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後的自動門在衛曉奈踏進提款間后緩緩闔上，隔絕了外面的狂風大雨，突顯了室內詭異的沉默。
沒有想到會遇見對方的兩人就這樣定定的站在原地對看着，程鋒的眼中有着連靈魂也焚燒殆盡的熾熱。
十一年前，他們就在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情況下相遇的……
沉默間，鑲在天花板上的燈管一閃，室內的燈光驟然全滅，電動門亦發出防盜系統自動上鎖的聲音，顯然暴風雨的襲擊使這一帶都停電了。
黑暗中只有着門外傳來的細碎風雨聲，衛曉奈彷佛可以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的腳步還來不及跨出去，就給程鋒一把扯進懷裏。
「鋒……唔……」她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被程鋒壓貼在角落的牆上，狂亂的吻住。
像是壓抑了千萬年的吻，程鋒狂亂的探進衛曉奈的唇里需索着，她的腦子裏一片渾沌，抗拒在四片唇瓣相觸時就已被踢出腦海，現在的她只想激烈地回應着他。
一頭銀髮被她在迷亂中扯亂，程鋒把她擁得更緊，唇舌糾纏的兩人在不斷吻着、擁着中，感受對方的存在。
久違的纏吻點燃了兩人間的熱度，那樣真切的感受到衛曉奈火熱的體溫，程鋒根本就控制不住，吻得更深。
室內的溫度像是陡然升高，灼熱的情慾瀰漫。
吻腫了的唇被稍稍的放開，衛曉奈張開迷濛的水眸，覺得腰間倏然一緊，身子被他抱起，碰不到地的雙腿別無他法只能環住他的腰身，雪白的臂膀軟軟的抱着他。
而這個動作，更是讓她清楚的感受到他被喚醒的灼熱慾望緊緊抵着她最脆弱的一處。
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雙唇卻被再度狠狠的吻住。程鋒的吻熱切狂亂，舌竄入她柔嫩的唇瓣間，在她的口中肆虐，索取她的甜美。
「我好想妳……」貼在她的嘴唇上低喃，他略微低沉的音調因為強烈的慾望而有些沙啞，講起話來讓人忍不住的耳根子發軟。
他好想她，從分開的那一秒開始就不能停止地想着她！他的耳朵想念她的聲音、他的手想念她的溫度……他的生命里根本就不能少了她！
他真的很需要她啊！
衛曉奈眨着長長的睫毛，冰涼的手撫觸着讓她想得心疼的俊容，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欺騙他，「我也是……」
所有的理智，在耳聞這句輕語后全然崩潰。
不曉得到底是誰先吻誰、是誰比較想要誰，現在的兩人也沒心情想別的，程鋒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力道的去拉扯她的上衣，露出讓他瘋狂的身子：而她亦緊緊攀着他的脖子，不讓他的嘴唇離開自己。
想要擁有對方的感覺太過強烈，讓兩個人都停不下動作。
敏感的胴體在他沿着曲線落下一個個吻、印下一道道痕迹的時候不停顫抖，吻出了她熾熱纏綿的喘息，柔軟的銀髮與灼熱的呼吸掃過她最敏感的肌膚，她緊咬着唇瓣，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止住那幾乎脫口的吟喘。
讓人血脈僨張的渾圓隨着她激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造成讓人失血的視覺效果，那副嬌弱無助、妖艷誘人的表情，使程鋒再也按捺不住。
她背抵着牆，不是很自然的姿勢，但現在兩人卻無暇細想許多。
那是一種被擁有、被需要，同時也擁有對方的感覺。
「鋒……嗯……啊……鋒……」失序的律動讓兩人的呼吸越來越熾熱，她再也剋制不住的呻吟着，逸出柔嫩紅唇的，都是那烙在心底、不能磨滅的名字。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在意識紛飛前，衛曉奈聽見那個低沉誘人的嗓音在她耳畔不斷的重複……
軟軟的身體無力地躺在大床上，微喘的她望着窗外的大雨打落在玻璃上，流滑出一道道水痕。
卧房裏殘留着纏綿過後的余香，雨水的聲音伴着兩人平穩的呼吸聲在房內營造出甜膩的氣氛。
修長的手指在她后腰的刺青上打轉，程鋒貪戀的地把臉埋在她的發間，吸取着她的幽香。
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了？就這樣什麼都不想，只是單純地感受對方的存在。這一年多來，他錯過了好多好多，因為擁有着，所以忘了要珍惜、所以有了許多理所當然的以為……一想到此，他就再度覺得自己很該死。
向來不喜歡雨水的他非常感謝這場大雨，讓他們兩個能在初識的地方相遇。
