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躲在地牢的紫漾和翠兒不知大禍即將臨頭，兩人還快樂的吃着東西。

「哈！那個臭男人一定萬萬沒想到我會回到地牢裏來，還以為我會真的笨得往外跑。」

「對啊！外面都是莊裏的人，逃也逃不掉！」翠兒實在佩服小姐的聰明。

「那個臭男人現在一定是找我找得快抓狂，哈！哈！太好玩了！沒想到來到古代還有這麼好玩的事，每次看到那個臭男人怒火中燒時，他快冰死人的臉就會扭曲，好像快中風一樣，氣死他活該！」

這下子她可報了心中的怨氣，不過想到剛才躺在他懷中，她差點就投降，跟他共赴巫山雲雨之樂了。

他對女人還真有一套，不知道是玩過多少女人才有此功力？

一想到他抱過別的女人，一股酸意不由自主湧上她的咽喉，令她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真的不一樣了，以前只要老爺大聲一點，你就會嚇哭。可是，現在你卻那麼大膽敢對抗歐陽子烈，他可不像老爺那樣容忍你，他會殺人的。我看，為了將來的日子，你別再跟他作對了，求他饒了咱們吧！」

翠兒苦苦哀求着紫漾。她深怕小姐再惹火姑爺，那將來的日子說有多悲慘就會有多悲慘，為什麼小姐好像不知事情的嚴重性呢？

「幹嘛求他，那豈不顯得我怕了他，他叫冷麵邪君又算什麼，我在家可是個『公主』呢！我一出聲，我們家四個哥哥外加一個老爸，五個大男人還不是乖乖的。兇狠的男人我一向不會怕的，不過，溫柔體貼，會甜言蜜語的，我可就沒轍了！」

唉，她一向是吃軟不吃硬。

「小姐，你好奇怪，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紫漾翻了個白眼，「傻翠兒，我都說過八百多遍我不是你家小姐了，我是借她的屍還魂，你家小姐早就在新婚之夜被歐陽子烈嚇——」她話還未說完就被翠兒的眼淚打斷。

糟！別又來了！紫漾心中暗叫苦。

「你胡說、你胡說！小姐，我明白你想藉由否認自己的身分來逃避，可是你千萬不要再嚇翠兒了，我會害怕的。嗚……可憐的小姐，被那個羅剎嚇得神智不清，小姐，你好可憐喔！」翠兒不由分說的抱着紫漾大哭起來，害紫漾想咬一口手上的饅頭也沒辦法。

「好好好！我可憐，你可以放開我了吧，我快被你的淚水淹死了！」

翠兒急忙鬆開她，「小姐，對不起！」

看翠兒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樣，又為了她擔心得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她心中十分不忍。

她拍拍翠兒的頭，「翠兒，別哭了，我知道我讓你擔心了。好！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盡量不去招惹他，好不好？」

「真的？太好了！」翠兒破涕為笑。

可是，如果他招惹我，那又另當別論了。紫漾在心中暗加了一句，不過，臉上笑容依舊沒變。

「對了，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人啊？」如果自己回不去，一輩子要做湘伊人的話，那至少也要了解一下以前的個性。

說起小姐，翠兒臉上散發出一種光芒，「小姐，你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一手好綉工，而且你氣質優雅、外貌出眾，好多有錢的公子哥兒都向老爺求親，小姐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稱喔！」

紫漾感到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掉了。什麼？江南第一才女？好沉重的負擔呀，她連縫鈕扣都縫不好了，更別說是刺繡。

她連忙又咬了一口饅頭，不讓翠兒發現自己的異狀。不過，如此聽來，這湘伊人是個標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秀秀氣氣、柔柔弱弱的，會引發男人保護慾的那種嬌弱女子。

唉！「嬌弱」這兩個字一向不會出現在她這個現代新女性的身上。

「對了，小姐，你好聰明喔！他們都猜不到你會回到地牢，還以為你逃到外面去了呢。」翠兒笑着說。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翠兒，你偷拿這些東西來，有沒有被人發現？」

「沒有，我只是告訴阿秀，我到地牢來而已。」

紫漾一聽差點被饅頭噎住，翠兒急忙倒了杯水給她喝。

「小姐，小心一點，別噎着了！」

喝下一大口水，紫漾覺得自己如果沒噎死，也會被氣死。

「翠兒、翠兒，我的好翠兒，你知道現在你應該很着急的在外面找我，要不也是急得什麼也做不了。你還表現出對自家小姐的安危一點都不擔心的來地牢，那個歐陽如果不是個大笨蛋的話，他現在恐怕已經猜到我躲在這裏了！」

