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艾玉恬輕撫已退了紅腫的雙唇,眼神渙散地任由前方人潮來來去去,她不禁慶幸那天是她假期前最後一天上班,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雖然已過了七日,但是那被他饑渴般的吞噬及自己情不自禁的感覺,卻已烙印在她心底難以磨滅。
想起他竟能前一刻待她有如熱戀中的情人,下一刻送她回麵店的住處時,立即像個老爹“碎碎念”,她不禁浮起一抹笑容,雙眸瞥了眼身旁的箱子,躺在箱底的大哥大就是那時他給她的。
當他知道她住在麵店上面的小閣樓時,臉色已是很難看了,再得知她沒申請電話,他更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把他自己的大哥大給了她,要她隨身攜帶好與他保持聯繫。她原不願拿他的東西,他卻以“會有公事找她”為由將她婉拒的話堵了回來。
“唉!早知道會這樣,那夜就該堅持要他在市區就放我下車,這樣他也就不會知道我的住處,更不會丟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過來。”她又瞥了眼放大哥大的箱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低喃說:“若讓客人看到一個擺地攤的小妹竟手持大哥大,難保生意不會變差……畢竟,在台灣有愛心的人比比皆是……”
低首瞄了眼自己這一身樸素的運動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何會有許多客人誤以為她還是個學生,更自認為她是家境不好,為了籌措學費才會來這裏風吹日晒地擺地攤,實非她惡意欺瞞,而是她不忍拿冷水潑熄眾人的滿腔熱血,怕會使地球上的冷血動物愈來愈多,因而造成生態不平衡那就不好了。
“唉!雖說薪資已調高甚多,不需再來這裏賣游泳用品,但家裏的那一大堆存貨及他先前在辦公室里緊迫盯人,這會兒又加上那夜……唉!還好自己事先已請了兩個月的假,而他也已承諾答應了,或許明年不用也無法再請長假了。”
艾玉恬深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開始吆喝客人,“來喲!俗俗賣,這裏的泳衣、泳褲都是高級貨,全是國外進口的料子,保證下水后依然有如你的第二層肌膚……”她站在攤子旁,不時朝欲走向游泳池大門的客人吆喝、微笑,無視於烈日當空撤下會灼人的金粉,更懶得擦拭永遠也擦不幹的汗漬,任由汗珠如雨水般浸濕她整個身子。
“總共是六百八……謝謝你,下次有需要再來。”
“鈴——鈴——”
艾玉恬送走客人後正想喝杯水喘口氣,隱約中卻聽到一陣微弱的鈴聲,“咦!是什麼聲音?好象……嘎!是它在響。”她連忙將手伸進箱子裏摸索它的身子,雙眸謹慎地瞟了瞟四周,見正值人潮空窗期,連忙摸出仍不死心響個不停的大哥大。
“喂……我、我正在忙呀……嘎……晚上要我陪你去應酬……這個恐怕有困難……”她不由得低首看了看自己邋遢的模樣,“唉!真的沒辦法,我晚上還有事……”突地,一陣由遠漸近的驚呼聲干擾了她的專心。
“快!失火了……失火了……”
艾玉恬急忙尋覓驚喊聲的來源處,當她瞧見是停車場那邊冒出火光,不禁驚呼,“天呀!停車場失火了,呃……總裁有事待會兒再說……我在天母的一個游泳池……我要去看看,拜!”她將大哥大隨手往旁邊的紙箱丟去,隨即沖向那一片火光,途中她順手抓了一瓶滅火器。
“快呀!失火了,快提水呀!”
當她抵達失火的地點,只見停車場旁的籬芭已被大火吞噬了三分之一,陸績有人提着水桶趕來。
“糟糕!到底要從哪下手……”她着急地模索順手抱來的滅火器,“會不會是這裏?”手指試着把一根狀似鐵釘的東西拔下,“賓果!真的是保險栓。”
第一次使用滅火器的艾玉恬顯得有些笨拙,卻也因此提醒了拿水桶的人,眾人紛紛放下水桶拿起掛在附近的滅火器加入救火行列,霎時,白色泡沫滿天飛舞,覆蓋了熊熊烈火,一場火舞就在眾人的圍剿下宣佈結束。
“嘩!小艾,多虧你提醒,否則這裏就會有連環炮了。”
“是呀!車子一輛接着一輛……”艾玉恬扯了扯唇角告別眾人的議論,緩緩踱回自己的攤位,“原來激情過後竟是這般手腳發軟。”她全身無力地坐在攤子旁,雙眸獃滯望着前方來回移動的鞋。
“恬恬,你還好吧!”
