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雙雄斗

不知何時，起風了。本來平靜的湖面湧起了層層巨浪，拍打在岩石之上，為這煙波浩渺的洞庭湖增添了些許雄渾的氣勢。

我和那中年人站在湖邊，兩條小舟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的。不遠處站着方笑娥和我的親兵以及兩名君山的山賊。周倉由於剛才反抗過於激烈，被灌了不少水。現在還處在昏迷之中，不過並無大礙。

我對中年人抱拳道：“先生，此番多謝你仗義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還望先生能告知尊姓大名，在下也好早晚焚香祭拜！”

那中年人淡淡一笑，“萍水相逢，即是有緣，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看來他是鐵了心不肯說出姓名了。我當下又道：“先生，在下還有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那中年人只是看了我一眼，沒有接話。

我這才想起，他是煩別人?嗦的。連忙接道：“我看先生武藝群，又正值壯年，如肯入世，何愁不能揚名立萬，甚至名垂青史！楚原不才，現在劉豫州手下任軍師將軍一職，若先生看得起，在下願為先生引見！”

那中年人先是一呆，隨即哈哈大笑，“多謝先生美意，只可惜在下無福消受，此番進入中土，在下本來只是為了懷念一下故人，這洞庭湖已經是最後一站。不日我就將回到我來的地方，也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踏入中土一步了。”

我不由心中默然，本來這人要真是我猜的那人，而我還能把他招為手下，那我可就真太牛了。不過，顯然我的計劃現在落空了。

那中年人忽然道：“對了，楚原先生，我與玄德公也曾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故人了，他現在還好吧！”

我點點頭：“豫州一切安好。”

那中年人點點頭道：“好了，楚原先生，多謝你的詩，青山不改，我們後會……”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楚原，今天看你還往哪裏逃！”隨着話語，山石之後轉出一人，只見他身材高大，加之滿頭銀。

我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口中驚呼道：“黃忠！”

黃忠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煮熟的鴨子一樣，“楚原，你就認命吧！自你一離開長沙，我就一直跟着你。一直到這洞庭湖畔，結果我在那邊剛剛找到一條小船，就恰好看見你離開了你的親兵，駕着船離開了！你說巧不巧啊！”

我此時自然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中年人身上了，不由向他靠了靠！同時對他投去求助的眼神，只見那中年人對我微微點了點頭，我這才定下心來。

方笑娥在一旁笑道：“黃大叔，是你啊！真是太好了。”說著就要跑過去。我心想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剛才還讓我救她呢，這會又跑過去了。

忽聽黃忠厲吼一聲，“站住，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枉主公往日對你那麼好，結果主公剛一出事，你就迫不及待地嫁給了仇敵，今天，你還有何面目前來見我！”

方笑娥站在那裏，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嘴一扁，眼來又要哭了。我不由氣往上撞，雖然我這個媳婦不怎麼地，但是畢竟是我媳婦啊！我說可以，你黃忠憑什麼罵她啊！

我大喝一聲，“黃忠，你有種就沖我來，和女人吼什麼，虧你還是七尺男兒，羞也不羞！”

黃忠氣得哇哇大叫，道：“今天你們這對狗男女我一個也不會放過。”說著手提腰刀，氣勢洶洶地向我走了過來。我心中大駭。就在這時，那中年人斜着跨上一步，站到了我的面前。

黃忠用刀一指那中年人道：“你是什麼人，哦，我知道了，是這奸賊的保鏢是吧！哈哈，楚原，要是上次那個小白臉在你身邊，我還顧忌三分，想不到你還換人了。”

我心裏話，黃大叔，你不知道，這位也非常猛啊！您老可小心點吧！

那中年人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道，從來沒有人敢指着我說話！”

黃忠道：“呦呵，小輩，你脾氣還不小，我就是指……”

“放肆！”那中年人猛地向前一竄，揮手中木棍向黃忠打來，黃忠舉刀一迎。只聽“咔嚓”一聲，那中年人手中的木棍斷了一截，只剩下兩尺多長，而黃忠卻被震得倒退了一步。

兩人同時“咦”了一聲，顯然對方的實力都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黃忠性格甚是老辣，當下怪叫一聲，合刀又撲上。那中年人卻是半步不退，揮動木棍相迎。兩人這回再一交手，只見那中年人手中的木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使得靈動之極。黃忠的刀卻是再也削不着了。

