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海道。
雪,無邊無際地紛紛墮下,似鵝毛、似飛絮、似一片迷離幻境……好個乾凈的白茫茫大地啊!
大雪山國立公園,這裏是北海道著名的滑雪勝地。每逢入冬遊客便絡繹不絕,它除了有一座座白皚皚的山頭可作為滑雪練習場之外,附近還有層雲峽、阿寒湖、十勝川溫泉、溫根湯溫泉……等名勝。自然美麗的冬季景觀令人樂不思蜀、深深沉醉在其中。
「寒見溫泉酒店」內,七、八個身着鮮艷滑雪服裝,全身上下青春逼人的年輕男女正吱吱喳喳地站在櫃枱前,辦理住宿的手續。
「青彥學長!快點快點啦!快幫人家把行李搬進來!」笑起來有張蘋果臉的小嵐,一進酒店就脫掉外套,快樂地蹦蹦跳跳。
八個年輕人中只有三個女孩,其餘五個全是高大的男孩;男孩們正賣力地把所有人的行李搬進酒店。小嵐突然眼睛一亮,拉着奈美就往一大片玻璃窗前奔去,大呼:
「哇——奈美!你看!這裏的雪……好美!好安靜!寂靜之中彷佛帶著淡淡的憂愁,哇……我被感動了!」
「小聲一點啦!」奈美笑着打小嵐一下。「這麼安靜的酒店就只聽到你一個人在大呼小叫,別把咱們北海道大學的臉全丟光了。」
兩人正聊著,只見竹內、光一、世崗那些男孩早迫不及待地扛起安恬琪的行李,一臉討好地問:
「恬琪,你的行李我幫你送到房間吧!」世崗道。
「不行!恬琪,由我來為你服務便行了。」竹內搶著說。
光一也不甘示弱地插話進來:
「你們爭什麼?恬琪的行李一向都是由我來為她服務!」
安恬琪甩甩微鬈的長發,笑得甜蜜而嫵媚:
「不敢麻煩三位學長,我的行李……浩介學長會替我處理的。」一雙水波流轉的美眸,深情款款地盯着正站在櫃枱辦手續的高大身軀——褚浩介。
「唉……」奈美不是滋味地嘟著嘴道:「光一、竹內……你們太現實了吧?就只會對美女獻殷勤,我和小嵐的行李呢?怎麼沒人要替我們這兩位『中等美女』服務呀?」
「對嘛!」小嵐也酸溜溜道:「你們三個很沒同胞愛喔!尤其是竹內和世崗你們兩個!別忘了這次期末考都靠本姑娘幫你們……看我下次還幫不幫你……」
「哈哈!」光一在一旁幸災樂禍笑道:「小嵐呀!你的確不用再幫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竹內有次還對我說……你長得不但很『耗電』、還很『忠勇愛國』……很『一言難盡』……說你臉上凹凹凸凸的好像月球表面,偏偏又擦上那麼厚的粉,臉上的粉刮下來可以做五碗湯圓……」
「什麼?!」老羞成怒的小嵐立刻杏眼圓睜地尖叫。「死竹內,你說什麼……」一邊張開尖尖十指,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眼見苗頭不對的竹內立刻抱頭鼠竄,一邊哀嚎:
「該死的坂田光一,你別害我呀!」
「我哪有害你?」光一笑眯眯地加油添醋道:「你還說過奈美長得也很『耐看』——忍耐一點就可以看!」
「什麼?!」這下連奈美也雙眼冒火,拔高聲調尖吼:「竹、內、哲、也!你說什麼——」
兩個氣瘋的女人追殺竹內哲也,可憐的竹內快被五馬分屍之際,辦好手續的褚浩介,正好走過來,奈美和小嵐便直往他身上撞過去!