似曾有人這麼喚過她,是誰……是誰呢?停在艾玉恬正前方的那一雙黑色皮鞋一動也不動,使她散渙的眸子有了焦點,她緩緩抬起頭向上望去……
“恬恬,你哪兒不舒服?”谷成傑被她獃滯的神情嚇急了,連忙蹲下身探視她的狀況。
他關懷的眼神溫暖了她的身子,使她顫抖的神經鬆懈了下來,“沒……事了,我是被那場火災嚇着了,可能是小時候也有過火災經歷的緣故吧!”她穩定下來的神志又正常運轉了,推敲着自已失常的原因。
“哦,你也真……唉!見義勇為的事交給別人就行了,怎麼這麼衝動,跟着別人跑去救火,萬一一個不小心……”他想起剛才停車場管理員向他描述她行前鋒救火的英勇事迹,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總裁,你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若人人都和你一樣,那這個世界會成了什麼樣?太可怕了。”她頗不贊同地反駁他的理論。
瞧她義正辭嚴一臉不苟同的神情,看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谷成傑鬆了口氣笑笑說:“是的,艾老師,學生我受教了。”
“總裁,我、我沒有教訓你……”
“嗯,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打了。”
聞言,艾玉恬更感到不好意思,連忙站起身說:“這怎麼成,總裁,我……”
谷成傑捂住她的唇不讓她有反對的理由,“恬恬,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我們是朋友,好嗎?”
恬恬,為何自他口中呼出,自己並不曾覺得討厭呢?望着他堅持的烏眸,艾玉恬只有點頭的份了,誰教他是她的主管,總裁都這麼說了她能說不嗎?
雖然得到的是她無奈的同意,他已經很滿意了,手指輕輕滑過她柔軟的雙唇,語氣溫柔說:“怎麼會來這裏賣這種東西呢?”據他剛才探得的消息,她已經在這裏擺了好幾年的地攤。
尚來不及消化雙唇傳來的陶醉,他這麼一問,她才想到自己泄了底,讓他知道她請假的真實原因。
“總……呃……成傑,我……”
“叫我阿傑,我的親朋好友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可是她既不是他的親人,更非是他的朋友呀!艾玉恬在心裏想着,但她只能再度妥協於他的堅持,說:“呃……阿傑,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他確實的地點呀!
谷成傑咧嘴笑說:“托廣播電台之福。在電話里,你只匆忙說了天母這個地點,我正打算開着車一家家找,恰好電台播出的路況報導有提到這裏失火的事,所以,我就來嘍!”
“原來是這樣……”
“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哦!”他摟住她的肩逼供。
“嗯,天氣挺熱的。”她連忙掙脫他的手,頓了一下才說:“我……我是當初為了學費及生活費,才會在夏天放暑假時,跑來這裏賣游泳用品,後來……因為每年都有存貨問題,所以就……才一年接着一年賣。”她說出其中的一個因素搪塞他的問題。
“哦!那明年呢?”
“明年……都被你逮到了,還有明年嗎?今年成不成都還是個問題咧!”艾玉恬無聲地低喃着。
“放心,今年既已答應讓你請假就不會再反悔,倒是明年就不成了哦!所以你今年的貨不用補,賣存貨充充數就好了。”他雖看不懂唇語,卻能瞧出她心底的想法。
“也只好這樣了。”
“走吧!東西收一收,和我一道去參加一場飯局。”谷成傑走近攤子準備動手幫忙收拾貨物。
“唉!阿傑,等等。”她比了比自己的身子說:“我這個樣子能去嗎?”
