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吵架時你不能一直想着他的不好、他的缺點,要一直想着他的好,這樣才不會一直吵下去。’曉蕾勸道。

‘你說得倒簡單,等到你自己遇上時真會氣得腦充血,口吐白沫!’醉心往大藤椅上一躺,一副快累癱的模樣。

凌晨三點多才睡,去上班後又被樓採風折磨到晚上九點才下班。她累得在浴缸泡了一個小時的香橙浴後,正好曉蕾來找她,兩人泡了盞芳香的薰衣草茶,配着藍莓餅乾,邊吃邊聊天。

‘你老公人呢?’

‘他還在公司。還有請搞清楚他還不是我老公,我可沒說一定要嫁給他。’醉心白了曉蕾一眼。

‘怎麽?想反悔呀?你逃不掉啦。’曉蕾笑嘻嘻的指指醉心的手,‘瞧瞧你手上這隻卡蒂亞訂婚戒吧,人家早把你訂下來了。’

‘誰說我逃不掉?難講喔!我愈來愈覺得樓太太這位置不是我坐得起的。’醉心搖頭嘆氣,她穿了件白色的蕾絲長袍睡衣,自然卷的長發披在肩上,十分的俏麗。

‘你還有什麽不滿意嘛?能當樓家少奶奶吔!要是換作我呀,半夜睡覺都會笑醒。’

醉心瞅着她一笑,‘你以為嫁入豪門,或是當企業家老婆真有那麽輕鬆,只會花錢就好?告訴你,問題才大呢!不管你喜不喜歡、適不適應、有沒有興趣,你都得接下這重擔,去處理大大小小的事。至於你自己原本的興趣、夢想,抱歉!全滾一邊去吧!’

‘這也不錯啊。我只要想到出入有賓士車可坐,香奈兒的衣服像一件一百元般的隨我買,有事沒事就到世界各地去玩,就夠本了!’曉蕾仍是個實際派。她突然收起開玩笑的口氣,正經八百地問:‘醉心,既然你對這座金山沒興趣,當初怎度會答應和樓採風訂婚?’

‘總歸一句話,還不是雙方父母的意思。’醉心兩手一攤,‘我不是很聽話的女兒,但這一點就是拗不過我媽,她一直認為我能找到像採風這種老公是我的福氣。再加上他一直對我很好,等我很多年了。’

感情方面醉心倒是百分之兩百地相信採風。因為他自制力很強、事業心太重,就算想亂來也沒有時間。再者,他雖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對自己一直很專情,始終如一。

相對的,這也是採風放心她的原因,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漂亮卻迷糊的未婚妻在外面的事?‘長春藤之花潔西卡’早已艷名遠播,但樓採風很清楚醉心是個很有分寸的女孩,玩歸玩,她還是懂得如何全身而退的。

‘老公全心拚事業也沒什麽不好啊!’曉蕾分析道,‘你要是遇到一個風流花心、到處拈花惹草的才真有苦頭吃了。’

‘這點我要講句公道話,男人會有外遇妻子並不是完全沒責任。’醉心睨了曉蕾一眼,‘婚姻是要靠經營的,你別以為結了婚就大功告成、天下太平了。如果你整天只待在家裏忙家事、帶小孩,蓬頭垢面的,完全沒了以前的嬌俏可人和女人風情,你要你老公如何在十年、二十年後還是一如當初的愛你,不在意外面風姿綽約的女人?真遇到這種男人,恭喜你運氣好!遇不到是正常的。’

‘哼!風情、風情,誰不知道你喻醉心就是製造生活情趣的高手。昨晚你老公是住這裏吧?’曉蕾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臉的不正經,‘你們是怎麽『情趣』來的?’

醉心俏臉緋紅,‘你無聊!昨天他是回陽明山的別墅,他只想抱電腦終端機睡覺。’

‘你們……就這樣各住各的?’曉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老天!你們真的訂過婚?這麽久沒見面,不會乾柴碰到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喂!喻醉心,到底是你性冷感,還是樓採風是柳下惠再世?’