「啊——」
「哇!學長,對不起……」
「呀……學長,人家不是故意的。」
兩個女孩發現自己竟撞到帥極了的學長後,均滿臉嫣紅、喜孜孜地賴在褚浩介身上不肯起來。
褚浩介微微一笑,很有技巧地推開「黏住不肯動」的兩個女孩,語氣沉穩地開口:
「大家集合!有事情宣佈。」
他的音量不大,但鏗鏘有力!短短一句便讓原本鬧哄哄的現場安靜下來,所有的人全專註地望着他。
褚浩介的黑眸閃著睿智的神采,環視其餘七人後才開口道:
「住宿手續已辦好了,男生分為兩間,女生三人共住一間。現在開始發房間鑰匙,你們可以先進房休息或待會兒直接下去滑雪,但記住不要單獨行動。我們的運氣不錯,上一批滑雪團的人剛走,所以我們不用和大夥人擠人,我和大澤學長住二○一室,有任何問題可隨時過來找我們。」
大澤青彥開始發房間鑰匙,並宣佈晚上集合的時間;安恬琪領了鑰匙後,笑意盈盈地低聲對褚浩介道:
「浩介,待會兒直接下來滑雪?」
「你不累嗎?」浩介如兄長般地看着她。「我們早上才剛由支笏湖搭長途車過來,你不想先休息一下嗎?」
「不,我不累。」安恬琪堅定地搖搖頭,璀璨的瞳眸直視浩介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永遠不會覺得累!」
浩介心底一沉,巨大的壓力又向他襲來,他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幸好大澤青彥已扛起自己的行李招呼他:
「浩介?先把行李拿進房間吧?」
「喔……好!」
一群年輕人動作迅速利落地送行李入房,笑聲隱入通往二樓的樓梯內,他們已約好要馬上下來滑雪。
他們八人,五男三女,全是北海道大學的學生。褚浩介和大澤青彥是二年級,其餘全為新生。但都是同一社團——滑雪社的成員。
褚浩介和青彥酷愛滑雪,利用寒假時,帶著新加入社團的學弟學妹,展開「北海道•滑雪與溫泉」之旅。他們由函館山、大沼國家公園、洞爺湖溫泉、登別溫泉、支笏湖……一路玩至北方的大雪山國立公園……又是滑雪、又是痛痛快快地洗溫泉,玩得不亦樂乎!
褚浩介來自台灣,家人也都還住在台灣,他因求學之故,獨自負笈北海道,和同班的大澤青彥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兩人同是滑雪高手。
而安恬琪……這個也來自台灣的女孩則是標準的美女胚子,又長又鬈的烏黑秀髮,如寶石般閃動的大眼睛,白裏透紅的細緻肌膚,再加上令日本女孩又羨又妒的勻稱身材和一雙修長美腿!她精緻可愛地宛如芭比娃娃。一進北海道大學就轟動全校,所有的男生全在打探——這來自台灣的漂亮小學妹叫什麼名字?
安恬琪是富家千金,家襄寵她寵得不得了!這天之驕女為何會大老遠跑來冷得凍死人的北海道念書呢?答案只有三個字——褚浩介!
褚家和安家兩家是世交,從小,安恬琪就瘋狂崇拜這文武雙全、高大帥氣的褚浩介。他不但可左手寫詩、右手寫散文;還是籃球場上的得分高手,網球、欖球、桌球也所向無敵;擅長游泳、潛水……滑雪則是他的最愛。他的幽默機智、沉穩及責任感更令恬琪傾心不已!
褚浩介在學校是校園風雲人物,成績永遠名列前茅,帶著籃球隊由北到南廝殺,更是辯論隊隊長……在校際辯論賽上把原本咄咄逼人的對方主將駁得啞口無言……以他優異的學業成績,他原本可直接保送入台大,但在偶然的機會中,他在NHK頻道看到一段介紹北海道的短片,彷彿有一股強烈而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呼喚他——他不顧所有師長及親人的強烈反對,執意要來北海道念書!
褚浩介放棄可直接保送入台大的機會,以半年的時間克服語言上的障礙,通過北海道大學學術及語言的測驗後,他成為北大正式的學生!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瘋了!放着台大及未來美好的前程不要,硬跑列冷得凍死人的北海道來念書!但只有浩介自己心裹明白——他非來不可!
非來不可!