提早出院的他本來是想到她的工作室去找她，沒想到會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讓他不得不躲到銀行里避雨，而她，居然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現。
「好漂亮……」程鋒迷醉地凝視着那霸氣的圖案，手下滑膩的觸感讓他眷戀。
「你自己不也有一個？」在看到她身上的刺青不久后，他就跑去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在妳身上的比較好看。」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胸膛緊密地貼着她的雪背，輕吻着她小巧的耳垂，「冷嗎？」
「不會……」衛曉奈輕聲說著，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想了半晌，她轉過身迎上他那雙清澄的眼眸，「鋒……再跟我說一次你想跟我……」
手機鈴聲在她開口時倏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她咬着下唇，到喉頭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奈奈……」到底是哪個傢伙，在這種重要的時刻打來？在心裏低咒了數十遍，程鋒焦急地追問：「妳想我說什麼？」
「沒事了。」衛曉奈推開環抱着自己的臂膀，以床單包裹着身體下床，眼神也不再與他接觸。「你忙你的吧。」
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方才有那麼一刻她真的想要什麼都不管，叫他向自己求婚，然後她絕對會說好的……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一輩子都不會變的，不管他怎麼想要改變，還是有很多不能控制的。
「不！」他不理會那響個不停的手機，伸臂想要摟住她的腰，不容她就這麼離開。「說清楚！」
「不要！放手！」她拚命掙扎着，不想再跟他溝通下去，然而她的力氣又怎麼能跟他比，只好用手段逼他放手，「你弄痛我了！」
聽見自己傷害到她，程鋒趕緊鬆開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衛曉奈抿着嘴撇開頭，那刺耳的鈴聲仍是不斷的響着，她吐出一口氣，「等你忙完后再跟我說吧。」
「所以你們做了？」
「咳咳！」米嬅直接的推測讓衛曉奈差點把口裏的紅酒噴出，她拿了一張面紙掩唇，窘困地清清喉嚨，「妳有必要說那麼大聲嗎？」
她是怕餐廳的人聽不見是不？
「因為真的很意外啊！妳不是還沒準備好跟他在一起嗎？」怎麼這麼突然又抱在一起了？
「我是沒有準備好……」衛曉奈嘆了一聲，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可是看到了他，我們又在那種地方，他又突然……我就……唉……」
那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他，根本就無暇細想其他。
「我懂、我懂。」面對自己最沒有抵抗力的男人，是女人都會把持不住的。「那後來呢？你們做完之後有沒有好好談開？」
「什麼都沒說。」
「為什麼？」
「本來想要說的，結果他的電話一直響。」想到這裏，衛曉奈的臉色就變得很沉，「我早該知道了，就算他說會改變，還是會有下一次的。」
「那也不是他的錯啊，妳這樣怪在他身上他很冤呢。」米嬅忍不住為程鋒抱不平。
「不然是我的錯嗎？」也許是命吧，連上天都不認為他們該走在一起了。「我的耐性是有極限的，受得一次，不代表能夠再受更多。」
這些日子來，她又何嘗不難受呢？想了許多關於現實與愛情的事，想了許多關於她和程鋒之間的事，無論她怎麼想，都找不到答案，只是讓自己更加的痛苦。
「所以現在妳的決定是什麼？」
「我沒有決定什麼。」
「不是都做了？」還有什麼好想的？
臉因她的話而再度泛紅，衛曉奈立刻反駁，「我們又不是沒做過。」
「那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做，現在不是分開了？」連重點都搞不清楚了嗎？
「我也不曉得。」她嘆息，懊惱地揉着發，「唉，我真的很亂。」
「看得出來。」她的迷茫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可是妳還是很愛他的，這一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我是很愛他，但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一點也沒有解決。」就這樣在一起，只是會不斷的重蹈覆轍。
