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陽光從百葉窗透進來,細撤在粉綠色的牆及床鋪上,輕輕撫觸躺在床上人兒的臉,那是一張沉靜的睡容,她正祥和、沒有牽挂的沉睡在自己的世界,歲月幾乎沒有繼續在她臉上刻劃痕迹,或者她懂得保養,因為她已經睡了一段很長的美容覺,一段長達六年的睡眠。

背對着陽光,有位年輕女孩坐在床旁,正對着床上的她輕聲細訴日常瑣事。女孩白皙麗容上的那一道清秀柳眉、嬌俏的鼻樑及那一朵豐而小的朱唇,與她恰有幾分神似,不清楚的人可能會以為她們是姊妹,其實她們是「媽咪,你大概嫌以前的睡眠時間太少了,這回才想一次把它補回來吧!好可惜喲!你錯過了好多精採的畫面耶!」她挑了挑眉故作可惜樣。

「你都沒瞧見阿剛第一吹吃到我煮的食物時的那副表情,呵┅┅那張嘴嚇得久久闔不攏,那模樣害我笑到不小心噴飯,唉!真是有失我淑女形象┅┅」現在想來依然令秋怡如忍不住發噱。

「差點忘了,媽咪你只吃過阿剛的料理,沒嘗過我的手藝,你大概會以為阿剛是被難以入口的食物給嚇着了┅┅才不是呢!事實剛好相反,他呀!可對我的料理讚不絕口,事後還頻頻邀我過招呢!」

她嘟起紅唇略微不滿說:「哼!他也不想想看,他的廚藝是誰傳授的,哪有徒弟找師父比武的嘛!媽咪,你大概不太相信他的功夫是我傳授的吧!這樣好了,你快醒過來,我馬上做一桌彙集中國各省精華的當地料理讓你嘗一嘗,我們就這樣約定喲!」

她放下手上的編織物,拿起桌上的飲料吸了幾口潤喉,又接著說:

「媽咪,你已經錯過了我上T大的開學典禮,可不要再錯過我明年的畢業典禮哦!」

「對了,還沒讓你欣賞我手上的這件毛衣呢!你看┅┅」秋怡如將放在膝上的毛衣拿起來攤開秀給躺在床上的婦人看,「媽咪,你認為如何?米白色和阿剛古銅色的肌膚是否相稱?」

她笑了笑說:「還差兩截袖子沒編好,或許你會以為是件背心呢?

唉!沒辦法嘛!暑假才兩個月,我不過是個初學者,又得偷偷摸摸的織,所以嘍!還好他的生日是十月份,我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趕得及吧!」

她放下手上的毛衣,瞟了一眼手錶,「哇!時間過得好快喲!阿剛都快過來了,衣服得快收好,免得被他發現驚喜就沒了。」

才將衣服塞人背包,她就聽到開門聲,心想,好險,差一點就被他抓到了。她」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小秋,你來多久了?玉姊的耳朵大概快被你磨出繭來了。」屠力剛放下公事包,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阿剛,你說這是什麽意思呀!媽咪她最喜歡聽我談天說地,哪會┅┅」她撒嬌不依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呵┅┅是┅┅是,玉姊最喜歡聽你東家長西家短,而且還聽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這樣行了吧!」他輕敲了她的頭一下。

被敲了一記的她原想再抗議,想想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哼!本姑娘就大人有大量饒了你。

「阿剛,你們教務會議不是要開到四點嗎?怎麽提早結束了?」她拉了一張椅子給他。

他伸了個懶腰才坐下,「還不是三缺一,有兩、三位教授尚在國外度假,少了幾個人搶麥克風,時間頓時省了不少。」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採購,家的冰箱快鬧空城計了。」她邊說邊拿起背包站起來。

兩人站立在床邊,望着病床上的女子。

「媽咪,過幾天再來看你。」

「玉姊,我和小秋去買東西了,下回來再騷擾你,這次先讓你耳根子清靜一下嘍!」

「拜拜!」

兩人異口同聲道再見,媽咪走前,秋怡如再度深深注視她母親緊閉的雙眸,直到身旁的屠力剛握住她的手,她才和他一同走出病房。

霎時,病房禮陷人一片寧靜,百葉窗縫隙的陽光已不復適才約亮度,只剩下一絲絲殘光,躺在病床上的她依然靜謐、祥和┅┅好像還多了一抹欣慰的感覺┅

※※※

他們倆手牽着手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心情已沒有數年前那般沉重了,時間讓他們適應了這一切變化,也習慣了彼此的陪伴。

