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要用我?」杜語雙毫不畏懼地迎視楊少懷的視線。
「合約上規定,你至少要在「布雷斯」工作滿兩年,」楊少懷好整以暇地點起煙。「我想不論你或我都不願意違約吧。」
「我不在乎那份合約。」語雙冷冷的說,「如果貴公司不想聘用我,我也不會告你們的。」
「你怕啦?」楊少懷邪邪地看着她。「你是怕在我這「楊老大」手下做事呢?還是怕你那三腳貓本事沒法在「布雷斯」混下去啊?」
「我怕你?」杜語雙漲紅了臉。「笑話!我管你是什麽黑社會的龍頭老大還是黑道大哥!今天我杜語雙憑自己的真材實學出來做事,到哪裏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我可不做什麽偷雞摸狗、盡會欺負老幼婦孺的小人行為。」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怕你幹嗎?!」
「那很好既然你這麽有骨氣,就展現給我看看你有多少真材實學.希望你爭氣一點!別還沒滿三個月的試用期就給踢出去了!」楊少懷更加玩味地盯着她.
「你放心,楊、總、經、理!」杜語雙一字一字地迸出。「我這個人爭氣得很,你還是看好你自己吧,但願你那時候還能活着看我大展身手!」
***
香檳色的跑車馳騁在夜色下,車上除了薰衣草香的芳香劑外,還充斥着任萍最喜歡的那隻濃郁的毒藥香水味她修長的小腿伸展在窄裙下,眼光卻若有似無地飄向駕駛座上。
「為了接這個Case,害你陪我加班到這麽晚,真不好意思」楊少懷說。
只要能得到你,無論要多久我都會等下去的,任萍默默地想,然後淡淡一笑「沒什麽,這是我分內的工作。對了,今夭你不在辦公室時,乾媽打電話來找你.」任萍口中的乾媽就是楊少懷的母親,楊少懷獨自回台灣創業,家人全定居在美國費城。
「我媽找我幹嗎?」楊少懷鎖起濃眉.
「這———我也不太清楚。」任萍很聰明地避開不笞。「大概是想問問你最近怎麼樣?你晚上回個電話給她吧!」
楊少懷的眉頭更加緊鎖,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媽媽一定是又跟老爸吵架才會打電話來向兒子訴苦。楊少懷真不明白,爸媽吵了二十幾年還在吵什麽?乾脆離婚算了!他其實根同情父親的,因為每次挑起戰火、吵得翻天覆地的總是媽媽。
車子到了任萍的住處她善意地眼光凝住她,「要不要上來坐一坐?」
「太晚了,不太方便。」他避開她的視線。「你早點休息吧!」他早已明白任萍對自己的心意,但他無法接受.楊少懷心下很清楚,自己對任萍的感覺水遠只有一份兄妹之情罷了!
楊少懷拐個彎駛入巷子內,忽然,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電單車對他亘沖而來,他嚇得方向盤立刻一轉——「砰」!車子撞到牆角,電單車摔到在地!
他立刻跳下車,一把扶起地上的女孩。「小妹妹!小妹妹!你沒事吧?」楊少懷覺得自己應該去算個八字或測個流年什麽的,看看最近是不是犯沖——先是昨天晚上車子被撞到,然後今天早上無緣無故被「毒打」一頓現在又被一個小女孩嚇得開車去撞牆!
「哎喲!我腳好痛膝蓋都破皮了啦!」杜語翎慘叫着。
「你開車沒長眼睛啊!對着我衝過來做什麽?」
「小妹妹,這是單行道.是你對着我衝過來才對!」楊少懷捺著性子道。
「我不管啦!是你害我摔到地上,是你害我腳流血的啦!」語翎耍賴了。
楊少懷嘆了口氣,認了認了!他認栽了!
