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
第二十四章(3)
馮秀英按照李大成的意思,手裏提了個竹籃出了家門。她剛出門就看到一個村民打扮的乾瘦男人正在門前轉悠,看到馮秀英從家裏出來,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裏還哼着小曲。馮秀英一看便知這是一個來監視她家大成的特務無疑,因為村裏的人這些年讓張占武和鬼子折騰的連飯都吃不飽,還哪有閑情哼小曲唱小調啊。走近了馮秀英才看清他是黃大牙手下的得力幹將刁三,人送外號三刁蛋,也是個經常干偷雞摸狗勾當的地痞二癩子。馮秀英大大方方地迎上去:“?,這不是便衣隊的刁三兄弟嗎。怎麼今天這麼悠閑呀?”
刁三尷尬地笑了笑說:“啊李太太,買菜去呀。”這傢伙確實刁,既掩蓋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又不失禮貌。
馮秀英知道他是個難纏的主兒,不想與他多磨牙,邊走邊說:“買點菜打點酒,這不老李的那幾個把兄弟天天來喝酒,真煩死人了!哎,刁三兄弟到家門口了,一塊進去陪他們喝兩盅?”
刁三一聽像獲得了什麼似的,趕忙說:“不啦,我還有事呢。”他話音剛落,程四江迎面走來,他知道這是刁三來監視老李的,就故意大聲地說:“哎嫂子,不用買了,我把酒菜都帶來了,不能整天光吃你喝你的,老三老四來了嗎?”
馮秀英故意埋怨程四江說:“四江,不是嫂子說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整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也不想想以後成家過日子的事?”
程四江嘿嘿一笑說:“嫂子,別整天瞎為我們操心,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是何年。先吃了喝了再說,明天還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長在自己的脖子上呢,你說是不是刁班長?”
刁三心不在焉地應付着“是是”,他看馮秀英沿街向東走去,程四江也進了李大成家的大門,他放慢腳步待馮秀英拐出衚衕,他迅轉身悄悄地來到李大成家門口,側耳細聽沒有什麼動靜,然後扒着門縫向里窺探。突然,程四江猛地一拉門,只見刁三兩手扶空噗哧一聲,這小子就實實在在地趴在了門洞裏。這一跤摔得可實在不輕,只見刁三滿臉是血,鼻子搓去了一大塊皮肉,上嘴唇裂開一個大口子,兩顆又黃又大的門牙也不知去向。一看他那狼狽相,程四江強忍着沒有笑出來,他驚疑地說:“哎呀刁班長,你這是怎麼啦?你看看你看看,我是好心好意來請你進去喝酒的,不知你也來到門前了。你看這事怎麼說的,真是關門擠腳就是巧了。”說著程四江把刁三拉了起來。“刁班長,你說這天下事就是這麼巧,你要進來我要出去,咱倆就是錯開一秒鐘,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走先把臉洗洗,再去找大夫看看。這巧事怎麼今天讓咱哥倆碰上了呢,真是巧了真是巧了。”程四江一個勁地絮叨,可怎麼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快樂,嘴上說著可臉上一直帶着燦爛的笑容。可是刁三卻疼的呲牙咧嘴,看到程四江臉上帶着笑嘴上亂叨叨,心裏明知是程四江故意整他,也是有苦無法說,只有把磕掉的牙往肚子裏咽。他掙脫程四江的手,用滿是淚水的眼睛惡狠狠地瞪了程四江一眼,一甩手“哼”了一聲,轉身向便衣隊駐地走去。
李大成、劉樹山、李松年和馮秀英聽了程四江巧妙教訓刁三的事,個個笑得是前仰後合,感到非常的痛快、解氣,特別是李松年心裏更是覺得熨帖。他平時就看不慣刁三自以為是黃大牙的親信,整天不是打這個就是罵那個。他雖然只是個小芝麻粒般大的班長,可自感自己在便衣隊裏就是個人物似的,自己的衣服髒了讓別人洗,沒有煙抽讓別人買,也不給人家錢,就連洗腳水也讓別人給他倒,只要相中別人的東西張嘴就要,不給就動手搶。雖然便衣隊裏沒有幾個好人,但是他絕對是壞中最壞孬中最孬的一個。李松年雖然不和他一個班,但也沒少受他的欺負。他端起酒杯對程四江說:“來二哥,今天你為咱弟兄們出了氣,我敬你一杯。”不等別人端杯他一口喝了個杯底朝天。
等大家笑鬧過一陣之後,李大成覺得刁三吃了啞巴虧后,決不會善罷甘休。黃大牙本來對他們就早有懷疑,也不會就此甘吃啞巴虧,他一定會找茬報復。想到這裏,他對程四江他們說:“同志們,今後的工作就按剛才研究的去做,至於明天三浦一郎的行動就按四江說的,要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但有一條大家必須注意,不到萬不得一絕不能暴露自己。各自要加倍努力,力爭早日舉行起義。四江要時刻注意刁三和黃大牙的報復。今後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不要再到我家裏來,萬一我有什麼不測,以後的工作有四江負責。”
正像李大成他們預測的那樣,三浦一郎偷襲小柳庄的事,確實是他搞的一個小兒科似的假相,意在試探和刺激李大成他們。早上四點,三浦一郎集合好隊伍,在狼峪外面轉了一圈就回來了。對於三浦一郎的這一行動,不光李大成感到納悶,就連松尾、張占武和黃大牙也感到不理解。事後三浦一郎告訴張占武和松尾,今天的行動有人走露了消息,特戰隊早已轉移,所以取消。張占武聽后氣得差一點沒背過氣去,心裏不停地罵三浦一郎“媽個把子的小鬼子,拿你爺爺當猴耍。等着瞧,老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三浦一郎的掃蕩雖然暫時停止了,但是黃大牙的便衣隊最近卻活動的非常頻繁,每次出動都像有非常明確的目標似的,不是抓個村支書就是殺幾個抗日積極分子或是八路軍的傷病員或是抗日幹部。這一情況立即引起了縣委和特戰隊的注意,縣委給李大成送來指示,要求李大成儘快查清情況。