看到前方護理站的那群女人,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相視而笑,他們皆想到同一件事,果然,就在相距十步之前又傳來女人的私語聲「唉!你快過來,那一對小夫妻又來了。」一聲驚呼聲突然喚起。

「哪┅┅」另一聲低沉女音好奇詢問。

「呶,那裏呀!快走到電梯了。」

「真可惜只看到側面。」

「呵!我今天運氣不錯,看到他們卿卿我我走過來┅┅真是郎俊俏女可人啊!」

「之前調走的學姊曾說過,那一對小夫妻每個禮拜至少會來一次,而且聽說已經好幾年了。」低沉女音故意壓低聲音說。

「嗯,是好幾年了,我有一次翻到秋玉潔的資料,才知道正確時間是六年也就是從六年前起,那一對小夫妻就常在這裏出人。」另一女音不甘示弱展示自己的第一手資料。

「天呀!他們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六年前他們就┅┅」

「就私訂終身了,我想Miss黃說秋玉潔沒有其他親人,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八九不離十┅┅」

電梯門開了又闔,關上了外面的「狂瘋暴語」。

唉!原來已經過了六年,自從六年前的那一夜她哭倒在阿剛懷裏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已躺在床上。當她四處找不着阿剛人影時,想再到醫院陪媽咪,沒想到才打開大門,卻看到他扛着一堆東西正欲按門鈴,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嗯!我被房東趕出來了,你可願收留我?」

真不知是誰收留了誰,自那天起,她和阿剛就共同住在那間屋子裏直到現在。

回想起來,當初若沒有他的鼓勵、支撐,或許就沒有現在的她一個健健康康的大學生。

一開始,聽到「小夫妻」這段傳言,她只是嗤之以鼻懶得理那堆長舌婦,沒想到那堆人從未向他們倆求證過,便將謠言傳遍整間醫院,待想要對他們嚴重抗議時,傳言卻早已廣為流傳,連醫院外聘的清潔工都知道。後來阿剛說:「隨他們去了,能讓他們因此拉近彼此的同事情誼,我們也算功德一件不是嗎?」她才作罷不追究。

這兩年來,她常思考自己和阿剛該算何種關係呢?

兄妹?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呀!也沒結拜。

師生?他指導她功課,她教他廚藝,誰是師?誰又是生?

情人?他們未曾互訴情衷呀!

或是像她們傳的「小夫妻」呢?

他們只是同居一個屋檐下,各有各的房間,家事兩人平均分擔,也不曾有任何不尋常的脫軌行為┅┅若說有,也不過剛開始共同生活的前半年她情緒不穩,他因而伴她入睡,但是媽咪那張床那麽大,他們不過各據一方,誰也沒對誰有不軌行為呀!

她無法釐清他們倆的情感該歸屬於何種關係,只知道他就像空氣、像水一般無所不在,只要她有需要,他都會在她身旁伴着她。她不知若有一天┅┅沒有他的存在,自己該如何過日子?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只盼能多當幾年駝鳥吧!

頭頂傳來的溫暖使她從雜思中回神,才發現電梯門早已大啟,而他則似笑非笑盯着她看。

「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連我出了電梯門發現你沒跟上來又折了回來,你都沒知覺。」屠力剛伸手幫她順了順他揉亂的秀髮。

她笑了笑胡亂塞了個理由說:「想┅┅你呀!想你為何老愛揉我的頭髮呀!」

「哦┅┅不曉得是誰┅┅有一天跑來求我揉她的頭髮,那個人才睡得着哦!」

他深邃的眼底綻出一抹笑意飄向她。

「唉喲!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它取笑我。誰知道那天恰巧睡不着,又恰巧找不到原因,勉強尋到這項可能的因素嘛!」她羞紅了臉不敢看向他。