他扶起杜語翎。「走吧!」
「走去哪裏?」
「去醫院啊!你腳上的傷要好好消毒包紮一下。」
「那———電單車呢?」
「先放這吧!」楊少懷看看電單車,還好,沒有什麽損傷。「這車是你的嗎?」他狐疑地問。
「是……朋友的!他借我騎的……」杜語翎低下頭道。
「那你滿十八歲了嗎?你沒有駕駛執照對不對?」他開始覺得事態嚴重了。
「誰說的!我兩個禮拜前就滿十八歲了。」
杜語翎大聲辯道,「駕駛執照……是還沒去考。」
「你……」楊少懷搖搖頭。「你這樣不行的!無照騎車是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尤其是在台北市———算了!先去處理你的傷口吧。」
***
駱風大哥: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怎麽說呢?我的老闆是個黑社會老大,而且我一上班就打了他一頓,還大吵一架……我也搞不清楚事情怎麼會這樣子……
語雙瞪着信紙,順手一撕,又把它扔進垃圾桶內。他想,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凡事都求助駱風哥哥吧!
她看着掛鐘,奇怪,快十一點了,語翎怎麼還不回來?她來台北工作時,語翎死求活求的也要跟上來,說是要來台北補習考大學,她幫語翎找了家補習班,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去念。
語雙正擔心時,聽到鐵門「砰」—聲被推開了。
「語翎,你腳怎麼了?」
「沒事啦!」語翎一拐一拐地走進來.「上樓梯時不小心滑了一跤,已經敷過葯了。」
「跌得這麼嚴重?坐下來讓我看看。」
「姊,真的沒事啦!」語翎急急地朝卧房走。「念書念得很累,我要睡覺了。」
「語翎……」她已把門關上,語雙覺得好奇懌,今天的語翎似乎一臉神秘兮兮,還急急忙忙「逃」回房似的。
坐在床沿上,語翎怔怔地撫著傷口發獃,她由長褲口袋夷極為小心地掏出一張紙,那是在醫院時,楊少懷問她可有家人照顧她,語翎騙他是一個人在台北,楊少懷放心不下遂寫了名字與家裏的電話給她。
「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一點。」他關懷地說:「有什麼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千萬不安再無照騎車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啊……」語翎眼珠一轉,「叫我小翎好了,大家都這麼叫我的。」
她輕撫著紙片,心想,他的眼神好溫柔、好溫柔,他是這麼的關心她,呵護她,在他的身邊,語翎第一次感覺到完全被捧在手心的感覺,而從小爸媽眼裏就只有姊姊,她只是配角而已……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那麼好看、那麼斷文的男人,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跟以前她念高中時,那群死纏她的毛頭小子完全不一樣……
***
楊少懷一加到家,立刻打電話回費城家裏。
「哈羅,找哪位?」是妹妹雪倫那嗲勁十足的聲音。
「瘋丫頭,這個時候你怎麼在家?」
「二哥?!」楊雪倫尖叫,「是你啊!你壞死了、賊死了、討厭死了!你最沒良心了,都不愛我、不想我、不要你的小雪兒了!這麼久也沒打電話回來,你這死沒天良的,你的良心被狗吃掉啦……」
「好好好!楊雪倫小姐!」楊少懷按住頭皮。「麻煩你搞清楚我是你哥,不是你男朋友,請你別把那套「嗲功』用在我身上好嗎?對了,媽呢?」
「媽呀——」雪倫語音拖得長長的。「唉!媽又跑去住西雅圖別墅了。」
「又吵架了?」
「這有什麼稀奇?反正又是媽先開戰,不過——」雪倫壓低聲音說:「聽說媽咪在爸的書房裏搜出爸爸舊情人的信件,媽氣炸了,把信撕掉後和爸爸大吵了—架,爸爸也氣得不得了,媽—氣之下又跑去西稚圖了。」
老戲碼!唱了二十幾年還唱不累!楊少懷在心中感嘆萬分。
「那爸爸呢?他在嗎?」
「爸爸啊?你等一下!」
一陣音樂後,楊維樵低沉的聲音響起,「兒子?」
「爸爸,是少懷,你……還好嗎?」
「老樣子!公司也有你大哥幫我。你呢?設計公司還好吧?」
「放心!虎父無犬子,我公司的情況好得很!爸爸,你跟媽……」
「還不就那樣……」楊維樵長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好說的,找最近心煩得很,過陣子可能會去台灣看看你,散散心吧。」
「OK!那爸爸,就等你來玩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縱然是父子,對於這種「家務事」也不便過問太多的、
楊維樵掛上電話,視線又回到書桌上那泛黃的黑白照片———杏花疏影下,冷薔正對着他綻開一朵極溫柔的微笑。
***
布雷斯室內設計公司
繪圖的馬小姐帶著設計圖去找杜語雙。
「杜小姐,」她為難地開口,「你這份設計圖畫得是很好,可是……實際面積只有三百多尺的地方,你畫成這樣、我沒有辦法給制……」
「三百多尺?」語雙驚訝地停下筆。「可是任萍告訴找有六百多尺啊!」
「不會吧?業主來洽談時我也在場,我記得他明明對任小姐說三百多尺的!對了,任小姐去現場勘察時沒有帶你一起去嗎?」馬小姐奇怪地問。
「……」語雙無法回答。
***
任萍攤開一卷設計圖,「這是她被退下來的作品,已經來了兩個禮拜了,真不知道她怎麼會畫出這種成績出來?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留下她?」
楊少懷仔細地審視圖稿,然後定定地看着任萍。「任萍,我聽說你根本沒有帶杜語雙出去實習是下是?
