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忙辦公室中的時鐘即將指向五點，馬上就是快樂的下班時間。
忙碌了一天的秘書小姐們，全部拿出粉餅、口紅，只除了猶埋首工作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楚顏。
“楚顏，都快五點了，你還不收拾一下，準備下班啊?”林紛紛滿意地合上手中精緻的小妝鏡。
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楚顏笑了。
“啊，我忙得都忘記時間了。”
“老闆請了你真是福氣，把公事當成自己的事那麼賣力。就只有那個柳菲，老拿着雞毛當令箭，當自己是奧星的老闆娘，沒事找碴；真過分。”方穎忿忿不平地說。
楚顏敷衍一笑，收拾桌上的文件，準備回家。
“算了．柳小姐也是為求事情完美，所以對工作要求嚴格，這也沒什麼。”
林紛紛立刻反駁：“她根本是雞蛋裏面挑骨頭，沒事找事。全奧星上下誰不討厭她?楚顏。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才會老是針對你。
你應該起來反抗才對，你的沉默只會助長她的囂張氣焰。”
“對啁，給她點顏色看看。”方穎附和。
楚顏還沒來得及答話，—道低沉悅耳的嗓音在門邊響起
“要給誰點顏色看看咧?”
所有人連忙立起，屏息垂眼。
“副總裁!”
卓陽隨意掃了眼辦公室內的三位美女。“柳菲呢?她沒在這裏?”
三人面面相覷。“她下午來過，不到三點就走了。”
“Shit!”卓陽罵了句，立刻吩咐；“紛紛，你幫我Call她回來。”
“是!”林紛紛馬上拿起桌上的電話。
片刻后，她報告說：“副總裁，打她手機關機，家裏電話沒人接，還要不要繼續找啊?”
“這時候給我玩失蹤?柳菲，算你行!”卓陽的眼神瞬間凜冽起來，一拳擊向身旁的辦公桌。
所有人都被他突發的怒氣駭住了，木立當場，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個該死的柳菲，下午一直鬧着要他解僱楚顏，被他不耐地喝斥了幾句，竟然不打招呼就這麼消失，完全不顧今晚還有一個重要應酬。
她就是看準了一時之間，他根本沒辦法找個法語流利又熟悉業務的女秘書來頂替她，才敢這麼囂張!
哼，她也實在太小看他了，沒了她柳菲，他一樣有辦法擺平這件事!
站在卓陽旁邊的楚顏，輕輕咬着下唇，偷偷瞟向怒氣騰騰的他。
第一次發現，在卓陽那張輪廓鮮明深刻的臉龐上，居然有對琥珀色的眼瞳，像透明的玻璃彈珠，漂亮又深邃。
難怪總覺得他的眼神很淡漠，即使是微笑的時候，也總是帶種說不出來的疏離與冷漠。
她想，應該也是因為眼瞳的顏色吧?琥珀色本就是那種不帶熱情的冰冷色調……
失神地遐想着，楚顏絲毫沒有注意到卓陽說了些什麼，等她乍然回神時，就見卓陽正神色怪異地瞪着她。
驚呼一聲，她撫着胸口退了一步，撞上身後的椅子，顫聲問：“幹嘛這麼看着我?”
林紛紛忙好心地替她解圍。“副總裁問你會不會法語?”
楚顏愣了一下。“法語?會一點，什麼事啊?”
“你確定你會?”卓陽指着她，笑問。
楚顏點頭，“會啊，怎麼了?”
“O我K，大事解決了。紛紛，你們可以下班了。”他宣佈，回身對上楚顏，笑意在他的眼瞳中泛濫。
恍惚間，楚顏覺得他的眼神不再冰冷漠然，甚至熾熱得讓她怦然心動，呼吸也在瞬間急促。
他微笑俯近她，聲音低沉得像情人間的呢喃：“至於你，今晚的時間屬於我，陪我加班。”
她愣住了，感覺自己的神志被他的眼神給催眠了，無法思考。
但是，他說什麼，加班?為什麼要加班?今天的工作已經處理完啦，沒加班的必要吧?
而且和他一起加班，有高度危險呢，她可不可以說不要?
卓陽安排好一切轉身離開，卻聽到楚顏可憐兮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我……我晚上有事……”
他回身看向她，看到她垂下臉，滿臉通紅。
“好，如果你今晚有事的話，明天以後不用再來奧星上班了。”挑起濃眉，他隨意地聳肩，一副公道的模樣。
虛偽，鴨霸，公報私仇的小人!