話才說完，一個冷酷的聲音在牢門口響起。

「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

子烈高大的身形矗立，紫漾迎上了他殺人似的目光，心中忍不住起了一陣冷顫。

糟糕！說曹操，曹操就到，連大軍都帶來了！這下子慘了！

如果目光能殺死人，只怕她早已死無全屍了！

「小姐！」翠兒嚇得躲在紫漾的身邊，紫漾自己也怕得要死。

好可怕的男人！

他如果去當討債的大哥，一定不用動手，只要眼一瞪、目光一掃、手一伸，欠錢的人就會乖乖的雙手奉還還外加茶水錢、紅包錢的。

不過，他真是聰明。紫漾心中不禁有了讚賞之情。

「看來，你比其他人聰明，現在你找到我了，想做什麼？」

他靜靜凝視她好一會兒，而她也毫不畏懼的迎視他，本以為他又會用家法或是什麼的，可是，他的目光一轉，落在她身旁害怕的翠兒身上。

在她了解他眼神中的企圖前，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翠兒，將她拉離她的身邊，推給了石皓。

「啊！小姐！」翠兒驚叫一聲。

「歐陽子烈，你想要做什麼？」紫漾臉色一變。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婢，居然不聽從我的命令，私自維護你，石皓，將她拖下去，重打十大板，不准她吃飯！」他無情的下令，目光始終未從紫漾的臉上移開，紫漾聞言臉色慘白。

「不要！饒命啊！姑爺！救命啊！小姐！」一想到加諸在身上的疼痛，翠兒哭喊求饒着。

「住手！歐陽子烈，你不可以這樣子，放開她！」紫漾欲衝上前拉開石皓，卻被子烈伸手一攬，她拳打腳踢想要衝向翠兒，他索性伸手抱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在你想惹火我之前，要先考慮清楚後果！」

「歐陽子烈，有仇、有恨，衝著我來，別動她！翠兒是被我逼的，她只是聽命行事，石皓！放開她！」

她發狂似的對子烈大吼着，而他只是冷冷的說：「帶走。」

「是！」石皓恭敬的回答，捉住翠兒便要往外走，而翠兒掙扎哭泣着。

「小姐，救我！我會被活活打死的，小姐！」

「翠兒！」她轉身看向身邊殘酷無情的男人，「歐陽子烈，冤有頭債有主，要打，你就打我好了！」

「打你！？」他表情一沉，「不！打你，你只是感覺身體上的疼痛，若打你心愛的丫鬟，你肯定會心疼、內疚不已吧！所以，我怎麼想都認為打翠兒比較有效果！」

「歐陽子烈，你不是人，你是禽獸！」她憤怒的捶打着他，只見他目光一凶，捉住她的雙手，冷冷的說：「禽獸？哼！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禽獸！」

他憤怒的捉住她的雙手，「出去！」他大聲的喝令，圍觀的人迅速退了出去，深怕受到兩人之間的戰火牽連。

「沒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進來，否則殺無赦！」

話一說完，地牢的門馬上被人迅速的關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她感到不對勁的問，「你真的要打我？」

誰知，他俊美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看得紫漾心中直發毛。

「我沒有要打你，不過，我想要你做完剛才沒做完的事情。」

「不！」紫漾連忙倒退了好幾步，卻被他一個抓住。

「啊！你要做什麼？如果你敢……」

他低頭迅速吻住她的唇，也吻去她一肚子想威脅他的話……

強烈的失落及空虛令她無法再強裝堅強，她推開他，他卻霸道的抱住她不放。

「放開我！」淚水就要不爭氣的落下來了，她才不想在他的面前哭呢！

子烈望着懷中顫抖着身子的女人，紅腫的唇，散亂的秀髮，如雪的肌膚上印滿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激情印記，心中一陣莫名的情感正強烈的衝擊着他。

