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秋將至,早晚有一些微微的涼意。蘇慕卉偶爾去見兄長,大半時間用來陪魏紫,教他些符咒及世上人情。
這一日,楚雲飛奔進來,說老爺老夫人來了,請少爺過去一趟。蘇慕卉心中不解,留了魏紫在屋內,逕自去了。
蘇家老夫妻坐在大堂里等小兒子。蘇慕卉行了禮恭敬坐下。蘇起誠先哼了一聲,慢吞開口道:「我和你娘要在你大哥這裏住些日子,你這段書讀得怎麼樣。問你大哥,全說些騙我的話。」
蘇慕卉答應了一聲,也不過是打哈哈。
蘇母喝了杯茶,在旁邊看着小兒子,柔聲道:「老爺,慕卉已生疏了這許多年,一時也急不得,只消讓他大哥好好管教便是,你我年紀都大了,過兩天舒心日子不是更好。」
蘇起誠怒道:「你還護着他。什麼舒心日子……」
話未說完,蘇母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碎了。老人捂住胸口,臉上現出痛楚之色。蘇慕雲快步上前,扶住母親。對師爺道:「快去請回春堂的神醫王妙手過來。」
師爺答應着去了,蘇慕卉嚇了一跳,過去看母親。他擅道術,對醫術卻只是略知一二。一時束手無策。
府中的大夫先來看了,只說是心內有火,熱血上涌。蘇母滿面通紅,看癥狀也的確如此。王妙手來得極快,把了脈細診。也是這個說法,開了幾味葯留下煎好方走。
蘇起誠罵:「你這個不肖的逆子,你娘好日子過着,哪來的火,全是在你身上起的,我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蘇慕卉大是愧疚,蘇母之病源自他們父子之爭,若是說從自己身上起的,也不為過。只盼神醫真是神醫,能夠藥到病除。等到傍晚,蘇母面上的痛楚神色消減了些,卻仍是難以呼吸,心痛的厲害。蘇慕卉侍侯到半夜裏才回去歇了一會。
魏紫仍在等他,見他回來了,笑着撲到他的懷裏去。看蘇慕卉滿面愁色,問道:「怎麼了,你爹娘說你?」
蘇慕卉嘆息了一聲:「沒有,是我娘病了。」
魏紫答應了一聲,他自己沒有娘,自然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看蘇慕卉十分煩惱苦悶,坐到他腿上,道:「我讓你快活,好不好。」
蘇慕卉伸手把他推了開。
魏紫沒有準備,直跌到地上去了。慢慢爬起來,貼着床邊爬上來,扯了被縮在角落裏。
蘇慕卉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了出來。魏紫嚇了一跳,顫聲道:「我錯了,別打我。」
蘇慕卉把他抱在膝上,輕撫他的背,柔聲道:「我不該推你,我給你賠不是。」
魏紫把臉埋在膝蓋上,沒有說話。
蘇慕卉道:「娘是我最親的人,我心裏焦躁不安,所以脾氣不好。」
魏紫道:「和我一樣親么?」
蘇慕卉道:「和我們兩個的親不一樣。好比你和你的主人。」
魏紫啊了一聲,貼緊蘇慕卉,小聲道:「你心裏難過,我感覺的到。」
蘇慕卉黯然道:「這場病來勢洶洶,凡人生老病死均有定數,我也無計可施。」
魏紫也嘆了一口氣。蘇慕卉一夜也沒怎麼合眼。
天才放亮,有人敲院門。楚雲去開了,是蘇慕雲的師爺。蘇慕卉出去和他見了禮。師爺道:「老夫人的病,服了葯也沒有大起色。王妙手說,因為缺一位靈藥,這葯卻需二爺點頭才行。」
蘇慕卉奇道:「是什麼?」
