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薔呼喚得很急促,梅萼卻來不及看清什麼,她只感到一陣疾風般的刀削之聲響起——
阿薔不顧一切護向梅萼,承接下致命的一刀!
「阿薔——」
驚叫聲從梅萼的口中吶喊而出,劃破肅殺的氣氛,也引來呂護衛,他擊退了還想繼續行刺的兇手。
受了重傷的芹兒也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
趴在冰冷的地上,梅萼的肩後是一陣陣快要消失的氣息。
「阿薔!你怎麼樣了?」
無法撐起自己的梅萼,只能轉頭往後瞧著:但她看不到阿薔是否無恙,只能聽到阿薔漸漸微弱的喘息聲。
「芹兒,你快扶起阿薔!」梅萼焦急地吩咐著芹兒。
不遠處傳來呂護衛與兇手刀劍格鬥的鏗鏘聲!
身上沒了壓力的梅萼側首一看,雪地上是一片怵目驚心的鮮血!
阿薔?
她看向奄奄一息的阿薔——
只見阿薔緊閉雙眼,被刀刺中的背後正不停地湧出鮮血。
「梅……梅萼福……晉!」阿薔伸手向梅萼。
梅萼伸手回應,緩緩的移動當中,她隱約發覺小腹越來越痛了。
她選擇漠視疼痛,害怕阿薔年輕的生命就要結束在自己的眼前。
「阿薔,你想說什麼……」芹兒也很虛弱,她顫抖個不停的手撫著身邊越來越冰冷的身體。
遠遠地傳來馬車的聲音,正往她們接近當中。
原來是負傷的老張到大馬路上攔了輛馬車來了。
正當她們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時,阿薔出聲喚住了梅萼。
「梅萼福……福晉……」
梅萼緊握着她的手,虛弱的說:「阿薔,什麼都別說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看着臉色越來越死白的阿薔。
「不……梅萼福晉……」阿薔吃力的搖了搖頭,「做……做仆佣一生中最……最光榮的,便是能夠為主子死,而阿薔……也快做到了!」她努力說著讓人聞之鼻酸的話。
梅萼淚流滿腮的搖頭。她何德何能呀……
她曾經將阿薔視為隆科多的走狗,剛被隆科多帶進府時,她是那麼的誤解阿薔,可是,阿薔卻重自己、敬自己,盡心儘力照顧自己,甚至還替自己挨過依秋
的一腳。
「不!阿薔,你和我同年,一樣的年輕,你會好起來的!」梅萼一邊安撫著阿薔,一邊焦急的轉頭看着快要被車夫牽來的馬車。
她不知道會不會來不及,只知道若還有一絲的氣息,阿薔就有活下去的機會,她一定要救阿薔!
相她心有靈犀的芹兒,戰慄著從雪地爬起,努力加快步子走向老張,要去幫老張的忙!