「這不是我的問題,』任萍神色未變地說,「是她自己求知精神不夠,不要求進步,怨得了誰?」
「好吧!」楊少懷大手一攤。「既然杜語雙這麼難帶,那從明天開始由我帶着她跑現場。」
「那怎麼可以?公司有新進的設計師來,一向都是我負責訓練的,憑什麼杜語雙就比別人特別?」
「你不是說她特別難訓練嗎?」楊少懷有些不勝其煩地說,「那就跟着我跑工地總沒問題了吧!」
任萍不滿意地咬住嘴唇,她真懊悔自己說錯話,弄巧成拙。
***
楊少懷處理完最後一份卷宗已是晚上十點半了,他伸個大懶腰:心想,肚子餓極了,該好好去大吃一頓。他正關上燈想離開時,赫然瞥見隔壁的房間還有燈光。
他走出辦公室一看,發現杜語雙正埋首在設計桌上。「你怎麼還在這裏?」
「總經理?」語雙也很驚訝。「趕圖啊!明天早上就要交的。」
「是葉老闆的CASE?」楊少懷走近一看,「這不是任萍要你負責的嗎?」
「嗯……我的圖出了點問題,我正儘快的修改它。」語雙沒有說出任萍虛報面積,以及今大中午才通知她明天一大早要交的事。
「不用畫了。」楊少懷拿起圖,「你這張圖明天早上一定會被退的,任萍沒告訴你業主說這兩面工牆要打掉,還有這衛生間的座向要修改嗎?」
語雙愣住了。為什麼?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楊少懷瞭然於胸,他嘆口氣,「我真不明白任萍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做對公司又有什麼好處?」
「我立刻改!」語雙搶回圖紙。「我就不相信我畫不出來。明天早上我一定要交出一張最完美、最漂亮的設計圖。」
楊少懷默默地看着她,又默默地栘開身子。
***
不知道過了多久,語雙面前多了兩隻紙袋,楊少懷一邊拿出熱騰騰的豆漿和叉燒包,蒸餃……一邊說道:「吃消夜吧!我知道你晚餐一定沒吃。」
語雙隨便抓了個蒸餃往嘴裏塞,眼眼仍不離開圖紙。
「別再看啦!」楊少懷一把搶過圖紙。「吃東西的時候要專心,我可不希望我的員工一個個都得了胃潰瘍,一張圖部還沒畫出來,就英年早逝了。」
「喂!你很奇怪,『老闆』!」語雙特別加重「老闆」這兩個字。「你難道不希望你的手下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我畫出好圖來是盡自己的本分,也是替『布雷斯』爭光,我要是沒能交出成品,你不們我砸了『布雷斯』的招牌?」
「「布雷斯」的招牌沒這麼好砸。」楊少懷一派老神在在的瀟洒,「喂!你看看,這客廳與廚房、門廳三者之間的地板,何不以黑色花崗石當走道來做明顯的區隔?還有,這扇窗子的角度可以再傾斜一點,把視野向外拉出去,而已又多了一個小空間,可以利用它狹長形的特色,來補足空間原本的不足。另外,在門廳的壁櫥上增加落地鏡以造成空間錯覺,木板用和壁櫥一樣的淺色系櫻花木,一氣呵成,整體的感覺會更寬敞。」語雙看他三兩筆地畫出一個史具體的空間,她一向討厭別人亂改她的圖,但這時卻不得不佩服楊少懷的功力。
「真沒想到——」她睨着眼看他,「楊總經理還真有兩下子!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我只是個騙吃騙喝,到處收保護費的黑社會大哥?」他興味盎然地讀着她的眼神,替她接下去。
「彼此彼此!你也把我形容得不甚高雅。」語雙綻開一朵促狹的微笑。
「哈哈哈!一暢少懷爆出一串大笑·「你果然辣得很,對了,我要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明天開始你跟着我跑現場,直接由我訓練,不用冉跟着任萍了,」
「為什麼?」語雙挑挑眉。「公司有這個慣例嗎?」
「這是是室內設計公司,不是考古研究社,怎麼做效率最好就怎麼做。如何?」他靠近她說:「你怕了嗎?」
「怕什麼?」語雙屏住氣息,眼前這魁梧身軀所散發的灼灼熱力,弄得她心慌意亂,但她仍力持冷靜道:「我是來做事的,只要學得到東西,跟着誰學部無所謂。」