“這點你可以放心,你的新制服我幫你帶來了,你到游泳池裏的沖洗室換洗,這裏我幫你收拾。”話罷,他隨即動手收東西。
“唉,你簡直是打鴨子上架嘛!好吧,衣服呢?”
他將車鑰匙遞給她,“在前座,車子我停在車場管理室的前面。”
“Ok,那就麻煩你幫我收了.待會兒收好再麻煩你幫我搬到管理室里,我向來都把貨物寄放在那,省得天天載貨麻煩,謝啦!”不等他啰唆,她隨即轉身朝管理室走去,毫不客氣地將攤子丟給他收拾,誰讓他如此霸道地要她收攤她就得收,不奉還一下,難保以後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谷成傑沒把她的小心眼擺在心上,反倒是神情愉快地收拾貨品,他綳了七日的心終於能鬆懈了。自那夜之後,他日日思考該如何讓她習慣他,現在她都已能直接喚他的名,他哪還會再計較這種芝麻小事?
烈日似乎頗體貼他的辛勞,適時收回了它炎熱的火焰,只露出火紅的臉蛋望着他們倆閑新鮮的澀情。
***
“麻煩前面停車,謝謝。”
艾玉恬步下出租車朝商店旁的小路緩緩踱去。
仲夏的午後理應熱浪滾滾暑氣逼人,然而這裏卻鳥語蟬鳴,綠茵遍野,山壁矗立的樹木更形成天然的屏障擋去灼灼烈日,讓行走于山徑中的人不至於揮汗如雨,如此的避暑山徑走來,照理說該是輕鬆愉快,但是艾玉恬卻非如此。反而心情盪到谷底,臉部連一丁點笑容也沒瞧見,只因今天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紀念日她父母親的忌日。
二十年前的今天讓她的人生有了不同的走法,若照原來的人生路逕行走,她該是一個有幸福家庭的人,有親人伴她度過歡樂童年,能盡情享受慘綠少年的恣意,然而自那天她們姊妹倆快快樂樂地送雙親出門,迎回來的卻是兩具焦黑的屍體,從此展開了她不同的人生旅途。
“唉!就算我擁有的是一個不健全的家庭,父不嚴母不慈、姊妹不合,起碼我還有親人在身旁,哪像現在孑然一身……”艾玉恬緩步走着念着,她一年只有這一天讓自己的情緒恣情放肆,允許自己在這天回憶過去的點滴,過了今夭,她又得恢復往前拚的衝勁,不能再有情緒低潮的時候,否則她永遠也無法衝到目標——和妹妹共組一個家。
“拚了這麼多年,省吃儉用,買房子的基金有着落了,可是妹妹她……唉!卻連點兒消息都沒有,何時我才能再和我的親人團聚?累,好累……”雖然腳步走得輕鬆,但過去一年的衝刺卻讓她的心好累,累得想放棄一切,找個可以讓她忘了自己的地方重新活過,但是她不甘願,不甘願沒了父母的記憶,更不甘願放棄和妹妹相認的機會,說不定明天……明天偵探杜就會傳來好消息。
“可能嗎?已經過去多少個明天了……”她仰首問青夭,凝視遠方白雲蒼狗,沒留意前方有輛車子駛過來。
“咦?那不是恬恬嗎?”谷成傑按下車窗探出頭說:“恬恬,你怎麼會來這裏?”
“咦,阿傑,你怎麼會來這裏?”艾玉恬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我是來這裏祭拜一位朋友。你呢?”
她別過頭望向前方的路說:“我來看我的雙親。”她刻意保持乎穩的語調,不讓低落的情緒顯現。
怎麼這麼巧?一種不好的預感突掠過他心頭,“需要我載你上去嗎?”