黃忠的招法還是一如既往的狠辣，招招都是玩命。長沙城前，這種搏命打法曾讓關羽一時都只有招架的份。但是這中年人卻只憑一根小小的木棍，招招都在和黃忠搶攻，絲毫不落下風，狠辣處彷彿猶有過之。

白沙滾滾，兩人在這岸邊轉眼間已經拚鬥了一百餘合。忽然黃忠虛晃一招，跳出圈外！那中年人也不追擊，只是冷冷地看着黃忠。

黃忠面色潮紅，額頭見汗，嘴裏不停地念叨着，“痛快！痛快！”邊說邊把上衣除下，一會功夫，已經露出了整個上半身。只見這黃忠的身體，矯健不輸少年。身上沒有一塊肥肉，六塊腹肌清晰可數。

黃忠收拾利索了，這才揮刀又上。兩人又打在一處。轉眼間，又是五十多個回合過去了。這回連我都看明白了，黃忠必敗，他的動作分明已經慢了不少。

忽見那中年人一個奇快的轉身，已經繞到了黃忠的身後。而黃忠腳下卻似乎一絆，竟沒有跟着轉過來。那中年人手起棍落，啪的一聲脆響，正中黃忠后心。

只聽黃忠大笑道：“你中計了！”隨着話語，黃忠已經奇快地轉過身來，一刀惡狠狠的向那中年人攔腰斬了過來。

此刻那中年人兵器（如果那也算是兵器的話）在外，中路空門大開，眼看已經是招架不及。忽見那中年人手臂奇怪的一擰，手中的短棍劃了一個奇異的角度，“啪”的一聲，竟然不可思議的搶先擊中了黃忠的前心。

這一下卻是極狠，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黃忠口中噴出一股血箭，身子往後便倒。饒得如此，他手中的刀還是在那中年人的腰間劃出了一道血槽。

戰鬥戛然而止。

中年人看了一下腰間的傷口，略帶自嘲地笑了笑，“呵呵，想不到除去那幾人之外。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可以傷得了我。”

方笑娥大叫一聲，上前抱起黃忠。連聲喊道：“黃叔叔，黃叔叔。”只是那黃忠氣息微弱，卻哪裏能應。

方笑娥忽然抬頭，對那中年人喊道：“你勝了就勝了，幹嘛下這麼樣的狠手啊！他都這麼大的年紀了。”

那中年人苦笑一下道：“我也不想啊！這位黃老將軍最後是想敗中求勝，拼着受我一棍，也要把我攔腰斬斷。偏生我第一棍落下時，由於對老將軍心存敬意。只想分個勝負就罷了，所以只用了兩成力量。這樣第二下我要是再不下狠手，現在躺着的就是我了。”

方笑娥怒道：“你說的好聽，誰知道是不是這回事啊！”

那中年人兩道劍眉一豎，道：“你聽好了，要是我真想殺他，第一下只要我盡全力，他的脊柱立刻全碎，根本就沒有後面的事！現在要不是我這兩年在域外學過一點天竺那邊傳過的瑜伽術，現在我也是身負重傷了。在下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

我在一旁道：“這位黃老將軍也真是的，明明你都手下留情在先了，他還那麼狠。再說了，為什麼動不動就要用兩敗俱傷的招法呢？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嗎？”

那中年人搖搖頭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他的招數應該是事先想好的，使起來一氣呵成。想來他也沒料到我第一下會手下留情。至於你的后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一個真正的武者把勝負看得是極重的，就像一個棋手，一旦情勢不利，就一定要放出勝負手一搏。要是坐等失敗或者乾脆認輸，是絕對不會成為一流武者的。你懂了嗎？”

我不由又想起趙雲與許褚之戰，當下點了點頭。忽然我想到，這個道理何止適用於一個武者，對於任何一個人的人生來說，豈不都是如此。於是又抱拳施禮道：“在下受教了！”

那中年人回禮道：“好了，在下真要走了！想不到此次洞庭之行收穫竟然如此之豐，文，遇到了當世大儒（我臉一紅）楚原先生，武，又遇到了這位黃老將軍。真是不虛此行啊。說句老實話，若是我和這位黃老將軍都年輕二十歲，那勝敗之數，還真不可預料呢！只可惜，這位老將軍恐怕活不過今夜了！”

說罷，那中年人跳上一條小舟，由兩名君山上的山賊駕船，飄然而去。轉眼間，就消失在煙波浩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