然而,真實的理由就如阿剛所言,那天他一早出門半夜才回來,已經習慣他揉頭髮的動作,一整天都沒見到他,當然沒接收到以往他每日都會傳送的溫暖,所以那晚他開啟大門走進來的聲音一傳來,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的她立刻跳下床,對他說出自己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請求揉頭髮,雖然事後她把理由轉成另一種說法,卻不知是否唬過他,只是自從那一次起,無論他時間多倉卒,他一定找空檔揉揉她的頭髮、說說話才離開。

屠力剛愛煞她粉頰上那抹紅霞,恨不得偷嘗一口┅┅他連忙收斂心神,「是你起的頭,可不是我┅┅」

「走了啦!天都快暗了,待會兒超市人會增多耶!」秋怡如快刀新亂麻,不待他再開口,立即挽起他的手臂硬拉他向前走。

他溺愛的望着她的嬌容,說:「好啦!走吧!」

兩人的身影齊向暈紅天際走去,直到成為兩個小黑點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

※※※

「哼┅┅啦┅┅」

秋怡如心情愉悅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手則忙着捏壽司。

屠力剛一進門放下公事包,便循着食物的香氣找到了她,望着她柔弱的背影,他內心猶豫着該如何告訴她這個消息。

就在今天下午,他在學校接到遠在美國家人打來的電話,電話他母親硬咽的聲音猶然在耳,她說:「你大哥他┅┅出了意外,目前昏┅┅迷不醒,公司┅┅現在群龍無首┅┅亂成一團,你快回來呀┅┅」

在掛上電話後,他隨即向學校辭去助教一職,也訂了回美的機位。

明天┅┅明天他就不在台灣了,他該如何告訴小秋呢?能帶她走嗎?唉!自何時起,他對她的感情就變了質,不再是憐憫,而是┅┅

那一夜吧!或許是從那一夜起┅┅

他不禁回想到剛搬進秋家時,小秋每剛人睡就被惡夢驚醒無法成眠,除非他在身旁陪着她,她才能安心入睡,後來她乾脆抱着棉被、枕頭轉移陣地跑到他房睡,也就是原來玉姊睡的那一間,還好玉姊買了一張超大的雙人床,兩人各據一方倒也睡得寬敞。記得當時還詢問小秋那張床是不是特別訂作的,沒想到她除了回答,「是!」還說出原因,原來是玉姊睡癖太差,沒那麽大的床睡肯定摔到床下。

就這樣睡了近半年,那一晚兩人一如往常就寢,許久未找上門來的惡夢又找上了小秋,被嚇醒的她哭着哭着就在他懷裏睡着。

他將她放平正要拉上棉被,卻看到她嫩頰上的淚痕,不由得┅┅低下頭吻乾那道微鹹的水漬,從眼窩滑向耳垂┅┅頸項,直到她身子蠕動了一下,才使他倏的驚醒,察覺自己越軌的動作。那一夜他失眠了,也結束了他們倆近半年來單純的同床共眠,翌日他胡亂編了個藉口要她回自己房睡,往後只要她叫他一聲,他便會進她房坐在床畔待她入睡才離開。

就在那一夜,他頓悟心底對她的感情早已是男女之情,只是自己不曾發覺罷了。

之後,他愈發注意她的舉手投足,覺醒的情感使他蠢蠢欲動想盡訴內心情衷,但卻又害怕壞了她對自己的信任,畢竟,她的年紀尚小,哪懂得男女之情,怕會嚇着了她。所以只容許自己伸手碰觸她的髮絲,每每揉亂她的秀髮後,會順便幫她整理好,每當指尖劃過她粉頰的剎那,總要費好大的勁才能控制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會毀了他們倆之間單純的情誼。內心不斷告訴自己要等,等她長大、等她畢了業踏人杜會後,再慢慢改變兩人的關係,現在卻┅┅

秋怡如將鍋具洗凈,正打算將完成的道道佳肴端上桌,才警覺背後有道灼熱的視線,回頭望去,原來是他斜倚在廚房入口,正用一種若有所思的奇怪眼神盯着她看。

她低頭打量自己的衣着是否有何不當之處,左瞧右看,並沒發覺哪奇怪呀!