師爺恭敬道:「王妙手說治此血涌心痛之症,惟獨極品丹皮最有神效。咱們府里現有一株魏紫,下人們都說,二爺嚴命告戒了,萬不準動。大家都知二爺頗有些神通,沒人敢來稟報。只是又想了,二爺縱不是凡俗的人,也不會置母親於不顧,因為大膽來求。」
蘇慕卉心中左右為難。一時說不出話來。魏紫在身後喊了他一聲。蘇慕卉對師爺道:「你先等等。」
魏紫和他進了屋,魏紫看他臉上神情,勇敢的道:「我……給你。」
蘇慕卉坐在椅子上沒有出聲。
魏紫道:「我不願意看見你難過,我這裏會疼。」伸手捂在胸口。肯定的道:「很疼。」
蘇慕卉緊緊抱住他:「魏紫魏紫。」
魏紫道:「一點沒關係,可我不能回去,會流血嚇到別人。你要把我留在屋裏。」
蘇慕卉在他唇上親了親,一滴滾燙的淚落在魏紫手上。蘇慕卉咬牙念了一道封真咒,把魏紫封在床上。
對等在外面的師爺道:「我陪你去取根。」出了院子轉了幾轉,已有一群人守在魏紫那裏。
蘇慕雲看他來了,低聲道:「爹已等的急了。」
蘇慕卉點了點頭。花農小心翻開土壤,王妙手拿剪刀剪了幾根根莖,蘇慕卉彷彿能感覺到魏紫在戰慄掙扎。王妙手又剪了幾根,才重新蓋上土。蘇慕卉上前問他:「我娘的病需要多少丹皮?」
王妙手被他臉上的陰鬱之氣嚇了一跳,忙收整心神,恭敬答道:「此株魏紫大非尋常之物,有此做引,再用些其他丹皮,也就夠了。」
蘇慕卉勉強鬆了一口氣。那些花農也長出了一口氣。一位老花農道:「剪了這許多根,是萬不能再動根的,否則管他什麼仙花凡花都活不了。」
蘇慕卉聽了更是心痛。他的凈仙露已用盡,再沒有辦法能安撫魏紫的痛楚。
煎藥服藥,蘇慕卉等的心如火燒。守到下午,蘇母的脈象已平穩許多,呼吸順暢,胸口也不再窒悶了。蘇慕卉這邊算是稍微放了心。
他趕回住處時先叫了幾聲魏紫。屋子裏一點聲音也沒有。蘇慕卉搶進去,魏紫蜷縮在床上,已昏過去了。蘇慕卉解了封真符,把他抱在懷裏,度了一口元氣給他。魏紫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暖氣,唇上全是咬出的血痕。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還未睜開眼睛,便不住戰慄。蘇慕卉解開衣服,把他裹在懷裏。魏紫攀在他身上,不停的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下半夜,手腳才有一絲暖意。蘇慕卉低聲喚他,魏紫微弱的答應了一聲,伴着咳嗽,吐出一大口血來。
蘇慕卉解開衣服,把他裹在懷裏。魏紫攀在他身上,不停的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下半夜,手腳才有一絲暖意。蘇慕卉低聲喚他,魏紫微弱的答應了一聲,伴着咳嗽,吐出一大口血來。
蘇慕卉手微微顫抖,拿絲巾給他把唇角的血痕擦了。魏紫睜開眼睛,看他臉上的關切神情,咬住牙關道:「不怎麼疼。」聲音卻是低不可聞。
蘇慕卉抱緊了他,柔聲道:「你嗓子哭啞了,別說話。」
魏紫合上眼睛,半晌道:「你娘的病好了么?」
蘇慕卉道:「好許多了。」
魏紫低聲道:「為什麼我感到你心裏還是難過?」
蘇慕卉吻了吻他,扶他在床上躺平,貼着魏紫的耳邊道:「魏紫,快些好起來吧,我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
魏紫驚喜道:「你在為我難過?」
蘇慕卉道:「為你,只為了你。」
魏紫轉頭看着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淚沿着臉頰流下去。蘇慕卉擦了他臉上的淚,顫聲道:「魏紫,我的魏紫,我知道你快被活活疼死了。」
