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姊,為什麽你不能和我一起去?」艾玉純圓滾滾的大眼睛此時已泛滿霧氣,短而胖的小指頭正揪着比她高不到一個頭的女孩衣服,聲音慌亂哽咽着。
「純純┅┅乖┅┅你乖乖的和他們走┅┅姊姊我┅┅將來一定會去接你回來。」艾玉恬努力咽下喉間的哽咽,安撫即將被領養走的妹妹。
艾玉純確定了自己不能和惟一的親人一道離開,她終於忍不住滑下淚珠,抱着姊姊痛哭。「不要┅┅哇┅┅我不要和你分開啦┅┅嗚┅┅爹地、媽咪已經離開了┅┅我不要姊也離開我┅┅嗚┅┅」
「純┅┅我也捨不得你┅┅可是┅┅院長說┅┅領養你的那位叔叔和阿姨,會像爹地、媽咪一樣的疼愛你┅┅對你比較好┅┅」艾玉恬摟着妹妹,偷偷拭掉沒控制住的淚水,吸了口氣,扶起懷裏的淚娃兒,「純┅┅到新家要聽話,到天上玩的爹地、媽咪才會放心,還有┅┅千萬不要忘了,你是艾玉純,是艾家的孩子┅┅有一天,我們姊妹倆會再相逢的┅┅那條玉佩,記得要戴好,不要弄丟了┅┅將來姊姊才找得到你。」
艾玉純從領口掏出了一條項煉,看了眼玉墜子,「嗯,我會收好。姊┅┅你一定要來找我,不能黃牛喔!」她伸出胖嘟嘟的小指要和姊姊蓋手印。
「嗯┅┅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但是┅┅你一定要乖、要聽話┅┅姊姊才找得到你。」艾玉恬和妹妹蓋了個手印,幫她拭掉淚漬。
「玉恬,該讓玉純走了。」院長從門外傳來的呼喚聲,替文氏姊妹的話別落下了句點。
沒一會兒,艾玉純和一位據說是新爸爸的朋友走出了「暖暖孤兒院」,她頻頻回頭對着站在大門送她的姊姊揮手,直到坐上了車,她姊姊的身影成為小黑點消逝了,她才將她身旁這位陌生叔叔的聲音聽進去。
「┅┅你的岳媽媽因為太高興,但她身體有點不適,而你岳爸爸必須留下來照顧她,所以才由叔叔和你的新哥哥一道來接你回家,坐在後座的男孩叫做岳皇宇,是你的新哥哥┅┅」
艾玉純這時才知道後面坐了一個男孩,她回頭望向一直悶不吭聲的男孩,正想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打招呼,卻被他那雙幽深冰冷的眸子嚇着了,那一道指責的眼神,好像控訴她搶了他的東西似的。
她雖怕卻依然遵從姊姊的教誨,禮貌的出聲問候,「你好┅┅我是艾玉純。」但她怯生生的童音得不到任何回應。
車雖平穩的行馳着,艾玉純的心卻愈來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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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八方的水向她湧來,她雖努力憋住氣,腳觸不着地的驚慌卻讓她喝了好幾口水,致命的水沖開她的防護流人她的肺。
「救┅┅我┅┅」她慌亂的揮舞着小手急欲向岸上的人求救,卻徒勞無功,只感覺水愈來愈多,逐漸淹沒了她的身子、她的肺,透過水光,隱約中,她只見那個站在岸邊動也不動的人,似乎有一雙黑眸,隨即她便陷人窒人的迷霧中:
「啊──」岳玉純被強烈的窒息感驚醒,雙眸獃滯了許久才又綻出生機,她輕輕吐了口氣,迅速掀被跳下床。
