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電影院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遠遠只看見兩個瘦弱的身影挨挨擠擠,硬是擠往與入場人潮相反的方向,費了好些工夫才得以脫離擁擠的人群。
秋怡如輕拍胸口,用力吸了幾口氣,「哇!總算脫身了,差點兒透不過氣┅┅早知如此,剛才就該順你的意,當螢幕一出現結束的字眼馬上就衝出來,不該貪看男女主角相擁的畫面,待到結尾曲都播完了才出來。」
一旁的紅小君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好像對這種狀況早已司空見慣沒啥大不了。
看秋怡如的喘樣她抿嘴一笑,「現在還好,如果你是看下午那一場,可就不像這次那麽簡單就能擠出來了。」「什麽┅┅你說這樣還算簡單?!」她不由提高音量抗議。
紅小君點頭說:「嗯┅┅根據我以往的經驗,確實要費上更大的工夫闖上一闖才出得來,不過┅┅今天有你幫忙開道,我倒是輕鬆不少。」
「小君,聽你這麽說,你該不會┅┅不但常來,而且身經百練不下數十回,才能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吧!」她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懷疑。
紅小君靦靦說:「其實┅┅我之前會事先告訴你,一出現結束的字眼就得衝出來的原因是┅┅是希望你能比我理智,時間一到你就會爽快的拉我衝出去,這樣我才能去下不舍的心情,乖乖和你一道走,誰知道┅┅」
秋怡如聞言忍不住調侃她說:「原來你的闖功是憑實力得來的真?c夫呀!呵┅┅那你是如何找到這家電影院的,居然看兩片只要一百元,跟台北市的電影院一比,台北市的票價簡直是天價嘛!」
「這事說來話長。」她一點也沒有說的意願。
見紅小君不談此事,秋怡如心想,這事鐵定有甚古怪之處才令她不願張揚,這┅┅這怎麽行呢?她可是自己的好朋友耶!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大夥兒一起笑笑就算了,不是嗎?
她眼珠子一轉突生一計說:「小君,真是謝謝你的好康倒相報然這家電影院放映的都是之前的熱片,但就算是想再看第二遍,回味一下也很划算,更何況┅┅這些片子都是我一直想看卻還沒有時間去欣賞的片子,更是讓我省了不少錢。以後有空更能常來這家電影院,好弭補這些年忙得沒空看電影的精神損失呢!」呵┅┅米湯灌夠了吧!
紅小君挑了挑眉望着她,心裏不禁納悶她今天怎麽如此┅┅不過被她這麽一說,自己好像對她做了件相當有益的事,雖然今天拉她出來的主要目的是晚上那檔事,可是能提前聽到她的感言也不錯。
「這會兒總算知道感激嘍!不知是誰哦┅┅早上還怪我太早叫她起床呢!」不乘機糗一糗她太可惜了。
秋怡如撒嬌的輕拍她的肩說:「唉喲!人家是想難得假日嘛,沒事當然多睡點兒美容覺補眠呀!早知道有這種便宜事,不用你叫我起床,我反而會梳妝打扮好,在你房門口等你起床呢。」
紅小君睨她一眼說:「喲!這會兒又怪我沒早點兒告訴你┅┅」
「哎呀!人家我可沒這個意思喲!」她嘴雖講這樣,卻顯露出一副「這種事早該提了」的表情。
「你┅┅」她意欲反駁。