那股遙遠而熟悉的呼喚愈來愈強烈!一望無際的白茫茫大地中,有股奇異的力量在呼喚他!在吸引他!
浩介永遠無法忘記——一年前,當飛機抵達北海道,他的腳剛接觸這塊土地時,內心巨大的衝擊與震撼……
心底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呼喚——
我來了!我朱了!我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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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行李放在房間地板上,浩介站在窗前,對著窗外迷離似夢的雪景發獃——好美!好乾凈!冰天雪地之中有一股巨大的寧靜力量!教人忘了呼吸、忘了言語……忘了世俗所有的一切……只剩感動……最單純、最純凈的感動!
來北海道已一年多了,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雪景,但每一次一面對雪,心底依舊波濤起伏,強烈的震撼撞擊而來……
浩介堅毅的唇角緊抿,漆黑如子夜的黑眸定定凝視遠方……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奇異的力量,把自己大老遠由南方島國吸引而來?
雪花無聲無息地墜落,似乎有一股寧靜而神秘的力量在其中……隱藏着……浩介最想知道的答案……
「浩介?」大澤青彥遞了杯熱騰騰的咖啡給他。「在發什麼呆?喝下去暖暖身子吧?咱們下去看他們滑得怎麼樣。」
浩介啜了幾口咖啡,穿戴上黑色的防寒衣及整套的滑雪裝備——雪鏡、黑色防滑手套、黑色長筒雪靴及滑雪工具,利落的裝扮將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頑長身軀襯托得更加帥氣逼人、桀騖不馴!
兩人才剛到滑雪場地,已玩得不亦樂乎的光一就從他們面前滑過,道:
「咦?浩介學長,你來了?恬琪要我看到你時告訴你:她在前面的斜坡處等你。」
恬琪?青彥臉上掠過一絲陰鬱;而浩介的心情則變為沉重——到底該怎麼做,才會不傷害她,又可令她對自己死心呢?
兩家是世家,浩介一直拿可愛得宛如芭比娃娃的恬琪當親妹妹看;但恬琪對他並不是這種心情……浩介來北海道念書後,小他兩歲的恬琪竟也向家人宣佈——她不考國內大學了!她也要追隨浩介哥,一起來北海道!
北一女高材生的恬琪開始學習日文;遵循當年浩介的路線——通過北大的測驗後,拎着行李、義無反顧地直奔北海道!在毫無事先通知的情況下,出現在浩介面前,笑得甜蜜燦爛道:
「浩介哥,我也來了!」
向來溺愛恬琪的安氏夫婦在眼見女兒心意已決,怎麼勸都勸不回台灣的情況下,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拜託浩介多多照顧恬琪……恬琪可是安家的心肝寶貝呀!絕不能受半點委屈,有半點閃失……
浩介無法拒絕;而恬琪更可光明正大地來接近浩介——她念和浩介一樣的科系;進同一個社團,只要有浩介在的地方,她考慮也不用考慮地便要參加!
她更時常對浩介撒嬌道:
「浩介哥,我是為你而來北海道的喔!你要多多照顧我,絕不可不理我……」
浩介能拒絕嗎?
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愈來愈沉重的壓向自己……似有人拿繩子緊緊地套住他般……他對恬琪除了兄妹之情外,沒有任何情愫存在……他不願兩人之間的關係變為另一種方式,更不願讓恬琪產生任何錯誤的期待……
他曾暗示過恬琪兩人之間的不可能,但驕縱的恬琪在感情方面卻是無比固執——她不相信憑自己過人的才貌無法打動浩介哥!她絕不會放棄的!
她要等……一直等到浩介完全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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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鄉的夜晚,特別溫柔。
溫泉酒店內,滑雪回來的人圍坐在一起吃熱呼呼的火鍋,一大鍋全是北海道盛產的鮭魚和海扇,十分鮮美可口。
而戶外,還有令人飄飄若仙的露天溫泉,在雪地中冒着熟騰騰的蒸氣,人泡在溫泉裏,四目所及全是白皚皚的雪景,旁邊就是結滿冰雪的山壁……偶爾有些小雪花從天而降……想想看……渾身泡在熟騰騰的水裹,心醉神馳,而小小的雪花飄在發上、臉頰上……產生冰與熟共存的奇妙感受……人間至樂,不過如此呀!