“不用了,就在前面而已。”她抿了抿嘴。
“那我在這裏等你。”
“嗯。”
谷成傑由照後鏡望着她看起來有點孤寂的背影漸遠,有股衝動想下車陪她前去,但他自身的經驗讓他忍住了,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是不被人打擾。
真巧!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他,自從他得知她請假的原因后,進一個月來,他和她幾乎天天碰面,有時是他下班後來幫她收貨品,有時是她提早收攤陪他去應酬,兩人絕口不提那一夜的吻,一切順其自然,像朋友般的相處,最大的改變大概只有她讓他喚了恬恬,這個只有親人才喚的名字。
艾玉恬視線朝雙親的墓碑望去,“咦?會是誰?是誰來祭拜過我的父母親?”墓碑前擺的那一大束花讓她看傻了眼。
“難道……天呀!莫非是小妹,她找來了,有可能嗎?可是若不是她,又會有誰呢?”她摸了摸那一束依然鮮艷盛開的花朵,“唉!可惜花兒無法告訴我答案。”
她放下自己帶來的花,“爹地,媽咪,先向你們報告一個好消息,我高升了……”望着父母合葬的墓碑,她喃喃道出她這一年來的變化。
一個小時過去了,谷成傑遲遲未等到她的蹤影,忍不住步下車,朝她之前消失的方向尋去。
當她那身黑色洋裝映入他眼底時,他鬆了口氣正想出聲喚她,卻因墓碑前的那束花出不了聲。
怎麼會?恬恬竟是他們的女兒!怎麼會這樣……他竟沒連想到他們同是姓艾,谷成傑因眼前突來的事實震住了。自從他由叔叔口中得知被他雙親的車撞死的艾氏夫婦長眠於此,他就有前來祭拜他們的打算,正巧今天聯絡不到恬恬,遂趁他雙親忌日的今天順道前來祭拜艾氏夫婦,卻怎麼也沒料到……還來不及自叔叔口中得知艾氏夫婦的孩子下落前,竟會在今天知道,恬恬居然是艾氏夫婦的女兒。
艾玉恬告別了雙親,正打算下去找谷成傑,一個轉身卻見他已在入口處等她,她連忙朝他走去。
隨着他愈來愈清晰的臉孔,她心裏的疑惑愈來愈深,怎麼才一下子,阿傑的臉色就變得那麼難看了,而且好象失了魂似的,沒瞧見她已站在他眼前。
“阿傑,你怎麼了?還好吧!”她輕推他的肩。
“呃……我……沒事……”谷成傑勉強朝她笑了笑說:“恬恬,可以走了嗎?”
“嗯。對了,阿傑,你之前上來祭拜朋友時,有沒有瞧見其它的人?像是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艾玉恬心底突然燃起一股希望,心想,或許他剛才有瞧見可疑的人物。
“剛才……呃,沒有……沒看見,剛才這附近只有我一個人,下去后才遇着了你,怎麼了?”他知道她問的原由,但是他能說嗎?又該如何說?能對她說:“恬恬,抱歉!我父母間接害死你的雙親,所以我來替我的雙親向你父母道歉。”這樣的話嗎?
“沒什麼,不過是有人先我一步來祭拜我的父母親吧!”她失望地聳聳肩,又說:“走吧!瞧你臉色愈來愈差,說不定是……”她雙眸瞄向四周的陰宅,隨即拉着他走下去。
“還有要去哪嗎?”
“沒有。”
“我們去吃晚餐好嗎?”
“你不用回公司了嗎?”艾玉恬這才想起今夭並非例假日,一向公務繁多的他這時理應身在辦公室里,怎麼挑這種非假日時間上山來祭祀。
“通常每年的今天我都會空下來……”他神情落寞地望着前方路況。
或許他和她有着相同的理由,每年都空下這麼一天,讓往日的回憶啃咬心緒,獨自承受過往的悲傷吧!艾玉恬不願揭人悲情,遂說:“難得你會蹺班,晚上我們一道去瘋一瘋吧!”