「奇怪,怎麽又夢到童年溺水的那檔事?」她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大概是過幾天要到蒙黛威度假,那個曾使我失足落水的地方,才又作了那個怪夢,夢見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兇手推我下水。」
她敲敲自己的頭,抿嘴笑說:「明明就是宇哥冒死救我上岸的,畢竟當時岸邊也就只有宇哥一個人。傷腦筋,自己怎麽自那時起就有被害妄想症,常夢見是被人推下水的。」
七年前,也就是岳玉純八歲那年的夏天,她和雙親、岳皇宇一家四口到蒙黛威的小木屋避暑。和岳皇宇外出遊玩時,不小心滑落池塘內。當時岸邊只有岳皇宇一個人,他奮不顧身跳下水救她,當時年僅十二歲的他,要救一個和他重量差不多的人上岸,着實驚險萬分。就在他力不從心之際,恰好有路人發現了池塘里的危急,才不至於使岳家僅有的兩個小孩一道步上黃泉。
岳玉純回想當年她溺水的經過和剛才的惡夢,不由得聳了個肩,「傷腦筋┅┅」她喃喃自語的走進浴室里梳洗。
※※※
「露西,我們先去看電影,晚餐後再去┅┅」
岳玉純見岳皇宇一早就抱着話筒與女友情話綿綿,不以為然的抿抿嘴,逕自走向餐桌拿起一份三明治咬了一口,並非她故意偷聽他的談話,而是他自己無視旁人的存在大聲談論。
「那下午見嘍,拜拜!」岳皇宇擱上話筒,唇角輕輕揚起一抹得意,對於自己輝煌戰果再添一筆已沒太大的喜悅。
「宇哥,你們下午要去看哪一部電影?」岳玉純不經意的脫口問出心裏的問題,才警覺自己不打自招,擺明說出她~聽了他的談話內容,她連忙仰頭喝牛你,避開他不悅的視線。
「貝兒──」岳皇宇不滿的拉長語調。
糟糕!宇哥不高興了,每當他不高興總是叫她的英文名字,貝兒。岳玉純心雖慌卻依然慢條斯理的將牛你喝完,「宇哥,我可不是故意要聽你的情話綿綿,實在是你的嗓門稍嫌大了點兒。」
「你┅┅」他吁了口氣,不想一大早就對她說教,以免壞了一天的情緒,深知她追根究底的習性,他沒好氣的奉送她想要的答案,「魂斷藍撟。」
「啊,我也要去,宇哥帶我去好不好?你放心,我絕對會很安靜,不會打擾你和露西談情說愛,看完電影我會自動消失,絕不會影響你們後續的活動。」她一向喜愛看這種老片子,尤其是這部片子,雖然她已看過不下數十次,也買了這卷錄影帶,但只要大螢幕一放映,她一定會去繳門票錢。
真是失策!他差點忘了她對這部片子沉迷的程度,還記得第一次,他帶她去看電影,就是看這部片子,他被她的大量失水嚇了一大跳,後來才發現她早已買了這卷錄影帶,而且還是每看必哭。也難怪自己當時會在電影院被她嚇到,因為自他認┅┅不,是有記憶以來,幾乎沒見她哭過,只有那一次,她溺水轉醒,因心中的恐懼放聲大哭,之後幾乎就再也沒瞧見她哭。
「好啦,宇哥,向來都是你帶人家去看電影的,若你不帶我去,媽她是一定不會同意我單獨去電影院的。」她嘟着小嘴撒嬌着。
「這┅┅」開玩笑!哪有人和女朋友約會,還帶電燈泡出門的。岳皇宇故意板起臉說:「貝兒,我都還沒追究你剛剛偷聽別人講電話的不禮貌行為,你還敢要我帶着你一道去約會,你是想讓我成為學校同學們的笑柄嗎?」
「你只要帶我進去,我會挑個離你們最遠的位子坐。」岳玉純以希冀的眼神望着他。
「不行!」他的心差點兒被她眼底那抹亮光給動搖了,為了斷絕她的念頭,他改以和緩的口吻說:「其實那部片子是露西想看的,我才正打算等到了電影院門口,改說服她看另一部新片,像這種文藝愛情大悲劇,也只有你們女孩子喜歡看,我可看怕了。」每當他看她因劇中情節,哭得死去活來,他心情就不舒服,有一種莫名的疼痛感。
想起前幾次的經歷,岳皇宇更堅決的表示,「所以我並不打算帶露西去看那部老掉牙的舊片,這樣你了解嗎?若你真想看,可以放錄影帶來看呀!我記得你不是早買了這部片子的帶子嗎?」