「我┅┅我真的很感謝你帶我來這裏,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這種地方?」不錯吧!這下子不但能堵住你的反擊,又能套你的話了,秋怡如想,然見紅小君沒反應,她又下了一道料說:「小君,你真厲害耶!連這種偏僻地方,你都找得到這種高級的精神享受,卻只需低廉的花費。」
這小妮子真行,明褒暗貶,嘿!我就大人有大量饒了你這個小人,沒錯,她的年齡原本就比我小,當然稱為小人嘍!呵┅┅
看紅小君那一臉竊笑樣,她知道眼前的人八成又想到損人的事,「小君,你怎麽凈是一臉賊笑,難不成你找到這家電影院的過程很好笑嗎?說來聽聽呀,也分人家開心一下嘛!」呵┅┅看你這回往哪鑽,兩件總得挑一件講吧!秋怡如在心中奸笑着。
紅小君聞言,收斂嘴角的笑容,「這┅┅呃┅┅其實過程也沒啥大不了的,只不過有一回我到五股的工廠洽公,回來的路上恰巧遇到塞車,只好另覓其他出路,結果┅┅不小心迷路了,車子不知不覺開到三重來了,才會無意中看到這家電影院。這隻能怪我不常開車,對路況不熟,再加上難得能開老闆的跑車,一時興奮過頭就沖錯方向了。」
「呵┅┅沒想到你是因為迷路,才發現了這家兩片一百元的電影院,不錯嘛!」
她聞言不由嘟起嘴,脫口說出自己原本不想講的部分,「什麽不錯?那天為了下車看清楚招牌上寫的票價是否正確,結果┅┅車子卻被吊走了,那天可是損失了一大筆銀子耶!」說完才發現自己嘴太快了,唉!算了,講了就講了,她又自嘲說:「後來為了弭補前虧,每當有新片上映,非得忍到這家有放映時才能來解解饞。」
秋怡如沒想到紅小君幾年不見,性子還是依然如此純真,她笑了笑說:「好了,這會兒電影也看完了,下午有何計畫呢?」
嘿┅┅總算輪到我算計你了!她故意側頭想了一下,說:「我們先填飽肚子再研究要去哪?不過┅┅我聽說今晚中正紀念堂的音樂廳有┅┅」
秋怡如興匆匆接下去說:「有三大男高音的演唱會對吧!」想到這件事,她不由得兩眼發亮,期盼夜晚早點兒來臨。
「咦,你也聽說了呀?」這下不用她多費唇舌了。
「呵┅┅待在雜誌社最大好處,就是永遠有第一手的藝文消息。」秋怡如原本輕快的語調一轉,「哼!原本可以拿到幾張免費的公關票,沒想到卻全被那個老頭扣住了。」
「好可惜哦!」
「還好他們這回的演唱會有做戶外轉播,所以只要人到了中正紀念堂,就能欣賞到三位大師的風采及他們宛如天籟的歌聲。」她神情愉悅的說道。
「看你興高采烈的模樣,莫非你早已打算去聽三大男高音了。」
她語氣有絲不滿。
她沒察覺到紅小君語氣中的不滿,回答說:「對呀!所以┅┅」
紅小君聞言故意板著臉說:「所以你原本打算今晚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自己則跑去洗滌心靈,對嗎?」此時她心中已有些不快。
秋怡如這時才察覺自己樂極生悲,話講得太直接了。她支支吾吾說:「這┅┅我只不過想┅┅你原本就不太愛聽這種音樂,所以就┅┅沒跟你提了。」
唉!秋怡如在心中嘆了口氣,早知道她會這麽小心眼,前幾天就該禮貌性的詢問她是否要一道前往。
紅小君原本因天書未顯現出秋怡自已欲自行前往目的地而有絲不快,見她此刻一臉心虛狀,不由噗哧一笑說:「所以我們該快點餵飽肚皮,再到鬧區逛一逛,等時間差不多了,就轉移陣地到中正紀念堂挑個好位子,晚上哩,就可以倘佯在月光下,聆聽悠揚的歌聲。」
見她一臉氣吁吁只能怒視不能反擊,紅小君不禁大樂自己終於扳回一城,以報她剛才計誘自己泄底的仇。