‘我知道自己絕不是性冷感,他也不是什麽柳下惠!只不過他覺得電腦終端機比我可愛多了。’

‘哇!怨婦!如泣如訴,教人為之鼻酸呀!’周曉蕾誇張地怪叫,‘哀怨嗎?輾轉無法成眠嗎?孤枕——’

‘周曉蕾!’醉心正要撲過去,偏偏這時門鈴響了,她狠狠瞪了曉蕾一眼,‘算你運氣好。’然後前去開門。

是樓採風來了,他曾說過晚上‘可能’來找醉心。

‘進來吧。’醉心在玄關擺上室內拖鞋,‘曉蕾也在裏面。’

‘周曉蕾?!’採風汗毛直豎,他對這伶牙俐齒的胖妞真是敬畏有加。‘我進去好嗎?’

‘她又不會吃了你。’

‘嗨!大老闆,樓大帥哥!’曉蕾熱情地扯開嗓門,‘你可來了,剛才醉心才在說你呢。她說你把她一個人扔在台灣『獨守空閨空嘆息、漫漫長夜難成眠』,多麽哀怨、多麽慘無『人道』呀!’

‘周曉蕾!’醉心漲紅了臉狠狠地擰她一把,‘你胡扯什麼呀?我哪有……’

‘哎喲!這下又沒有了。’曉蕾笑着跳開,繼續瞎掰,‘剛才明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什麽哀怨啦、漫漫長夜、孤枕難眠的,還罵棲採風是個死沒良心的……’

醉心又羞又窘,快氣昏了。

採風尷尬地笑道:‘周小姐還是一樣愛說笑。現在在哪裏高就?事業做得怎麽樣?’

一句話就把曉蕾愛亂扯的大嘴巴封住了,但也引起她另一方面的興趣。

‘說到事業,這我可要好好向你討教、討教。知道嗎?我前一陣子擺了個算命攤,哇!真是盛況空前,排隊排到墾丁鵝鑾鼻去了。多少人捧著黃金白銀、祖先遺產來求我周半仙為他指點迷津……’

‘周曉蕾!’醉心在旁咳了一聲,暗示她扯得太離譜了。

‘好嘛,好嘛,反正就是生意好得不得了。’曉蕾意猶未盡地回到現實,‘可是你這個未婚妻說我賺的是什麽黑心錢,死勸活勸不讓我再普渡眾生了,現在我只好回去擺地攤。喂!你公司的『史蒂文麗』這一系列的皮包形象好,批點B檔貨給我吧,不然給我副牌的也可以……’

‘你真有興趣做?’採風是個典型的生意人,這種雙方互惠的事對他也沒什麽損失。

兩人興緻勃勃地大談生意經,一大堆商業術語聽得醉心昏昏欲睡,她索性戴上耳機聽西貝流士的音樂,拿起看到一半的《草業集》繼續看下去。

採風和曉蕾兩人一談起錢,那可真是口沫橫飛,愈談愈投契。從GATT談到全球經濟何時復蘇,再談到國內外化妝品市場如何因應潮流所需……曉蕾真不愧是天生的生意人,只要跟錢有關,她都能興緻勃勃地談上老半天。

聊到快十二點,曉蕾才識趣地告辭。醉心送她出去時,她露出一臉的愧疚,‘真抱歉,我一聊就忘記時間了,真是個大嘴巴。我不會耽誤你們小倆口的『好事』吧?’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神經!’醉心佯怒地笑道,‘有你跟他耗時間我才樂得清閑呢,省得他又在我耳邊叨念公司怎麼樣啦、我的管理政策有什麽問題啦,煩死人了。’

剛才她看完了《草葉集》,又看了登琨艷《流浪的眼睛》,三個人分兩派倒也各得其樂。

曉蕾走後,醉心揉揉眼睛看着採風,‘都快十二點了,你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採風不語,直直地走到她面前擁住她,‘醉心!’