其實李大成對黃大牙最近瘋狂殺害各村抗日工作人員的情況已有覺察,曾指示李松年暗中調查。雖然已有些線索,但是由於這些在各村的坐探都是與黃大牙及心腹單線聯繫,一時還掌握不起來,李大成在提請縣委和特戰隊注意內部調查的同時,建議集中力量先把黃大牙及便衣隊消滅掉,即便干不掉他也要滅滅他們的囂張氣焰。他讓李松年注意及時將便衣隊活動的情況隨時告訴他以便及時通知縣委,抓住機會伏擊便衣隊。
這天,李松年在便衣隊住的院子裏擦洗自行車,刁三嘴裏叼着煙捲推着車子哼着小曲從外面進來,看到李松年擦車子,把自己的車子往李松年跟前一放,陰陽怪氣地說:“嘿小子,擦車呀,正好給老子擦一擦,擦不幹凈小心你的腦袋!”自從這小子被程四江捉弄了以後,他就把這筆賬記在了李松年的身上,時不時就拿李松年出氣。李松年當然知道這是刁三在有意報復他,也只能忍着。黃大牙雖然懷疑李大成他們暗中通共,但是在沒有抓住確鑿的證據時他也不敢貿然抓人,再說現在張占武對李大成比較信任,松尾對李大成也是言聽計從,他知道刁三的被捉弄是李大成他們設下的計謀,是對他派人監視他們而採取的報復行動,讓他的人吃了虧也無處訴冤,他在心裏記下了這筆帳,恨總有一天會讓你們跪在我的面前給老子磕頭求饒。刁三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委屈,他捂着腫脹的臉到黃大牙那裏訴苦抱怨,不但沒得到黃大牙的同情,反而讓黃大牙“蠢豬、飯桶”地臭罵了一頓。刁三被罵了個狗血噴頭,氣得躺在床上好幾天不起床。嘴唇鼻子抹着葯還沒有消腫,磕掉兩顆門牙說話露氣咬字也不清,傷稍稍好了一點,就又到處遊逛敲詐勒索。今天不知遇到了什麼讓他高興的事,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十分好笑。他在屋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到黃大牙,就叼着煙捲走到李松年跟前看李松年擦車子。李松年雖然從心裏恨他煩他,但是為了工作也只好硬着頭皮和他套近乎。“哎呀刁班長,什麼高興事看把你恣的。”
刁三本來對程四江捉弄他心裏的火還沒有撒出來,就想拿李松年出出氣。“你小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子有沒有好事還要向你報告是怎麼的。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李松年知道他是在找茬,心裏有火但臉上不氣。“刁班長你這樣說就不好了,咱倆是多年的弟兄,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你呀不是贏錢了就是得物,要麼就是又有心上人了。”
“你***胡咧咧什麼,快給老子擦車!”
李松年擦着車子自言自語地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便宜還賣乖。”
刁三沒有聽清李松年說了些什麼,不耐煩地說:“你***瞎叨叨什麼?擦完了把車後輪給我好好整整,再上點油!”
李松年不滿地說:“車子好好的整什麼呀整?”
刁三把眼睛一瞪說:“你小子找打呀,讓你整是看得起你,羅嗦什麼?”
正說著話,門外悄悄地進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看到刁三向他點了一下頭,刁三迅地隨他出了門。李松年沒有看清這個人的面孔,但從他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勢看,腦子裏好像有些印象,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悄悄地跟到門口向外一看,那人正跟刁三說著什麼。這一看不要緊可把李松年嚇了一跳,這人不是別人而是抗日政府八區的武委會主人范繼田。他是在便衣隊一次突襲中被逮住的,後來聽說他在一個雨夜裏逃跑了。李松年心裏納悶,他怎麼與刁三這麼熟悉,他會不會是個叛徒呢?李松年越想越覺得事情重大,悄悄跟在他們後面,見他被刁三送到黃大牙家后,趕緊跑回院子,收拾一下東西,轉身又往街上跑。
剛出門迎面碰上刁三也從街東頭回來,顯然他是把范繼田送走了。他截住李松年:“幹什麼去?”
李松年捂着肚子說:“肚子疼去買點葯。”
刁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松年。“肚子疼?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麼這回就肚子疼啦?”
“嘿,也不知怎麼搞的,可能是剛才喝了幾口涼水的事。”
刁三看着李松年皺着眉頭顯得很痛苦的樣子就改變了口氣:“車子整好了嗎?”
“你交待的事兒我哪敢偷懶啊,整好了。怎麼班長,有行動?那我快去快回。”
刁三被捧得心裏痒痒的表面上還是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少廢話。真他娘的懶驢上磨屎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