她咬緊牙,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真不知我哪兒得罪了你,最近你去玩都不讓我跟。」記得以前,她總是跟着他上山下海,無論他去哪玩,只要她想去,他一定帶她去。
「嘿!小姐┅┅」一陣電話鈐響打斷了他的話,岳皇宇順手接起電話,「貝兒,找你的。」他將話筒交給她,嘴裏喃喃念着,「哪有人像你,這麽喜歡當電燈泡。」
沒專心聽電話的岳玉純捕捉到他的叨念,正好又聽到電話線那端傳來的邀請,沒多想,就脫口回答,「好,我答應你的邀請,幾點?嗯,好,拜!」
她掛上話筒,神情不屑的望了他一眼,「哼!不希罕,你不帶我去就算了,有人主動陪我、請我去看電影。」雖然剛才電話里,湯尼並沒有提到要看哪支片子,但那傢伙最喜歡玩「體貼」的遊戲,到時候一定會順從她的選擇,雖不喜歡湯尼那種心的體貼,但為了賭一口氣,她只好忍一忍了。
「誰?誰要陪你去,媽她一定不會答應的。」岳皇宇詢問的同時順道搬出母親大人壓她,可惜似乎來不及了。
「我不會答應什麽?」一位褐發的中年婦人步下樓梯走向他們,「你們兄妹倆真是的,才放暑假的第一天,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珍妮掩嘴打了個哈欠,無奈的望着她兩個孩子。
岳玉純連忙堆起笑臉,拉着母親的手,撒嬌說:「媽,下午湯尼約我去看電影,你讓我去好不好?宇哥他最近只顧着自己約會,都不帶我去玩,好不好嘛!否則暑假這麽長,人家會很無聊耶。」
珍妮憐愛的摸摸女兒的長發,「貝兒,先告訴我,誰是湯尼?他要約你去哪兒看電影呢?」聽到有人要約女兒出去,她才警覺她的女兒已經長大了,正值青春時期。
「媽,不要答應,那個湯尼他┅┅」岳皇宇想阻止母親答應。
「岳皇宇,你怎麽可以這樣。」岳玉純不悅的瞪他。
「停!」珍妮及時打斷剛爆發的爭吵,她面有慍色的說:「皇宇,你是大哥多讓着妹妹點兒,何況,你有你的事要忙,總不能老讓貝兒悶在家裏吧!」
岳玉純得意的睨了他一眼,隨即撒着嬌說:「還是媽媽最疼我。那我下午可以去看電影嗎?」
「這個┅┅」珍妮唇角噙着笑問:「貝兒,你還沒告訴我湯尼是誰?」
「就是住在中國城那個張太太的兒子,和我同一個學校的男孩呀。上回我們到中國餐館吃飯遇到的那一家人的小孩嘛!」岳玉純解釋着。
「喔,是他,那個很有禮貌的男孩呀。」珍妮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一位小紳士。她和湯尼的媽媽曾有數面之緣,大部分是在華僑的聚會上遇到的。
「嗯,就是他。」岳玉純用力的點點頭。
「哼!禮貌過頭的傢伙。」岳皇宇不屑的念着,華人圈就這麽幾個人,不需提示他早猜到是那個花名在外的傢伙。
「皇宇。」珍妮瞪了兒子一眼,轉而笑着對女兒說:「貝兒,記得要湯尼送你回家,而且,只能去看電影,晚餐記得回家吃喔。晚上我得去叄加一個餐會,但是我會讓瑪麗準備你最喜歡的海鮮套餐等你回來吃,不可以太晚回來喔,否則食物就不新鮮了唷!」
「是的,媽。」岳玉純摟着母親,偷偷朝正臭着一張臉的岳皇宇扮了個鬼臉。
「好了,你們兄妹倆快坐下來吃早餐,不要大眼瞪小眼的。」珍妮雖不是中國人,卻也嫁雞隨雞,跟着老公學了一口好中文。
若非女兒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貝兒已經十五歲了,是個正值青春期的小孩。珍妮乘機教育女兒說:「貝兒,和男孩子出去時,要注意┅┅」她將一些該小心的事仔細的叮嚀女兒。
