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夏家三姝一直是左鄰右舍教訓家中不長進女兒的最佳範本。隔壁的王媽媽訓誡女兒:“你看夏家老大多會讀書,—路念到博士。”

對門張太太亦叨念着自家只會看電視的女兒,哀怨地抱怨:“成天只會看電視,怎麼不學學夏家老二,她將家中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廚藝更沒話說,都可以辦桌酒席了呢!”

“我真是造孽,怎麼會生出這麼沒用的女兒,你有人家夏家老三一半精明能幹,我就可以享清福了。你是一年換四個老闆,換季都沒你準時,人家夏家老三和你同年已穿名牌、開跑車,在大企業里上班,隨時可以魚躍龍門、釣個超級金龜婿,你呢?我命好苦啊!”老山東李大嬸的大嗓門,在十裡外都聽得到。

夏家老大夏曉嫻穿着一套舊得不能再舊的寬大運動服、披頭散髮,鼻樑上架着厚重的近視大眼鏡,左手抱着一本精裝書,右手捧着一杯咖啡杯,晃啊晃的來到廚房。“好吵,李大嬸說了幾年不厭倦我都煩死丁,難道她不能有點創新嗎?”

※※※※

只見一個古胴色肌膚、短髮的女郎贊同地提出看法:“倒是你該學學老三換男朋友的速度,簡直比換衣服還快。”一邊說著,手裏的菜刀依舊不停地飛舞着。

“咦!好香,曉陽你又做了什麼好吃的點心,該不是昨天的蘋果派吧!”

“剛好試試才剛學的檸檬派,明天……明天做什麼甜點好呢?啊!起司蛋糕,我早想做看看了。”夏曉陽自言自語地將烤箱裏的派拿出來,切了一塊給早已倒好一杯咖啡、流着口水的大姊。

一臉幸福快樂的夏曉嫻才吃下一口,還來不及吞下去之際,便聞到一陣熟悉的香余兒NO.5的香氣飄過來。一身粉紅色香奈兒套裝的夏家老三夏曉露優雅地走進廚房,不由分說地拿走她大姊手中那支叉子和那放着一塊香噴噴檸檬派的碟子;聲音冷冰冰卻透露出威嚴:“夏曉嫻,你告訴我,你現在的體重多少?”

“被告者”不安地推了推鼻子上快滑落的眼鏡,吶吶地說:“我、我......我不知道。”

夏曉露聲色俱厲地道:“夏曉嫻,你昨天的體重是五十五公斤,你該不是忘了下個星期五有個Cax,你居然敢吃甜食!像你這樣一事無成的女人,你真該謝姚姐肯賞口飯給你吃,你不知感恩圖報也就算了,還不知檢點,我的天啊,竟然胖到如此地步。”

被罵的夏曉嫻不服氣地悄聲說:“一百六十八公分、五十五公斤會很胖嗎?”

夏曉露冷眼一掃,嚇得夏曉嫻趕緊噤聲。“不服氣啊?還敢大聲說自己不胖,我和老二也是一百六十八公分。曉陽,你說你多重。”

夏曉陽一邊快手快腳地把派收拾精光,一邊淘米洗滌,仍不忘回答:“五十一或五十二公斤。”

夏曉露帶着一朵自信的微笑,優美地轉個圈。

“本小姐只有四十六公斤,這標準的衣架子是穿什麼都漂亮,你那身肥肉,也只有好心腸的姚姐才這麼幫你。你最好把握住,你都二十七歲,馬上就人老珠黃了,還能混多久……”

一直忙碌的夏曉陽突然想到了什麼大事般地大叫:“曉露!”

夏曉嫻、夏曉露直瞪着拿着菜刀的夏曉陽,見怪不怪地靜待下文。.

“曉露,現在才四點多鐘而已,你怎麼回來了?”

夏曉露不疾不徐地撥了撥才新剪好的酒紅色羽毛剪髮型。“晚上要和老闆參加一個Party,我先回來換衣服打扮一下。”

夏曉嫻討好地說:“曉露,你的新髮型很漂亮,身上這套香奈兒套裝穿去應酬也不失禮啊!”

