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麼了？不好吃嗎？」任星野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水嚇了一跳。「如果不好吃就別勉強，我不會硬要你吃的。」
「不，不是的！」谷聆音急切地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哭呢？」任星野急忙丟下面盤，手輕柔的抹去她頰上潮濕的淚痕。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態度惡劣、沒教養、欠缺理智，你……你卻……」她的眼中湧出更多淚水。
「別哭，別哭啊！」任星野手忙腳亂地將她擁進自己懷中。
他一向對女人的眼淚免疫，但不知道為什麼，谷聆音的淚卻讓他手足無措，整個心像是被緊緊揪住一般，難受極了。
「我好抱歉，今天……今天下午……我不應該那樣對你……」
「別說了，那件事我也有錯。你上樓之後，在場的每個人都認為我應該向你道歉，可見我比你還惡劣、比你還欠缺理智。」任星野急着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能讓谷聆音止住淚水，要他說自己是豬，他也會毫不考慮地照說不誤。
「可是……他們不知道我的身分，我……根本沒資格對你大呼小叫……」谷聆音憂愁地說道，另一波淚水跟着急涌而出。
「你絕對有資格宣洩你的憤怒。」任星野在她耳邊哄着。「我寧可你對我發脾氣，也不願你把我當外人看待。既然你住在這裏，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說完之後，他發覺自己並不是在安撫她，這的的確確是他心裏的想法。
他不願谷聆音以生疏、客套的方式待他，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不能長駐久留。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有多慷慨。雖然我必須結束這件委託，但是我會一直記得你對我的好。」谷聆音抬起淚眼，如泣如訴地道。
想到分離在即，她的眼淚忍不住泛濫成災。
「你胡說什麼，好好的為什麼要結束委託？你不會忘了我們還沒找出兇手吧？」她的話像是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任星野急切地攫住她的肩膀。
「我也不想離開啊！可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會帶給你困擾。」她落寞地說道，語氣充滿哀怨。
「我才不在乎那些。」任星野斬釘截鐵地說道。「總之，我就是不准你離開，絕對不準！」
「但是——」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炙熱的雙唇吞沒了。
他的舌繞着她微啟的唇瓣，激狂地侵入她溫熱甘醇的口中，汲取那獨一無二的味道。
在他熱情的擁吻下，她只能被動地任他宰制，她彷佛陷入一片迷離的幻境中，身體和心靈都不受控制。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滋味啊！谷聆音昏沉地想着。
她忍不住好奇地伸舌輕輕碰觸他強悍的火舌，一種無以名狀的電流在她體內竄動着、肆虐着。她從來不曾想像過如此親昵的接觸，那相濡以沫的感覺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
「天啊，你會讓我瘋掉！」任星野急切地道，更加深入探索她那純粹的女性氣息。
他抱過的女人連自己都算不清楚，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像谷聆音這般牽動他的心，引發他體內深沉的慾望。
他總是能充分掌控自己，對男女之間的情慾亦然。但是在遇見谷聆音之後，他原有的冷靜和理智已全數崩塌。
老天！她是如此地甜美、誘人，雖然不諳接吻的技巧，卻別有一種純真的吸引力，讓他整顆心為之激動不已。
只是這麼吻着她，對他來說是不夠的，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沿着她背部的曲線摸索着，直到一雙圓潤的胸前。
她的胸部不大，比起他曾經摸過的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似乎離不開了。
那小巧但結實的觸感，讓他脫軌的慾望更加不受控制。
「你……你在做什麼？」谷聆音眼神迷離地問道。
雖然劇團里的團長曾經偷摸她的胸部，但是那種感覺與任星野帶給她的，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似乎想在她身上點起一把火，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你……不喜歡嗎？」他在她耳邊喘息地說，大手依然罩住她圓潤的乳房。