她突然全身一僵,極不自然地扭動身子,‘不……採風……’

‘怎麼了?’採風有些愕然,卻將她擁得更緊,並溫柔地撫着她的長發,‘對不起,我知道我們太久沒見面了,但你也知道我這麼忙全為了公司。’

‘不,我……我沒有怪你……’醉心全身僵硬得像塊木頭,她體內有股極強烈的反應——推開他!推開他!我不要他碰我!

‘你在發抖?’採風輕笑,‘像個笨拙的小娃娃。’他摟住她的腰,開始親吻她的眉、她的眼睫。

‘不!採風……我不要!’醉心倒抽一口氣,掙扎地以雙手護胸,她不要!

‘Baby,別怕!’採風一逕地吻下來,直來到她雪白粉嫩的頸項,‘我們一定是太久沒在一起了,你忘了我是你未婚夫?’

採風拉開她的睡衣領口,醉心睡覺是不穿內衣的,雪白高聳的酥胸和薰人的體香撲鼻而來,令他亢奮不已。

‘噢!醉心——’

‘不要,樓採風!我不要!’醉心捉住領口,倉皇地向後退,‘我不要!’

‘醉心,’採風像被潑了一桶冷水般,一臉的驚愕,‘你怎麽了?我……’

醉心打開窗子用力喘氣,‘對不起,採風,我……我不要!’

採風一臉不解,‘醉心,我是否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什麽。’醉心仍看着窗外,不願回頭看他,‘我想……可能是我不習慣。’

採風靜默良久,他走過去輕輕為她關上窗戶。‘很晚了,你早點睡,我先回去了,嗯?’他勉強擠出微笑。

醉心倉卒地點個頭。等聽到採風關上門的聲音,她幾乎是反射性地衝過去把門鎖上。瞪着兩道門鎖,驀地,她鬆了一口氣。

為什麽?醉心茫然地問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麽厭惡採風的反應?!

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以前採風對她做出較親密的動作時,她頂多是有些不習慣,半是害羞半是對採風的畏懼及疏離,自己在他面前一直像個小女孩,他則像父兄一般地管她。但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如此厭惡他的觸碰!

我怎麽了?醉心雙手抱臂地問著自己,我怎麽會這麽討厭我的未婚夫?那……我將來怎麽嫁給他?!

醉心茫然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那精緻分明的五官、晶瑩賽雪的肌膚、紅艷艷的嘴唇……突然,她腦海中陡地出現一個具侵略性、灼熱似火的男人的唇。粗獷性感的男性氣息像熱浪般教她昏眩,那緊抿的唇像要給她狂野而急切的吻……往上看是他英挺的濃眉……

不!喻醉心被紀子毅的幻象嚇了一大跳,她瞪着鏡中潮紅似火的雙頰,厲聲地警告自己:‘不!你不能在跟樓採風訂婚後還去喜歡別的男人!他是危險、具侵略性的,你要忘掉他。’醉心胡亂地在屋裏走來走去,瘋狂地命令自己。

她在柏克萊念書時交了數以打計的男朋友,但那純粹是一起出遊、看電影,享受大學的生活,絲毫不涉及任何魂牽夢縈的感情,不像現在……

天!我是怎麼了?!醉心懊惱地又瞪着鏡中的自己,難道我瘋了?否則怎麽會對一個才見過一、兩次面的男人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應……

真是瘋了!

醉心拚命搖頭命令自己甩開這荒謬的念頭,但心中愈是急切,那對該死的濃眉、倨傲的唇角,和那炯炯發亮像能洞悉她內心深處的深邃黑眸就愈來愈清晰。

***

好不容易樓採風終於結束了台灣分公司的視察工作。把他送上返美的飛機後,醉心大大鬆了口氣,約了曉蕾出來吃午飯。

‘累死我了!’醉心往椅背上一靠,‘你不知道這幾天真是累死我了。陪他南下看工廠,一個廠、一個廠的開會檢討改進再開會檢討,每天聽他列出一大串有待改進的缺點,天哪!真的是比打仗還累。’醉心苦着臉抱着胃,她一向愛吃的網燒鯖魚套餐只動了兩口。

‘喂!這麽好的機會別人是想都想不到的。’曉蕾揮著刀叉瞪大眼睛,‘一個主持跨國企業的經濟奇才帶着你到處跑,對你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你從他身上可以學到多少東西啊,真令人羨慕!’

