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情醒過來時，映入眼帘的人是她的貼身丫鬟。
“玉亞……”她虛弱的叫着正在床邊打瞌睡的人。
玉亞馬上驚醒，“小姐，你終於醒過來了，謝天謝地，你已經昏睡三天三夜了，可把我跟老爺都急死了。”
“爹……”先前的回憶似潮水湧入情情的腦海中，她突然抓住玉亞的手，“他呢？”
“他……”玉亞自然明白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玉亞，快說，雁子怎麼了？他受了傷有沒有看大夫……”
“他死了。”
聞言，情情如遭電殛般，纖細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後開始顫抖，她搖搖頭，痛苦的低語，“不可能。”
“小姐，忘了他吧。”
“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情情激動的大吼，“他只是受了傷，怎麼可能會死？
不會的……我……我要去找他……”
她掙扎着想要下床，卻被玉亞阻止。
“小姐，他的確已經死了，他受了傷又被那個叫什麼雙的女人……”
“列小雙？”
“對！列小雙一劍給殺了，是老爺親眼看到的。”
情情一臉的不敢置信，張開口想說話卻怎麼地出不了聲，只能坐在床上不停的流着淚。
過了良久，她才痛苦、困難的迸出一句：“他死了……”
玉亞點點頭。
“不，我不相信，絕不！”
說完，情情不顧一切的衝出房間。
“孤行雁，你在哪裏？快出來啊！”
情情瘋狂的在庭院中奔跑，找尋着心愛的人，玉亞急急的跟在她身後。
“小姐……不要這樣……”
情情什麼也聽不到，不斷湧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抬手拭去淚水，腳步不停的往門口的方向沖。
她不相信，絕對不相信他已經死了，不！
她要回去找他，他一定曾在小屋等她的。
“柳情情，你鬧夠了沒有？”柳億元擋在大門口，臉色十分難看的大吼。
“爹！他沒死，對不對？”她拉着他的衣袖急急地說。
“不，他已經死了。”
“不！不可能，我昏倒之前他還活着，只是受了傷……”
“是爹花錢完成你的心愿。”柳億元冷聲道。
“什……什麼？！”
情情錯愕的看着父親，不敢相信他會如此狠心！
“你不是要他死？”
“不……我沒有……”
“你當初說那些話都是在騙我的，對不對？”柳億元心痛的看着她，“沒想到女兒長大就留不住了，你會騙我了。”
“爹！”
“不要叫我，告訴你，你的幸福不是在他身上，未來的歸宿也不是他，他已經死了，可你還要好好的活下去，忘了他吧！”
情情沒有回應，她的目光空洞無神，像個失去靈魂的木頭娃娃。
柳億元走到她的身邊，一臉疼惜的握着女兒的手，“情情，忘了他吧，他已經不會存在你未來的生活里，忘了他才是最好的方法。”
事實上孤行雁並沒有死，反而是想殺他的列小雙被他一劍殺死，原本他是要帶情情定，但是在柳億元苦苦的請求，加上他對情情的誤會，最後決定獨自離去，不會再來打擾情情了。
柳億元明白孤行雁誤會了情情，他非但沒有澄清，反而故意說情情要求他找殺手來暗殺孤行雁的謊言，除此之外，他還要所有人隱瞞孤行雁沒有死的事實，為的就是要讓情情死心。
也許現在對情情而言是很殘忍的，但是為了她的幸福……善意的謊言是有必要的。
他緊緊的抱着哭得傷心欲絕的女兒，心中暗暗的說了聲對不起。
※※※
半個月過去了，情情每天都躲在被裏不停的哭泣，淚乾了又流，直到再也沒有眼淚，直到再也哭不出來為止。
情情這才明白孤行雁早已侵佔了她的心。
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時，心中那份痛苦有如千萬根針在刺，以往的點點滴滴成了她痛苦的折磨。
她這樣子讓玉亞看了十分不忍。
“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身子會受不了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茫然的注視着前方。
“小姐……”
“我可能也要死了。”情情幽幽的說。
“小姐？”
她緩緩的生起身，目光落在窗外，喃喃的自言自語，“他在等我，我知道，他在黃泉路上等着我。”
“小姐，你不要說這種話，嚇到我了。”玉亞急忙抓着她纖弱的肩膀，擔心的看着她蒼白的臉龐。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的哭喊，尖叫，吵鬧，反而躲在被裏一直哭，現在又說這些令人害怕不安的話。
“玉亞，你有沒有看到，他在窗口向我招手了，他一定是要我跟他一起去，他在等我……雁子……我跟你一起去……”
“小姐，不可以。”玉亞急忙抱住想要下床的主子，“你不可以做傻事。”
情情突然抱着她痛哭起來，“玉亞，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是如此的痛苦，更不知道失去深愛的人簡直是生不如死。”