「你耍我!我還以為你真的生氣了,沒想到┅┅算了,看在你願意陪我去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是自己錯在先,這回只好作罷,不予以反擊了。
「真是謝謝你肚能撐船,不和我計較。不過何時能替我也裝艘船,我肚子已經咕嚕咕嚕抗議了好久。」紅小君伸手摸摸自己咕嚕作響的肚皮。
「呵┅┅我的船早支離破碎嘍!這回可也得裝艘進去┅┅」秋怡如雙眸突然一亮,「小君,你看我們去飯店喝下午茶如何?價位既便宜又能大快朵頤,而且┅┅
「而且不要浪費時間了,從這裏到飯店還要花點兒時間,而下午茶頂多到五點就結束了,所以快走吧!吃完再散步到中正紀念堂剛好。」
秋怡如笑了笑說:「看來你想的和我想的是同一家飯店,那還不快走!」她拉着兩眼發亮的紅小君加速移動腳步。
呵┅┅這回是你自投羅網的哦!我可沒算計你喲!紅小君嘴角揚起一抹賊賊的笑意。
※※※
台北某飯店自助餐廳一隅,坐着兩位舉手投足皆受眾人矚目的男士,矚目原因不外是他們的外表太養眼了,一位是粗獷中充分展現出狂野的帥氣,另一位則是冷鱟b透露出剛毅的性格。
平常難得一見的曠世帥男,這會兒一下子冒出了兩位,平常嘰嘰喳喳的女士們,當然靜悄悄拉長耳朵睜大雙眸,專心傾聽帥哥們聊了些什麽話題,欣賞美景之餘還不忘想找機會攀談。
只是可憐了廚房的大師們,正百思不解今天的上菜速度怎麽比平常慢,不禁懷疑是否是自己的手藝變差了,令客人沒胃口?渾然不覺外場的客人們,早因有了雪糕而忘了他們的嘔心瀝血之作。
「大剛,你不是不喜歡吃這種自助餐嗎?怎麽今兒個突然想通了?」他語氣有絲不解。
神遊往事的屠力剛因柯威志的話打斷他的回憶,神情有絲懊惱,低頭吃了口食物才說:「因為這裏是台灣。」
「咦!有何不同嗎?怎麽┅┅我吃起來感覺相差無幾呀!」聽了他的說明柯威志更是胡塗,食物不是都一樣嗎?
因為台灣有她呀!他和秋怡如曾踏遍台北市區各大飯店的自助餐廳,這裏有她最愛的下午茶,或許,他是希望能有這麽點兒奇迹,能與她不期而遇,才會選擇在此投宿吧!
柯威志見他一言不發,不願自討沒趣再追問下去,改說:「畫廊送來的那兩張票你真的要找我一起去嗎?平常未曾聽你提過你喜歡三大男高音的歌喉,否則┅┅
此刻柯威志叨念的聲音已無法傳人屠力剛其中,只因他正極力用目光梭巡那個讓他嘗盡相思之苦的人兒。
真的是她?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系的粗條線衫、棉質長褲,頸項則隨意扎着一條淺色系的方格子領巾,噙着愉悅的笑容,踩着輕快的腳步,一如往昔朝他走來┅┅
「大剛┅┅你在看什麽呀?怎麽看得兩眼發直?」他順着好友的視線轉過頭望去,「哇┅┅她的衣服怎麽和你今天穿的這一套相似,好像是情侶裝喲!」
是呀!是一套情侶裝沒錯。這是最後一次和她逛街時買的,可是卻因兩套一起買價錢才能殺低,她左彎右拐硬是要他也買才行。
想到這裏,他嘴角微揚扯出一抹笑容,可是卻在她擦身而過時,笑容頓時僵住了,心想,她怎麽沒看到我。
「難怪你會看得兩眼發直,那位小姐的長相不俗哦!她看起來才十七、八歲還很有發展潛力喲!可惜你已經有了秋妹妹┅┅」
雖然屠力剛不知道她是故意或是真的沒看到他,但是兩人總算有了開端,這種猜疑已經不重要了。溢滿幸福感覺的他,心裏突然有了個決定。
「阿威,我收回之前的邀請,音樂會我自個兒去聽。」他心裏多加了一句,當然還有她嘍!