谷成傑無言地點點頭。
一輛白色跑車在山間小道上奔馳着,奔向滾滾紅塵……
***
“嗝——來,乾杯……”
平常滴酒不沾的艾玉恬,今天成了酒國豪傑,雖談不上千杯不醉,今晚她少說也喝了十幾二十杯了。
谷成傑再度搖着不知已是第幾杯的調酒,望着她手撐頭的模樣,唇角不由得泛起陣陣笑意,難怪她會阻止他帶她到Pub小酌一番,原來是她想喝個痛快,才會說買酒到她家或他家喝,省得違反了她酒後不開車的原則。
唉!恬恬,就只有今天,他不阻止她喝,因為他自己也……谷成傑將調好的酒遞給她,自己也端起一杯。
“恬恬,乾杯!”兩隻水晶杯在空中交會,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響。
“阿傑……你好厲害……會調這麼多種酒……嗝……前幾次送你回來……還以為你酒櫥里的調酒器具……只是裝飾……嗝……”她笑着手比向他身後的玻璃櫥櫃。
“以前在國外學來打發時間的……呃,恬恬,你找人找得怎樣了?有你妹妹的下落了嗎?”先了解她這邊的尋人狀況,也該是他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艾玉恬又是揮手又是搖頭說:“沒有……統統沒有……連個螞蟻走過的痕迹都沒瞧見,不知是對方故意掩飾或是我找的偵探社能力太差……嗝……沒有……錢給他沒有了……消息也沒有……”她沮喪地扯了扯頭髮。
“恬恬,我來……我來幫你找。”
“哈!幫我?我不相信……也曾有人說要幫我尋回妹妹……結果……呵……連個消息也沒有……我不再相信別人……還是靠自己……靠自己的力量……嗝……”她的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模糊的男孩臉孔。
因為他的疏失竟讓她無法再相信別人,他該如何挽回她對人的信任?谷成傑望着已醉倒,趴在桌面的艾玉恬,不知不覺地喝盡了擺在桌面的四,五瓶酒。
“恬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約沒給你消息,而是……唉!提這些又能如何。”他走向她,“恬恬,醒醒……我扶你到房裹休息……”
谷成傑勉強扶着她,踩着紊亂的腳步,將她搖晃的身子帶到他的卧室。
“恬恬,你今晚在這兒睡,我到書房去,有事叫我一聲,我就在隔壁。”他憐惜地望着她微酣的神情,嫩頰上的那抹暈紅煞是惹人憐,他忍不住偷嘗了口那片粉嫩,怕自己酒後亂性正欲抽身離去,卻……
“阿傑,人家好熱……”她抗議的同時已掀開他幫她蓋上的被子。
她小孩子的動作使他不由得笑了笑,隨即轉身走向冷氣機調溫度,正欲再幫她蓋上涼被,她卻突然春光乍現,將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色洋裝褪到胸口。
卡在身上的衣物讓艾玉恬甚為不適,邊是用力掙脫邊是嘟嚷道:“討厭……好不容易涼了……怎麼又……”
看傻了眼的谷成傑瞧她不舒服,連忙向她走去,“恬恬,把衣服穿上,會着涼的。”他邊說邊幫她拉上衣服。
“不要啦!好熱……”她推開他欲幫忙的手,又將衣服往下褪了數吋。
他不死心地伸手阻止她脫衣動作,一個不小心,他的手覆上她的胸,一股奇異的感覺突然蔓延在他和她之間……
手掌度柔軟的觸覺使他原本秉持着非禮勿視的烏眸有了轉移,她衣服底下雪白滑嫩的肌膚完全不同於臉部的自信光彩,皙白得有些柔弱,他一個閃神,她嫩白的肌膚又戰勝黑色衣物些許。
“恬,你在考驗我的意志力嗎?”他緊抓住心底所剩無幾的理智,動手將她的黑色屏障往上拉。
“不要……人家不要啦!”她使出難纏的五爪功奮力抵抗外敵,同時趁空隙脫掉那一層使她悶熱的衣物。
兩人四手激烈地抗戰着,半空中突出一個黑色物體,而落在地面的卻不止有黑色,還有白色的點綴。
眼前幾近赤裸的胴體好象在對他招手,令他着了魔似地忍不住緩緩低首膜拜那致命的誘惑。
突來的一陣濕涼讓她忍不住逸出呻吟,“嗯……好……舒服……呵……好癢……”
