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來到十里亭,黃九山已久候多時,他手裏拿着一隻雞腿,另一隻手拿着老米酒往口裏灌,見到風逍遙到來,搖頭晃腦地笑着打招呼,“風老弟別來無恙?”

風逍遙抱拳回禮,“黃老前輩,風逍遙給您請安。”

“哎喲,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盟主,就別折煞我這老乞兒了。托你的福,老乞兒能吃能睡,喝酒吃肉樣樣行!”

“那好,黃老前輩健朗如昔。實不相瞞,風某此回是元事不登三寶殿,有一事相求。”

黃九山呵呵一笑,“老乞兒已有所聞,是為了令弟失蹤一事吧?不勞風老弟上門,老乞兒早己吩咐丐幫弟子全面動員搜尋探聽,若有消息必定及早通知風老弟,你暫且放寬心,假以時日必有好消息。”

風逍遙面露欣喜之色,發自肺腑稱謝,“有勞老前輩和丐幫眾英雄相助,逍遙在此謝過。”

“好說好說,舉手之勞罷了。老弟目前於何處歇腳?可否告知,若有消息也好早日通報。”

“逍遙與合妹借居護國將軍府里,白將軍乃家父世交。”

黃九山吃驚地看他一眼,連忙告誡,_“那你可得小心點,將軍的大千金是我的私傳弟子,古靈精怪的,可得避着她些,不好惹呀!”

風逍遙曬然一笑,“令高徒的本事,逍遙早已領教過了。不愧是黃老前輩的愛徒,功夫確實了得!”

誇獎徒弟了得,等於是間接誇獎師父的高明,黃九山喜上眉梢,“是風老弟相讓吧?那小娃兒沒給老乞兒丟臉吧?咦?你怎麼會和她過招,難不成她找你麻煩?”

風逍遙略將事情始末交代一番,惹來黃九山大笑不已,“哈哈哈,看來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啊!不過我得奉勸你,她的性子我清楚,既好強又倔傲,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你這麼招惹她,她一定會想法子討回來的。我看你呀,以後怕有數不清的麻煩了!”

黃九山同情的口吻,聽得風逍遙心驚膽戰,他回了個苦笑,“是嗎?看來我得自求多福啦!”

“沒錯沒錯,最好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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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無憂百無聊賴地在將軍府里閑晃,晃至白飛雪所住的望月樓,恰好撞見女扮男裝的白飛雪,頓時眼睛一亮,趨前詢問:“飛雪,看你改換男裝,莫非是要出府?”

白飛雪微微一笑,“是啊,鬧了那麼一件糗事,又被爹娘禁足,悶在房裏好幾天了,我不出去透透氣,難不成要悶在房裏氣死自己呀?”

“那你帶我一起去,我正悶得很呢!”

“這……這不太好吧?”

風無憂嘟着小嘴哀求道:“這將軍府上上下下早被我逛遍了,一點新鮮事也沒有。你答應過要帶我出去玩,怎麼這會兒又出爾反爾的,想反悔呀?”

“不是,我是怕你大哥找不到你,到時候把事情鬧大了可不好玩。”

“這不成問題,他早就出府去辦事了,不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嗯,那好吧,不過你可不能說出去喲!”

風無憂一臉肯定的模樣,“我發誓一個字也不提。”

“先換裝吧。”

“遵命,”

見白飛雪答應帶自己一塊去玩,風無憂喜孜孜地跟在後頭。不一會兒,她已經換上白飛雪借給她的男裝,一副俊俏公子哥兒的模樣。

“飛雪,咱們上哪去?”風無憂興奮地問道,

“我心情不好,就去尋歡閣吧,那兒的樂子多,而且你不也一直想去瞧瞧?”

“哇,好棒!我早想去見識見識了。”風無憂樂得直拍手,又問:“那我們怎麼出去呀?我剛剛逛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大門,而且守衛又多。”

白飛雪促狹地眨眨眼笑了笑,捉起風無憂的手,一個提氣施展“凌霄虛渡”,輕巧地躍上屋頂。

“用飛的!”

兩道纖秀的白影在夜色中,翩翩飛離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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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歡閣里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卻沒有一般青樓酒家的喧鬧吵雜,隱約透露着一股風雅氣息。

白飛雪帶着風無憂自密道進入尋歡閣里的築夢軒,那是專為尋歡公子所設的雅房,平日不許閑雜人等進人,只有白飛雪來時,才命婢女於門外伺候。

風無憂瞪大眼睛,由窗縫向外瞧,拚命想把尋歡閣的景緻給瞧個仔細。

她回過頭疑惑地問道:“飛雪,為什麼我們要從一條小密道進來,幹麼不大大方方的從門口進來?你又為什麼知道有這麼一條密道?還有,我們為什麼要覆上面紗,這麼神秘!你快把我給搞胡塗了!”