「阿剛,我哪有問題?你怎麽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盯着人家看呢?」她不禁納悶的問。

他剛毅的臉部肌肉勉強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看你┅┅怎麽心血來潮大顯身手,秀了那幾道平常難得一見的日式料理呀!」

原來是這檔事,害她以為發生什麽大條事件,「你猜呢?今天是什麽日子你記得嗎?」她邊問邊動手將菜端至餐桌上。

他側頭想了一下,「什麽日子?」今天有何特別嗎?除了那通電話┅┅嘴一抿嘆了口氣,屠力剛甩了甩頭,先把那個難題丟到一旁,動手幫忙將菜端上桌。

見他濃眉微蹙兩眼無神盯着前方,她還以為他正為今天是什麽日子而傷腦筋呢!

「怎麽?還想不出來嗎?」

唉!真呆,連自己呼吸第一口新鮮空氣的大日子都給忘了。

正在想該如何將那件事告訴她的屠力剛聽她這麽一問,還以為她感應到他內心的掙扎,倏的望向她,卻見她一臉揶揄的神情,恍然想起她之前的問題。

他聳聳肩兩手一擺,說:「我百思不得其解,還是由你公佈吧!」

若你能告訴我,我該如何做,該有多好。

她慢條斯理為他斟了一杯酒,再替自己倒了一杯後,舉起酒杯對他說:「敬你。」

屠力剛雖不解她今天奇怪的舉動,但仍舉起酒杯輕碰她舉在半空中的杯子,才開口問:「你不是一向不准我碰酒,怎麽┅┅」

「先乾了再說嘛!」她一口喝乾杯中瓊漿。

待阿剛放下酒杯,她才彎身取出桌下的紙袋遞給他。

他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深,打開她遞過來的紙袋,取出袋中的┅┅

咦!是一件毛衣。

「天┅┅小秋,你怎麽找得到這花樣的毛衣呢?」他驚喜盯着手的毛衣。

「阿剛,那件毛衣可是我織的喲!你快套套看┅┅看合不合身嘛!」

見自己的作品完美無缺的裹住他的身子,她不禁嘴角愈揚愈高,「呵,沒想到本姑娘織的第一件毛衣如此成功,減一分則太緊增一分則太松,呵┅┅」秋怡如不禁洋洋得意起自己尺寸拿捏得當。

他將衣服脫下,小心翼翼的摺壘放入袋中,語氣有絲激動說:「謝謝你┅┅小秋,我會好好珍藏它┅┅」

「少驢了,毛衣是用來穿的,你把它藏起來干麽!」她乘機糗了他一下「你┅┅」

「還你、我的,」她將兩隻酒杯注滿酒,舉起酒杯說:「正式來一次,阿剛,生日快樂!恭喜你又老了一歲,再一年,你就躋身步入三十歲中年男子的行列了,呵┅┅好好度過屬於你最後一年的青年時期吧!」

在秋怡知的觀念,三十歲以前是青少年時期,三、四十歲則屬中年,而五十歲以上則該算是老年人了。

他對她的調侃不以為意,笑了笑說:「謝啦!感謝你記得區區在下我的生日,真是讓我感動得不知該如何報答┅┅不知小姐你是何時變出了這件毛衣,怎麽未曾見你玩過毛線團呢?」雖然他心裏非常感動也感謝她,但不這樣玩玩就不像他們平常了兩人的風格。

聽他意有所指的語氣,害她差點兒被口中的酒嗆到,「咳┅┅喂┅┅你的意思該不是指┅┅那件毛衣是我花錢買現成的吧!」她不由哇哇大叫。

屠力剛故意以嘲謔的眼神睨向她,「這話┅┅可是你提的,區區在下我可沒說哦!」

「喂¨┅那件毛衣可是姑娘我,不分日夜偷偷摸摸一針針織出來的,你┅┅」

看他眼神依然嘲謔,她只好攤開來說:「你┅┅還記得上回陪我逛街的事嗎?」見他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那你該記得我們曾逛了一家毛衣專賣店吧!」

「嗯,好像有那麽一回事。」

聽他這麽回答,她嘴角綻出一抹笑意,「當時你挑了其中兩件說:

「這兩件的花樣若能綜合起來,我一定買」,這句話你記得吧!」

「嗯,我當時的確有那麽說。」

「Ok,請你再將毛衣拿出來瞧一瞧┅┅」

秋怡如見他正在動手拿毛衣,又接著說:「當你說那句話時,我靈機一動,心想不如自己動手做,反正離你的生日還早,剛好可以當你的生日禮物,也省得我再花腦筋去想。」她又倒了杯酒輕輟一口,「所以嘍!「區區在下」的你手上那件毛衣,可是花了我整整三、四個月,利用空閑時間一針一線織出來的愛心毛衣,僅此一件,別處覓不着的哦!」

當她舉杯欲喝杯中餘酒,沿着杯沿卻睨見屠力剛眼底那抹笑,霎時頓悟自己被他給唬了。喝完杯中餘酒,不禁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屠力剛見她如此牛飲,連忙勸說:「小秋,你不曾喝過酒,當心會喝醉了。」

會嗎?這種酒滿順口的,又不像上回不小心喝到的那口白蘭地那麽辣,應該┅┅

「不會吧!賣我酒的老闆說,日本清酒入口溫潤,應該┅┅」

「那他有告訴你,日本清酒的後勁很強嗎?」

「好像┅┅哎呀!沒關係啦!難得你今天生日,我們就來個不醉不睡吧!」

他莫可奈何嘆了口氣,心想,今晚確實該喝點酒,雖無法一解心中愁,但至少先將那股愁澆熄一會兒。

「好吧!就這麽一次,反正以後┅┅」他話鋒一轉改說:「你要先吃些東西墊底。」伸手就夾了一份壽司給她。

秋怡如不甘示弱也夾了一份壽司放在他盤,「你也嘗嘗,這一桌日本料理可是花了我近三個鐘頭才完成的喲!」微醺的她絲毫沒感覺他剛才的語意有何怪異。

說罷,兩人一來一往,沒幾下桌上佳肴盡掃一空,桌旁的三瓶日本清酒也逐漸見底。

※※※

「呃┅┅阿剛,我的┅┅怎麽愈來愈熱?」秋怡如打了個酒嗝,將頭靠在他懷

屠力剛輕撫她的髮絲,喃喃自語道:「小秋,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唉!小心點,我扶你回房休息。」他將她自沙發扶起,一路顛簸走進房。

「剛┅┅你怎麽變成好幾個?我┅┅捉不住你。」她伸手欲拉他卻總是撲了個空。

「小秋,乖,不要玩了,只差幾步就到你的床┅┅」屠力剛阻止她亂揮動的手。

「嘻┅┅我捉┅┅到┅┅」她重心不穩突向後倒,「唉┅┅喲┅┅

阿剛你好重哦!」

被她一扯,一個重心不穩,他順勢顛撲在她身上,「哦┅還好跌在床上,否則┅┅」他抬起頭,檢視身子底下的秋怡如有無大礙。

「呵┅┅剛┅┅我捉到你了!」她伸手圈住他的頸項不讓獵物離開。

「小秋,不要鬧了┅┅讓我起來┅┅」他掙扎欲起。

「不要┅┅人家不讓┅┅你走嘛,你每次都等我睡着┅┅你才走┅┅人家還沒睡┅┅啦┅┅」她手指交錯不讓他突圍離去。

盯着眼前秋怡如酡紅的麗容,微醺的他再也忍不住。低下頭,沙啞低沉的嗓音緩緩自口中吐出,「小秋,你存心考驗我的耐力嗎?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已瀕臨潰決了嗎?你能接受這份感情跟我一道回美國嗎?