楚顏心頭怒罵，但一想起家中的困境和奧星豐厚的薪水，什麼意見也都煙消雲散了。
看她無奈又頹喪的表情，卓陽湊近她問：“楚小姐晚上還有什麼事?”
咬着唇，她低首斂眉，很小聲地擠出一句：“沒有。”
“沒事就好，十分鐘后你在這裏等我。”
***
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中，楚顏等待卓陽的大駕到來。
想着林紛紛和方穎離開時，那一臉又羨又妒的表情，她就煩惱得要死，恨不得將這份“榮寵”，免費轉送給她們。
要知道卓陽可是素行不良呢!她可沒忘記初見面時，那個熾熱纏線的深吻。
想到這兒，她頓時全身火熱，腦子似乎又混沌一團了。
老天，該怎麼辦呢?
電話鈴驀地尖銳響起，嚇得她驚跳起來。
驚魂未定地接起電話，她顫聲道：“奧星公司，副總裁辦公室，您找哪位?”
對方沉默了十秒鐘，然後傳來一陣異常熟悉的聲音。
“喂，顏顏……是我。”
林志傑?居然是他!
楚顏默然，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時接到他的電活，紛繁心緒湧上心頭。
聽不到她的回應，林求傑似是急了，忙道：
“顏顏，我好不容易才跟伯母要到你公司的電話，你聽我說，我真的很想你，你再給我個機會吧，我一定會改的，我保證今後絕不亂來，什麼都聽你的，只求你再給我個機會……”
他的聲音急切而沙啞，令人不由得相信他的誠意，楚顏幾乎心軟了，想到過去的甜蜜，眼角不覺濕潤。
“顏顏，你說話啊!”
楚顏哽咽了，半個多月來，不曾接聽過他的電話，此時乍然聽到他的聲音，不斷訴說著他的悔恨，乞求她的諒解，她不禁動容了。
“志傑……”一滴淚珠伴着低聲輕喚滾落臉頰。
“顏顏……顏顏……”電話那頭的林志傑心情激蕩至極，連聲叫着她的名字。
楚顏剛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按上話機，切斷通話。
抬眼，她毫無意外看見卓陽那張驕傲自大到無法五天的臉。
“你幹嘛?沒看見我在講電話嗎?”她握着話筒，怒目看他，臉上淚痕未乾。
卓陽臉上尋不到一絲一毫的愧疚，無所謂地笑着，可惡又礙眼。
“我的視力良好，當然看見你在講電話，不過現在是工作時間，麻煩你要和男朋友講電話，挑下班時間再講。”
“麻煩副總裁抬起你視力良好的眼睛看一下，現在已經快六點了，是下班時間。”她指着牆上的掛鐘。
“我說了，今晚你的所有時間都是屬於我的，既然是加班，那現在當然是上班時間。”
楚顏瞪着他，啪的一聲，掛上話筒，不再說話，既然怎麼說都是他贏，那還說什麼呢?
卓陽輕鬆地微笑着。“很好，顯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那就走吧。”
他拉住兀自臭着張臉的楚顏，出門離去。
然而，在他輕鬆自若的外表下，卻是警鈴大作。
剛才和楚顏通電話的，是她的男朋友嗎?他聽她叫的名字好像是“志傑”，那就應該是她已經分手的未婚夫——林志傑羅?
他們為什麼在結婚前夕突然分手，他還沒有查到，看來應該叫徵信社的人加把勁了。
這個小子打電話來找楚顏，一定是還不肯對她死心。
他和楚顏戀愛三年，感情深厚，看來是個勁敵，一定要小心應付。
***
“喂，幹什麼帶我來這裏啊?”