岳玉純甜着一張臉,仔細聽母親的教誨,雖然媽媽講的事她大部分都曾聽過,也聽過同學們的一些錯誤示範,但是她仍然專心的聽訓,因為她最喜歡瞧媽媽喚她貝兒時,眼底那抹溫柔的慈輝。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懂,為何媽媽和宇哥不同,他們倆喚她貝兒時的口氣完全相反,媽媽是溫柔的呼喚,而宇哥則總是不高興時才叫她這個名字,他們倆完全不像爸爸,自始至終都叫她的中文名字,玉純。
岳皇宇輕啜着牛你,表面雖狀似無聊的聽家中女性大談約會暴力,心底卻沒因甩掉岳玉純這顆大電燈泡而鬆懈心情,反而有股煩躁之氣直冒心頭,盤據心底久久不去。
※※※
此刻大銀幕上正如他所願,放映的是驚悚刺激的恐怖片,而露西也真如他所料,整個人幾乎全偎入他懷裏。依往常例子,此時的岳皇宇該是志得意滿,享受美女在懷的樂趣才是,可是現在的他卻不是這麽回事。
岳皇宇機械化的換着女友,沒有絲毫以往美女在抱的勝利感,一雙幽深的黑眸雖直盯着銀幕,卻未將影片看進去,腦海里反而浮現了岳玉純與湯尼約會的情景,依據他的推測,腦中更浮現了湯尼可能會對她的「體貼」行為畫面,他的心情愈加浮躁。
「啊──」
突來的驚呼聲,使他警覺自己摟露西的力道不知不覺中加重了不少,岳皇宇連忙鬆開手勁,這才發覺,原來那聲驚叫聲是觀眾隨着劇情發展而發出的吶喊,並非自己捏疼了露西。
自己到底怎麽了,怎麽會不放心她去約會呢?以她這個年紀,偶爾和朋友去看場電影並不為過呀!岳皇宇闔上雙眸自問原因。倏地雙眸一張,一道亮光自眸底閃出,「一定是因為湯尼。」他無聲呢喃着惟一可能的原因。
岳皇宇心裏自我解釋着,一定是湯尼,那個花名在外的傢伙,平時對長輩體貼,博得乖孩子的好名聲,暗地裏,卻對一道出遊的女伴,打着體貼人微的口號,實行身體貼身體的偷香動作,那傢伙的「體貼」動作,往往讓較外向的女孩上勾,卻讓行為保守的乖乖女不堪其擾。那傢伙,就是因忙於獵取女人香,才會雖和他同齡卻還升不了大學。哼!不知上進的敗類。他不屑的抿抿嘴。
有合理解釋後,岳皇宇對於盤據心頭不去的煩躁感,較能釋懷看待了。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回想自何時起,他對玉純開始有了這麽一份深切的責任感,小時候,不但任她緊黏着他,年紀大點兒,還如此擔心她的交友狀況,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明明不是他的┅┅怎麽會┅┅
好像是那次吧。岳皇宇唇角的笑意隱沒了,他想起了那次,他和她在一次爭吵中,呃┅┅或者該說是他欺負她的過程中,他失手將她推下水池,那時他的心一陣驚慌,猶豫了一下,才跳入水中救她,沒想到清醒後的她不但沒告訴父母親這件事,反而說「還好有宇哥在」。
而在那之後,玉純像是忘了他曾推她下水似的,對這件事不但隻字不提,更奇怪的是,自那次意外之後,她只要是到水邊玩,非得拉他作陪,她才敢靠近水邊,好像是在試驗他,又像是提醒着他幼年曾犯下的錯。
「沒錯,該是那時對她的態度有了轉變,將她當親人看待吧!」岳皇宇暗暗忖道。
「宇,你在想什麽?人都走光了。」
岳皇宇因露西的拉扯回過,「呃,我習慣看完電影後,再回想一下剛看的劇情。」他朝露西露出惑人的性感微笑。
「喔,宇,你好有深度喲!」露西撩了一下她的褐發,故意表現出她嬌媚的模樣。