夏曉露翻了翻白眼,“拜託!你到底是怎麼當模特兒的啊!真老土,這上班的行頭怎能穿去參加Party至少得換件低胸露背的晚禮服才像話。”

正在洗菜的夏曉陽抬起頭,非常非常誠實地說:

“露,你不要自暴其短地露胸,你又不是嫻,A罩杯對你來說都嫌大了,很難看耶!”

被說到痛處的夏曉露,臉紅脖子粗地跳腳。“你嫌我是平原,你……”

“太平公主又不是一天造成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洗完菜后她接着剝蝦。

喝了口咖啡的夏曉嫻一臉懊惱地說:“曉露,其實我多羨慕你,你這樣多好,數十年如一日,不會受地心引力影響,到老了依然還是小巧可愛,最重要的一點,得乳癌的機會會大大地降低,多好!”一連提了二個

“多好”,好像發育不全是件多麼優秀又美好的事情。

夏曉露強忍着嫉妒的酸意恨恨地說:“別仗着自已是雄偉的C罩杯假惺惺。”

忙着剝蝦的夏曉陽糾正地說:“是D罩杯。”

“哎呀!不和你們這些俗女多說,我快來不及了。”夏曉露走到廚房門口,仍不忘回頭提醒老二。

“陽,別忘了嫻的減肥餐和魔鬼訓練,還有……”

“我知道,食物櫃、冰箱我會全部上鎖,快去吧!你快來不及了。”所有晚餐的材料準備就緒,夏曉陽滿意地坐嚇來喝二杯上等烏龍茶。

夏蹺嫻無辜地看着二妹,欲言又止。

夏曉陽看也不看她,自顧自地說:“別怪我們,你的減肥餐實行到下星期五你工作之前,每天由我督促你游泳正十分鐘,晚上睡前搖呼拉圈一千下,如照進度減重至五十公斤,准你和我們共進‘同樣’的晚餐;體重計上的數字若是四字開頭,准吃早餐。減重期間,不可私下外出亂食及吃甜點蛋糕。每天早上老三會親自為你量體重,屆時體重若仍居高不下,那麼請接受第二階段地獄式訓練減重法。”

夏曉嫻一想到地獄式訓練減重法就不禁冷汗直冒。

所謂十八層地獄減重法簡直就是折磨她的方法,那種比滿清十大酷刑更可怕的訓練,想當然耳是那個可惡的老三設計的,她一年半前試過那種可怕的訓練后,不到一星期便急速瘦了十公斤,馬上從六十公斤的小胖妞變成五十公斤的窈窕女郎,

夏曉嫻小心翼翼地試探:“陽,不用那麼狠吧!我們打個商量,我……”

不等她說下去,夏曉陽反問:“嫻,你是不是二十七歲了?你那兼職模特兒的工作是;不是讓你覺得不、太穩定?”

夏曉嫻只有不停點頭的份。

夏曉陽接下來又問:“你唯——的收入來源是模特兒的工作,若沒了這份工作就沒有錢對不對?沒有錢就不能出國旅行,沒有錢你就不能買一堆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小說、漫畫和書,沒有錢等你老了該怎麼辦?

所以你必須減肥維持你的好身材對不對?”看着不住點頭贊成的老大,夏曉陽非常的滿意,最後下了個結論:“我們都是為你好,還好你能體會,就這樣了。你的減肥餐弄好后我會叫你,OK?”說完,她瞄了眼時鐘,便起身準備晚餐。

這就是位於內湖大湖山莊社區里,大家津津樂道的夏家三朵花。

老大夏曉嫻,辜負了夏家二老的期許,既不嫻雅也不賢淑。雖為長女,卻因懶散的個性老是被底下兩個妹妹照顧管教。終年長發披肩,成天一手咖啡一手書,喜好看書的她雖算不上高材生,卻也一路念到了博士。