浩介泡了近一個小時的溫泉、泡得骨頭快酥了才起來,穿上浴衣、拎了瓶清酒想慢慢地踱回酒店,在一轉彎處,他突然煞住了腳,整個人怔在原地……
雪地的竹亭內坐着兩個女孩,一人側向浩介;另一人面向浩介。兩人均穿着傳統和服,和服的色調十分優美古典,是以八重櫻染制而成,彷佛一幅晚秋的圖畫……在石燈籠的映照下,兩人的肌膚雪白得幾近透明,渾身上下充滿嫻靜溫婉的風味。她們低聲交談,細碎柔媚嗓音飄蕩在寒風中。
浩介怔在原地,渾身無法動彈地直直望着側對他的女孩……從來沒有!他從未見過如此古典靈雅、氣質如夢似幻的女孩!雖然她側對自己,但那纖細優美的身段、挽起的秀髮與和服領口之間所露出的頸項,是那麼雪白潔凈……皎潔若春蔥的十指靜靜地交疊在一起……老天!這女孩純凈細緻得宛如琉璃……清冷神秘的獨特風味充斥全身……
彷佛火山爆發般,一股熱浪直衝入浩介的腦門,直衝人他的四肢百骸……他不能思考、無法分辨這奇異的撞擊力是什麼,只能獃獃地、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女孩的背影。在混亂的思緒中,他卻清清楚楚地發現一件事——心底這股強烈的撞擊,竟和一年前他剛踏上北海道土地時,所受到的強烈震撼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同樣地驚動四肢百骸、同樣令他無法思考……狠狠地、直接喚醒他的靈魂深處!
只是……僅僅是一女孩的側影,而且是完全陌生的女孩,為什麼會帶給他如此強烈的震撼?
霜影發現那男人一直站在那,便輕推雪影微笑道:
「雪影,你認識他嗎?」
雪影回過頭,目光與浩介接個正著,是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當然,她不認識他!
他……為什麼用那灼灼欲焚的眸光一直盯着自己?
老天!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無瑕的臉龐?四目相接的剎那,更巨大的電流直竄過浩介全身,眼前的女孩是標準的古典美人,小小的鵝蛋臉,尖尖細細的下巴,肌膚雪白得像要掐出水來……一雙霧茫茫、波光瀲艷的美眸……當那美眸直視你時,心底有股奇異的溫柔漸蘇醒、擴大……
「雪影?」霜影又輕拉雪影的袖,才把她的魂喚回來。
「啊……」雪影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直盯着陌生男人發獃,不覺羞得粉臉嫣紅。
「雪影,他是……」
「不認得!」雪影勉強收回心思。「小霜,我們起程吧。」
她挽起霜影的手,兩人輕移蓮步,在雪地上緩緩前行。
「請等等——」眼見她們要走了,浩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但兩人都未曾稍稍停下腳步,置若罔聞地繼續往前走,只留下雪地中一股若有似無、淡淡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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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至一人跡罕見的地方後,才運用法力,騰空躍至一老梅樹的枝頭,舒服地坐在枝幹上。
「呼!」霜影鬆了口氣道:「這裏總不可能再有『人類』出來打擾我們了吧?」
雪影拉拉和服的衣擺,低頭不語。
「雪影!」霜影又推她。「怎麼了?今天老是在發獃?剛才那男人……你們以前見過?」
「當然沒有!」雪影立即否認道:「他……只不過是個凡人。」
「但你卻馬上被他吸走全部的注意力?」霜影緊盯着她,意味深長道:「雪影,別做傻事,別忘了梅姊姊凄涼的下場……」
梅姊姊是梅花精,道行高深,修鍊已近千年了,在即將修成正果之際,卻遇上她命中的大劫——一個滿腹才學、落拓不羈的詩人。詩人來北海道度假,常在一株老梅樹下望月詠懷、臨風吟詩。
梅姊姊被他那曠世的才華與風采所吸引,幻化為人形與詩人相戀,此舉不但犯了天條,毀了她辛苦修鍊的千年道行,還永遠被逐出仙班。
但最殘酷的,竟是當詩人發現與自己相戀的女人竟不是凡人,而是一梅樹精時——差點嚇破膽的他連夜逃回東京,完全忘了他對梅姊姊所說的海誓山盟!