「哇┅┅這位長發妹妹也長得┅┅你┅┅你剛才┅┅」他睜大雙眸,不敢相信屠力剛的轉變,「你是說┅┅你打算帶着兩張票,獨自一人去聽演唱會?」
他神情愉快的說:「嗯,沒錯。」
柯威志無法理解他為何改變了主意,更想不出為何才一剎那他就變了個人,原本冷郁的神情已逐漸融化,好像被某種┅┅他也說不上來的感情取代了,好像是累積許久的熔漿即將爆發般的感覺,不禁納悶着剛才有發生什麽事嗎?怎麽他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更詭異的是才三兩下,客人已走了一大半,視線所及只剩一群王老五,及碩果僅存的那一位女客人。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大夥兒都如此怪異?他不再叨念個不停,只想儘快填飽肚子好離開這個怪異的場所。
※※※
餐廳的另一隅紅小君噙着一抹詭異的笑容走回座位,當她看到秋怡如時,那一抹竊笑頓時隱沒。
她放下手中的餐盤,「怡如,今天這裏怪怪的,不但沒人排隊等夾菜,而且剛才還有一大票女人搶着買單,還不約而同念着「待會到哪做造型好呢?什麽衣服才適合聽演唱會?等等類似的話。」紅小君原本慢條斯理打開餐巾的動作待話一說完,立即拿起刀叉快速進攻盤中美食。
秋怡如早已將刀叉舞得不亦樂乎,口齒含糊不清說:「太好┅┅
了,這下能吃┅┅得更┅┅暢快。」
「說┅┅得也┅┅對。」品嘗口中美食比較重要,哪有閑時管他人閑事。
兩位嬌小可人的弱女子,來回不停穿梭於各個吧枱間,完全無視於他人訝異的眼神,掠奪了數盤戰利品。
許久┅┅
紅小君癱靠在椅背上,說:「嗯┅┅不行了,這已經是我最大極限。」可惜服務生陸續將空盤收走,否則還可算算有沒有破以往的紀錄,沒辦法,今天太暢行無阻了,哪來多餘時間去計算。
秋怡如動作優雅的拿紙巾輕拭嘴角油漬,斜睨了四周一眼,「也罷!就到此為止,雖然肚還有多餘的空位,但是被數十道沒禮貌的視線盯着,胃口就沒了也懶得再動。」
「可不是嘛!那一道道大為小怪的視線,好像說女孩子不該、也不可能吃太多東西,笑話!如果真是這樣,自助餐業、減肥業不都得關門大吉了,台北街頭的一般餐廳業不就門可羅雀等着關門了。」她吸了一口咖啡幫助消化。
秋怡如頗為贊同說:「嗯!不止如此,醫院的生意可能也會大起大落,不過可能會造成色情業蓬勃發展。」
「咦!這話如何說?」
「抬面上的正當場所沒了,當然轉到抬面下活動,結果可能導致無數家庭破碎,空中佈滿無葯可治的病毒,之後就┅┅」
「你該不會說就┅┅給它滅亡了吧?呵┅┅天呀!你還真能瞎掰。」她不敢盡興笑,怕把嘴的鴨肉給笑了出來。
秋怡如一副「信不信隨你,信我者得永生」的表情,「要不要走了?免得在這裏當別人的觀賞物。」她眼神不屑的瞟了四周一圈。
紅小君板起臉,對那些流口水的視線白了一眼,「真是的,想吃不會自己去夾呀!」伸手作勢請服務生過來。
服務生見狀緩緩走過來,「小姐,請問需要些什麽嗎?」她客氣的詢問。
她抿嘴忍不住發噱,「麻煩你,我們要買單。」
「請稍候。」
「呵┅┅」紅小君等不及服務生走遠就笑出聲。
「小君,你是不是想告訴那位服務生,我們需要一面屏風,好擋住那些不禮貌的注視?」見紅小君點頭,她不由噗哧一笑。「呵,你和我真有默契,我想的是擋水牆,好擋住泛濫的口水┅┅天呀!肚子有點不舒服,剛才笑太用力了。」秋怡如伸手安撫肚子的陣痛。
服務生心裏納悶,自己剛才有說錯話嗎?怎麽那桌的客人笑成了一團,待她們恢復正常才走過去。
