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太惡劣了!」

一直到下了計程車,回到公寓後,詩卉的雙手還是頻頻發抖,小嘴更是喃喃咒罵著。

該死的!那個天殺的男人簡直是她的剋星!!就算她的運氣再不好,但也不至於會一碰到他就發生倒霉的事吧?

先是害她莫名其妙地撞車、摔傷腳;接下來,到了攝影棚又悲慘地捲入他的桃色糾紛中,不但當場被鍾姊開除,還惹來其他模特兒對她的側目,以為她是耍了什麽手段勾搭上左炎軒。

這還沒完!她丟了早上的工作後,這絕世大煞星居然又出現在她打工的地方,還害她得罪了客人。看來,她也不用再回俱樂部了!

「氣死了!」詩卉大吼,一拳捶向倒霉的趴趴熊玩偶。現在她極度懷疑那個左炎軒根本就是災星投胎,而且還是煞氣很重的災星!她應該去買串佛珠,或是隨身帶面八卦鏡,下次他再出現時,她好用來對付他,逼他現出「妖形」!

連續做幾個深呼吸,等情緒稍微穩定後,詩卉拿起電話想打回俱樂部。畢竟,在她打工的期間,櫻姊一直都很照顧她,今天給她添了這些麻煩,她心裏真的很過意不去。

走到電話前便看到笞錄機上的紅燈不斷閃爍,顯示著有留言。

她按下留言鍵,首先聽到的是鍾幕秋的聲音。

「詩卉!」她的語調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傲慢,以近乎諂媚的聲音說道。「我是鍾姊啦,一直找不到你,我都還沒好好地恭喜你呢!你能被左董事長看上,並且決定大力栽培,真是太棒了,你的走紅已經指日可待。唉呀,我早就知道你是塊璞玉,所以才讓你跟着我見習呀!對了,看在過去我也很照顧你的分上,你一定要跟我簽約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喔!你放心,我的能力很強的,一定可以幫你敲定最好的演出價碼……」

第二通還是鍾慕秋,語氣更加急促。[詩卉,你還沒回來呀?如果你在家,麻煩你接電話,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這樣吧,你回來後一定要回我電話喔,不管多晚都可以。」

接下來居然還有何麗莎和劉玫打來的留言。平日水火不容的兩人,此刻倒是很有志一同地臭罵她,罵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恬不知恥地搶了別人的男朋友,還警告她要小心一點!

緊接着,還有其他模特兒打來的電話,她們語氣酸溜溜地「祝賀」她被左大老闆看上,並不客氣地詢問她到底使出了什麽媚招,才能除掉何麗莎而迷住左炎軒?

還有好幾通留言,但詩卉聽不下去了,一動手便按下另一個鍵全部洗掉!

哈哈,真好!這下她莫名其妙地「紅」了,大概已經成為全民公敵,一出門就有一堆女人爭先恐後地想划花她的臉!

雙拳憤怒地往空中一揮。左炎軒這該死的渾帳!!如果他的用意是故意要整她,把她的世界整得天下大亂,那他可真是徹徹底底地成功了!還是打通電話向櫻姊道歉吧!一接通後,她立即問道:「櫻姊嗎?我是詩卉。對不起,我知道我今天闖了大禍。」

「沒關係的。」櫻姊的態度仍像以往般溫柔。「對了,你手上的傷有沒有趕快消毒包紮?黃董那件事你不要怪自己,他近來常在這裏發酒瘋,我已經認真考慮要取消他的會員資格了,每次來店裏只會惹麻煩。」

「櫻姊,明天我可以再回去上班嗎?我保證以後一定會更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小心翼翼地問著,畢竟這份收入對她面言很重要。

「上班?」櫻姊覺得好睏惑。「可是剛才我接到左先生的電話,他已經代你辭職了,他說是你的意思口」

「什麽?」詩卉瞪大眼,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倏地往上飆!啊,她好後悔!好後悔方才在那變態的車上時,沒有親手掐死他!「你是說,他打電話跟你說我要辭職了,而且強調那是我的意思?」詩卉雙手絞著無辜的電話線,幻想這是那渾帳的脖子……

「對呀,有什麽不對嗎?左先生說你將會取代何麗莎,拍攝晶牒新的手機廣告,而且他也預備簽下你,成為他旗下經紀公司力捧的新人。詩卉,我真的好替你高興!這可是眾人夢寐以求的大好機會,你要好好加油喔!」

「我……」詩卉已經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了,她勉強說道:「櫻姊,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我改天再向你解釋,我現在有急事要出門。」

」掛上電話,她就像冒着蒸氣的火車頭,往外直衝。她要立刻去找那該死的左炎軒!然後一掌劈死他!

他已經不是普通的惡劣了!他憑什麽替她辭掉工作?還亂放消息說她答應拍廣告了!該死的,這渾帳不斷了她所有的生路不甘心是不是?