他站起身摟着她的腰,將她性感的曲線貼近自己,卻依然無法除去心裏的煩躁,他只好放棄說:「露西,我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今天的晚餐我們改天吧!改天我再補請你,抱歉!」
露西雖心有不滿卻面帶微笑說:「沒關係,需要我陪你到醫院一趟嗎?」她可不想斷了和學校榜上有名的風雲人物的約會。
「不用了,我回家睡一覺就行了,可能是這幾天趕期末報告太累,又為了和你約會,還沒補眠的緣故吧!」他掰了一個正當的原因搪塞,雖真如自己所言交了一份報告,但卻只花了自己幾個小時的工夫就完成了,哪需耗費太多體力。
露西聞言立即心花怒放,神情甜蜜的說:「宇,你不早說,那你快點回家休息吧!」
「嗯,我先送你回去。」他體貼的說。
「不用了,我自己搭地鐵回去。」她瞧他一臉不贊同,連忙改說,「或者,你送我到隔壁的街,我姊姊在那裏打工,待會兒我和她一道回家就行了。」
「嗯。」岳皇宇向來堅持約會後一定送女友回家的原則,他的紳士風度也是推他上學校風雲榜的助力之一,當然最主要是他高超的智能及運動全能,使他風靡校園,成為全校師生的最愛,因而登上風雲榜首座。
「拜拜,早點休息喲!」露西熱情的向他道別。
「拜!」他微笑着目送露西走進她姊姊打工的地方後,隨即倒車,將車駛向回家的道路。
岳皇宇將車駛離雪梨市中心後,立即加快速度,歸心似箭的他絲毫沒察覺車子已超速,他只想趕快回家確定岳玉純到家了沒。爸爸出差到美國,而媽媽今晚又到駐澳的美國大使家叄加餐會,理所當然,他這個岳家老大,當然得注意岳家寶貝的安全嘍!
一輛銀色BMW雙門跑車在寬廣的公路上奔馳着,絲毫沒將遠遠跟隨在後的警車放在眼裏,它依舊奔馳着。
※※※
「湯尼,謝謝你送我回來。」岳玉純沒等他停妥車,隨即打開車門,逃離那名假藉體貼之名實行輕薄之舉的偽君子身旁。
「咦,貝兒,怎麽不等我幫你開車門呢?」湯尼步下車走近她。
「呃,我奉行男女平等原則,能自個兒動手做的事,從不假他人之手。」他的逼近使她倒退了幾步。
湯尼唇角噙着笑說:「看不出來,你會是個奉行大女人主義的人,剛才看你看那部老片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柔弱的小女人。」他輕抬起她的下頷。
該死!岳玉純不但在心裏偷偷咒罵他,也對自己無路可退的困境感到心慌。
「呃,湯尼,謝謝你請我看電影,我該進去了,我媽媽還等着我一道用晚餐。」她勉強笑了笑,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欲突圍而過。
「咦,貝兒,岳伯母今晚不是有事外出嗎?稍早,我在樓下等你時,她曾提及這件事。」他挪了一下身子,堵住她能離開的空隙。
「呃,瞧我看電影看昏了頭,都忘了這回事,我母親是說過今晚有事,不過,她有準備食物,我還是早點兒進屋用餐,免得食物涼了。」她再次想突圍。
湯尼捉住她的雙肩,「貝兒,謝謝你帶給我一個美好的下午。」他俯身欲嘗她的香唇。
岳玉純急忙避開,只讓他親到她的頰,一陣心感突從心底直冒喉間,她咽了口口水,「不客氣,我要進屋了,拜拜!」
湯尼不罷休的扯下她綁頭髮的緞帶,「你的頭髮好多,今天一個下午,我都在想,若能像這樣該有多好。」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輕輕撫觸指間那股柔順。
她打了個冷顫,「湯尼,我該進去了。」她撥開他的手,轉身衝出他的範圍。
「貝兒,不急,我還沒向你道晚安呀!」他緊追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她的身子貼靠在車門邊。