他的熱氣呵到她臉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臉離她不過幾寸。「如果我要追求你,你會接受嗎?」
杜語雙將身子往後仰,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藉以調整紛亂的思緒,「楊總經理,你一向都如此『調戲』新來的女職員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是室內設計公司而非色情介
紹所,你應該不是皮條客,而我也非『撈女』……」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他眼底的柔情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不是開玩笑的。「對不起!」她慌亂地低下頭,「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安靜一下。」
她懊悔的心及燙到耳根的臉,令她不敢抬起頭來,以致沒注意到楊少懷是何時離開的。等她再度看錶時,嚇了一大跳。嘩!清晨兩點了!杜語雙滿意地看看手上的作品——OK!零缺點!她有信心絕不再讓任萍有機會挑出一點毛病來。她慎重地將圖紙鎖進抽屜後,收拾好準備要離開,此時的她累得幾乎可以倒頭就睡。
語雙的眼光不經意地掃過桌面,那裏有楊少懷剛用過的紙杯,他走了嗎?語雙怔怔地拿起紙杯,也難怪!誰教自己對他那種態度。語雙咬着下唇,無意識地將紙懷揉進廢紙簍內。
她打開大門時嚇了一大跳——楊少懷正立在窗邊吞雲吐霧。
「你……你怎麼還在這裏?」
他打了一個大呵欠,眼中佈滿血絲,「為了表現我的紳士風度,即使你已經很討厭我了,但我仍有義務保護我加班的女性員工安全地回到家中。」
「你一直在這裏等我?」語雙掩不住語氣的激動,她看見他的腳下滿足即溶咖啡杯和煙屁股。
「唔!應該是吧。」楊少懷慢吞吞地看著錶,「如果我的手錶沒罷工的話,我應該是罰站了三個小時四十五分又三十六秒了。唯一的心得是,明天一定要叫人好好的來清潔辦公室的窗子,由這種灰濛濛的窗子看出去,台北跟個鬼城沒什麼兩樣。」
語雙傻傻地看着他,只覺得心底漲得滿滿的,
「喂!別那樣看着我!」楊少懷粗聲粗氣道,把煙蒂一扔,「我只不過做了件男人都應該做的事。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的眼睛跟貓熊一樣,睡眠不足可是女人的大敵!」
語雙跟着他走進電梯,她好奇地問:「那你後來都沒再去吃消夜啊?」
「消夜?我吃啦!喝了兩口豆漿就被趕出來了,只好一直喝咖啡和抽煙『忘飢』。」楊少懷一臉無辜地說。
「我又沒有趕你,我只是——」語雙的話倏地停下來,「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黑?」她驚恐地叫道。
「停電了,不要怕!」楊少懷摸索著按緊急求助鈐。「老天!這棟大樓連個管理員都沒有,到底有誰會聽到?」
「我們會怎麼樣?怎麼辦呢?」語雙無法剋制地尖叫,她一向就怕坐電梯,對黑暗又有莫名的恐懼感。
「語雙,別怕!不要怕!」楊少懷緊緊地摟住她。「不會有事的!你定下心來別慌,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有誰會來救我們?整棟大樓部沒人了,會有誰來救我們?」語雙慌亂地拉着他,「楊少懷,我們怎麼辦?怎麼辦?」
「語雙!語雙!你不能慌!」楊少懷緊緊箝住她的肩。「保持冷靜,我們只能保持冷靜,等待別人的救助。」
「……」語雙再也忍不住地低聲哭泣。
她又想起十歲那年的寒假,媽媽回台南探望冷湘阿姨的那天下午,爸爸下班回來後,要帶她們兩姊妹到台東林場住一晚。語翎卻把她騙到閣樓上鎖起來。小語翎那時才五歲,卻已經懂得嫉妒爸媽對語雙的偏心了!她騙爸爸說媽媽也帶語雙回台南了,杜嵩逸不疑有他,冷薔的確比較喜歡帶著語雙,於是他就這樣帶著語翎走了,把語雙獨自鎖在偌人的屋子裏,語雙絕望地自小天窗看到爸爸牽著語翎一步步地走遠,任憑她喊破了喉嚨爸爸也聽不到!