他只是想懲罰她、折磨她，如果她大哭大鬧，或像之前嚇得昏過去，他或許會暫時放過她。

她蒼白着臉還硬裝作若無其事的委屈模樣，真的令他看了好捨不得。

可是……

一陣怒氣再次升上來，不過，這次他氣的是自己，居然會對仇人的女兒有了憐惜之心。

「是你逼我的。」

他強迫自己無情的轉身離開，只留下淚流滿面的紫漾無助的哭泣着。

子烈靜靜的跪在佛堂中，面對着雙親的靈位，此刻的他外表平靜冷酷如往常。

但翻騰在他內心世界的除了仇恨，卻夾雜着另一種更令他害怕的情感——一種對湘伊人的莫名情愫，面對她時，他很容易就會失去控制，做出一些連自己也厭惡的事情。

當他回想起她用含淚的眸子委屆的瞪着他時，猶如被人打了一記悶棍，感到痛苦不堪。

「爹、娘，孩兒不孝，竟對仇人之女有了憐憫之心，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們出這口氣的。」他堅決的發誓着。

此時，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

「只怕他們不會希望你將這口氣報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女孩身上。」

子烈看向說話的人，「義母！」

林雲柔被丫鬟攙扶着定入佛堂，她先恭敬的舉着一炷香祭拜亡靈後，才轉過頭看着子烈。

「小青，你先到門口等着。」她命令丫鬟迴避。

「是。」

待屋內剩下她和子烈時，她輕嘆了口氣。

「阿烈，你要替死去的父母報仇的事，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示任何意見，甚至默許老二和秋兒幫你完成復仇大計，不過這不代表我認同你的作法。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本以為讓湘義傑落得在異鄉過着乞食的生活後，你也該放下所有的仇恨，定下來成家，娶一個愛你的妻子，生一大堆可愛的小蘿蔔頭，不要再被仇恨左右你的一生，過得不快樂。可是，你強搶了人家的女兒，如今，伊人已經成為你的妻子，你應當好好珍惜才是。」

「她是湘義傑的女兒，永遠也得不到我的疼惜！」他恨恨的說。

「你明知道她是仇人之女，還硬要了人家，這不但是斷送了她的清白及幸福，連你也不會快樂的！」她不忍見到自己一手扶養長大的兒子懷着痛苦過一輩子。

「我很快樂。」他才不承認他是不快樂。

「阿烈，伊人是個好女孩，她跟她的父親不一樣的。只要你先放下仇恨，好好跟她相處，你會發現她的心地善良，而且又有勇氣，我想龍磐山莊，甚至整個武林內，敢惹得你失去一向自傲的冷靜，恐怕也只有她了。有這樣一個不畏懼你的妻子在你身邊，才是真的會因為愛你而幫助你，而且也只有她的善良及愛可以彌補你失去的一切。

「阿烈，去看看她，在你如此羞辱人家之後，好歹也拿出男人的風度，去安慰安慰一下她，而且，我勸你最好少在家僕面前欺負她，畢竟她是山莊的少夫人，是你歐陽子烈用八人花轎抬回來的，別讓她被下人看笑話，以後她還要在莊裏住下去的。」林雲柔語重心長的對着固執的兒子說。

子烈目光落在靈位上，「我就是要她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讓她活在別人的羞辱、嘲笑的目光下，就像我以前所過的生活一樣。」

他的話令林雲柔震驚。他內心的仇恨到底有多深？為何在報仇之後，沒有減少他的恨意，反而因為湘伊人的出現更加深了。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阿烈，你去看看她吧！」

說完，她便緩步離開，留下子烈一人在原地。

他幹嘛去看她？她的死活他又不在乎。

可是她的笑容不斷浮在他腦海中，她的笑聲如在耳邊清晰。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她！

他雙拳一握，大步邁出佛堂去找那個可惡的女人。

現在已經是半夜三更，不過龍飛苑中卻是燈火通明，忙得不可開交，原因是被子烈關在地牢中的紫漾受了風寒，昏迷不醒。

疼痛不停的傳遍她的全身，她緩緩睜開哭得紅腫的雙眼，眼前迷迷濛蒙的，她的腦袋沉重，陣陣噁心感不停的湧上心頭，逼得她不得不閉上眼。

她全身好冷喔！

此時，她突然覺得有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她發燙的額頭上，然後她又好像聽到有一個男人似乎正命令着什麼，屋內起了一陣騷動，沒多久四周變得安靜。

她感覺有人握住她的手腕，像是在替她把脈，她想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不得了。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全身好難受，頭好痛，難不成她是生病了？還是又死了？