“我知道你很難過，”玉亞伸手輕撫着它的頭髮，“但是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可是……我達一時半刻都無法承受，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一定很怨我，很恨我，一定是這樣的……”
“不！小姐，他還是愛你的，你要這樣的相信着，因為你是那麼的深愛着他，不是嗎？”
“我……”情情噙着淚水的樣子今人憐惜，她肯定的點點頭，“我愛他，這輩子我只認定他。”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你還有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
“什麼理由？”
“你已經懷孕了。”
※※※
一個月後情情放走家中所有鴿子的事讓柳億元大發雷霆。
“柳情情，你是不是瘋了？居然放走找價值黃金萬兩的冠軍鴿？”
她看了父親一眼，垂下頭小聲的回答，“因為……因為……”
“因為它們跟雁都是會飛的鳥！”柳億元接口道，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把府里所有會飛的東西都放掉，就因為那個男人的緣故。”
她低着頭沒有說話，不願意見到任何會讓她想起孤行雁的事物。
“情情，爹爹可是在替你出氣，你該明白那個傢伙已經毀了你的下半輩子，難道你都不恨他，不怨他？”柳億元忿忿的嚷着，不解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情情緩緩抬起蒼白的臉，“爹，我有他的孩子了。”
這句話有如青天霹靂，柳億元瞪着女兒良久，然後才緩緩的開口說：“我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沉聲道：“打掉他。”
什麼？打掉……情情的臉色倏地一白，“不！不要，爹，不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我說打掉他。”
“爹！不要，他可是你的外孫埃”情情急忙捉住他的袖子，情緒激動的哀求着。
“打掉他！我柳億元不要這種來歷不明的孫子。再說他的出生代表你的名節敗壞，你再也嫁不出去，打掉他，絕對不能留下來。”
他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執意要她打掉腹中的孩子。
留下這個小孩對情情只有無止境的傷害，沒有半點幸福可言。
“爹，我不要，我要這個孩子。”
情情收不住奪眶而出的淚珠，屈膝跪下，無助的低聲啜泣。
“不要……求求你……”
“你要這個孩子做什麼？留下他只會妨礙你的幸福。聽爹的話，為了你自己好，把孩子打掉，趁現在還得及的時候，把他解決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將來還是可以嫁個好人家。”
柳億元一改先前強硬的語氣，拉着女兒的手好聲好氣的勸說，希望她不要因為一時的感情作祟而毀了未來的幸福。
但情情只是不斷的流着淚搖頭，“為什麼不讓我留下孩子？爹，女兒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這件事算女兒求你，不要逼我拿掉他，不要……”
“女兒，他不能留下，這個孩子代表的是恥辱，不名譽的，你該明白。”
“說來說去全都是顧慮到你的面子！”．她不顧一切的衝口而出。
柳億元臉色一沉，“你這什麼態度？難不成你已經被那個淫賊同化了，連禮義廉恥都忘了嗎？是非都不分，誰才是真心愛你，為你好都不知道了？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孤行雁？”
父親的話令她身體一震，臉色更顯蒼白。
會嗎？她會如父親所說的，愛上了孤行雁？！
“沒有，我沒有……”
“沒有就不要讓他毀了你。孩子，爹是心疼你啊！”
情情閉上眼，卻阻止不了淚水滾落雙頰。
“情情……”
“爹，我求你，別逼我。”她哽咽的說。
柳億元本想再開口，不過他見到情情神色慘然，心碎欲絕的慔樣，也就不忍心再逼她。
他長嘆口氣，“女兒，你不該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身處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要如何有結果？”
她沒有回答。
柳億元心疼的搖搖頭，轉身離開，留下情情一個人好好的想想。
情情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猶如一尊夫去生命的雕像，直到一雙手溫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她才緩緩的抬起頭，含着淚望着一臉關切的玉亞。