當初生完老大之後,夏家老爸心想有一女再加上一子就是個“好”宇,真是一百分的組合。沒想到十個月後,老婆生下雙胞胎女兒,這對他們來說猶如一個似朝露般的美夢在瞬間破碎,所以早一分鐘出生的老二取名為曉陽、老三叫曉露。

夏家三朵花相差不過十個月,在國中時期不熟悉的人甚至還會以為她們是三胞胎呢!因為她們長得一樣高,剪同一式的髮型,穿相同的衣服;三人截然不同的個性在國中以後才慢慢成型。

老二夏曉陽功課極差,最後勉勉強強在一家私立高職幼保科完成學業,她天生運動神經發達、活潑開朗,像個男孩子,內心卻十足十的傳統與保守。十三、四歲時已燒得一手好菜,比起夏母,她更像一位家庭主婦。

老三夏曉露從小就對數字待別敏感,自小就是拜金的小孩,做任何事皆必須有其利益,否則免談。國中時期就開始偷擦口紅,因此裝扮成熟的老三常常被誤認為老大。聰明擅理財的她,除了整箱整櫃的名牌服飾外,不到二十四歲就買了輛小跑車代步。她亦是夏家的管事婆。

夏家性格迥異的三妹,在社區里頗負盛名不是沒有道理。

※※※※

(喂!寶貝嗎?我是姚姐,你現在情況怎麼樣?瘦一點了嗎?還有三天就要拍廣告,這幾天別熬夜看書了,有空就做做臉,保養一下頭髮,星期五早上十點我來接你,別忘了,拜!

“拜!”夏曉嫻將電話掛上。這些千篇一律的話她已聽了將近十年!她逕自喝着咖啡,繼續埋首於書中。

十年前,就讀於私立女校的夏曉嫻,學校並沒有髮禁,及肩的直發輕輕柔柔,摘下眼鏡后的雙眼帶着朦朧的美,是個活脫脫的美少女。鄰家就讀大學酷愛拍照的姚玉將自己的大作送去參加攝影展,獎沒拿到半個,卻有廣告公司看上了相片中的美少女而找上當攝影師的姚玉。姚玉抓住這個從天而降的人好機會,和對方大談其廣告創意,並以夏曉嫻的經紀人自居,揚言她尚未成年,基於對方家人及她本人的信賴下,因此廣告的攝影師非她姚玉不可。

廣告公司再三研討后,發現她的廣告創意滿新鮮,何況當初就是姚玉拍攝的照片引起他們的興趣,再加上姚玉聲稱拍出來的成果若廣告主不滿意的話,她和夏曉嫻不收取任何酬勞。

就這樣,夏曉嫻在姚玉的安排下接拍了少女服飾目錄,之後大大小小的廣告邀請便接踵而來。

姚玉加上夏曉嫻所拍的廣告屢創佳續,姚玉亦因此成為最年輕、最搶手的女攝影師。姚玉經常開心地直喊自己挖到寶貝,久而久之,“寶貝”就成了姚玉對夏曉嫻的昵稱,最後於脆替她取了個藝名——Baby。

名模特兒Baby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生性懶散不懂應對的夏曉嫻,將所有工作上的事全權由姚玉處理,自己則過着深居簡出、逍遙自在的日子。

而這個超級名模,從十八歲起便在兩位妹妹周而復始的監督下與體重長期作戰,平時邋遢的德行完全不見其名模應有的風采,再加上二十歲以後,她一個月工作不超過十天,二十五歲以後有時一個月也沒接過半個Case,雙胞胎妹妹自然得多替她的未來打算。

“嫻,姚姐說什麼?”夏曉陽窮極無聊的走進夏曉嫻充滿各式書籍的房間。

“還不是那些。咦!早起的鳥兒,都十一點多了,怎麼還不上床夢周公去。”

“不知道啊!睡不着,露也還沒回來,電視又難看,好無聊啊!”

夏曉嫻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書,一會兒只聽見她嘆了一口氣說:“嫻,陪我說說話嘛!”