梅姊姊不相信愛人會背棄自己,她也追至東京去,詩人一看到她像看到鬼一樣!差點嚇瘋了!癱在地上懇求梅姊姊「放過」他,不要「害」他……甚至找來道士要收拾她這「妖孽」……
梅姊姊的心狠狠地碎成一片片,她簡直不敢相信,不久前還緊擁住自己、信誓旦旦要和自己長相廝守的男人會這麼翻臉無情,不但避她唯恐不及,甚至還找來法師要「收拾」她。
哀莫大過於心死!在最絕望的那一剎那,梅姊完全不做任何反抗——心碎的她寧願讓道士摧毀她的魂魄,讓她魂飛魄散,永遠消失在天地之間……
是一群好友:雪影、霜影和雲影冒險前去搶救她,但梅姊姊法力已全失,並被貶入凡間,永受輪迴之苦。
「梅姊姊?」雪影眸光一閃,淡淡一笑道:「小霜,你別亂說!想到哪去了!我和那男人……根本素昧平生,完全不認識,將來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是嗎?但願是這樣。」霜影深深看她一眼後,才改變話題道:「小雪,你接到任務了吧?今年的雪要降得比往年來得多。」
雪影輕蹙眉頭道:「我知道,但這樣一來……不但許多農作物會凍死,又有好多人要飽受風雪的災害了。」
「別想這麽多了。」霜影安慰她道:「我們只是執行任務,又無力去改變些什麼……凡界的人本來就是生來受苦的。小雪,你別多慮了,在這種地方住久的人奉來就有適應冰天雪地之良策。」
霜影太了解小雪了——多愁善感,天生一副慈悲心腸。每當接到指令:今年冬天要降多少雪時,就是她最憂愁的時刻,她總是會替百姓們擔心……這麽嚴寒的風雪,他們撐得過去嗎?
雪影漾滿輕愁的瞳眸投向遠方,幽幽道:
「就算當地居民已能適應這種惡劣天氣了,但遊客呢?前來旅行的學生呢?單是這座山頭就有多少外來的遊客啊?!明天即將會有一場大風雪……我真擔心這些人是不是受得了!」
想起那一雙深邃熾熱,直直注視自己的黑眸,雪影的思緒……又飄落在遙遠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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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午餐過後,滑雪社的人員全來到滑雪場上練習,由浩介和青彥充當教練,一一指導新入社的學弟學妹,經過這幾天的集訓,每人已滑得似模似樣了。
痛快地玩了一上午,接近一點時,青彥宣佈集合吃午餐,所有的人全回到酒店,只有安恬琪一人獨自向斜坡滑去。
她是一個相當好勝的女孩,她想在短時間之內滑出最好的成績,讓浩介哥刮目相看!
浩介發現恬琪脫隊,立刻朝她滑去,「恬琪!停下來!大家都要回去吃午飯了。」
「我不累,也不餓。」恬琪回頭對他嫣然一笑道:「我想再滑一下,浩介哥,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你一個女孩子獨自行動太危險了。」浩介和她一起滑下斜坡,抬頭望着遠方的雲靄道:「早上我聽酒店年老的工作人員說,今天傍晚可能會有暴風雪。」
「暴風雪?怎麼可能?」恬琪睜大眼睛。「你看,陽光這麼溫暖,雪地襄一片平靜,根本沒有任何跡象嘛!而且我昨晚看了電視,氣象報告也沒說今天會有暴風雪。」
浩介沉思不語,氣象預報的確沒說今天會有暴風雪;但根據他常往來山區滑雪的經驗告訴他——當地人依蛛絲馬跡的推測,往往比氣象預報還準確!