「不!不!別……我……我……不行了……」阿薔緊皺眉心,努力張著已發紫的唇,輕聲說出心愿。
「梅萼……萼福晉……」阿薔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抬手向頭頂,「這個……」她摘下了一支發簪,顫抖的遞給梅萼。
「這支簪子是太后的贈禮之一,我前幾天送了你……你不喜歡嗎?」梅萼顰緊了眉,因為她的小腹也越來越痛了。
阿薔搖搖頭,虛弱的笑道:「不……不是的,梅萼福晉,我很喜歡它……就是因為很喜歡,所以想請您在阿薔死後……將它轉交給克毅少爺……」
看着簪子又回到了梅萼手中,阿薔安心的閉上了眼。
「克毅?你說的是瑞菱福晉的孩子克毅?」梅萼驚訝的問。
「是的,告訴克毅少爺……這支簪子阿薔曾戴過……我無法親自交給……給他,請……告訴他,希望他能諒解阿薔無法在今生與他廝守做夫妻,也希望他能
原諒阿薔的失約……」
阿薔被梅萼所握住的手已經冰冷而僵硬了。
「願這支簪子能代替我陪伴他。」流暢地說完心愿,阿薔笑着閉上眼。
「阿薔……阿薔——」梅萼凄厲又不舍的喊著。
原來阿薔與小她四歲的隆科多的長子克毅,有着那麼深的相戀……但所有的人都不曉得……
「啊——血……小姐,您流血了……」
還來不及自阿薔的死亡悲傷中回過神,芹兒眼角的餘光發現趴在地上的梅萼,裙內正有一彎的鮮血緩緩流出。
「小姐——」
傷心阿薔的死,再加上自己體虛、力氣已告磬,被沉沉的無邊黑暗吞噬之前,梅萼依然能聽到芹兒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手中牢牢地緊握著阿薔託付給她的簪子。
阿薔……可憐的阿薔……阿薔的遺願,她一定要替她完成……
隆科多……梅萼根本喊不出這個名字,整個人就被黑暗接管……
陰霾的天空再度飄下大雪,芹兒與同受重傷的老張吃力的將梅萼抬上馬車;至於阿薔,他們已經沒有力氣抬了,心中也急着先將將梅萼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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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在問你話,還不快回答!」
怒喝聲響遍整座養心殿。
「小人……是……是因為收了多羅的兩萬兩銀子,說好事成之後再付三萬兩,一早……豈料……」
跪在玄燁面前的男子,已經是遍體鱗傷,因被自己的同夥追殺,而成了現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慘樣。
「說下去!」玄燁目露兇狠精光,大掌擊向一旁的小几。
「多羅說沒將人除掉,三萬兩銀子便不付了;小……小人既然拿不到那筆錢,又要被滅口,因此……因此轉而向隆貝勒的管家投案。」說話的男子全身是傷,絲毫看不出當初追殺梅萼時的兇殘狠戾。
兩個月前,隆科鄉下朝回府,並沒有在尋梅閣里看到梅萼,當時他以為梅萼是去了瑞菱的房裏聊天。
直到用完午膳,他了知道梅萼根本不在府內,正當他準備找人時,呂護衛領著馬車回來了。
看到渾身是血的梅萼時,他驚得完全失去冷靜,還是瑞菱鎮定,立刻要人去請大大,並提醒他將梅萼抱至房裏。
「貝……貝勒爺,小姐……小姐不知是……是不是有身孕了……她……她……」要被抬下去療傷時,芹兒虛弱的提醒。
他與瑞菱七手八腳合力幫梅萼脫下臟污的衣服與沾滿鮮血的褻褲時……
「快!快!熱水——熱水!」隆科多明白了,梅萼已經有喜、懷孕了;可是,這血如此的流……
當大夫趕到,卻是再怎麼急救都來下及了,梅萼還是失去了孩子,但她的一條小命終於是保住了。
梅萼的情形一穩定下來,他便吩咐人將阿薔的屍體抬回,也立即請求他阿瑪幫忙,兩府近五百名的侍衛出動,合力擒凶。
兩個月後,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最後他甚至在京城大小街道與衚衕貼文懸賞。
直到昨天傍晚,總算是有個過體鱗傷的男子跑到府中投案。
追問之下,他才得知,是一個叫做多羅的人,在梅萼被放出宗人府之後的時間裏找上他們這夥人的,而他們也只知道要聽命於多羅,並沒有見過多羅本人……
「多羅?多羅……」
聽完案情之後,玄燁不斷低喃這個他似乎曾經喊過的名字。
「皇上,有一件事,微臣不知道該不該說。」隆科多出聲打斷了玄燁的沉思。
「說!隆小子,你毋需有所顧忌。」玄燁皺緊眉頭,大手一揮。