「你們到底有什麼問題？妳愛他，他也愛妳，我實在不懂妳在鑽什麼牛角尖？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愛了不是嗎？有了愛，其他事情就好解決了。」米嬅真想拆開她的腦袋看看她到底在顧慮什麼。「而且他不也說可以為妳放棄現在的工作，就為了跟妳在一起？」
「我一點也不希望變成那樣。」
「要是我的話，絕對不會放開自己喜歡的。」敢愛敢恨的她會選擇先得到，其他什麼都不管。
「別人的事，當然可以說得簡單。」米嬅不是她，絕對無法想像她現在的矛盾。
「那妳就趕快問問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這樣就不用再折磨兩個人了。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只知道，如果我們就這樣又在一起了，過不久又會再走上同樣的這條路。」衛曉奈十分無奈，連自己也不曉得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我從來不是想用分手去威脅他為我改變些什麼，而是真的覺得有問題才提出分開的要求。」
「妳就是想得太遠了，享受現在不是最重要的嗎？」太過理智的人就是這麼累，偶爾的盲目不計後果或許會更好。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說這個了？」難得她有心情出來用餐，實在不想再時時刻刻的想着他了。
「好好，不說就不說，我們講別的。」見她要生氣了，米嬅趕緊轉移話題，「妳有看過那部新上映的電……咦？」
「什麼？」見她突兀地頓住，衛曉奈疑惑地抬頭看她。
「看看妳後面吧。」米嬅抬起下巴，示意她往身後看。
衛曉奈疑惑地轉頭看去，就見一個男人往兩人步來，她整個人僵住，像被點穴一樣地瞪着程鋒。
「程先生，這麼巧啊。」米嬅禮貌地打招呼。
「妳好。」程鋒向她頷首，然而炯炯的視線卻是鎖在衛曉奈的身上。
「你怎麼會在這裏？」衛曉奈一臉錯愕，絕不相信巧合這回事！她不敢置信地回頭瞪住上司，「米嬅？！」
「不關我的事啊！」米嬅無辜地攤手。冤枉啊！這一次她當真什麼都沒做！
「米嬅小姐的助手說妳們在這裏吃飯。」程鋒替米嬅解圍。
從昨天離開后，她就一直不肯接他的電話，到她的工作室又被人擋下讓他找不着人，他只好叫小鬼假裝成客戶，幫忙套問。
「我不想看到你。」她抿着唇，微怒道，一想到昨天的事，她就沒有辦法不氣。
她滿心期待的，想要跟他把一切都說清楚，甚至答應他的求婚，卻還是被他的工作打斷了。
「我知道。」他苦澀地扯唇。
「呃，我去一下洗手間。」米嬅識相地站起身來，讓兩個人獨處。「你們慢慢聊。」
坐到米嬅的位子與她對望了好半晌，程鋒才緩緩開口，「妳的身體沒事吧？有沒有發燒？」昨天她淋了那麼久的雨，他一直擔心病剛好的她的身體狀況。
「我很好。」她垂目回答，拿着刀叉切着盤裏的美食，卻是食之無味。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無語。
侍者走到程鋒身旁，開口打破兩人間令人窒息的沉默，「先生，要不要替你準備一套餐具？」
「他馬上就走了。」衛曉奈趕在他開口前回答。
嗅出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侍者也不再說什麼，趕忙退下。
被沉默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擱下餐具，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你不是很忙嗎？來這裏到底想做什麼？」
程鋒沒有答話，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一隻小絨盒，推到她面前。
不用打開衛曉奈也曉得裏面放的是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很久，我一點都不想逼妳，但是我知道自己這一生不可能會愛上其他人。」程鋒開口，聲音里有着難言的苦澀。「我已經向環姊提出辭呈了，下個星期就會回到西雅圖。等到哪一天妳還願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帶着它來找我。」
他這樣丟了一顆超級大炸彈給她，讓衛曉奈方寸大亂，瞬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而躲在一角偷看的米嬅更是聽得目瞪口呆。
