆離去。

「坐下。」將他按坐在沙發上，張海弦站在他身前打開藥水，沾濕了綿花后輕塗在他破裂的嘴角上。「都幾歲的人了，還打架。」

還不是為了妳！韓浩翔在心裏咕噥，灼熱的刺痛讓他原本就皺着的眉頭更加縮了一下，「呃……」

「你這個大白痴，很痛吧？」她的口氣很差，但動作卻輕柔許多，眉頭微微皺起，表情不自覺地轉為擔心。

沒想到向來冷淡的她也會有這種柔軟表情，他心底的話未經大腦便脫口而出：「讓妳露出這樣的表情，再痛也值得。」

「你說什麼？」過於專註加上他說得很小聲，她並未聽清楚。

「我說真的很痛。」他馬上改口。

「痛死最好。」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她的眼裏有着難掩的擔憂。「不是常受傷嗎？才一點痛就受不了。」

「常受傷跟怕痛沒關係吧？」痛可不是個能習慣的東西。

上過葯后，張海弦又拿起浸濕的毛巾包着水煮蛋，在他的左頰上輕輕滾動着。「算你走運，剛雕我在做雞蛋色拉，煮了幾顆蛋。」

「謝謝。」他抬眼，向站在身前的人兒說道。

為了幫坐在沙發上的他上藥，張海弦幾乎是站在他的懷中，他的身材高大，就算是坐着也能夠與她平視，讓她能夠望進那雙琥珀般晶瑩剔透的眼瞳里。

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過貼近，而他看着她的眼神亦有着太過燙人的溫度，張海弦有點不自在地別開頭。「別說話了。」

那一晚在他住處幾乎要做出太過親密的動作，雖然兩人都不曾再提起過，但是那些曖昧的因子並沒有散去，偶爾接觸到他的眼神，她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彷佛再看下去，會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事。

該死的，她到底是怎麼了？

「海弦……」韓浩翔喃念着那已刻烙在心版上的名字。

沒想到他會突然用這麼輕柔的口氣低喚着她，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快了一拍，「幹嘛？」

「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跟三葉打起來嗎？」他傾身喃問，琥珀色的眼瞳因她迴避的表情而迷離。

兩人間只剩下一個吐息的距離，近得她幾乎可以呼吸到他粗重的喘息，空氣的溫度彷佛以一種劇烈的溫度上升，他明明就沒有觸碰到她，卻讓她喉頭髮燙，心跳亦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

「沒興趣。」勉強擠出一句話，張海弦避開他的目光，將水煮蛋塞給他，逃離似的坐到身後的茶几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你自己來。」

「可是跟妳有關的喔。」

以吃Pocky來掩飾心裏的無措，她口氣不好地說：「你們打你們的，關我什麼事？」兩個人的幼稚舉動幹嘛扯到她身上？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韓浩翔看着她吃Pocky的表情，輕聲問：「妳好像常吃這個，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張海弦呆了呆，被他沒有重點的話語弄得一頭霧水，隨即點點頭，「好吃。」

「我也嘗嘗看。」說完，他雙手捧着她的臉，不待她有任何反應，不顧唇角的傷便將薄唇印上她微啟的唇瓣。

他的吻相當溫柔，卻又強勢霸氣的讓人無法呼吸，張海弦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得愣住了，連反抗都忘了。

甜甜的抹茶味交纏在兩人的唇舌中，夾帶着她的味道傳至，甜美得讓他暈眩。

「真的很好吃。」不舍地離開她的唇，韓浩翔放開渾身僵硬的人兒，對她溫柔一笑，「好甜。」

「你、你，你……」張海弦一手捂着嘴巴，往後退了好大一步，離開他的懷抱，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睜大眼睛，死命地瞪着他，「你……」