白飛雪停住點亮油燈的動作,沉吟一會兒,“好吧,看在你我這麼投緣的份上,我就老實跟你說。其實我就是尋歡閣的老闆,眾人日中神秘的尋歡公子,除了我師父還有你,沒人知道我的身份,這樣子你總該明白了吧!”

風無憂目瞪口呆地望着白飛雪,驚訝地張大嘴,久久不能言語,好半晌才吶吶地說:“哇,我真是愈來愈崇拜你了。”

“好說,沒嚇壞你吧?”

“是有一點,不過我會守秘密的。”

“那就好!”

白飛雪將油燈點上,那是尋歡公子駕臨的暗號。不一會兒,一名面容姣好、體態婀娜,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領着三名丫頭姍姍進入屋內。

那名女子開口說道:“公子,您好久沒上尋歡閣了,這回是要聽曲,還是……咦?這位爺是?”

白飛雪沉着嗓音。“這位是舍弟,咱兄弟倆很久沒見面了,今日特地帶他上我這尋歡閣來見見世面。胭脂,你先張羅些酒菜,其他的你就看着辦吧!”

胭脂姑娘負責總管尋歡閣的大小事務,大至姑娘們的終身大事,小至生活起居,全由她安排張羅,是白飛雪信任託付的助手,只是連她也不知道尋歡公子的真實身份。

胭脂笑着回答,“原來是二公子,還真沒聽您提起過呢,難得公子好興緻,胭脂這就去張羅,請兩位公子稍事休息。”

她朝風無憂微微頷首,隨即領着婢女們退出門外。

風無憂憋着氣不敢出聲,等胭脂出了房門才笑着說:“真有你的,飛雪。哈,更有意思,這一來,我也可以大搖大擺的上尋歡閣玩了。大哥只是和四大美女相熟,我可是四大美女的二老板,比他威風多了!”

白飛雪以指尖點了點她的頭,“來玩可以,但不許一個人來,得要有我陪同才行,若是你一個不小心泄了底,那我就慘了,而且這苦心經營的一切也會功虧一簣。”

風無憂俏皮地吐吐舌頭說:“知道了。”

白飛雪帶着風無憂坐在築夢軒二樓的亭台上,欣賞安排在中庭的歌舞。風無憂望着那群隨着琴聲翩然起舞的姑娘們,發覺她們的氣質着實不同於一般青樓女子,各有各的姿貌韻致,尤其是正在彈着古箏的那位姑娘,更是出落的清麗動人。

風無憂好奇地問道:“那位彈琴的姑娘是誰?她看來清麗秀雅,不像是會在青樓掛牌賣藝的女子。”

白飛雪笑着對她說:“她可是尋歡閣里四大美女之首舞琴,當然是很美。其實在這兒的每個姑娘,都有一段可憐的身世,有家道中落的閨閣千金、有依親無着的流浪孤女、有為償家債的小家碧玉,還有被賣到妓院的可憐姑娘。她們的遭遇碰巧讓我知道了,便安排她們住進尋歡閣,聘師授藝,讓她們至少有一項賴以維生的才能,這比流落在外受人欺陵,或被逼迫推入火坑要好得多了。

“掛牌是行規,雖然尋歡閣不比一般的青樓,但既以酒家的名義營生,自然也不能壞了規矩。不過,尋歡閣不靠姑娘們賺錢,我們只收些酒菜錢,至於姑娘們的所得都是屬於她們的,自給自足,不靠任何人過活,她們是一群很有尊嚴的姑娘!這兒不會有逼良為娼的事,因為我不允許。”

風無憂有感而發地說:“飛雪,你的心地真好。我一直以為接濟孤苦無依的人是善心人,現在我覺得,像你這樣讓她們靠自己過活,又活得有尊嚴,才是真正的善心人!”

“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大家都是女人,我只是儘力幫她們一點忙,我一直覺得女人很可憐,終其一生都被擺佈,人生、婚姻都身不由己,若是落得被當成貨物讓人出價買賣,那不是很可憐嗎?”