‘好?好得我胃快痛死了!’醉心愁眉苦臉地撫著胃,‘你能想像你的男朋友每天開日閉口就是談國際匯率、中東情勢對經濟的影響、本年度營業額進步了多少的問題嗎?’

‘這也沒什麽不好啊。’曉蕾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兩人有共同的興趣和話題不好嗎?錢是世界上最可愛、最迷人的東西。’

‘是啊,你所謂的兩人共同的興趣和話題就是錢錢錢!’醉心白了她一眼,又開玩笑道:‘曉蕾,我發現你和採風很談得來吔,你們都是向『錢』看的人,乾脆我們交換一下,你去當採風那精明能幹的老婆算了!’

‘喻醉心!你胡扯什麽?!’曉蕾倏地漲紅了臉,‘枉我和你情同姊妹,這種豬狗不如的話你也說得出來?’

醉心有些詫異的看着她。‘我只是開玩笑嘛!’周曉蕾會臉紅?這不知害羞為何物、一副男人婆的曉蕾會臉紅?醉心用力地揉揉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所以眼花了。

‘你就別抱怨了,’曉蕾若無其事的說,‘像你這種天生嬌貴命、根本不知一斤米多少錢的大小姐,就是註定要嫁給樓採風這種人。你還是乖乖地坐樓太太這個寶座吧。’

‘這寶座不好坐啊!’醉心低聲嘆氣,‘它會咬人、會燙人、會讓人精神分裂、夜夜失眠!’

***

和曉蕾吃完午餐後,醉心哼著歌曲,神情輕鬆的回辦公室,樓採風一離開台灣,她整個人又‘活’了起來。

一進辦公室,她的秘書就迎上前來,‘喻經理,有人送花給你,我已經放在你的辦公室里了。’

‘謝謝!’醉心也不以為意,她的辦公室向來是鮮花不斷的,樓上公司的總經理、某進口汽車的總代理商,以及一些有來往的廠商、客戶都常送花來。

但她推門進去後不禁低呼一聲,哇!好漂亮的花!

一大束晶瑩賽雪、粉嫩嬌媚的象牙白玫瑰躺在辦公桌上,甜郁的芳香撲鼻而來。

‘好漂亮!’醉心驚喜地抱着白玫瑰仔細的看着。這可不是普通的玫瑰喲!這品種名叫‘英格麗褒曼’,是伊莎貝拉·羅塞里尼為了紀念她那冷艷絕倫的母親而命名的。花瓣呈心型,花蕊更蘊涵一股獨特的甜香。

醉心數了數,一共有三十三朵,三十三代表什麽意思呢?她好開心送花的人竟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白玫瑰。她一向認為紅玫瑰俗艷、紫玫瑰又太矯柔做作,所以獨鍾氣韻高貴、冷艷馨香的白玫瑰。

送花的人是誰呢?醉心拿起一張絹質卡片,上面寫著——

我多想望你打開百葉扇的窗子

像睜眼的星星閃出天堂的光

我多想望你那張起一天音符的網

安我腳步,慰我憂傷

第一次我卸下鞍劍系住馬

為你;不是眼波,不是笑

只是叮噹的聲響像酒,浸我相思

使舊白了的又染綠像風、蝕我記憶

使遏往的春天都覆逼落葉離別已裝滿行囊

我已不能流浪我寧願依著影子像草垛夜夜、夜夜

任你杷我生命,零星地

不經易地

織進網

我多想望啊

當幕色又吸進一天的雲彩……

醉心喃喃地念著,噢!她好喜歡這束白玫瑰,這麽芳香甜美且嬌艷欲滴。更喜歡這首小詩,她知道這是鄭愁予的‘琴心’。

這人寫得一手蒼勁有力的好宇,他是誰呢?採風?別傻了!那獃子根本不知道玫瑰也有白色的,更不知道世界上除了玫瑰之外還有別的花。

那是其他的追求者?江小開?程經理?還是打網球認識的楊帥哥?都不是。醉心直覺地一一否認,唇角的笑意也愈來愈深,發水雙瞳盈盈如醉。她知道……知道是誰送的!