夏曉嫻放下她的書,正經八百的對她說:“我早等着你開口,誰知道十五分鐘過了,你還未說出口。”

尷尬、扭捏浮現在一向形象健康的幼教老師臉上,夏曉陽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夏曉嫻在此時才稍微有大姊的派頭,口氣充滿了愛憐:“說吧,這次是失戀了,還是對方又把你當作哥兒們,或是理想丈夫人選結婚了……”

夏曉陽深吸一口氣后,哀怨的說:“你知道我從小在作文里寫我的志願就是希望能在二十歲時當新娘,做個賢妻良母一百是我的目標。可是,如今我已經二十六歲了,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離結婚的最大理想還那麼遙遠,該怎麼辦呢?這樣下去我會變成高齡產婦!嫻,你讀了這麼多的書,教教我吧廠

夏曉嫻聳聳肩,“這個我愛莫能助,這檔事你應找戀愛專家夏曉露小姐諮詢、研討才對。”

夏曉陽疑惑的反問:“嫻,你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從未見過、聽過你交男友,難道你是獨身主義者,還是……啊,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同性戀。”

推一推快滑落的大近視眼鏡,夏曉嫻慢條斯理地說:“別亂猜。我只是覺得交男朋友、結婚實在太麻煩了,像我現在的生活簡單又充實,多美好啊!好端端找個人來管東管西的,我又沒有自虐傾向,有你和露管我已經太夠了。”

夏曉陽生氣的想把這個懶散過度的大姊吼醒,“你嫌交男朋友、結婚是件麻煩的事?”

“當然,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交男友的終極目標是結婚,而結婚也不過是光明正大的傳承下一代。你和露……不,尤其是你一定會生小孩的,那我們夏家就後繼有人,這可讓我放心多了,當人家老婆說有多麻煩就有多麻煩,更可怕的還要應付夫家一大堆複雜的人情世故。”

夏曉嫻的長篇大道理讓夏曉陽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像還滿有道理的。仔細想想嫻的那副死樣子,有哪個婆婆會受得了她,她倘若真的嫁了人,一定會被巫婆似的公婆荼毒、壞心眼的小姑欺負的。想到此她不免憂心忡忡地說:“可是,有一天爸媽不在了,我和露也結婚了,你又沒有正常的工作,只剩下你一人,又孤

獨又沒錢,那怎麼辦呢?”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夏曉嫻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當人家情婦不就好了。”晚歸的夏曉露帶着一身酒氣突然站在門口插話。

“露,你自己愛玩就算了,怎麼可以叫嫻當人家的情婦呢!”正義之士夏曉陽發出不平之聲。

“不,露說得對,我最適合當人家情婦了。而且,最好是那種年紀比爸爸老、一隻腳已踏進棺材中的有錢老頭。”

“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居然當真。”連一向作風開放的夏曉露都傻眼了。心想這個讀書機器成天只會讀書,思想不免八股,要不也該是道德捍衛者,沒想到

夏曉嫻用無比認真的神情、誠懇正經的口氣緩緩說出:“我是認真的。你們想想,情婦完全不用擔負妻子所該有的責任和義務,坐享其成、無所事事最適合我不過了,當老頭子的情婦只需陪他散散步、讀個報什麼的。哇!實在太輕鬆愉快了。”

夏曉露挑高那兩道修得細細的眉毛,揶揄的說:“當個活寡婦,你真受得了?”

純情、正直的夏曉陽一頭霧水地問:“活寡婦?”自認為好心腸的夏曉嫻不疾不徐的幫親愛的二妹解答:“因為老頭子在性方面已經不行了,當然我就是活寡婦啦!”

“什麼!?天啊!”純潔的夏曉陽不能接受大姊赤裸裸的將那檔事說得像“今晚吃飯沒?”這般輕鬆平常,震驚得不知所措。

夏曉露邪惡的說:“你真的不需要?我猜你根本還未嘗過箇中滋味吧?”