風無憂點點頭說:“我聽大哥說過,上尋歡閣來的都是些文人雅士、鄉紳士宦,多半是為了欣賞姑娘們的才藝。尋歡閣的姑娘個個標緻有才情,難怪吸引這麼多人光顧,連我大哥都讚譽有加,而且他和四大美女的交情都不錯呢,只要他來揚州就一定會抽空來這兒坐坐。”

“是嗎?有這回事?”

白飛雪聽她提起風逍遙,心頭又起了一把無名火,燒得她胸口氣悶。這麼看來,他還真是個自命風流又愛拈花惹草的臭男人。一股她無法明了的嫉怨油然而生。

她喚來胭脂,沉着嗓子問:“胭脂,聽說有個叫風逍遙的客人常來,而且和姑娘們交情不錯是嗎?”

胭脂怔愣了一會兒,心想,尋歡公子一向很少過問尋歡閣的事務,除了常叮囑多照料姑娘們的生活起居,連財務也不過問的,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事?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老實回答——

“是有這麼一回事。風大爺每隔半年,大概會在揚州城盤桓個十天半個月,他的確常到尋歡閣來。他為人和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別說是其他的姑娘們,就連四大美女也對他青睞有加,我知道有不少姑娘們偷偷心儀着他。”

白飛雪揚起一邊的眉毛,口氣冷峻地說:“哦,是嗎?有沒有聽說他和哪位姑娘交情特別不同,或是聽他提起有鐘意的姑娘?”

“這倒沒有,他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的姑娘,幾乎都是切磋才藝。據我所知他本身也很多才多藝。除了偶爾興之所致,會請大伙兒一起喝酒聊天,沒什麼特別之處,是個很受歡迎的客人。”

白飛雪皺着眉頭聽胭脂訴說風逍遙的好,心裏無限懊惱。怎麼他對別人都是這般和悅有禮,卻偏要惹惱捉弄自己?

“公子提起風大爺,是有什麼用意嗎?”

胭脂冷不防地問道,白飛雪只好隨意搪塞,“沒什麼,他是……一位不久前才認識的朋友,我得知他常上尋歡閣,特意提起只是要告訴你,下回他再來的話,多招呼招呼他,可別怠慢了。”

“當然,胭脂知道。”

“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風無憂在一旁聽白飛雪問話,又見她此刻只顧着發怔、喝悶酒,雖然她的年紀比白飛雪小一歲,畢竟是女孩兒家,心下倒有些明白,她不去道破,只試探地問道:“飛雪,你……對我大哥印象如何?”

白飛雪聞言回過神來,嗤之以異地回了一句,“惡劣至極!”

風無憂明知故問:“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他讓我出糗就罷了,還讓我給爹娘責罵,飛霜也和我反目,搞得我煩透了。這樣你還期望我對他有啥好印象!”

“大哥只是一時興起,和你開開玩笑罷了,他絕對沒有絲毫惡意。他對人一向很好,做事也有分寸,雖然愛管我,但也疼我得緊。我想,他大概一時腦子不清楚,才會和你開了個讓你誤會這麼深的玩笑。他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不但武功高強,為人也重義氣,常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因此結交了許多武林中的英雄豪傑,你只要多和他相處就會發覺他的好。”

風無憂着急地替風逍遙辯解起來,兄妹之情溢於言表。

白飛雪好笑地望着她,“你這麼緊張做啥?他是好是壞與我無關,可是,他不該惹火了我,除非他哪天成了我的手下敗將,這場恩怨才算了結。否則,我雖然不至於在將軍府里為難,但出了將軍府可就難說了。”

“恩怨?沒那麼嚴重吧?”風無憂聞言更急了。她一向敬愛大哥,也極喜歡白飛雪,當然希望他們兩人能處得好,如果可能,她還私心地希望白飛雪能做她的嫂子呢!風無憂一直以為,長相清麗動人、生性洒脫豪邁的白飛雪,是能和她那身為武林盟主的大哥相配的上上之選。

“飛雪……”風無憂還想替大哥說些好話,卻被白飛雪給打斷。

“別說了,我心煩得很,陪我喝幾杯吧!這是上等的女兒紅,香醇得很,咱們今晚喝個痛快,別再提起你那個煩死人的大哥了。來,我先干為敬!”

白飛雪制止風無憂繼續說下去,並且一杯接一杯地猛灌酒,似乎想藉此驅除心中那股惱人的感覺。

風無憂不懂得品酒,只得在一旁勸白飛雪少喝些。

“飛雪,這樣猛灌酒很傷身的,你喝慢點兒,會醉的,”

白飛雪此時已灌了十幾杯酒,面色紅醺的笑道:“我這喝酒的本事是跟我師父學的,他可是老酒仙,老酒仙的徒弟哪那麼容易醉呀?”