「小姐,你們的帳單已經有人買走了,而且他還托我們轉交一封信給秋怡如小姐,請問你們哪位是秋小姐?」她忍不住猜測到底是哪位小姐能得到那位帥哥的青睞。
「咦┅┅」會是誰呢?她語氣遲疑說:「我是秋怡如┅┅請問是誰買的單?」
服務生頓了一下,才說:「是一位先生買單的,看他簽的名好像是姓屠,這是他要給你的信。」她將手的信遞給客人後隨即離開。
紅小君盯着她手拿的信,「奇怪┅┅會是誰幫我們結帳買單┅┅噢!不對,該說是衝著你的面子才請的客┅┅會是誰呢?」
紅小君說出了秋怡如心中的疑惑,她毫不猶豫動手解開謎底,從封套抽出了一張票。
呵┅┅他的手腳真快,終於開啟了你們倆停頓已久的命運之輪,紅小君瞄了瞄眼前的人。
她故作訝異狀說:「咦┅┅這不是今晚那場音樂會的人場券嗎?」她眼神直盯着秋怡如看,不放過她臉部任何錶情。
秋怡如眼神不解的望着她說:「奇怪,會是誰呢?我不記得有看到熟識的人影呀!而且那麽巧,他怎麽知道我們今晚打算去哪呢?可是怎麽只送一張門票?」
她順着秋怡如的語意說:「是呀!滿巧的。不過管他的,既然有人送票你就去聽嘛!反正是在公共場所,就算對方有任何不軌想法,諒他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對你有所不利,況且你不是很想進會場聆聽嗎?」
「可是你┅┅」秋怡如猶豫的盯着她看。
她瀟洒的笑了笑說:「我正好回家看衛視中文台那一部連續劇,反正我原本就對那種藝術歌曲興趣缺缺,你就放鬆心情好好享受一下吧!只要留意自己周遭動靜,一有狀況立刻大聲疾呼,和台上的聲音分庭亢禮就行了。」
「你┅┅唉!只有一張┅┅」
「好了,傻丫頭,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再猶豫不決了,有機會就要好好把握。」紅小看別有深意盯着她看,突然語氣一轉,又說:「況且我今天沾了你的福氣,免費撈了一餐,你就不用對我愧疚難安了。」
「你喲┅┅不知收了人家什麽好處,凈是鼓吹我去,既然如此我就不理你了,自己去享樂了。」秋怡如故意拉長語氣看看她會有什麽表情,結果大失所望,她依然一副「要不要去隨你」的調調。
她俏皮的說:「秋小姐,那就請便吧!需要我當護花使者送你去嗎?」
「謝啦!我自己散步過去就行了,拜拜!」
紅小君望着她逐漸離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沒想到你們倆的緣分竟那麽深,不需我大費周章讓你們在老地方巧遇,卻提前在這┅┅呵┅┅還真是巧呀!
※※※
開演前十五分鐘,她進入會場按號尋找座位,「不賴嘛!這個位子視野滿好的,呵┅┅聽音樂好像不需要吧!」她不禁對自己看電影時的習慣動作在此展現感到好笑。
她將身子滑入座位,好整以暇翻閱曲目簡介,直到燈光漸暗,她才抬頭望向舞台,放鬆的將身子往後靠,準備好好的欣賞這一場饗宴。
霎時,眼前閃過一個黑影,身旁的空缺被填補了,暗淡的燈光無法看清他的長相,依稀只能看出他是名男子。
此時腦海突然浮起紅小君的玩笑,她不由得用眼角餘光留意兩旁的人,左邊的女子好像是和友人一道來,而右邊的他┅┅好像是獨自一人。
她感覺不到他有絲毫不良意圖,應該不會是┅┅霎時,他的氣息向她罩來,她屏息對着他,心想,不會吧!他應該不是┅┅
看他彎身撿東西,她鬆了口氣,倏的,他的大手向她伸來,她倒抽了口氣,卻看他遞過來一本簡介,她瞟一眼自己早已空無一物的雙膝,原來他是幫她拾起不知不覺中滑落到地上的簡介。
秋怡如接過他遞來的簡介,咦┅┅為何這個動作好像似曾做過?