夏曉嫻撐着頭,老實的招供。“是啊,那層薄膜還完好如初。根據書中描述,其實男女之事,真正快樂的還是男方。”見兩個雙胞胎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她開始發表自己多年來自書里所整理出的心得:“男人是下半身主導的動物,尤其在那方面又有莫名的男性尊嚴。他們在乎的不外乎勇、猛、久這三字的範圍,更別提及考慮女方的感受了,對不對?”

夏曉露感同身受地大表贊同,只見她頻頻點頭。

“男人自私地只想得到快樂,粗魯而不溫柔;對於女方來說,或許才剛有那麼一點感就已經結束了。所以,還是當老頭子的情婦最好,什麼麻煩都沒有。”

夏曉陽結結巴巴的說:“嫻,你真是懶到最高點,連……連‘那件事’你都嫌麻煩……”

夏曉嫻臉上絲毫不見羞愧之色也就罷了,竟然還大言不慚地繼續說下去:“不找個老頭子,難道找個壯男不成,你們也知道這年頭的男人養個情婦,理所當然會想從情婦那裏撈夠本,萬一對方索求無度,那怎麼辦?”

“哈哈哈!真不愧是嫻。”夏曉露捧着肚子大笑不已。

夏曉陽滿臉痛不欲生的自責表情,吶吶地說:“這是不道德的,沒有好人家的女兒立誓要當情婦的……”

夏曉嫻卻萬分沮喪地倒向床鋪,她已看到曉露兇狠地看向體重計……

※※※※

待侍者端來一杯濃郁的“拿鐵”后,周文森才從恍惚的迷霧中拉回神智。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家小巧、精緻的咖啡屋中,他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回想。

對了,十五分鐘前,他開車經過這家離公司走路不用五分鐘的咖啡屋,看到招牌上掛着“HappyHour”,心想來台灣已二個星期,每天忙得像條狗一樣,好久沒有快樂時光了,突然想休息一下喝杯咖啡,於是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坐在這兒了。

周文森環顧四周,小小的咖啡屋只有兩個客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就是坐在隔壁桌靠近窗檯邊的女孩子。喝着咖啡,周文森眼光落在那個女孩身上,那個女孩穿着破舊的牛仔褲,一件非常大的T恤,周文森猜測那一定是男生的尺碼,不然怎麼那麼大。而那個女孩長長的頭髮加上一副大眼鏡,將她小小的臉孔遮蓋住,讓他完全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見她聚精會神地看着一本厚重的書。應該是學生吧!周文森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該死!我快餓死了。”夏曉嫻一邊在她的大帆布曉嫻仍需努力。

真是太“雪特”了,已經十多天了,一頓像樣的飯也不賞給她吃,更別提家裏每天出爐的可口點心。“嗚,我真是好命苦。”夏曉嫻東翻西找的摸出一包煙,卻遍尋不着打火機,抬起頭四處張望,恰巧看到一個正在吞雲吐霧的男人。

“先生,可不可以向你借打火機?”

周文森下意識的點頭,順手將他的“都彭”遞給站在面前的人兒。

“謝謝!”

“不客氣!”

夏曉嫻回到位子上點了根煙,再度專註於書本中。“好餓。”咕噥一聲,吸一口煙,眼睛未離開那些文字。

周文森訝異地看着女孩熟練的點煙、吐煙。眼前這女孩手抱着書看得如此專註,一看就是乖寶寶型的好學生,居然抽煙?

約莫十來分鐘后,周文森發覺自己實在太無聊了,活到三十五歲從未像現在這麼無聊過,他居然瞪着那個女學生觀察廠十多分鐘,他發現她真是一個用功的好學生,但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居然抽了二根煙!他在打火機被借走之前也才抽了一根煙,他決定要回他的“都彭”。

“小姐,你不覺得學生抽煙不太好嗎?”周文森告訴自己不要太雞婆,根本就不干他的事,但話還是從口中溜了出來。

“學生?”夏曉嫻抬起頭東張西望,以為他在說別人,於是又繼續啃她的書。

周文森咳了一聲,“我指的是你。”

知道他說的人是自己,夏曉嫻連頭也懶得抬一下,順手再點一根煙,邊看着她的書邊回答:“二十七歲還當學生未免太老了。”

周文森不可置信的說:“你有二十七歲?”