開玩笑!‘長春藤之花’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能在情場上百戰百勝,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醉心放下花,收斂心神開始工作,但一雙眼睛老是不經意地飄向那束玫瑰,雙頰一片莫名的嫣紅……

***

下午五點多,秘書Anne打內線進來。‘經理,你晚上要加班嗎?’

‘不用了,今天沒事,你先回去吧。’醉心回道。採風在的這幾天,不僅是醉心,全辦公室的人都忙瘋了,大家緊張得要命,好不容易終於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醉心把厚厚的公文夾一合,累死了!她站起身,又抱起那束白玫瑰,把臉蛋埋進花瓣中,正沉醉在它的甜郁芳香中時,冷不防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說真的,我很羨慕這些玫瑰。’

醉心嚇了一跳,轉過身,‘你——紀子毅?!’她漲紅了臉,又羞又窘,‘你是怎麼進來的?’

‘門口那位漂亮小姐請我進來的。’紀子毅給她一個帥得令人屏息的笑容。

Anne這大花痴!明天一定要好好念她一頓,不要每次一看到帥哥就迷得神魂顛倒、敵我不分了。

‘這是我的辦公室,你來做什麽?’醉心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奇怪!為什麽每次一面對他就莫名的心跳加快。

‘來看看你喜不喜歡我送的花,很顯然,它的效果比我預期的還要好。’紀子毅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笑容促狹且可惡,一雙眼睛姿意地欣賞她雙頰的潮紅。

‘原來這是你送的,我還在想是哪個沒品的傢伙送這麽俗不可耐的花!’說完,醉心才發現自己還抱着那束白玫瑰。她漲紅臉像燙手山芋般把玫瑰扔得老遠,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愈描愈黑。

‘是嗎?’紀子毅拿起玫瑰,充滿挑釁的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剛才不知道是誰抱着玫瑰又摟又親的?’

醉心一聽,俏臉更加殷紅了。‘你胡說八道完了沒?紀子毅,別忘了這是我私人辦公室,你若鬼扯完了就請你滾出去!’

‘我正事還沒辦呢。走吧,我是來請你去吃晚餐的。’他不由分說地握住醉心的手。

醉心慌亂地甩掉他的手。該死!一股奇異的電流電得她七葷八素的。‘喂!請你放尊重點,我什麽時候答應和你吃晚餐來著?更何況……’她吸口氣舉起自己的手,‘我已經訂婚了!’她使出撒手鐧,這是她唯一的護身符了。她實在怕了他,這個危險分子!

紀子毅舉起她的手,她手指上的鑽戒在燈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嗯!做工不錯,鑽石的光澤也是一流,不過這枚鑽戒不適合你的氣質。你就像是千變萬化的精靈,擁有一個水不安定的靈魂和一顆敏銳的心,這麽俗氣的東西配不上你。’

醉心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人真奇怪,我是在提醒你我訂婚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不是叫你對我的訂婚戒指發表評論的。’

口中雖是這樣說,但她的內心卻深受震撼,他的每一個字都深深敲進她心底。

‘如果你想拿訂婚當擋箭牌來阻止我對你的追求,那是沒有用的。’紀子毅說得一派輕鬆,可是他眼底的坦率誠摯卻緊緊捉住她的心。‘我有沒有機會自己很清楚,如果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就毋需用訂婚來當護身符了!’

醉心屏住氣息咬着下唇瞪視他,一股緊張而微妙的氣息瀰漫在兩人之間……

突地,尖銳的傳真聲劃破這對峙的場面。醉心猛地跳起來,‘老天!我還要看完這些報表。喂!紀子毅,你出去好不好?不要妨礙我工作。’

她戴上眼鏡開始按計算機,老天呀!這帳怎麼老是算不清?