在這之前語雙從來沒有獨處過,何況是在又冷又黑的小閣樓。十歲的小語雙蜷曲在角落,閣樓裏堆滿了東西,濕氣太重,使它發出—股潮濕的霉味。她慢慢地往牆角退,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小老鼠跑來跑去,她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忽然,她聽到背後有一個尖銳的「吱吱」聲,她跳開一看,原來她競坐在一隻好大的黑老鼠上面!
「啊!」語雙瘋抂地尖叫,這時電話鈐響了——媽媽!一定是媽媽打電話回來!「媽!媽!」語雙衝到門邊不住地捶著門。『媽!媽!』大鎖鎖得緊緊的,電話一聲又一聲地回蕩在空屋內,終於,電話聲停了,冷薔一定以為杜嵩逸帶著兩姊妹去台東了。
「媽……I語只絕望地哭倒在門邊,這時又有一陣不知打哪傳來的怪聲驚嚇到她;一整個晚上,語雙就這樣瞪大眼睛咬住唇,緊緊地縮在門邊……
「語,語雙,你不要哭!語雙!不要再咬嘴唇,你會咬破的!」楊少懷掹烈地搖她,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指硬塞人她口中讓她咬,深刻的疼痛不禁讓他緊鎖著眉,閉緊了嘴巴。
語雙怱然用力推開他的手,驚惶地瞪着他,又把自己蜷縮起來繼續痛哭。
「語雙……」楊少懷心下一陣抽痛,一把摟過她,原來只是想抱抱她的,不知怎麼的,嘴唇競不聽話的一路往下滑,滑過她光滑的臉頰,來到她柔嫩的唇角,他緊緊地攫住她的唇,瘋狂地吻着她,像要把生命之氣輸送到她體內。他的吻是那麼堅定而纏綿,淚痕猶在的語雙先是一怔,像是個呆掉的娃娃,他的吻呵暖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回應他的吻:她的烈回應使得他更加血脈僨張,楊少懷吻得更急更烈,恨不得把她一口吞掉似的。
語雙掹地回神,發現自己竟癱在楊少懷懷裏。她用力推開他,想也沒多想的就給他清脆的一巴掌。
「你……你卑鄙無恥下流!楊少懷,你趁人之危!」
「杜語雙小姐,」楊少懷冒火地撫著灼痛的臉頰。「請你搞清楚,是你自己賴在我身上,勾着我的脖子吻個不停的,這件事是你情我願啊!你剛才不是也很『陶醉』嗎?」
「你……你豬八戒!你去死啦!」語雙氣憤地跺腳。「你太過分了,竟然……」
「告訴我,」楊少懷扳過她的肩,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這是你的初吻,對個對?」
語雙漲紅了臉,別過頭不理他,丟臉!活到二十三歲「這把年紀」才有初吻,而且她也不是要給他的啊!