一路衝到公寓門口,她才猛然想起,她該上哪兒找姓左的?她連他住在哪裏都不知道。

被路邊的冷風一吹,她也清醒多了。算了,跟左炎軒的帳,改天再連本帶利地慢慢算,眼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趕快到醫院去照顧湘亭。

和煦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折射進來,照得湘亭細緻無瑕的臉蛋更加雪白。

「姊,你這兩天不用上班啊?」湘亭好奇地問著。「其實你不用特地放下工作來照顧我,醫院有護士隨時注意我的情況。」

詩卉淡淡一笑,拿起一粒蘋果削皮。「鍾姊這幾天去香港談生意,攝影棚內沒什麽事要忙,我也乘機休息一下。」

她不想讓妹妹知道她已失業的消息,怕她擔心。

「姊,我這次住院的醫藥費一定很貴吧?」湘亭不安地道。「對不起,為了我的病不知害你浪費了多少錢。其實我根本不用住院,只要回家按時吃藥就行了。真的,姊,你去幫我辦出院手續。你瞧,我真的很好。」

為了強調自己所言屬實,湘亭特意由床上坐起。

「你在說什麽傻話,快躺下!」詩卉放下手中的蘋果,把妹妹按回床上躺好,以輕鬆的語調道:「我不是說過根本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嗎?你知道鍾姊對我一向很好,她了解你的病情,也願意無息借一筆錢給我。所以,你只管安心地養病,再說這種無聊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為了讓妹妹安心,她只好不斷地扯謊。

「可是……」湘亭還是很不安,打小就出入醫院多次的她當然知道,這次醫藥費肯定又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別可是了。咦,礦泉水沒了?我到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去買兩瓶水回來。」詩卉邊說邊替妹妹拉高被子,觸及她的臉頰時不禁皺眉。「你怎麽了?好像在發燒?」

「沒有啊,我沒事。」湘亭不自在地擠出微笑。其實從一早起來她就覺得很不舒服,但她一直強忍着,不想再增加姊姊的煩惱。

「真的有點發燒。」詩卉摸摸她的額頭,當機立斷。「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醫生來。」

一說完,她立刻匆匆走出病房,直奔護理站。

「護士小姐,請問元醫師在嗎?」元醫師是湘亭的主治大夫。

「醫生在開刀房,你有什麽事嗎?!」

「我妹妹……就是七三號病房的病人柯湘亭好像在發燒,可不可以請你們過去看一下?」

「好,我知道了。」護士邊接聽電話邊道。「你先回病房,我待會兒就過去。」

詩卉又匆匆趕回病房,眉頭皺得更緊了。昨天她已經跟元醫師詳談過,他坦言,檢查報告出來後,證實湘亭這陣子的病情的確有惡化的現象,最好的方法就是儘快把她送到美國就醫,那裏有最先進的醫療設施,及對心臟方面學有專精的優秀醫師可以為她操刀。

詩卉把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清點過了,只可惜這些年來為了醫治湘亭,她並沒有存下多少錢。但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辦法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

她是她唯一的妹妹,僅存的親人,她絕對不能失去她!!

推開房門後,映入眼帘的畫面讓她驚愕兩秒後,驀地放聲尖叫。「湘亭!湘亭!你怎麽了?」

她出去時還好好的妹妹,此刻居然倒在病床上,臉色慘白、一動也不動。看得出來她是突然覺得很不舒服,想要按床頭的呼叫鈴,卻昏了過去。

詩卉立刻奔出病房大喊。「護士,請你馬上過來!護士」

手術室外,詩卉六神無主地走來走去,雙眼直盯着手術室頂端,那代表手術還在進行中的紅燈。

湘亭被緊急推進去已經超過兩個小時了,這兩個小時對她而言卻比兩個世紀還長!她不斷地對上蒼祈求着--請幫助湘亭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換取她的健康!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游馨馨。

「詩卉!」游馨馨奔過來抓住詩卉的手。「湘亭現在怎麽樣?」

「手術還在進行中,已經兩個小時了。」詩卉低聲回答,她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不能軟弱,但雙眼卻已一片通紅。

游馨馨環住她的肩。「不要擔心,湘亭一定會沒事的。來,你先坐下來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好蒼白,可不要湘亭還沒出手術房,你就先倒下了。」

在馨馨的強迫下,詩卉跟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去幫你買杯熱咖啡來,好不好?」游馨馨握住她冰涼的手。

詩卉搖頭。「不用了,謝謝你。謝謝你專程趕來陪我,我好怕,真的好怕!我好恨自己的沒用,如果我有錢,早點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也許她的病早就已經好了……」說到最後,她的語調已接近哽咽。

「你不要這樣,」游馨馨拍拍她。「誰都看得出來你對湘亭有多呵護。這些年來你把賺來的錢全用在她的醫藥費上,自己卻省吃儉用,捨不得吃好一點、穿好一點,你已經是個最棒的姊姊了。」

游馨馨打開皮包,把一本存摺交給詩卉,說道,「我當模特兒這幾年也存了一點錢,雖然數目不多,但應該也可以應急。你先拿去用,明天我再向幾個平常比較好的朋友調調看,或是我幫你起一個會湊一湊,應該可以支付去美國的醫藥費。」