楚顏站在一間高級精品店的門外，巴着門框，怎樣就是不願進門。
“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卓陽笑着拉住她的手，微一使勁，楚顏已跌撞着撲進他的懷中，被他帶進了門。
卓陽將她交給一位披着大波浪捲髮，穿着前衛性感，看上去嫵媚動人的女人。
他親昵地拉着那個女人的手說：“媚兒，幫她挑套正式點的晚宴服，再化個妝，弄弄頭髮。”
“放心，人交給我，包她脫胎換骨得讓你再也認不出來。”媚兒嫵媚地笑着。
媚兒纜住楚顏的肩就往工作室裏帶，力氣大得讓她毫無反抗之力。
卓陽隨意地坐下，拿起一本雜誌翻閱，不到一分鐘，店裏的小姐送上他常喝的調酒，把他當帝王般殷動招待。
一個小時后，媚兒媚笑着先走了出來，伸手在身後的房間裏一扯。
卓陽一抬眼，就看見一個天使般的女孩由房中走出。
她穿了件巴黎最新款的白色雪紡紗長裙，式樣簡單卻不失高雅，配上同色系的高跟鞋和手套，貼身的設計，充分展露她優美窈窕的身形。
她的一頭秀髮高高盤起，卻有幾縷不聽話的髮絲落了下來，更顯風情。
楚顏輕輕咬着唇，靜靜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卓陽。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穿上玻璃鞋的灰姑娘，變身為美麗動人的公主，等着王子朝自己走來。
卓陽微笑着，薄唇斜斜勾起，不經意間散發出迷魅氣息。
優雅地站起身，他緩緩朝楚顏走去。
站定在她面前，他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中，另一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微微傾身，印上深情一吻。
楚顏怔在原地，心跳、呼吸全部失去了原有的頻率，急切地讓人無法承受。
這一刻，簡直就是童話故事中才會有的幻境、奇妙得讓她不想打破，也不忍打破。
他的唇帶着他獨特的氣息盤旋而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映出她的容顏，在他的眼睛中，她看到自己緋紅的雙頰，看見目己本是清澈的眸子，染上迷醉的異彩。
她仿似被催眠般合上雙眼，感覺他的唇輕柔地貼上自己的唇瓣，如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眷戀無限。
他在她的唇角低語呢喃：“楚顏，你真的好美。”
為了他的一句讚美，她的雙頰霎時紅透似朝霞，嬌羞地垂眼斂眉。
突地，一聲滿含笑意的打趣，打破他們間的曖昧氛圍。
“好了吧，你們在這兒做秀啊?我還要不要做生意?”是媚兒。
卓陽蠻不在乎地笑着，楚顏羞澀地退後一步，卻不小心絆到過長的裙擺，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卓陽及時伸出援手，一把攬住她的纖腰，解除她的危難。
楚顏紅了臉，站好后，以微不可聞的聲量道謝：“謝謝!”
卓陽不以為意，牽住她的手，對媚兒笑着道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這次多謝你了。”
媚兒擺了擺手，揮落一地風情，笑得冶艷。
“跟我還客氣?不行，我要罰你親我一下才准走。”
卓陽樓上她腰，兩人貼得極近，露出燦爛的迷人笑容，低語：“這哪叫懲罰?獎賞還差不多。”說著，他吻上媚兒的紅唇。
被卓陽另一手牽着的楚顏，看得傻眼，更大受打擊。
原來，只要是女的，他都會吻。本是漲滿迷醉喜悅的心，霎時染上濃濃酸楚。·
這個到處亂吻人的花花公子!
她掙扎着，想掙脫他大掌的鉗制，卻怎麼也掙不開。
他握得很緊，卻力道恰好，絲毫不令她感覺疼痛，只鉗制着她。
注意到楚顏的掙扎與不悅，卓陽結束了親吻，笑着在媚兒臉上輕撫，溫柔低語：“下次請你吃飯當作懲罰。”
媚兒喜悅無限，眉眼都洋溢幸福，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真的?不準黃牛哦!”
“我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失信過?有空就找你，拜!”
卓陽牽着楚顏離開，順便又帶走了一女子的芳心，留下無盡相思，無盡情債。
***
坐上卓陽拉風的跑車，楚顏本打算堅絕不開口的，卻仍是忍不住問了：“把我弄成這副德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卓陽瞟了她一眼，回道：“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說了等於沒說!楚顏坐正身子，悶悶不樂。
專心看着前方的卓陽，注意到她的沉悶不悅。
“怎麼?心情不好?”
楚顏把臉撇向車外，以實際行動表現她的不悅。
這個大花痴，到處亂吻人，被他連吻兩次，簡直是對她的侮辱，居然還敢問她為什麼不高興!