紀子毅不動聲色地站在她後面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照你這種算法就是再算個八百年還是算不出來的,來!給我!’

他坐進醉心旁邊的位置,拿過計算機,手指快速的移動。

醉心在一旁看呆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喂!不行!這是公司的內帳,你不能看啦!’

紀子毅不理她,拿起紅筆圈了好幾處錯誤。‘這張損益表漏洞百出,你看了半天看出來沒?你看,這幾筆應付帳款和代收票據的票面金額和帳面金額根本不符,還有這些呆帳是怎麼回事?這幾張傳票也有問題……’

醉心頻頻點頭稱是。

紀子毅看她像只小白兔般猛點頭,忍不住逗她:‘講得口乾死了,倒杯水來喝吧。’

‘是!馬上來!’醉心以百米速度跑去倒了杯水後又奔回來。

紀子毅喝了一口,搖搖頭說:‘不習慣,還是『好力克』好喝,要好香、好濃的那種。’

‘是!馬上來!’醉心又奔進荼水間,出來時手上已多了一杯又香、又濃的好力克。

紀子毅打開電腦按了兩下,又皺起眉來,‘只給喝的嗎?肚子好哦,有沒有點心可以吃?’

‘這個……’醉心眼珠子一轉,‘這我很多。’

她打開最底層的抽屜。哇!巧克力、乖乖、巴比Q、洋芋片、無尾熊餅乾、草莓夾心酥……真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這是干什麽?’紀子毅看傻了眼,‘逃難用的?’他拿起一包巧克力,忍住笑,

‘好力克喝光了,再來一杯吧。’

‘是!馬上來!’

‘順便端個洗腳水來!’

‘是……紀子毅——’醉心提高音量尖叫,‘你這個豬八戒!你去死!你太過分了!’

紀子毅爆出一串笑聲,‘Sorry!別生氣,來,你看……’他拉過醉心的手。

醉心不得不佩服他,一張讓她頭疼不已的損益表居然兩三下就被他擺平了。

‘這幾張用紅夾子夾起來的傳票和單據是有問題的。’紀子毅收起玩笑正色道,

‘你明天最好叫人查清楚,這麽一大堆漏洞我不認為全是一時疏忽造成的,這樣他也有辦法把帳拉平,真佩服這個製表的人。’

方琪?!醉心想起她的財務副理,及她那對飽藏心機、莫測高深的小眼睛。唉!早知道這女人不懷好意。

紀子毅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你並不適合這個職位,他們把你放錯位置了。你有一流的繪畫天分和技巧,為什麽不轉往廣告行銷或藝術方面發展?’

他指著醉心壓在玻璃墊下兩幅密西西比河畔風景的素描,那是她在美國時隨興的畫作,在角落處還斜斜的簽上:醉心,於密西西比河畔。

醉心不禁有些赧然,‘那只是亂畫的。你……究竟是學什麽的?算起帳來又快又俐落?’

‘我?牛津汽車工業呀!不過我曾到商學院旁聽過好一陣子,自己也自修了好幾年,所以這些帳表我都看得懂。’

汽車工業?還到商學院旁聽?醉心真想一頭撞死算了,人家念書是這麽認真,不像她,純粹是用混的。

紀子毅伸個懶腰,‘好了,苦工也幫你做完了,喻醉心小姐,你現在總可以陪我去吃頓晚餐了吧!都七點多了。’

‘現在?不行!我還有一大堆公文還沒處理完……’

紀子毅俯下身按住她的手,撩人的熱氣吹在她耳畔。‘乖女孩,相信我,人在又餓又累時是沒有什麼工作效率的。跟我去吃晚餐,嗯?’

他緊貼著醉心小巧的耳朵,幾乎是直接把話吹進她耳里,一隻大手還有意無意地摩挲她的柔荑。醉心僵直了身子,只覺臉頰一陣滾燙。

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身上混著煙草香的男性味道讓她暈眩,她只能像小傻瓜般任他關上電腦,再乖乖被他牽著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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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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