“小姐，別哭了，哭多了會傷身的。”
她再也忍受不了的撲到玉亞懷中痛哭，“我是病了，而且病到無可救藥了，我要怎麼辦？”
玉亞用雙手環住她的背，心疼的撫着她的頭髮，“小姐，一切順其自然，好好睡一覺，明天也許就不同了”
情情心裏卻不怎麼想，她明白不管經過多少個明天，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雙冷冽霸道的黑眸。
※※※
燕王府一進入燕王府大廳，孤行雁便看到一群人坐在廳里等着他這等大場面對他而言可不陌生，他早習慣了。
“我回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大廳里的人如得了解除定身咒的密語一樣，全都動了起來。
“三弟！”
老大燕君爾及老二燕君儒衝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有沒有變胖，還是變廋了？”
“天氣涼了，有沒有記得多穿衣服？還有不要亂吃東西。”
他們的關心之語讓人感到親情的溫暖。
武林中沒有人知道孤行雁真正的身分是燕王爺的第三個兒子－－燕君行，因為他打小便離開王府。
其實並不如外界所言他是不容於燕王府，也不是如外人所猜想他長得其丑無比，相反的，是因為他小時候長得太過於美麗，老大、老二常為了他打得頭破血流。
當兩兄弟為了美麗的小弟打得不可開交時，當事者卻若無其事的跑去采果子，燕王爺為了避免兄弟鬩牆，只好忍痛將小兒子送到好友家寄養。
不料，有一天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名叫無法的男子說要收他為徒，在所有人都反對的情況下，強行帶走他。十多年來，眾人未曾有過他的消息，心裏擔心不已。
直到兩年前他突然回到王府，說他明孤行雁，在江湖上人稱無情劍君，跟奪命閻羅冷君寒並列齊名。
但跟親人相認才不過一個月，他又說要去赴一個生死之約，他只是回來交代後事。
後事耶！
這話可把王府上下給嚇得吃不好也睡不着。
所以，今日見到孤行雁回來，眾人心裏的巨石終於落了地，臉上漾着喜悅的笑容。
“小弟，這次回來哥哥絕對不准你再離開了。”燕君爾用力抱着心愛的弟弟，語氣堅決的說。
“對啊！對啊！這段日子我和大哥可擔心死了，還好有消息說你人在江南，我們就猜你可能會回來，果然被我們猜中了。”
燕君儒也不放過可以抱着小弟的機會，雙手用力的抱着他。
一個大男人被兩個同性抱得緊緊的，燕君行只覺得噁心。
這麼多年了，這種感覺絲毫沒有減輕或遺忘。
“放手。”他不耐煩的說。
“不放。”
“不放。”
只聽兩兄弟異口同聲的回答，雙眼還閃着盈盈淭光。
噁心死了！
燕君行決定不再心軟，再說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於是，他暗自運功將黏在他身上的兩個人給震開，不理會他們摔得哀哀叫。
確定不曾有人再出來鬧場了，他才舉步往廳里走去。
大廳的主位上坐着一個神情威嚴的老人，他就是燕王爺。
“爹，我回來了。”燕君行恭敬的說。
“很好，很好，回來就好，坐。”
燕王爺對着久未見面的小兒子是左瞧瞧，右看看的，越看是越得意，越看是越喜歡。
“老三，這次回來就不會再離開了吧？”
“這……”燕君行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我過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要安定下來不是簡單的事。”
“所以……”
“所以我要考慮一段時間。”
“什麼？！”
“這麼說小弟又要離開疼你、愛你的哥哥我啰？”
冷不防冒出的兩道聲音嚇了他們一跳，燕君行瞥了出聲者一眼，心中暗自叫苦連天。
“好了沒有啊？看看你們兩個，哪有什麼做哥哥的樣子？一點也不穩重，活像是見到娘們在發花痴。”燕王爺斥道，“老三已經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麼像個女孩了，反而此你們多了些男子氣概，你們也該改改動不動就抱着他的習慣。”
三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能見人嗎？
“算了，爹，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才怪！
燕君行敷衍的客套話聽入燕君爾兩人的耳中，讓他們感動萬分。
“小弟，你真是溫柔體貼。”
“對啊，善體人意，真是討人喜歡。”
話一說完，兩人又一左一右的抱住全身僵直如石的弟弟。
唉！真想要奪門而出。
但是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宣佈道：“我這次回來是要履行我跟柳家千金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