看着他縮回去的手,自己有股衝動想握住它,好像它能給她溫暖似的。
他特有的男性氣息雖只是短暫滯留了一下,卻令她感到有股熟悉的感覺,好像她曾浸漬在那股氣息中,一股燥熱從耳根蔓延開來。
此時音符乍響,她才注意到表演者已然上台,不由收斂心神專心於舞台上的演出,隨着演出者渾厚的歌聲,優遊於各個音符間,心中的種種疑問早被跳躍的音符撞到九霄雲外。
「啪!」如雷的掌聲乍起,充斥着整個空間,現場燈光全亮,亮起了中場休息的開端。
「三位大師們今天的聲音狀況不錯,有達到他們平常的水準。」
鄰座男子語氣充滿評論意味。
她頗為贊同的附和他的論調,「嗯┅┅」突想,為何覺得這樣回答是天經地義的事呢?
倏的,秋怡如轉頭望向他。
被柔和燈光所籠罩的他,有一頭微卷的短髮,濃眉底下是深邃的烏眸及英挺的鼻樑,剛毅的嘴唇正一闔一開┅┅天呀!自己是怎麽了?像着了魔似的直盯着陌生人看,連他在對自己講話她都沒知覺。
「看來你對這場音樂會很滿意嘍!還好票是送給你,不是┅┅」
她聞言不禁驚呼,「什麽┅┅原來票是你送的,先生你如何稱呼,怎麽會將票送給我呢?」沒想到竟是眼前這位陌生人送的,她無法理解他送票的動機。
被她一問屠力剛不由愣住了,眼神難以置信的直搗她的眼底,試圖尋找一絲毫的偽裝,卻只看到了一連串的疑惑。
他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換作平常她對這種肆無忌憚的視線,只會心生厭惡,此時自己卻不能理直氣壯的反擊,反而好像有些心虛。
他那一道難以言喻的眼神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指責她為何不認識他,可是她真的不認識他呀!
憑他出色的外表,如果自己見過理當記得,沒有道理完全沒印象呀!可是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經由他的名字能喚起自己的記憶吧!
秋怡如再度詢問:「先生,你方便告知我你的大名嗎?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你呀!」講到最後,聲音宛如喃喃低語,她又再一次過濾腦子裏的記憶。
每當她努力搜尋記憶時就是這副模樣!見她側着腦袋瓜子陷入苦思狀,他由心坎底發出了一抹凄涼的嘆息聲,難道自己不值得她深藏在內心深處嗎?
聽到他的嘆息,她心頭沒由來得緊揪了一下。
「我叫屠力剛,屠夫的屠,力量的士,剛強的剛,你可以直接叫我阿剛或名字都可以。」他不放過她臉部的任何一個表情,希冀能從中找到一丁點希望。
「原來是屠先生,請問┅┅你我素昧平生,怎麽會突然送我人場券呢?」看他恢復了正常神色,秋怡如終於鬆了口氣,把憋在心中的疑惑問出。
從她清澈透明的雙眸,只看到一堆問題,完全不見一絲偽裝,難道自己的名字地無法勾起她的回憶嗎?還是自己認錯人了,不可能呀!她的一顰一笑分明就是他日夜所思的人兒呀!
他不死心的說:「直接叫我阿剛或名字就好了,不用那麽客氣還稱先生。」
「這┅┅不太好吧!」她神色有些猶豫。
他聞言心涼了一半,自己深情以對,她卻┅┅唉!情何以堪呀!
見他近乎絕望的表情,她忍不住改口說:「好吧!那我就不客套了,直呼你阿剛好了。阿剛,我見過你嗎?你怎麽知道我就是秋怡如呢?」
聽她自報其名也喚他以前的叫法,一股熱流暖了心頭,看來只好先攀好交情,以後再找機會尋求問題的癥結吧!