她還來不及自錯愕中找回聲音，程鋒就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裏有着痛苦的壓抑情緒，「再見。」
看着他那落寞萬分的表情，衛曉奈心中狠狠地一緊，而在見他就這樣轉身離去，她幾乎是立即的站起身，咬着唇，憤怒的朝他的背影喊：「你這樣不公平！」
程鋒在聽到她的指控時停下腳步，他偏過身看着她，扯唇道：「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已經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相信他、再度回到他的身邊了。
既然她說想要的都在過去，那他就想辦法回到過去，做回當初讓她愛上的那個男人。
曾說過為了她什麼都願意做，他是認真的，他讓她委屈了這麼久，現在是時候要彌補自己對她所做出的無形傷害。
沒有再說話，他轉過身，拉開門離去，剩下衛曉奈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戒指盒，根本不曉得該有什麼動作。
實在看不下去了，米嬅衝到她身前，焦急的說：「妳在想什麼？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妳還是不肯原諒他？」
「我……」一時之間太多的衝擊，讓她大腦一片混亂，根本就難以理清思緒。
不是的，她不能原諒的不只是他，也包括了她自己，她從沒有把需求說出來，只是把不滿往肚子裏吞，再全部丟還給他，沒有好好跟他溝通過，結果到最後逼得他這樣，她就覺得自己也很差勁。
她不是要他變回以前一無所有的那個人，眼裏心裏只能有她，這樣兩個人根本就不會有好結局的。
「妳一定會後悔的！」米嬅簡直要氣瘋了。「妳根本就不能斬斷你們的感情！妳的心時時刻刻都想着他，這樣還不夠成為再走在一起的理由嗎？接受他，然後慢慢想其他事不是更好嗎？我知道妳有妳的堅持，但那些原因足夠讓妳就這樣放棄一輩子的幸福嗎？」
衛曉奈拚命地搖頭，壓抑、心痛與難過統統湧上心頭，讓她眼眶一熱，「不夠……怎麼可能會夠……」
她真的好愛這個男人，根本就無法割捨，不管她怎麼生氣、怎麼灰心，她還是不可能抽身得了。
雖然她到現在還不能輕易的原諒他，但是比起要與他分開，之前所承受的寂寞與委屈一下子變得微不足道。
「那就去追啊！」米嬅將她推到餐廳的門口，「快去！」
鼓氣勇氣踏出一步，然後衛曉奈冒着大雨跑離餐廳，喊住那要消失在雨中的身影，「不要走！」
本以為自己出現幻聽，程鋒繼續往前走，在第三次聽見屬於衛曉奈的聲音時，他回過身來，就看到她冒着雨朝自己奔來，他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張着嘴巴看她。
站在離他三步之遙的距離，衛曉奈咬着下唇，與他對視了半晌后，她才開口，「結婚的事，我沒有辦法現在答應你……但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跟你重頭來過。」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程鋒幾乎無法反應過來，愣愣的重複她的話，「重、重頭來過？」
「你不願意？」
「當然不是！」程鋒用力地搖頭，眼裏有着擔心，「但是，妳確定……」
「跟那個女人說你想要留下來！你不可以放棄努力這麼久的夢想！我不準！」她大聲的吼道，本來想要冷靜地把話說完，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聽到了沒？」
「但是……」這樣的話，與先前又有何不同？
「沒有但是！」她搖着頭，打斷他的話，滑下臉頰的分不清是淚水或是雨水。「我沒有像你有那麼遠大的夢想，看到你能夠成功我真的很驕傲，你絕對不可以走到這一步，然後跟我說不要繼續了！」
「可是我更加不能沒有妳啊……」真的要他選，他連想都不用想就會選擇奈奈的。
「我知道。」或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但她知道她不要什麼，她不要跟他分開，不要就這樣放棄這個她愛慘了的男人。「你繼續向前走，只要記得回頭看我就好，我……我不想再成為被遺下的那一個了……」
「不會的！」
她直視着他，唇角微微揚起，「那你還不過來？」
程鋒幾乎是用沖的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的擁抱着，深怕她會突然離開。
在雨中相擁的兩人不管外人投來的眼光，只是緊抱着彼此，任大雨衝掉所有的不快與痛苦，迎接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