你┅┅」

「呵┅┅好癢喲!」他鼻尖傳來的氣息陣陣輕撫她的頰。

「秋┅┅」她的視線望向近在咫尺的臉龐,「剛┅┅我第一次這麽近看你耶!」說的同時,右手順勢滑向他的臉頰,輕撫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我┅┅好喜┅┅歡你┅┅」

她的撫觸挑動了他內心深藏已久的慾念,理智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屠力剛緩緩覆上她的唇,將她未吐完的字含進口,火熱的舌尖挑逗的滑過她的唇瓣侵人她的唇齒間。

原已醉醺醺的她,因他親熱的舉動,頓時退了些酒意,從睫毛隙縫中瞧見他深邃的雙眸,凈是對她的深情慾念。

秋怡如不禁回應他深情的熱吻,雙手輕撫他的頸項。

他因她的鼓勵更進步實現以往的遐想,熾熱的唇不斷印在她的肩、她嫣紅的頰┅┅雪白的頸項一直滑向她的香肩屠力剛的手早已不聽使喚的爬上她嬌挺的秀峰,撫觸似乎已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他灼熱的唇終於忍不住含住┅┅

她無法控制體內逐漸竄出的熱量,更不知該如何釋出那股洪流,只能依着本能蠕動身軀,顫抖的雙手極盡饑渴撫觸他滾燙的身子。

她的衣服早已不知不覺滑向腰際。

他的襯衫也已被她敞開大門任意摸索。

他好似魔法般的手指,每經之處必令她輕顫不已,直到它┅┅不禁令她倒抽口氣。「剛┅┅我┅┅好難受┅┅嗯┅┅我要┅┅剛┅┅」她因他的挑逗嬌喘不休。他因她的嬌喘聲抬起頭,「秋,你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嗎?」她美眸凝睇他深情的雙眸,「剛,我知道┅┅我┅┅」

屠力剛因她的答覆激情的再度嘗遍她如玉凝脂般的肌膚。她渾身乏力只能攀住他的頸項,弓起身子更加偎近他,「嗯┅┅剛┅┅我愛你┅┅嗯┅┅不要離開我┅┅」

斷斷續續的告白使他的雙手褪盡她僅餘的遮蔽物,正欲蓄勢待發,卻被她最後一句話拉回了一絲理智。

他緊緊擁住她的嬌軀,像是要將他的血溶入她的般。

秋怡如不明白他突然停止的動作,只能無助被動的攀着他的頸項。

直到下腹慾火漸熄,他才緩緩抬起頭,盯着眼前的嬌容,仔仔細細將她的肌膚刻入內心深處。

見她緊閉的雙眸,不禁使屠力剛泛起一抹苦笑,「小秋,抱歉!我不該在此時改變我們倆的關係,不該對你┅┅只因┅┅我愛你,你能等我嗎?等我將美國的事處理完,再回來開始我們的男女之情,等我好嗎?」

他撐起身子跳下床,扣好襯衫的扣子,才幫她一一將衣服穿上。

他坐在床邊替她蓋好棉被,再度凝望她甜美的睡容,許久,才轉身離去。

※※※

「哦┅┅天呀!頭好暈喲┅┅」宿醉醒來的秋怡如手拿着換洗衣物,扶着牆緩緩走向浴室,打算沖個澡好讓腦筋清醒些。

鏡中窈窕女子輕解羅衫,待她褪盡衣物,赫然發現身上竟有好幾處淤青,往鏡中一瞧「天呀!昨晚那一場春夢┅┅不┅┅阿剛他真的┅┅他怎麽連那裏都┅┅」

當她見自己渾身有如被啃咬般處處留下他的印記,一股熱氣不禁由耳根蔓延開來直透全身,只有迅速沖澡澆熄那股燥熱。

當她再度望向鏡中,只見鏡中麗容含羞帶怯眼波流轉着初嘗情味的光彩,霎時想到昨晚最後的記憶。

「唉!剛┅┅他最後好像┅┅」她只記得他最後緊緊擁住自己身子,並沒有┅┅想到這裏,不由得沖回房掀開棉被一查究竟。

「果然,他沒有┅┅」看到白色床單依然潔白如新,印證了她腦海的記憶,「為什麽?什麽原因阻止了他┅┅」

秋怡如坐在床畔喃喃自語,許久,雙眸乍現一股決心,還夾雜些許羞怯的光芒,站起身來走向房門,當手輕觸門把的剎那卻猶豫了一下,倏的由心底竄出的勇氣,使她一鼓作氣轉開手把快速走出門外。