她倒抽了口氣,「湯尼,晚安,我真的該進去了。」他臉頰的雀斑離她愈來愈近,那一片今人恐懼的紅斑使她忍不住掙扎,急欲脫離他的桎梏。
「貝兒┅┅」湯尼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一道強光打斷了他欲安撫岳玉純的話,他的手依然沒放鬆她的,只見一個人背着強光朝他們走來。
「你這傢伙,還不放開貝兒!」岳皇宇一個拳頭揮過去,將湯尼打倒在地,「你竟敢動腦筋動到貝兒頭上!」他又一個腳踢過去。
湯尼來不及接招,白白挨了揍,他趁岳皇宇轉身關心岳玉純的空檔,連滾帶爬的爬上車,倉皇駕車逃離現場。
「那傢伙有沒有┅┅」岳皇宇擔心的看着她。
岳玉純咬着下唇投入他安全的懷抱,「沒事,他只是想吻我。我避開,他就┅┅不讓我離開┅┅」
「他竟敢吻你?!」岳皇宇一個轉身欲揍湯尼,正好瞧見他駕車離去,只好作罷鬆開拳頭。
他抬起埋在他懷裏的小臉蛋,她慘白的臉,使他心底怒氣愈發熾熱,「走,進去再說。」他扶着她走進屋內。
一回到屋內,岳玉鈍立即衝進房裏,拿起毛巾拚命擦拭湯尼曾碰觸過她的部位。
當岳皇宇端着一杯熱牛你走進她房裏,只見她紅咚咚的臉頰都快被她擦破,她卻依然如沾了穢物般使力的擦。
「你這是在做什麽?」他連忙搶下她手裏的毛巾,「那傢伙碰過┅┅」他語氣轉柔,抬起她的下頷。
她咬着下唇點點頭,斷斷續續說出湯尼反常的行為。
「我不知道他會那樣┅┅若我知道,我才不會答應和他外出。」語畢,她又咬着下唇。
「你┅┅」她那張楚楚可憐的嬌容,使他忍不住俯下身吻去她粉頰上的那片紅潮。
她吃驚的張口欲言,卻被兩片柔軟的濕熱堵住了唇。
他心底只有一個念頭,要幫她除去湯尼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原來兩唇相觸是這般的美好,並不像湯尼給她的感覺那般心,是不是只有宇哥才能這樣?她忍不住放下心防,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他的手穿過她的發滑向她的背,將她貼近他。她雙眸閃着好奇,學他的動作回應他。
她的回應讓他抓住了僅存的一絲理智,導正他脫軌的動作,改而緊緊摟住他剎那間發覺的事實。
感覺像是過了許久,岳皇宇窒人的擁抱並未鬆開,他的沉默令她有絲不安。
「宇哥。」地出聲打破她和他的緊密。
岳皇宇唇角噙着一抹嘲弄,幽深的黑眸令人察覺不出他內心裏的想法。
「玉純,男人就是這樣,無論他平常是如何的道貌凜然,只要有機可趁,他都會對女人有這些舉動,所以不要太相信男人,知道嗎?」他撥了撥她的劉海,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後,走出她的視線。
「宇哥┅┅」她盯着他逐漸遠離的背影,有股衝動想叫住他,卻又不知要對他說些什麽。
她闔上房門,輕撫她的唇,他的味道似乎還殘留在上面,「宇哥,你是在教我要小心男人,或者是┅┅這樣對嗎?」她失神的滑坐在門邊。
步下樓走進書房的岳皇宇輕啜着他父親珍藏的老酒,深不可測的黑眸則盯着父親擺在書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張岳氏一家四口的全家相片。
※※※
「我要到英國的劍撟。」岳皇宇宣佈他考慮多天的決定。
「怎麽突然這麽決定。」岳定中瞧了眼妻子震驚的表情,將視線停在能給他答案的兒子身上。