「不……但是……」
「既然不討厭，那就沒問題了。」任星野像是鬆了口氣般，輕輕啃嚙她柔細的耳垂。
「你……又在做什麼？」她的背脊起了一陣騷動，嬌小的身軀在他蠱惑的碰觸下融化了。
「我喜歡你的耳朵。」他以舌尖輕輕舔舐耳垂上細小的絨毛。
「可是……好癢。」谷聆音口齒不清地說道。
任星野低笑了聲，感覺到她身體興起的微微顫抖。
「討厭，這一點都不公平！」谷聆音突然轉過頭，模仿他啃咬她、親吻她的方式。
「天啊，你這個小魔女！」任星野低吼着，反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他狂野地親吻她細緻的頸項，雙手愛撫着她小巧的胸部與纖細的腰枝，他已經徹底地陷入瘋狂之中。
「我……我快……喘不過氣了……」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她從來不曾有過如此暈眩的感覺。
「我也是啊……」她斷斷續續的嬌喘迷得他暈頭轉向。
「你……該不會是想……」感受他堅硬的男性慾望頂着她的小腹，谷聆音突地全身僵直。
她終於知道了他的目的。
「我要你……非常……想要你。」任星野氣喘吁吁地說道。「你會……拒絕我嗎？」
谷聆音被他大膽的言辭嚇到了，已經昏亂的腦子更加理不出頭緒。
「我……肚子餓……」谷聆音答非所問。
任星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抬起頭，看見她臉上寫滿了慌亂與無助。
「老天，我真該死！」他突然起身離開她，修長的手指爬梳在濃密的發間。
他居然想在後院的倉庫、一袋垃圾的旁邊與她做愛！該死的，他竟然失控到這般地步！
「你……怎麼了？」谷聆音囁嚅地問道。她好像惹他不高興了。
「對不起，我太放肆了。」任星野依舊背對着她，語氣中滿是自責。
「不，別說對不起。」谷聆音不假思索地喊道，她明白自己並不討厭他對她做出的那些舉動。
任星野勉強克制了奔騰的情慾，他端起被冷落在一旁的義大利面，僵硬地轉身面對她。
「我想，你可能得自己吃了，我必須先進屋裏解決一下。」他把整盤面塞給她，火燒屁股似地沖向屋內。
看着任星野倉皇離去的背影，谷聆音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矛盾、前所未有的複雜。
她從來就不習慣與人靠得太近，怎麼會容許他擁抱她、親吻她，甚至是……撫遍她的全身上下？
真是丟死人了！她居然會以那種教人羞窘的方式回應他！
她的大腦此刻亂烘烘的，肚子則餓得咕嚕咕嚕叫。沒辦法，她只好先解決重要的民生大事，再來思索要如何向任星野澄清她方才「失常」的舉動。
她端着方餃面將吃起來，卻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我又不是豬，哪有能耐吃這麼大一盤？」谷聆音撫着飽脹的肚子，咕噥地說道。
她嘴上抱怨，心裏可沒有半點不滿。她知道任星野擔心她餓着了，只想把她喂得飽飽的。
「唉，我一定是病了。」她摸了摸自己熱燙的臉頰與急速跳動的胸口。
她害了一種奇怪的病，只要一想到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發燒：心悸、頭暈，甚至呼吸困難。
「難不成……他在面里下了葯？」谷聆音驚疑不定地瞪着那盤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哪可能變得這麼奇怪？」
谷聆音愈想愈覺得事有蹊蹺。
憑着一身好功夫，她總是能保護自己不受登徒子非禮，但是一碰上任星野，她全身的力氣就好像被抽空了似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任星野當面「對質」，萬一她那奇怪的病症又犯了，說不定真的就莫名其妙地失身給他。
「不行、不行！等明天一早，我再去問個明白。」谷聆音猛搖頭，試着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突然站起身來，像丟掉燙手山芋似的扔了那盤面。
她不敢回任星野房裏附設的小房間，怕自己體內的藥性會發作，然後像只餓狼似地撲到他身上去。
還沒見到他，她腦子裏就有這種奇怪的想望，要是真見着他還得了？
谷聆音氣勢洶洶地回到先前借用的客房，把門上的扣環全鎖上。
她必須自立自強、處變不驚，才不會被人看笑話！
接着，她把自己徹頭徹尾洗乾凈，不讓一絲一毫屬於任星野的氣味留在身上。
等她終於躺回柔軟的大床上，任星野那張迷惑人心的俊美臉龐，卻還是陰魂不散地糾纏着她。
「啊啊啊——你給我滾邊去，不準再來煩我了！」她咬牙切齒地喊道，拉着棉被兜頭蒙住。
然而，他的身影仍舊停駐在她的腦海中不肯離去，在她未曾察覺的時候，情愫早已悄悄地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
＊＊＊
谷聆音扶着昏沉的腦袋下了樓。
昨晚，她幾乎整夜沒睡，任星野的身影霸道地佔據了她的思維，任憑她如何警告自己都不管用。
「唉，我跟他八成是犯沖吧！」谷聆音無力地嘆道。