「是,皇上。」隆科多抬頭看着坐於殿上的玄燁。「依秋格格的奶娘曲嬤嬤,她的相公就叫做多羅‧布喀。」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血案……是依秋指使的?」玄燁沉聲且危險地問道。
隆科多以冷靜的眼神迎視著玄燁所投注過來的犀利目光。「微臣是有幾分事實便說幾分話,而且,格格那裏肯定是問不出什麼的,因為曲嬤嬤與多羅是揣摩上意而後自作主張。」
「好!呈上證據來!」玄燁點點頭。
隆科多立刻將多羅與血案有關的證據一一呈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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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完血案的懲處命令後,玄燁屏退左右,望向隆科多。
「隆小子,這幾個月來,你經歷了不少事,定是身心俱疲吧!」
玄燁比了比鑾椅前的座椅,示意隆科多坐下。
隆科多領命的走向座椅,坐下之後,方道:「謝皇上的關心,梅萼小產後,已逐漸在恢復之中。」
「隆小子,朕需不需要恢復莫宇元的宮銜?」玄燁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皇上,微臣的岳丈早已經去職,微臣以為沒有此一必要。」隆科多回道。
「哦?」玄燁目露精光的審視着眼前曾被自己稱為「蓋臣」的人。「你難道不想討梅萼的歡欣?」
隆科多回答,「不瞞皇上,微臣確實很想,但是微臣的妻舅莫毓已經蒙主隆恩,因此,微臣以為此事已經可以了。」
「就這麼處理吧!朕就讓莫宇元發還原籍。」玄燁很滿意隆科多的回答。
他沒有看走眼,隆科多真的是完全效忠他的!
無論四周有多少誘惑,隆科多對他的忠誠始終如一。
「皇上,至於依秋格格……」隆科多一定要提這件事。
雖然這次的事件,曲嬤嬤難逃追究,但是依秋身為主子……
「隆小子,你會同宗人府淳親王,傳朕的旨意,將和碩溫憲公主禁足三年,這三年內,確實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女兒的行為已嚴重違反朝綱,玄燁心知肚明不得袒護,遂下令。
「是!微臣立刻去辦。」隆科多起身跪地應道。
「好了!你去吧!」玄燁嘆了一口氣道。
「是,微臣告退。」隆科多站起身準備退下。
「對了,隆小子,聽說你為了怕克毅闖禍,而將他送王法海處,半路上卻失蹤了嗎?」玄燁突然喊住隆科多。
原本要退出去的的隆科多,聞言又轉過身來。
血案發生後,他才得知克毅和阿薔的事,深怕克毅會不惜毀掉年輕光明的前程為阿薔報仇,因此他狠下心,不顧瑞菱與梅萼的苦苦哀求,硬是將克毅送離京城,到遙遠的南方廣州投靠他的堂兄法海總督,沒想到……
「回皇上的話,是的。」隆科多也為此事頃惱了很久。
「需要朕在各省府間安排人手幫忙找尋嗎?」玄燁關心的問道。
「謝皇上恩典!此事純屬微臣之家務事,理應山微臣自行處理,不敢勞皇上擔心。」
「好吧!那就這樣了。等梅萼身子好了點,記得帶她進宮來找你姊姊敘一敘。」玄燁聽了隆科多的回答,更是滿意,於是在結束君臣對談之前,邀請了梅萼。
「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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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達完皇上的旨意後,隆科多便和淳親王分道揚鑣了。
在回府的途中,他還不斷的想着,皇上為什麼要邀請梅萼入宮作客。
他想不出答案,唯一想到的是,皇上會不會是好奇了百姓的傳說——落了選的傾城秀女,成了貝勒爺的福晉。
八成是的。
梅萼對他送走克毅、人進而失蹤一事而氣他,至今余怒未消,還揚言要出府親自去找人,教他不知如何安撫,倒不如帶她進宮,找他姊姊聊一聊,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
隆科多笑嘆了一口氣。她要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準出府找人,而且,他打算此生都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就如同他對戎雲所說的,梅萼要是再出個意外,就算是小小的差池,自己恐怕也會去了半條命,甚至性命不保。
此生他已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