「馨馨,不行!」詩卉把存摺又塞回她的皮包里。「謝謝你,但我不能拿你的錢,我自己有辦法。」

馨馨的心意她真的很感動,但赴美就醫、開刀的費用是一筆大數目,她真的不忍心拖累這個好姊妹。

「你這時還跟我客氣什麽?」游馨馨佯怒。「你還有什麽辦法?再去沒日沒夜地打工兼差嗎?湘亭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治得好的,你再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搞不好你會比她先垮。」

詩卉低頭,沈默不語。她知道馨馨說的並非沒有道理,更何況,以她那種打工方式,做再多年也無法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

深吸一口氣後,她抬起頭來。「你知道左炎軒的電話嗎?請你幫我打給他。」

「詩卉?」游馨馨眼底一片驚訝,但隨時會意過來。「你……你答應了?」

「對!!」詩卉的眼神充滿堅定。「我答應拍廣告,答應跟他簽約。」

她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拍攝廣告後,她將有大筆的收入,這是湘亭唯一的機會。

她的確相當排斥曝光,也厭惡成為公眾人物,但在這種非常時刻,她必須把湘亭放在第一考量!

湘亭已經被推出手術室,轉到加護病房裏。醫生對她解釋過,他們只能暫時控制病人的病情,使其不再繼續惡化,因此,建議她立刻把病人送到美國求診,越快越好。

隔着玻璃窗,詩卉默默地望着全身插滿管子的湘亭。雖然她是姊姊,但很多時候,她卻覺得湘亭就像母親一樣照顧她。

湘亭有跟媽媽一模一樣的溫柔嗓音,也有一雙好溫暖的手,總是在她工作疲憊或最沮喪的時刻安慰她,給她最大的慰藉和力量。

她不能失去她!

察覺到背後有腳步聲接近,不用回頭她便知道來者是左炎軒,因為他身上有一股很強烈的壓迫氣勢。

轉過身後,詩卉直視他的眼睛,冷冷地開口。「合約呢?我可以馬上籤約,並立刻投入工作。」

左炎軒不語,僅是深深地凝視她。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竟把眾人欣羨的演藝事業視為上斷頭台一般。

他拉着詩卉坐下。「先坐下,我不喜歡跟一個快昏倒的人說話。」

詩卉一坐定,他又塞了一杯熱茶到她手裏,簡潔地命令。「喝下它。」

詩卉沈默地接過熱茶,他的大掌還覆在她拿着紙杯的手,而且不打算鬆開。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立刻甩開他的手。但此刻,她已沒有力氣做任何動作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熱茶的關係,她竟覺得有一股豐沛的熱力,經由他的掌心源源不絕地傳入她冰涼的血脈里……

那種感覺很溫暖、很舒服,就像一個迷失在雪地的人突然獲救,並緊緊地被擁抱住。

她斂起心神,警告自己不許多想。

茶有些微燙,詩卉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但左炎軒完全沒有催促她,也沒有任何不耐的神情,僅是坐在一旁等待。

把茶喝完後,詩卉再度舊話重提。「合約呢?」

她把紙杯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並一併縮回自己的手。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可眷戀他所傳遞的溫暖,今後她跟他只會有公事上的合作,絕不會有任何私人關係,更不會再出現肢體接觸。

「我話先說在前頭,」詩卉僵硬地道。「你要安排我拍廣告甚至拍戲,我都沒意見,要跟我簽幾年長約把我簽死,我也可以配合。但我有一個唯一的條件--你必須先支付我一大筆錢。當然,如果你覺得這個條件對你而言太吃虧的話,你有權再做考慮。」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冒險,萬一他真的萌生退意,不跟她簽約而另找他人呢?

但她覺得自己並不能因此刻的困境而占他人便宜。

左炎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瞳眸更加深沈。

瞥了前方的加護病房一眼,他很乾脆地道:「沒問題,明天我會讓秘書送即期支票過來。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條件嗎?」

他的乾脆反而令詩卉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你就這麽看好我的發展潛力?還有,你都不好奇我堅持這麽做的原因嗎?」

「為了躺在裏面的柯湘亭,你唯一的妹妹,不是嗎?」他的嗓音帶著磁性,低沈而慵懶。「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必須馬上送到美國就醫。別懷疑我為何會知道,不錯,我派人調查過你,也很清楚你妹妹目前的狀況。」

詩卉在心底生著悶氣,他對自己的行徑倒是很大方地承認啊!不過此刻她沒有精力跟他計較這些。

「那好,既然你清楚一切的情形,那我們就簽約吧!」她只希望快點簽約後,這個討人厭的傢伙能夠立刻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是該簽約了。」左炎軒徐徐勾起淺笑,笑容迷人得令她心慌。「不過,不是演藝合約。」

「這話是什麽意思?」詩卉戒備地瞪着他。她早就知道這傢伙太過危險,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她也不會找上他。

「很簡單。」他的笑容更加燦爛。「我要你跟我回美國假扮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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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刺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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