「我好高興,」楊少懷緊擁她入懷,「好高興我竟是第一個吻你的人,語雙。」他托起她的下巴,「告訴我,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追求?我真的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四目交接時,語雙險些被他眼底的萬丈柔情及赤誠所打動了。「對不起……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幸運的傢伙!」他咬咬牙。「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那傢伙公平競爭。」
「為什麼?你不需要這麼做。」
「為什麼你心裏很清楚,」他擰住她的下巴,不容她退卻、畏縮。「只要你未嫁給任何人的一天,我絕對不會放棄追求你。」
黑暗中,他的眼神竄出兩道令人窒息的烈火!
「楊先生?!你整晚部被困在這裏啊?」早來的清潔工打開電梯後才發現他倆。
「快讓開,這位小姐的身體很虛弱,要立刻讓她休息。」疲倦不堪的楊少懷緊緊抱住語雙,突來的驚嚇讓她低血壓的毛病又犯了。
一些早來的員工七嘴八舌地觀看着,男職員則幫忙抱出語雙。任萍也在人群中,她臉色一片嚇人的慘白,因在電梯打開的剎那,她親眼目睹那互相依偎的兩人。
「喂!你有沒有看到早上『英雄救美』的那一冪?我們楊總,可是緊緊的抱着那杜語雙啊!」洗手間裏兩個女職員興高采烈的談天。
「我看楊總八成對她有意思了,我早就看出來他看杜小姐的眼神不一樣!」
「聽說是昨天晚上楊總陪她加班完後停電的。嘿!到底加到幾點會加得連電都停了?」總機小姐—陣嬉笑。
「笨哪,這樣才有機會大獻殷勤嘛!我看啊,我們的楊總這次可是來真的了!」
一扇門「砰」地打開,任萍臉色鐵青地走出來,她冷冷地掃了那兩人一眼,洗完手後又冷冷地走出去。
兩個人面面相靦,總機小姐壓低聲音說:「嚇死人,你看她那晚娘臉孔,好像全世界的人部欠她幾百萬似的!神氣什麼!」
「我早就看不慣她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了。她以為她是誰?老闆娘啊?沒指望啦!」
「老闆娘?死心吧!」
任萍鐵青著臉回到辦公室,她陰森森的眼光像發飆般掃到杜語雙的座位。
杜語雙,你等著瞧!任何人都休想從我的手中搶走楊少懷!
***
「對不起,要麻煩你來照顧她了,我送她回來後才發現她家沒人在,所以只好打電話請你幫忙了。」
「沒關係,冤家路窄嘛!」沛琳開玩笑地說,「想不到語雙的上司竟然是你!真有趣。放心吧,語雙交給我照顧,你不用擔心!我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看你一臉很疲倦的樣子。」
「是啊,楊總,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翟叔關懷地說,
楊少懷不放心地又看了語雙一眼。「那……如果有任何需要,或語雙有什麼不舒服,打電話給我,我立刻趕來。」他掏出名片遞給沛琳。
「好——行啦!行啦!」沛琳有趣地看着他。「你們公司還缺不缺文員或打雜的啊?沒見過這麼『體貼』又這麼『殷勤』的老闆呢!」她特彆強調「體貼」,「殷勤」這兩個詞。
沙發上的語雙微睜開眼。「你要回去了?」
四目交接時,楊少懷再一次感受到早上走出電梯時的那種心情——這對眼睛!如果能就這樣守着這對眼睛一輩子,他甘願讓電梯多關他三天三夜、三年三千天,甚至一輩子他都願意。
「好好休息,多請一、兩天假沒關係。」他艱困地栘開膠著在她臉上的視線。「我先走了。」
語雙怔怔地目送他離去,看着翟叔在他身後把門關上,沛琳已迫不及待地爆出一大串問題。
「喂喂,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沒看他看你的那個樣子,嘖嘖!好像巴不得把你棒回家供著似的。你剛開始不是很討厭他嗎?快說啦……」
語雙仍怔怔地看着大門,她腦子裏聽不進沛琳任何一個字,昨晚的一幕幕又湧現出來……在那黑漆漆的電梯裏,楊少懷緊摟着她,不斷給她安慰,告訴她他在這裏不要怕,他講了一個晚上的笑話逗她,溫暖的雙手始終抱着她,要她小睡片刻,別怕……
她環抱起雙臂,心底有個一直壓抑卻愈來愈大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