一杯杯的猛灌,即使是千杯不醉的人也很難保持清醒。半個時辰后,白飛雪已經醉態百出,好幾次都要揭去面紗,嚇得風無憂連忙將她扶回築夢軒。

又進門來的胭脂殷殷詢問關切,“二公子,尋歡公子沒事吧?”

“沒事,多喝了幾杯,喝杯熱茶就好了。”

“我看,兩位今晚就在尋歡閣歇一宿吧。”

胭脂的好意卻讓風無憂嚇出一身冷汗,要真是夜宿於此,以白飛雪醉得一塌胡塗的醉態,難保不被發現她們兩人的女兒身,再者,若是明兒個讓人發現她們不在府里,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她連忙回絕,學白飛雪把嗓音壓低,“多謝胭脂姑娘好意,家兄酒量不錯,稍事休息即可無恙。這兒有我照料着,你和姑娘們都去歇息了吧,不會有事的!”

胭脂無奈,只得命人備一壺熱茶、一盆清水,便帶着姑娘們退下。

風無憂見眾人退下,連忙除去自己和白飛雪的面紗,喂白飛雪喝下一杯熱茶,又替她以手巾揩臉,可是絲毫無法使她的酒意稍退。

她苦惱地自言自語,“怎麼辦?飛雪再不醒,只怕要拖到天亮了。”

再三思量下,與其夜不歸營,惹出更大的麻煩,不如現在就想辦法把醉死的白飛雪給弄回將軍府去。

於是,風無憂將白飛雪扶起,半拖半抱地將她由密道帶離尋歡閣。

深夜的大街上,人煙稀少,加上風無憂對揚州城並不熟,況且她是個大路痴,這會還帶個醉得腳步踉蹌的白飛雪,夜又深了,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只見她急得滿頭大汗,卻還是在幾條大街上打轉,根本找不到路回將軍府。

她—慌得自言自語,“怎麼揚州城的路都長得一個樣兒?到底走哪條才對呀?”

此時,風逍遙剛和黃九山議事完畢,自十里亭欲回將軍府,途經街市,大老遠就看到風無憂攙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白飛雪,在罕無人煙的深夜大街上,像只無頭蒼蠅似的胡亂逛着,心裏着實替這兩個糊塗蟲捏了把冷汗。要是遇到她們兩個的不是他,而是心嚇不軌的壞人,這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風逍遙一手拎着一個,好整以暇地對風無憂說:“這麼好興緻,半夜不睡覺,出來逛大街呀?”

口氣里雖不蘊含怒氣,卻已經教風無憂嚇出一身冷汗了,她回過身,嘻皮笑臉地對風逍遙說:“大哥,真高興見到你。我迷路了,你趕快帶我們回府吧。嗯,飛雪姐她喝醉了,可能會比較麻煩些……”

風逍遙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麻煩。可是有麻煩的是你!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將軍府裏頭睡覺才對,而不是在這裏亂晃。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說明你為什麼在這裏,還有為什麼飛雪喝成這個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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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將軍府,風逍遙把白飛雪安頓在她自個兒的床上,溫柔地替她蓋好被子,接着轉過身瞪視着風無憂,惡狠狠的說:“說吧,你給我好好解釋,免得我一時失去控制,犯下手刃胞妹的罪行。”

風無憂害怕得想尖叫,她是第一次看到大哥這麼生氣的樣子,有點嚇壞了。她小聲地辯解,“不是我害的,是你。”

“我?跟她扮成男裝溜出府喝酒的可是你!為什麼是我害的?”風逍遙面對風無憂的指控顯得莫名其妙。

風無憂趁勢迫擊,膽子大聲音也大,“當然是你呀,要不是你惹火了飛雪,她也不會氣得跑出府喝酒解悶,更不會醉得這副人事不知的模樣。所以,歸咎起來,你才是罪魁禍首,我不過是跟着她偷溜出府,比起來呀,你的罪過可比我大多了!”

風逍遙啼笑皆非地對着風無憂搖頭,“說到底,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用當然,所以,你要負責照顧飛雪,作為補償!”

風無憂根本不給風逍遙說話的機會,她最懂得惡人先告狀的道理了,話一說完一溜煙躲回自己房裏,把醉得一塌胡塗的白飛雪丟給風逍遙照顧。她不笨,不乘機開溜,難不成要留下來聽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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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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