終於，車子停在凱悅飯店門口。
這時楚顏才明白，卓陽為什麼問她會不會法語，為什麼要把她打扮成這樣。
原來今晚他約了一個法國客戶簽約，本來負責應酬的柳菲，卻突然失蹤，只會普通法語對話的卓陽，只好找了她來頂替。
整個晚上，法國客戶對她的美麗傾心至極，不想理會卓陽的楚顏，更是刻意與之親近，兩人從台灣的風情直聊到法國的建築。
一頓法國大餐吃完，法國客戶還戀戀不捨地提議去跳舞。
剛坐下，飲料還未送上，楚顏就被他拉進了舞池。
卓陽懶懶坐在沙發上，就如一頭慵懶的獵豹，優雅而危險。
緩緩啜着杯中的白蘭地，若有所思的目光，緊緊纏繞在舞池中的楚顏身上。
舞池中七彩的燈光落在她的身上，憑添幾分往日在她身上看不到的迷艷與嫵媚。她微笑着，似乎與那法國佬相談甚歡。
接着，那法國佬的手漸漸不規矩起來，游移在她曲線玲瓏的後背上。她的白色長裙雖不暴露，卻貼身至極，楚顏的笑容也僵硬了，不斷搖頭。
卓陽一口飲盡杯中的白蘭地，接着直直走進舞池。
七彩燈光閃爍在他身上，舞池中的人群在發覺渾身散發出危險氣息的他后，自動停下舞步，讓出通路。
直直走到楚顏面前，卓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離法國佬的懷抱，在她錯愕的目光中，拉着她直往外走。
“喂，你做什麼?”楚顏慌亂地壓低聲音問他。
卓陽默然不答，逕自往外走。
這一切在剎那間發生，所有人全都呆怔原地，忘了動作，愣愣看着電視中才會發生的情節在眼前上演。
這個男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是普通人，那一身冷冽的氣質，危險卻又奇異的優雅，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着他，無條件的服從他。
法國客戶的臉完全變成了綠色，愣在當場。
他開始明白，那個清純動人的小女人!一定是卓陽心愛的女人，所以才會招致如此後果。
上帝，他居然對卓陽的意中人動手動腳，誰來救他?
法國佬對自己方才的急色，後悔不已。
***
卓陽一路急馳，直衝到陽明山頂，才停下車。
努力平復自己過分急促的心跳，楚顏感覺有些不堪負荷。
他也不理她，逕自打開車門下車，斜倚在車門旁，點了根煙夾在指間。
楚顏坐在車裏，愣愣看着車外的他。
繚繞煙霧從他口中吐出，飄散在他面前，他的身上有種心不在焉的寂寥感覺。
老天，他連抽煙的樣子都那麼帥，看來人帥真是佔便宜。楚顏獃獃地想，還沒有從方才被他從舞池中帶出來的震撼中回復。
那會是她一輩子最奇妙的體驗。
可是，他為什麼會衝動地把她從舞池中帶出來呢?她不明白。
卓陽回過頭來看向她，她也愣愣抬眼看他，一時間，兩人視線相交處激蕩起強烈的火花。
“剛才那個老外跟你說什麼?”他問，語氣不善。
楚顏垂下眼，不知道他的口氣為什麼那麼凶，但她仍是照實作答。
“他先是跟我聊台灣的風景啦，天氣啦，人口啦，交通啦……後來……後來……”她咬着唇，說不下去。
“後來怎樣?”他不耐煩地吼她，再沒有平時的好風度。
她瞄他一眼，不解他的壞脾氣為何說來就來。
“後來，他就跟我求婚……”她的聲音愈來愈低。
“求婚?”卓陽怒吼，琥珀色的雙眸燃起艷紅怒火。
楚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解釋：“可是，我馬上就拒絕他了。”
卓陽的怒氣因楚顏的話而稍稍下降，不過警報仍末解除。
“那個法國佬簡直是個色鬼，才見第一面就跟人求婚，神經!”他嗤罵。
為自己生命着想，楚顏立即點頭附和：“對啊。”
卓陽的怒火漸漸平息，問她：“那個法國佬挺有錢的，在法國有很多公司，你怎麼想也不想就拒絕?”
“有錢我就要嫁的話，這個世界上有錢人那麼多，我不是要嫁很多次?”她不屑地答道。
她的回答與不屑語氣惹笑了他，低沉的笑聲從他喉間發出，回蕩在清冷的夜風中。
這是第一次，他們相處得如此融洽、愉悅，他笑得關懷，她的唇角也漾起輕柔笑意。
看着他，楚顏有一絲失神。
為掩飾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她不假思索地說：“而且你不是比那個赫頓先生有錢嗎?要是想嫁有錢人，我不如嫁你好了。”
空氣霎時凝住。
一語出口，楚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惶然抬眼，想看卓陽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誰知他像是沒聽到一樣，正仰首看着夜空。
就在她恍惚失落，又有點慶幸的時候，他卻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是漫天星星也比不上的燦爛奪目，俊美得令人屏息。
對着她，他笑說：“好啊，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