魏紫想說什麼,哭了出來,縮在他懷裏,哽咽道:「我好害怕,我以為我要死了,以為你要你娘不要我了。」
蘇慕卉輕撫他的背,柔聲道:「你是天地生的靈物,凡人自有命數,不該強求。我今天心裏已跟油煎一般,絕不會要你以命相救。」
魏紫貼緊了他,伸手環住他,重新合上眼睛。蘇慕卉等他呼吸漸漸平穩,才也睡了。
***
蘇慕雲等眾人散了,派人去把師爺叫來。師爺一進來便道:「大人料事如神。」
蘇慕雲等他走到近前,問:「怎麼樣?」
師爺道:「昨天我帶着二爺先走,派了一個伶俐的人兒進去看,老爺聽他親口說吧。」對着門外招了招手。
一個看着就透着靈巧的少年走了進來,跪下磕頭回話:「二爺走後,我就拿着師爺給的新鮮水果進去。那院子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找到二爺的卧室,在窗子外面聽了一會,也沒有動靜。就壯着膽子進去了。那位公子正躺在床上,把小的嚇了一跳。就說:公子,我給你送些應時當令的果子。可是那位公子似乎在不停掙扎,根本沒看見小的。也不知道是二爺使了什麼神通,每次他撞到床邊,都不會掉下來。在帳子裏怎麼翻來覆去,都一點聲音沒有。後來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就一動也不動了。」
蘇慕雲道:「你怎麼知道他在掙扎?」
那少年道:「那位公子的臉色慘白,人不斷的抽搐,就好象咱們府里挨了鞭子的下人。」
師爺斥道:「胡說什麼。」
蘇慕雲道:「下去吧,還真是個伶俐孩子。」
師爺陪笑道:「那兩位奇女子,學生也給大人請到了,只是那雪青娘說,二爺在這,她是萬萬不來的。還要請大人再掂掇。」
蘇慕雲出了一會神,才答他的話,淡然道:「這又有什麼難。」
***
蘇慕卉清晨醒來時,習慣的去摸索魏紫,才發現懷內已空了。頭腦里嗡的一聲,打了個激靈坐起身來,徹底清醒了。魏紫躺在枕頭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蘇慕卉一顆心落下來,把他捧在掌心裏。魏紫受損太重,維持不住身形。蘇慕卉緩緩呵了一口真元給他,魏紫緩緩吸了進去,睜開眼睛。蘇慕卉看他醒了,伸手指去輕輕碰了碰他。魏紫抱住他的手指,咯咯的笑。蘇慕卉把他舉到唇邊,親了一親。
魏紫小小的唇湊上來,蚊子似的碰了他一下。
蘇慕卉道:「你要不要去見見我娘?」
魏紫道:「好。」說完皺了一下眉。
蘇慕卉道:「怎麼了?」
魏紫道:「我沒有力氣讓她看見我了。」
蘇慕卉道:「你在我袖子裏,我們一起過去。」
魏紫點了點頭,跳過去抓住他的袖子。
蘇慕卉道:「我娘當年生我時,真是繞着棺材走了一圈。我從小多災多病,她的心也累的碎了。我學道之後,三年不見父母。我娘就病了三年。一直到現在也沒怎麼好過。始終夾在我們父子之間受氣,我……」
魏紫柔聲道:「你不捨得你娘。」
蘇慕卉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輕撫袖子,問他:「魏紫,你需要吸多久地氣能恢復一些?」
魏紫苦惱道:「我也不清楚,這裏氣脈淡得很。」
蘇慕卉聽得心裏難過。隔着袖子逗弄魏紫,引他分神,魏紫小小牙齒在他手指上輕咬。蘇慕卉道:「小心別把我袖子咬壞了。」
魏紫道:「還有別的啊,你也可以穿我的。」
蘇慕卉道:「那不行,太香了。」