「你跟誰犯沖啊？昨天不是已經作了法、驅了鬼？」任星野的聲音從樓梯底部傳上來。
谷聆音被他嚇了一跳，隨即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他唇畔那抹魅惑人心的微笑，讓她的心跳驀然漏了一拍。
「這藥效還真猛呢。」谷聆音喃喃自語着。
經過一夜，他對她的影響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她這心悸的毛病變得更嚴重，腦子也變得更昏沉。
「你說什麼？」這時他來到她面前，牽着她的手一起走下樓。「我正要上樓去叫你，還以為你睡昏了頭。」
「你……你不要這樣啦！」谷聆音彆扭地想掙開他的手。「我們兩個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為什麼？我以為我們已經講和了。」他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非常不滿意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就算這樣，也沒必要跟你手牽手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谷聆音忍耐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讓我冷靜一下嗎？」
「你嫌我煩？」她的話，讓他胸口悶得不得了。
「的確很煩。」谷聆音持續地掙扎，逃避地躲開他灼熱的視線。
從昨夜開始，他不但影響了她的睡眠，也影響了她自在的心情。這一輩子，她還沒遇見過像任星野這般教人心煩的男子。
「可惜，這個麻煩你恐怕甩不掉了。」任星野冷笑一聲。「你忘了我們有過合作的協議嗎？你忘了我們還得在人前扮演恩愛的夫妻？」
「我……」她停止了掙扎，被動地任他牽着她的手。
昨天她演出的那一場鬧劇，已足夠讓任星野毀約，並且毫不容情地將她攆走，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她再固執下去，就會顯得不知好歹。
看着她低垂的頭顱，任星野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從來就沒有女人像谷聆音一樣，把他當瘟神看待，避之唯恐不及。
「算了，隨你的便！」任星野突然甩開她的手，掉頭就走。
在他離去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就像只被丟棄在荒郊野外、無家可歸的流浪犬。
心裏一陣酸楚，谷聆音不假思索地衝下樓，從任星野身後扯住他的左手臂。
「你做什麼？」任星野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生氣了嗎？為什麼生氣？」她在他身後探着頭，語氣顯得有些委屈。「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他不由自主地回看她一眼，整個人卻就此震住了。
谷聆音那雙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里，寫着淡淡的不安，還有更多更多難以解讀的情緒。
他的心驀然一震，衝動地將她攬到自己身前。
他彎下腰、側着頭，緊緊攫住她纖細的雙臂，吻住她那兩片因為驚訝而微微開啟的唇瓣。
對他而言，她是一個威力強大的誘惑源，在她面前他很難保持原有的理智，只能放縱自己熱切的渴望……
「咳咳！」一陣殺風景的咳嗽聲在兩人背後響起。
谷聆音昏沉的腦袋清醒一些，連忙推着他的胸膛。
「有空在這裏咳嗽，不會趕緊去看醫生啊！」任星野不悅地瞪向他那對問題父母，雙手仍是緊緊摟着谷聆音。
「你放開啦！」谷聆音窘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放，當然不放。我們倆可是甜蜜的新婚夫婦呢，是這兩個老的不識時務，別理他們就好了。」任星野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谷聆音偷偷捏了他一把，討厭死他每次都用「新婚」做為藉口，占她的便宜。
「別怪我們殺風景，誰教你們不到房裏親熱，偏偏選在樓梯口。」任父無辜地聳了聳肩。
任星野同意地笑道：「好吧！下次我會注意。」
谷聆音又在他臀上捏了一把，踮高腳尖在他耳邊警告着：「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啦！」
「你這樣捏我，難道不怕我興奮起來，就在這裏把你推倒？」他在她耳邊吹氣，誘惑似地低語。「屁股剛好是我的性感帶。」
「你簡直……簡直……」
「簡直怎樣？」
「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谷聆音氣得臉紅脖子粗。
任星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別那麼緊張嘛，我只是開個小玩笑。這種事當然要回房間慢慢做，怎麼可以在這裏草草了事？」