「阿剛┅┅」走出房門卻沒瞧見他的蹤影,當她度到餐桌旁看到桌面上擺着一碗粥及「請加熱」的紙條,喜孜孜的會心一笑。

「奇怪,今天明明是假日呀!他會到哪去?」她喝完最後一口粥,將餐具拿至洗碗槽清洗。「該不會跑回房睡回籠覺吧?」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打開他的房門。

「咦!也不在┅┅奇怪,他去哪也沒留個紙條,真是的!害我的心七上八下,既想見他又怕┅┅」本欲轉身離去的她,眼角餘光卻瞄到靠窗口的桌面上好像有封信,腳步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過去。「奇怪┅┅

信封上的收件人怎麽是我?看這筆跡明明是阿剛寫的呀,莫非┅┅

瞬間,一朵絕美笑靨自她的嘴角綻開,腳步刻不容緩滑向客廳,或許他不好意思當面向她表達情意而用寫的方式。

她手指微微顫抖拆開信封,信紙上的字跡一一被她羞澀的眼神吸入而傳達至腦中,之後,一陣暈眩突的襲來,她嘴角的那一朵笑靨瞬間枯萎凋殘,眼底的光彩逐漸熄滅轉而空洞。

心口上結痂的傷口再度綻貽,一股熱流緩緩漫出,胃中食物陣陣翻滾,頓時一股酸氣自喉間泄出┅┅

「┅┅┅┅」她本能的屈身嘔吐,吐出心中的熱流直到最後一縷的液體自口中泄出。

她將頭埋在兩腿間雙手環膝,發出無言的悶聲。

許久┅┅

「啊┅┅呵┅┅哈┅┅」一聲凄涼的尖叫聲自秋怡如喉間泄出,緊接着陣陣慘笑聲,她搖搖晃晃站起身,兩眼空洞望着前方。「哈┅┅很好,你們都一個一個離我而去,哈┅┅呵┅┅很好,算你們狠┅┅」她羸弱的身子一路顛簸走進屋,身後只留下一片污漬及一張飄落在牆角的信紙。

她神情絕望,手握着一把剪刀,倏的,空中乍閃一道亮光「卡擦卡擦

」空中撤下一絲絲黑色的柔發,無言的橫躺一地。

「叮咚、叮咚」

電鈴聲不死心響了一次又一次,陣陣刺耳的音波直搗那顆傷痕纍纍的心。

「會是他嗎?會是┅┅」

她停下在空中揮舞的雙手,急忙沖向大門,心裏的一絲希冀在見到來者時,頓時幻滅。

「對不起,請問你這裏有房子要出租嗎?」

一位嬌小的年輕女子用充滿希望的口吻詢問,見開門的女子緊抿雙唇一語不發,她不死心的問了一次又一次。

「拜託你開口答應嘛!我已經找了近二十個地方,他們都不租給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裏┅┅你知道嗎?你這裏好難找喲!我換了四班公車又走了三條街,才找到這條延吉街┅┅求求你,房租貴一點沒關係,只要能租給我和我的同伴住,房間小也沒關係┅┅」女子見她都不答腔,不斷吐出一肚子苦水極盡委曲求全。

秋怡如的惻隱之心逐漸浮起,「這除是路不是街,是延平南路而非你以為的延吉街。進來吧!如果你想住┅┅」最後一個字眼消逝在屋內。

她渾然沒察覺那名年輕女子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芒,更沒看到緊跟着那名女子身後進來的龐然大物一隻全身雪白的狗。

「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願意租房子給我們,我姓紅,紅色的紅喲!名字叫小君,大小的小,君子的君,如果你不嫌棄,我恰巧會幫人剪頭髮,你┅┅」

身後傳來一連串的嘰喳聲,使秋怡如察覺自己手還握着剪刀,她將剪刀放在餐桌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謝謝你願意信任我,我剪髮的技術可不是蓋的,依你之前剪的長度┅┅嗯,我幫你修成類似小平頭的型,但是頭髮稍微再長些┅┅這個髮型可是很龐克的哦!會讓你┅┅」她任由那名叫紅小君的女子在頭頂上下其手,反正無所謂了,以後也不再會有人揉她的頭髮,不是嗎?秋怡如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凄涼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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