浩介還在沉思,恬琪卻已拐個彎,滑入一片針葉林內。
「恬琪?」浩介驚呼:「別過去!那裏有一個斜坡很陡峭……」
「浩介哥,快來呀!」恬琪的笑聲無比清脆悅耳。「快來呀!」
才一眨眼工夫,恬琪已消失在針葉林中了。
心急如焚的浩介不假思索,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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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遠方的雲靄幻化為詭異萬千的顏色,橘紅的天際中有幾朵烏雲……氣溫驟降,山谷間的寒氣逼人而來……奇異而沉悶的氣氛回蕩在冰冷的山谷中……在在均顯示著——馬上有一場暴風雪要來了!
氣溫低得幾乎要將人凍成冰柱,但浩介的額頭卻不斷地滲出冷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迷路了!這寬廣無際的針葉林像擁有魔法一般,任他和恬琪怎麼走……滑了一下午……卻始終走不出這針葉林。
糟了!浩介望着逐漸西下的夕陽心底愈來愈焦急……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想辦法出去就麻煩了!天黑後根本寸步難行!我和恬琪勢必會被困在這樹林內……更糟糕的是暴風雪馬上就會來臨了……
浩介相信青彥他們一定急死了,大概全出來找他們兩人。
浩介取下腰間的小水壺,遞給一直緊跟在他身邊的恬琪道:「渴了吧?妳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過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出口?」
即使在慌亂之中,他仍不忘照顧恬琪,怕她體力透支。
「我不累。」恬琪接過水瓶,對浩介笑道:「浩介哥,我們先坐下來歇歇吧。瞧你已氣喘吁吁了。」
她根本不擔心找不找得到出路……也不擔心即將要來的暴風雪……自己是不是會被凍死在這山谷間?她很開心——終於有這機會單獨和浩介在一起。
浩介疑惑地看着她的笑臉。「恬琪,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我們這個晚上會被困在這山谷之間嗎?」
「我為什麼要擔心?」恬琪依偎著浩介,笑得更加甜蜜道:「浩介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身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害怕。」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浩介,看在浩介眼底只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他們就快凍死在這山頭了,他也快煩死了!她竟還有心情與他玩談情說愛的遊戲!
所以,他一點也不了解女人!
浩介毫不放棄地繼續尋找,他不能在這山頭內坐以待斃……他又仔仔細細地搜尋每條可能的道路,卻絕望地發現自己愈來愈誤入山谷深處……他們好不容易發現一小屋,正欣喜是否有人住時,推門人內一看才發現:這是棟被人廢棄已久的破舊屋舍。
浩介愈找愈心慌,而原本樂觀、毫不緊張的恬琪也因天色愈來愈黑、寒氣愈來愈重、雪也愈下愈多……而益發害怕……
她終於曉得事態嚴重了!她已又冷又餓又累,但眼前的情形極有可能會更壞……如果再找不到出路……他們會凍死。
在這山谷內……或被這山野中不知名的動物吃掉……
「嗚……」恬琪慘白了臉,開始哭泣。「怎麼辦?浩介哥,我好怕好怕,我們該怎麼辦?」
「恬琪,別哭,先別慌……」浩介起先還極力安慰她,但恬琪愈哭愈厲害,愈哭愈慌亂。
她的淚水像泉涌一般,嘩啦啦不可收拾;浩介一方面拚命地找路;一方面儘力安慰哭成淚人兒的她,兩邊壓力夾攻之下,簡直是心力交瘁……
「恬琪,別再哭了,再這樣下去,你會體力不繼而昏倒的。」浩介緊捉住大哭不已的恬琪,正絕望得六神無主時,他突然發現——
前方,有個人影!
他不敢置信地往前沖,果然,雪地上有個女孩提盞煤氣燈慢慢向他們走過來。
女孩愈走愈近,浩介驚喜地發現——是昨天晚上,那穿和服的神秘女孩!
雪影輕移蓮步,優雅地走向他們,清麗的臉上綻出溫柔的微笑:
「你們迷路了嗎?我的房子就在前面,如不嫌棄,請先進來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