谷聆音一聽這話，差點沒氣到吐血。「你再等一百萬年吧！」
「夫妻就是要像這樣子打情罵俏，感情才會好。」任母微笑地看着這對爭執中的愛侶。
「是啊，我們感情好得不得了。」任星野興高采烈地說道。「對不對啊，小音音？」
聽見他肉麻兮兮的稱呼，谷聆音差點氣絕身亡。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配合他一起演戲。
「我說聆音哪，你怎麼還穿着一身黑？」任母皺眉地看着谷聆音的穿着。
「因為我……還沒有時間去買其他顏色的衣服。之前我以為星野不在了，所以帶來的衣服全是黑色的。」
「沒關係，媽早就幫你準備好了。我聽星野說今晚要帶你出去亮亮相，立刻請人幫你準備了幾套小禮服，我們現在就上去試穿看看。」
谷聆音如逢大赦似地鬆了口氣，由着任母將她帶上樓。
任星野這人實在太難纏了，她必須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可能找出對付他的奸方法。
谷聆音的羞澀和困窘，令任星野覺得自己彷佛打了場勝仗，方才那一點點的不愉快，老早就被他忘得一乾二凈。
「你好像很得意？」任父看著兒子近乎傻笑的表情，不由得跟着笑了。
「是很得意。」他毫不避諱地坦承。
「這麼說，昨天晚上你和她在倉庫後面『溝通』的時候，已經把衝突化解掉了？」任父不懷好意地問道。
「SHIT！這個家裏難道沒有私隱嗎？」任星野不太認真地抱怨着。
任父聳了聳肩，笑而不答。
「昨天晚上的『溝通』的確是有一點幫助，不過今天晚上的『大合解』才是重頭戲。」任星野神秘兮兮地說道，隨即丟下父親逕自上樓。
運氣好一點的話，說不定可以偷看到他「老婆」衣衫不整的模樣哩！
＊＊＊
「真的有必要參加舞會嗎？」坐在加長型勞斯萊斯房車裏，谷聆音不安地挪動身子。
「沒錯。」任星野理所當然地回答。
「可是，你怎麼知道兇手會出現在舞會上？」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多參加、多碰運氣。」
「可是……說不定我們找錯方向了呢！企圖謀害你的人也許不是『任氏媒體集團』的競爭對手，而是專門向有錢人勒索的亡命之徒，這種人怎麼可能出現在上流人士聚集的場合？」
「我說過我們必須由多重的方向來考量。」任星野捺着性子再說一遍。
「可是……」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我第一次在舞會上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排場，也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你。」
簡單的一句話，就堵得谷聆音啞口無言。
他已經看透她內心深處的不安和憂慮了。
此時，車子在財務部長的官邸前停了下來，車外接待的侍者殷勤地招呼他們，谷聆音心裏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仍是跟着任星野下車。
上回，她的確不在乎舞會的排場，也不管別人的眼光，那是因為當時她正在「服喪」，雖然受邀參加，卻因身分特殊而不必刻意打扮。
但是這回不一樣了。她的「丈夫」其實還活得好好的，當她和他走進會場時，會有多少雙眼睛集中在她身上？
照理說，舞台劇演員出身的她，應該很習慣受到眾人的矚目。但是在這出戲裏，她無法預測觀眾的反應，更沒有完整切實的劇本讓她掌握對手的演出，而任星野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就算擬好劇情，他恐怕也不會乖乖地照演。
她實在有說不出的慌亂感，卻無法要求他打道回府。畢竟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被人看扁了。
任星野突然在門前停下腳步。「如果害怕就說一聲，現在還來得及。」
「誰……誰說我怕了！」谷聆音率先走進敞開的大門，讓侍者脫下披在肩上的薄外套。「我只是不習慣穿這種露肩露背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這一套紫羅蘭色真絲小禮服，是出自LouisVuitton的高級定製服，全世界就這麼一兩件而已。
「怎麼會不習慣？你穿起來是那麼地好看。」
這襲剪裁俐落的禮服，將她細緻的頸部曲線、完美的肩、無瑕的背，襯托得恰到好處，明亮的色系正好與她那雙澄澈的眼眸相互輝映。
「是……是嗎？」谷聆音羞澀地問道。他毫不吝惜的讚美，讓她原本沉重的心情飛揚起來。
「當然是。現在，我們可以去見主人了嗎？」
「嗯。」她挽着他的手臂，點了點頭。
她毫無困難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熱度，也感受到眾多好奇的目光，逐漸地往兩人身上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