夏曉嫻揮揮手,壓低了聲音:“我的確已經二十七歲,不過也不用你這麼大聲嚷嚷,很沒禮貌耶!”

周文森連忙道歉,又說:“就算你已經二十七歲,也不用抽煙抽得這麼凶吧!”

這個外形、氣質怎麼看都像學生的女人,用無限哀怨的口吻說:“沒辦法,我在減肥。”

“減肥?”

“沒錯,減肥。”

在周文森的認知中,抽煙並不等於減肥。這兩者可以扯在一起嗎?

她無奈地說:“你知道早上只能吃一顆白煮蛋加黑咖啡,中午不多不少地僅有二片蘇打餅乾外加葡萄柚一粒,而晚上只有一塊水煮去皮雞肉和一大盆‘雜草’這樣的吃法有多慘嗎?”

周文森頗為體諒地說:“真是慘無人道啊。”

夏曉嫻第一次覺得有人是站在她這一力的,以前她總是孤軍奮鬥,家中二老、雙胞胎妹妹,還有姚玉,每個人都指責她太胖,每個人都逼迫她減肥,只有這個男人了解她的痛苦。她不禁滿臉感激的說:“你真是個好人。”

“可是,這和抽煙又有什麼關聯?”

“當一個人十多天來皆處於飢餓的狀態下,她的腦袋會不斷地發出想吃的訊號,可是又不能吃,所以只能藉著抽煙來忘卻鎮靜腦里不斷湧現的山珍海味、”

“好像有點道理,原來抽煙真的可以減肥。”周文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夏曉嫻看看腕上的表,“我要回家了。”她快速將桌上的東西收回大帆布背袋中,匆匆付了帳離去。

“喂!”這一聲顯然說得太慢,她已經人在大門外,—晃眼便不見人影。

周文森納悶地也付了帳,暗忖:我是怎麼了,吃飽沒事幹。辦公室里堆積如山的工作正等着自己,居然和一個陌生女子閑扯那麼久。

直到回到辦公室想點根煙時,周文森才發現自己酌打火機忘了拿回來。

※※※※

餓得發昏、全身無力的夏曉嫻一進家門,赫然發現全家都在,“爸媽,我回來了。”

夏父慈愛地說:“老大,你回來得正好,我和你媽媽明天起將去歐洲三十六天,你要好好看家啊!”

夏母看了她——眼,“要她看家,就算天塌下來了,她也只會看書,不如指望老二!”

夏曉露閑閑地說:“特地召我早點回來,就為了這件事?”

夏母瞪着她,兇巴巴的說:“你還好意思說,每天晚上沒到二、三點不會見到你人影。女孩子像你這樣怎麼行,男朋友——個換過一個,以後怎麼嫁人呢?”

夏父接下去說:“對啊!老三,別三更半夜還在外面喝酒、跳舞的,女孩家很危險的。”

夏曉露應付似的回應:“知道啦!等一會兒我開張支票給您,就當旅行的零用金吧!”

夏父在三年前宣佈退休,這些年大女兒每個月固定奉費二老五萬元,而家中大小事務二女兒打理得比母親還好,夏太太也順理成章將家務全交給她;夫婦倆成天遊山玩水,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

“對了,曉嫻,你上哪去了?”夏父會有此一問,是因為這個大懶蟲常常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我去……”

夏曉嫻還未答話已被夏曉陽搶了先。

“嫻會去的地只有三處,書局、圖書館和咖啡廳。”

“我去……”

再一次打斷她話的是夏曉露。“不管你去哪裏,你有沒有偷吃東西?”

夏曉嫻:急忙後退好幾步,雙手不住搖動。“不不不,我發誓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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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婚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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