他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她,笑了笑說:「說來也真巧,這次是來台灣的分行接洽公事,下午在餐廳用尷5c時,視線起初是被你和我相似的衣服所吸引,後來才認出你來┅┅前幾年我曾在日本見過你,當時你正忙着和一位畫家交談,而我則是和那位畫家約在貴公司碰面,事後從那位畫家口中得知你的名字,不知不覺就將你記下來了。」
以自己當時在日本工作的內容看來,是有這種可能性,她想,「原來如此,難怪你認得我,我卻不認識你┅┅其實今天我原本和朋友就有打算來聽戶外的轉播,沒想到卻接到你送來的票,還讓你破費請了我們一頓,真┅┅」
「那對你朋友真是過意不去┅┅只送了你一張人場券。實在是因為畫廊只送了我兩張,我在這裏沒朋友,剛好又在餐廳認出你。當時想,或?'5c你會喜歡這類型的表演,才想將多餘的票送給你,畢竟把這種票浪費掉太可惜了,沒想到┅┅」
「還好啦!我朋友她對這種音樂原本就興趣不大,說要來也只是為了陪我來罷了!對了,差點兒忘了向你道謝。」秋怡如站起身來,慎重向他鞠了個躬,「阿剛,謝謝你送了我這張票。」
屠力剛連忙起身制止她彎腰,「小秋,你太客氣了┅┅」見她愕然的表情,他才駕覺自己失言了,「呃┅┅我可以稱呼你小秋嗎?」
她雖然覺得突兀,但心裏不知為何還滿喜歡這個稱呼,「沒關係,你順口就好。」
「小秋,你是怎麽喜歡上這類型音樂的?」這個問題雖然以前他曾問過她,但他忍不住想再度印證她的答案是否同以前一樣。
「嗯┅┅在我的記憶,該算是聽了我收藏的那張CD起呢!」她頓了一下,又說:「當時被ALoveUntiltheEndofTime這首歌震撼住了,才注意到這首歌是由Domingo和McGovern所合唱的,進而對Domingo的唱腔產生了興趣,因而開啟了對藝術歌曲的喜愛,後來┅┅」一提起了她的興趣,不禁話匣子大開,盡情講述自己的最愛。
沒錯呀!她確實是因這首歌產生了對這類型音樂的興趣,可是┅┅從她的語意聽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聽她侃侃而談,他只好將心中的疑惑暫擱一旁,加人她的談話中,交換一些彼此對古典樂的心得,直到下半場的音樂響起。
※※※
多位衣冠楚楚的女子在音樂廳門口留連忘返,個個伸長了粉頸極力探向出口,為的不是一睹大師風采,而是希望盼到那位佔據她們心頭不去的曠世帥男,當眾家美女終於盼到她們心上的那塊肉,卻不約而同┅┅一掬心碎淚。
他和她彼此有說有笑手牽着手走出會場。
「阿剛,我們不是最後出來的嗎?怎麽還有那麽多女人在門口徘徊呢?而且她們的表情好奇怪喲!」秋怡如低聲詢問身旁男子。
在屠力剛眼只有她,哪願管別人閑事,胡亂編了個理由說:「可能是沒見着她們的偶像,所以心情不好吧!」
「嗯,或許吧!」她望着他,嘴角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阿剛,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個美好的夜晚,我們就此道別吧!」她欲抽回被他握住的手。
看她那朵如芙蓉出水般的笑容他痴了,渾然不知她說了什麽,當他察覺手中柔荑欲抽走時,本能的加重力道。
痛覺從被緊握的手傳來,使秋怡如不由得驚呼,「啊!阿剛你握得我的手好痛喲!」
她的驚叫聲使他回過神,才發覺到自己的失常,「呃┅┅抱歉!
有沒有捏疼你?」連忙低頭查看被他捏紅的手,不舍的說:「糟糕!
被我捏紅了。」他輕撫她的手。
「呃┅┅算了,沒關係啦!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他親密的舉動令她心頭產生異樣。
「這麽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我家離這裏滿近的,一班公車就到了,謝謝你的好意。」
雖然和他很談得來,但是才第一次見面,總不能讓他摸清自己的底吧!
見她不願,屠力剛不敢勉強她,只好說:「那我送你到公車站牌好了。」
「嗯┅┅謝謝你。」
再推拒就說不過去了,反正她也滿希望有人陪她走這段夜路。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地面上的人兒依然手牽着手,偶爾低語私談,緩緩步出中正紀念堂的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