她微張朱唇的性感着實騷動他的心,使他轉移攻勢直取那一片粉嫩。
失落許久的感覺再次重現,令她格外珍惜,不由得盡情響應他的索求。
她熱情的反應更刺激他的渴求,在他靈巧的手法下,她與他之間的障礙物已蕩然無存,肌膚相觸的酥麻感,使他們心跳加速,呼吸更加急促,一股燥熱迅速由他們蹦跳的心散發開來,血液里的酒精使他們倆皆排斥之間的空隙,促使兩具赤裸的身子尋求唯一的密合。一場自然原始的律動在他與她之間展開……
激情過後,地她力地昏睡過去,他則意猶未盡地盯着她,撫着她嬌嫩的麗容。
“恬恬,沒想到你兒時的童語竟會成真,當時你說要嫁我,我不過當你是親人,想將你帶入谷家……”他輕啄她的唇。
“一直把你當成親人的我,未曾細究那是一份什麼樣的感情,當你以成熟女人的姿態再度出現在我眼前,我印象中的女孩和已是成熟女人的你,更交錯出我不曾發現的感情……”他憐惜地撫過她眉、緊闔的眸,順着鼻樑滑過她的唇,輕撫着她的額。
“恬,我該如何交出我的情,如何破除上一代的恩怨?唉!若只有今夜,就讓我擁你到天明……”谷成傑將她的身子摟進懷裏,讓彼此的心貼着心,祈望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
***
濃密的睫毛眨了眨,艾玉恬逐漸由宿醉中轉醒。
咦!這裏是哪?她的硯線由天花板緩移向身旁,突然映入眼底的臉孔使她心一驚,連忙捂住已到了唇邊的驚嚇。
他平日看起來冷峻、堅毅的臉,此刻卻像個玩倦的大孩子,毫不設防地闔眼睡着,讓人忍不住觸摸他難得的柔和線條。
咦,自己在幹麼?艾玉恬急忙縮回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悄悄挪移自己酸痛的身軀步下床。
“啊……”她急忙捂住不小心逸出聲的唇,迅速望向身後的人,見他依然熟睡未醒,不由得輕拍自己胸口,霎時地想起自己尖叫的原因,連忙雙手環臂擁着自己赤裸的身子。
怎麼會這樣!自己怎麼如此放縱,竟讓酒精主導了行為……天呀!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放蕩的女人?艾玉恬每穿上一件衣服,就陸續回想起昨夜激情的片段,當她着裝完畢,腦海里的拼圖也已竣工。
臨走前,她再次回首望向他那張熟睡的臉孔,“阿傑,我該如何是好?往後又該如何面對你……”伴着低喃聲她輕輕闔上房門,瞥了眼酒櫃前杯盤狼藉的吧枱,嘆了口氣迅速離開這個讓她昏了心智的地方。
艾玉恬首次在白天看到大廈管理員,她不禁慶幸馬伯伯正低頭看報紙,連忙輕移腳步快速通過。
陽光已悄悄透過雲端撒向大地,耀眼的陽光敲開人們緊閉的眼皮,讓熟睡中的人緩緩轉醒,也讓工作中的人及時醒來繼續工作。
“還好,苦等了一夜,總算有了成果,雖然只拍到她的背影……加上昨晚的側面,呵!應該可以交差了……”大廈旁的花圃前站着一名外表甚為平凡的男子,他小心翼翼地將相機收進袋子裏,喃喃自語道。
***
一種持續不斷的聲響直擾谷成傑的好夢,使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倏地,他雙眸一張,大手直撲向聲音來源處——一個電子式的鬧鐘,除去擾人的騷動,他直覺地望向身旁的空位。
“咦!恬恬人呢?”
他迅速掀開涼被跳下床,穿上衣物走到客廳,卻空空蕩蕩尋不着她滯留過的痕迹,似乎僅有吧枱上的空酒瓶及那兩隻酒杯能證明她昨夜來過。
“恬恬,怎麼不喊醒我?你是以何種心情離開的……”他走回卧室坐在她曾躺過的床鋪上,緩緩低首將整個臉埋入她躺過的枕,深深吸取她殘留在枕上的芳香,讓她的氣息充斥他整個肺,突一個抬頭,電子鬧鐘所顯示的時間讓他有了決定。
“恬恬,不要拒我於門外,好嗎?”谷成傑迅速走出大門,奔向艾玉恬可能去的幾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