把脈的手離開自己，接下來又是一陣騷動，沒多久又安靜下來。

怎麼了？她要死了嗎？

有誰能救救她脫離這種痛苦的折磨？

「子烈？子烈？你在哪裏？我好怕……」

在她因感冒而呻吟不停時，一隻溫暖的大手緊緊捉住她的手，而大手傳來的堅定力量竟奇迹式的安撫她的不安及疼痛，她緩緩的沉入夢鄉中。

子烈坐在床畔，看着自己的手被她小小的手緊緊握住，彷佛深怕一個放手，就會失去他。

她在昏迷之中叫他的名字！？

一種被人強烈需要的感覺浮在他一顆孤寂已久的心房，他感到自己在這一刻，對她的仇恨已被溫暖代替。

「翠兒，葯好了沒？」他問。

而在一旁又是換水，又要換布巾的翠兒連忙沖向葯壺，「好了，好了！」她倒出煎好的葯，端到床前喂紫漾喝下。

想當初見到小姐時，她簡直被小姐那副悲慘不堪的模樣嚇壞了，而姑爺就像是一頭失去控制的獅子，抱着昏倒的小姐離開地牢並迅速命人去找城裏最有名的大夫來看病。

看到眼前這個以冷酷無情聞名的男人，對小姐是在乎的，她也就比較不討厭他了。

不過她還是會怕他！

尤其是此刻他掃過來的冷冷目光就足以令她嚇得腿軟。

想想，她真佩服小姐敢反抗他的勇氣。

「好了，這裏沒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翠兒恭敬的行了個禮，「姑爺，翠兒告退。」

房間只剩下他和依然昏迷不醒的人兒，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力感令他感到好累。

目光不知不覺的放柔，看着紫漾蒼白卻依然清麗脫俗的臉龐，此時的她彷佛一具失去生命力的搪瓷娃娃，可是他不要這樣子的她，說真的，平時慧黠、有活力的她更惹人憐愛。

「如果你不是湘伊人，我發誓，我一定會對你動心的。」他悄悄的說。

紫漾突然不安的驚醒了過來，她猛然睜開眼，一雙美眸之中充滿恐懼及不安，她害怕的大叫大鬧着。

「大哥，我好怕！」

他將害怕的她摟在懷中，「別怕，有我在！」

「不要！不要捉我，二哥、三哥，有人欺負我，啊！四哥，快叫爹地來，我好怕，有沒有人來救我啊！子烈！這裏好黑啊！我好害怕！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怕的，子烈！」

紫漾哭喊着，子烈這才驚覺她仍在昏迷，並未真正清醒過來，現在的她只是在說夢話。

「別怕！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懷中人兒不安的蠕動身子，「不要！不要！放開我……」

她一直想推開他的舉動不禁令他惱火，根本忘了她現在無意識，只是伸手將她抱得更緊。

「伊人，不要怕，有我在，不會有人欺負你的。」他溫柔的安撫着，感覺懷中人兒逐漸安靜下來，她像只撒嬌的貓咪依偎在他的懷中沉沉入睡。

看着她甜美的睡容，他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像在呵護自己寶貝般小心翼翼。

不過，誰是她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記得湘義傑只生她一個女兒不是嗎？改天，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將所有的煩惱及仇恨拋諸腦後，他抱着她沉入甜美的夢鄉。

殊不知，此時，門口卻擠着一大群人在偷看裏面動靜。

「天啊！他居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傻傻的笑了耶！」凌飛揚大驚小怪的叫着。

「真的耶！沒想到大哥溫柔的模樣是這麼令人心動，大嫂真是幸福，喔！不！該說是因禍得福了！我好羨慕喔！如果也有人這麼對待我，不知道有多浪漫啊！」秋兒羨慕的說，引來身邊男人吃醋的目光。

「秋兒，大哥不喜歡你，你死心吧！」

秋兒臉上一陣羞紅，她氣得捶了他一拳，「死男人，說什麼？看我不打死你？」

「好可怕，看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肯犧牲要你了，否則其他男人不就會遭殃了？」說完，他施展輕功閃躲她的拳腳攻擊，口裏還不停的逗弄着氣得臉蛋紅通通的秋兒。

「他們快把對方打死了耶！你們怎麼都不阻止？」

翠兒被龍磐山莊另外兩個主子的舉止弄得莫名其妙。

「別擔心，他們兩個越打感情越好，從小打到大，早就見怪不怪了，你也別太吃驚。」翠兒身邊的一個丫鬟開口道。

「對啊！今天令人吃驚的可是主人。」另一個丫鬟點點頭說。

翠兒聞言，目光落在房內相擁的兩人身上。

真是感人又美麗的畫面，希望小姐可以找到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