魏紫失望的哦了一聲。
蘇慕卉道:「咬吧,穿你的。」
蘇慕卉帶着魏紫穿堂繞園,蘇母已經醒了。只是面色看着仍不大好,見他來了。笑着招呼小兒子坐下。蘇慕卉道:「娘,你今日覺得身上如何?」
蘇母道:「這是老毛病,不知怎麼就犯了,你不要擔心。從來也沒有事的。」
蘇慕卉伸手去搭她的脈,雖然平和,卻衰弱的很。
蘇母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你爹就是那個脾氣,你別放在心上。無論你想做什麼,你都是娘的好兒子。」
蘇慕卉聽得酸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母十分疲倦,說不了幾句話,就讓他先出去了。蘇慕卉茫然的走了一段路,繞去魏紫的真身前。葉花都透着衰敗,有幾片葉子已經開始卷邊枯萎。蘇慕卉好生心疼。在魏紫身邊坐下,扯了一根草葉信手把玩。
魏紫鑽出來,坐在他的膝蓋上。看了眼自己的真身,啊了一聲伸手去摸自己的臉,蘇慕卉奇道:「你在摸什麼?」
魏紫道:「我有沒有變難看?」
蘇慕卉笑:「和原來一樣國色天香。」輕把他捧起來,柔聲道:「男人不看重這個。」
魏紫道:「狐狸說,你只喜歡我長得好看。」
蘇慕卉咬牙:「下次別聽他胡說。」
魏紫答應了一聲,遲疑了一會,小聲道:「可是我喜歡你長得好看。」
蘇慕卉道:「那要是我難看呢?」
魏紫道:「像你大哥一樣難看么?我不喜歡。」
蘇慕卉奇道:「我大哥難看?我大哥是很出名的美男子。」
魏紫肯定道:「你大哥很難看。」
蘇慕卉輕笑一聲道:「你說難看就難看。」
魏紫跳到花盤上,撥了撥自己的花瓣。
蘇慕卉問他:「從前下雨的時候你怎麼辦?」
魏紫露出畏懼的表情道:「下雨沒有關係,我害怕打雷。有很多牡丹被雷劈折了。」
蘇慕卉正要說話。蘇慕雲遠遠的道:「慕卉,爹娘叫你。」
蘇慕卉答應一聲,站了起來。魏紫抓住他的袖子縮進去。
蘇慕雲道:「爹娘又在爭吵,你縱有一千條一萬條理,也該讓着老人。」蘇慕卉點了點頭。
他還未進入口門,吵架聲已傳了出來。蘇起誠罵道:「你養的好兒子,我讓你和他說去應試恩科,你連一句話也不會說么。」
蘇母沒有出聲。屋內嘩啦之聲不絕,聽不出是什麼被摔碎了。
蘇慕卉推開門進去,冷道:「別吵了。」
蘇起誠嚇了一跳,隨即怒道:「孽障,你是怎麼講話的?」
蘇慕卉皺眉道:「你既然想給蘇家要個狀元,我便去考,從此兩不相干。」
蘇起誠雙眉倒立起來,蘇慕卉道:「或者你不想要這個狀元,我今日便走,你也不必再和我娘使氣。」
蘇起誠氣得哆嗦,道:「好,好,你好。」卻說不出好什麼來。
蘇慕卉轉身要走,蘇母喊了一聲:「卉兒。」
蘇慕卉沒有回頭,腳下停住了。
一時間,只能聽到蘇起誠強壓怒氣的喘息,過了半晌,蘇起誠道:「你若為蘇家考得狀元,我便當你死了,從此不聞不問。」
魏紫跟着蘇慕卉一路極快的回去。蘇慕卉坐下后喝了杯茶,人才不再僵硬。魏紫鑽出來坐在杯子邊,看蘇慕卉很明顯的不開心,也滿腹煩惱。蘇慕卉又倒了杯茶,魏紫倚着茶杯坐着,舒服的道:「真暖和。」
蘇慕卉道:「你冷了么?」
魏紫點了點頭道:「你爹很兇。」
蘇慕卉道:「我爹盼望能有個人光耀蘇家門楣,成就什麼百年書香門第。卻不知道百年其實不過一瞬。」
魏紫道:「他們不會活那麼久,就覺得百年很長。我主人的父親,我最從前的主人,原來也和你一樣年輕,後來慢慢老了,再後來死了。」