「前陣子我和我那票同學開玩笑的寄了張入學申請書,沒想到劍撟真的寄來了通知書,通知我入學。我考慮了很久,我認為,該是我獨立的時候了,而且劍撟有我欣賞的┅┅」岳皇宇將他想得到的理由一一說出,卻沒說出真正令他作出最後決定的動機。
岳定中看著兒子侃侃而談,心想,或許該讓他到外面磨一磨,雖然自己忙於事業,沒撥出太多時間給家人,但並不代表自己不知道兒子在校的情形。太出風頭了,皇宇生活得太平順了,還好他並未養成驕傲的習性,只是感情生活不知節制。
珍妮突聽到兒子宣佈的消息,原本心裏一陣驚慌,卻因兒子神情散發的那抹堅毅,讓她為人母的心逐漸鎮定,只剩下不舍之情。
他有他父親的黑眸、高大的身子,有來自她的部分遺傳,黑褐色髮絲、高挺的鼻。望著兒子約一百七十八公分高的身材,珍妮更加確定,有着她和丈夫特徵的兒子已經長大,是該放手了。她唇角噙着笑意朝丈夫點了點頭。
岳定中心有靈犀的以眼神和妻子達成共識,他望着等待答案的兒子說:「皇宇,我和你母親都同意你到劍撟念書,但是,我只給你五年的自由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學習你想學的、想做的事物,時間到了,你必須放下一切,回來幫我打理事業,畢竟到那時候,我年紀也大了,這一點,你能同意嗎?」
岳皇宇苦笑說:「能有五年的時間夠了,誰教爸爸你事業愈做愈大,又是農牧事業又是金礦的,而我們岳家又只有我一個男孩,當然,玉純若有興趣,爸爸你也可以訓練她,將來也好幫我分擔一些事。」
「玉純這孩子,我看她是對經商沒興趣,你這個做大哥的,就不要陷害你妹妹了。」岳定中哪會不知兒子的詭計。
「妹妹┅┅」這個名詞使他閃了個神,他隨即改以戲謔的口吻說:「爸,你開玩笑,我疼玉純都來不及了,哪會陷害她,不信你問媽。」他聰明的將問題丟給母親。
「呵,是呀!你們兄妹倆確實比別人家的兄妹友愛多了,也不曾聽你們吵過架,可見是我們岳家的家教好。」珍妮不由得和老公相視而笑,對於他們能擁有這兩個小孩感到很欣慰。
「爸,媽都這麽說了,我的冤屈該能洗清了吧!我得去辦相關文件嘍。再兩個禮拜,我就得到劍撟報到了,你們聊,我到學校一趟。」岳皇宇笑着轉過身,他唇角的笑意卻因站在門口的人而僵住了,他匆忙的越過她推門而出。
岳玉純神情不解的望着他匆忙而過的身影,她不了解宇哥最近在忙些什麽,總是這樣來去匆匆,就連原本預定要到蒙黛威暑的行程,也因他莫名的忙碌而取消,一個暑假就在她閑得發慌,而宇哥忙得不見人影的狀況下,晃過了一半。
「咦,玉純,你回來了?」岳定中首先發現站在門口發獃的女兒。
「呃,爸、媽你們都在呀。宇哥他是要去哪?怎麽走得匆匆忙忙的。」她走向雙親。
「貝兒,」珍妮比了比身旁的空位,她握着女兒的手說:「你大哥趕着到學校辦一些手續,他打算到英國念書。」
「英國?!」岳玉純震驚的吐出這個遙遠的國名,一股突如其來的疼痛在她心窩深處蔓延開來。
「是呀!你大哥他打算到劍撟┅┅」岳定中也開口認為。
岳玉純沒細聽父親的說明,她並不知她是如何走回房裏的,她只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獨自承受心底那股不如名的疼痛。
※※※
渾渾噩噩過了兩星期,當岳玉純再度見到岳皇宇,卻是在即將與他分離的澳洲雪梨機場。
「爸、媽,你們送我到這裏就好了,玉純陪我到候機室就行了。爸,你不是還有一場會議要開嗎?你先和媽到公司去,待會兒再讓司機過來載玉純。」岳皇宇分別給雙親一個擁抱。
「好吧!就讓玉純送你上飛機。皇宇,要保重自個兒的身子,知道嗎?」岳定中拍拍兒子的肩頭。