「我告訴三葉我很喜歡妳，想要追求妳。」韓浩翔以最真摯的語氣說著，眼中有着無法忽視的熱切。

「你、你什……什麼？！」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

「我說我喜歡妳，非常的喜歡。」

本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但他眼中那無法忽視的熱度與堅定讓她知道他再認真不過。

莫名其妙被偷吻的怒火想發作，卻被這認知給打斷，此刻她腦中只有一片愕然。

「那妳呢？」他伸手撥開垂落在她臉上的髮絲，「妳喜歡我嗎？」

他喜歡她？這個念頭她連想都沒想過，更不說要做出反應了。

望着眼前那對自己笑得好溫柔的男人，張海弦喉頭緊澀，胸口的壓迫讓她快喘不過氣來，連說話的能力都消失了。

是否喜歡他？看着他，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但望進他眼底再明顯不過的情感，她心情竟柔軟得複雜了起來。

「我在跟妳告白，妳多少也給我一點反應吧。」其實韓浩翔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輕鬆，只要她細心聆聽就會發現，他的呼吸與心跳有多急促。

張海弦好不容易找回聲音，黑亮的眼睛望進他眼裏，開口輕聲問：「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沒想到她會給他這樣的回答，韓浩翔喃喃地道：「但我知道我喜歡妳。」

「不知道是什麼，卻知道自己喜歡？」純心理式的情僳太過抽象，她根本就不能理解。

「妳喜歡網球有原因嗎？」

「網球是網球，人是人。」他的氣息太濃重，讓她的腦海一片混亂，柔柔的嗓音輕輕顫抖着，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但兩者都只是很單純的感覺，不是嗎？」

「我……」

「妳不用緊張，我只想讓妳知道我的心意，不是要妳立刻給我響應。」知道自己一下子給她過多訊息，她必須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韓浩翔也不想將她逼得太緊，決定讓她獨自思考。「我得走了，謝謝妳的餅乾，真的好甜。」

等他離開后，瞪着緊閉的大門，張海弦還是沒辦法從震驚中回神。

手指輕撫着唇，眼瞳里湧現了複雜的情緒，屬於他燙人的氣息，似乎還殘留着。

臭傢伙，那可是她的初吻哪……

爵士樂輕快的音符在空氣中柔柔的旋舞着，HarlyConnickJr.低沉好聽的嗓音喃唱着醉人的曲目，細細的交談聲偶爾穿插其中，三葉家的客廳里洋溢着一片溫暖氣氛。

韓浩翔離開不久，三葉風南就回家了，兩人見胃口最大的三葉弦太郎不在，便隨意吃了晚餐，然後坐在客廳里聽歌休息。

表姊妹倆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雖然有泰半時間都是三葉風南在說話，但她還是興緻勃勃。

「妳還要不要？」她拿着雪糕盒在張海弦面前晃了晃，「不要我放回冰箱。」

「不用了。」張海弦口裏含着湯匙，望著錶姊的背影，緩緩地開口，「表姊……」

「什麼事？」見她欲言又止，三葉風南秀眉輕皺，「妳整個晚上都怪怪的，怎麼了？」

「妳……」有些不曉得要怎麼開口，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張海弦只好忍住尷尬，問出擱在胸口一整個下午的問題：「怎麼知道自己喜歡未來表姊夫的？」

「怎麼知道？」意外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三葉風南揚起眉頭，「怎麼突然這麼問？妳終於有感情上的煩惱了嗎？」

他們家的小弦終於長大了嗎？

「沒有。」她堅決否認。

知道她臉皮薄，就算真的遇上感情煩惱也一定不會輕易承認，三葉風南也難得認真起來。

「其實我也不曉得，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感覺……就像是空氣一般的理所當然。」

感覺……就像是空氣一般的理所當然……

這……就是喜歡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真的喜歡韓浩翔嗎？

「為什麼突然這麼間？」

「因為好奇。」

三葉風南偏頭想了一想，「嗯，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只有親身體驗過才知道，」

「是嗎？」

「來來，我去拿酒，一邊喝一邊聊。」

聽完三葉風南所說的話后，張海弦腦中一片渾沌，開始緬思起自己對韓浩翔的感覺。

他確實是個少見的男人。不忍見到她因為腳傷而獨自煩惱，經常替她打氣，在她沮喪時安慰她，對她體貼又關懷，就算她鮮少給他好臉色看，他也只是笑笑，毫不在意。

多數追求者在見識到她的壞脾氣和孤僻個性后還能處之泰然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不能否認，在他加入自己的生活后，她的笑容日漸增加。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心動，只是不討厭跟他相處的感覺，但這樣就是喜歡了嗎？

「我回來了。」三葉弦太郎的聲音緊接着大門開啟聲傳來，拉回張海弦遠飄的心緒。

「弦太郎，你回來得正好，我正在弄東西喝。」吧枱后的三葉風南在看到弟弟時開心地說：「我們三個來好好喝一杯吧。」

「先等一下。」三葉弦太郎關上門，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張海弦，「我有事跟小弦談。」

「我去找之前買的杯子。」三葉風南聽了馬上識趣地離開。

實在不擅長做這種事，三葉弦太郎爬着發坐到表妹身邊，遲疑着該怎麼開口。「妳……今天過得好嗎？」

老天，他在說什麼啊？

他的問話讓張海弦一頓，疑惑地看着他，「我很好。」

「那妳……」

心知他要對自己說什麼，張海弦伸手關掉音樂，在他開口前搶先說：「那傢伙跟我說了。」

三葉弦太郎愕視着她，「他跟妳說了什麼？」

「你打他的原因。」張海弦淡然地回答，低頭啜飲馬克杯里的熱巧克力，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下午那傢伙來找過你，想跟你道歉，不過你不在。」

「妳這是在怪我嗎？」他抿着唇，有些孩子氣地輕哼。

「這是你跟他的事，我幹嘛怪你？」她雙手抱胸，冷冷淡淡地反問。

「那妳的意思是？」他追問，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沒什麼意思。」

「小弦，不要跟表哥繞圈子了。」三葉弦太郎不耐煩地搔搔頭，「告訴我，妳對他有同樣的感覺嗎？」

張海弦垂着眼睫，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迴避他尖銳的問題，「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真的不用太擔心。」

見表妹臉上的神情已完全解答了自己的問題，三葉弦太郎嘆了口氣，「韓是個好人，不要欺負他。」

他的話讓她一愣，「我有說我喜歡他嗎？」

「妳會跟不喜歡的人整天泡在一起嗎？」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還在那邊嘴硬。「更別說會讓妳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什麼表情？」

「就是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他說著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臉蛋。

「誰情寶初開？你再亂說小心我揍你！」受不了他自以為是的猜測，張海弦拍開他的大掌，冷聲斥道。

知道她臉皮薄，再說下去可能會被痛扁一頓，三葉弦太郎不敢太過取笑她。

「唉，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喜歡妳哪一點。」個性差，嘴巴又壞。

「你說什麼？」危險地瞇着眼，張海弦拉起衣袖，沒有掩飾自己要揍人的街動。

「我說我肚子餓，想要吃東西。」話一說完，他立刻跳離沙發，往廚房逃去。

唉！也罷，其實他也很清楚要不是想得透徹，韓浩翔絕對不會拿跟自己的友情來做賭注。

想到自己憤怒的一擊韓浩翔連躲都下躲，那副壯士斷腕的模樣肯定是對小弦認真了。

在外頭思考了一下午，其實他還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希望最珍惜的家人得到幸福，如果對象是韓浩翔，其實他是百分之百放心。

最重要的是，若連小弦都對他動心，自己又何必多事去拆散他人姻緣呢？

不過，一切也要等韓浩翔追到她再說吧！看那彆扭成性的女人，要成功得到她的心可沒那麼簡單。

韓浩翔，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