珍妮紅着雙眸,再次摟著兒子說:「要和家裏保持聯繫,不要太累了,知道嗎?」
「嗯,我會的。」他目送雙親的離去,心底不舍之情油然而生,直到他的手被一雙柔荑給覆蓋住,他才回過神望向身旁的人。
「宇哥,為什麽要到那麽遠的地方念書,在澳洲這裏不好嗎?」岳玉純問出心底的疑問,她心裏有股奇怪的想法,感覺宇哥並非全為了念書才離開澳洲的。
岳皇宇緊握她的柔荑,輕吐了一口氣才說:「爸沒告訴你嗎?他給了我五年的自由,我當然得挑了離這裏最遠的地方,畢竟,將來得「死守四行倉庫」,不趁現在多看看世界,以後忙爸的事業,哪有空閑時間玩呢?」他放開她的手,揉揉她的頭,推着行李緩緩步入機場大廳。
他還是沒正面告訴她答案,岳玉純跟上他的腳步,靜靜的走在他身旁。
「玉純,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這麽久,要照顧爸、媽,還有┅┅你自己,和朋友出去要小心,不要像上次┅┅」他停下腳步,握住她的手。「我已經警告過那個傢伙,他不敢再對你出手,但是你還是要小心他、小心其他對你心懷不軌的男人,知道嗎?」岳皇宇抬起她的下領。
「嗯,我會注意的。宇哥,你也要保重。」岳玉純勉強露出一抹微笑,調侃他說:「可不要天高皇帝遠,玩女人玩瘋了。」
「你這小妮子,才十五歲,就像個小大人般管我,這麽凶,當心以後找不到老公喔!」他點了點她的鼻。
「哼!人家才不嫁咧!以後就賴在家裏讓你養。」她撒嬌的說。
「好,我就算養你養到七、八十也無所謂,就怕你有了情人就忘了這句話。」
「才不會。」岳玉純不依的皺皺鼻子。
「好,不管會不會,將來有了男朋友要記得通知我一聲,我可要好好看看他,是否有資格照顧你一輩子。」他放下行李,雙手握着她的肩。
岳玉純撒嬌的躲入他的懷裏,「宇哥,那你交女朋友是否也要告訴我一聲?如果你同意,我們的交易才算成交喲!」她深深汲取他的溫暖,不知下次她何時才能再這樣抱着從小呵護她到大的宇哥。
岳皇宇克制多日的意志力終於潰決,他緊緊摟着懷裏的小人兒,她確實還小,不是嗎?才十五歲,才一百五十公分,當然還小。他心裏自問自答着。
他輕輕抬起埋在他懷裏的小臉蛋,手指畫過她的秀眉、她的頰,撥開她緊咬的下唇,輕撫她的咬痕。
「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想哭就哭出來吧!」她眼底的一抹驚訝,讓他更進一步說:「還記得那一次你溺水醒來後,我對你說:「我不喜歡愛哭的小鬼。」從此就沒瞧你再哭過,除了看悲劇電影。我現在收回當時的那句話,無論你哭、你笑,你的喜、怒、哀、樂,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覺。」
「宇哥┅┅」岳玉純終於忍不住,乒頭一酸,淚水直湧向眼眶,「沒想到你還記得那件事。」她強守着最後一道防線,不想讓他看到她傷心的一面。
看來他的推測沒錯,這個聯想是他吻了她的那天起,他回想了許多過往時光才察覺到的。岳皇宇輕啄她的眸,低喃,「解除咒語嘍!」他又用力的摟了她一下。隨即推着行李進入登機口。
岳玉純盯着他逐漸消失的背影,眼眶裏的熱液終於衝破防線,滑下粉頰,靜靜滴濕了她的衣領。
「宇哥,保重┅┅」
那一年,他十九歲,她十五歲,是他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的長時間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