蘇慕卉道:「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放在我爹身上,是惦記着這個名,又惦記着那個利。」
蘇慕卉道:「我過幾日便要出發,你離不開地氣,先在這裏住一段日子。」
伸指輕撫魏紫的頭髮,柔聲道:「只是我不放心的很。」
魏紫泫然欲泣,蘇慕卉抬起他的小小面孔,嘆了一口氣道:「我若現在把你帶走,路上不能常沾地氣,你會死的。」
魏紫哽咽道:「我知道。」抱住膝蓋抽噎。
蘇慕卉把他捧起來,親了下魏紫的面孔,強笑道:「哭什麼,再哭我不回來接你。」
他對魏紫的恐嚇,從來沒有一次奏效。魏紫聽了這話放聲大哭,在他手裏翻來覆去的打滾。蘇慕卉忙道:「我逗你的。」把兩手合在一起。柔聲道:「我永遠也不扔下你。」
魏紫在他手指上亂咬了幾口。坐起來帶着哭音道:「我捨不得你。」
蘇慕卉輕撫他小小的身體,把魏紫貼在胸口。
魏紫跟着他到了床上,看蘇慕卉把帳子拉上了,通常只有做一種事情時才會這樣。奇道:「你要變小陪我弄么?」
蘇慕卉苦笑:「我還沒有這個本領。」
魏紫還要說話,蘇慕卉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盤膝坐好,右手捏了了指訣,左手輕划,一團柔和的白光將魏紫罩在其中。魏紫覺渾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笑了幾聲,任那光將自己團團包裹起來,又徐徐升起在蘇慕卉對面。光里似有一層霧,越來越濃。魏紫漸漸看不到蘇慕卉的面孔,努力的睜開眼睛,又覺困得厲害,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夜裏魏紫醒來時,伸手去摸蘇慕卉。摸到后把手環在蘇慕卉的身上,放心的接着睡。眼睛還沒合上,已覺得不對。坐起來看看自己,又伸手去拽蘇慕卉。蘇慕卉迷糊着道:「別鬧,我累得很。」
魏紫喜道:「我變回來了。」
蘇慕卉聲音沙啞的道:「再睡一會。」
魏紫爬到他身上去,手腳分開的纏住他。在蘇慕卉臉上貼了貼,歡呼了幾聲。
蘇慕卉道:「下來。」
魏紫道:「不要。」
蘇慕卉道:「那你變小。」
魏紫道:「不要。」
蘇慕卉道:「我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聽是吧。」翻了一個身,把魏紫壓在身下。手沿魏紫的腰往下摸,在魏紫的臀上輕輕掐了一下。魏紫叫了一聲,再沒有動靜。蘇慕卉嚇了一跳,忙坐起來,把魏紫抱在懷裏細看。魏紫緊閉着眼睛,微微的顫抖。蘇慕卉急道:「魏紫,魏紫。」
魏紫忽地睜開眼睛,笑着道:「我逗你的。」
蘇慕卉氣的咬牙,把魏紫翻過去,在他臀上打了幾下。
魏紫不敢掙扎,委屈道:「你還逗我了呢。」
蘇慕卉哭笑不得,鬆開按住他的手。
魏紫爬起來,坐在他腿上,摟住他的脖子。親昵的道:「你打我沒有上次疼,是不是你越來越喜歡我,不捨得。」
蘇慕卉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不捨得。」
魏紫也不說話,坐在他腿上帶着一臉得意來回搖晃。
蘇慕卉忙扶住他。
魏紫道:「你怎麼了?」伸手去摸自己身下蘇慕卉的腿間。
蘇慕卉道:「再動我吃了你。」張口在魏紫頸上咬了一下。
魏紫明白過來,分開腿環在蘇慕卉腰上,磨蹭蘇慕卉的慾望。又伸手去解蘇慕卉的裏衣。
蘇慕卉抓住他的手,低聲道:「別鬧,我現在沒有力氣。」
魏紫道:「我想我想。」
蘇慕卉道:「我真的沒力氣。」
魏紫悶悶不樂的答應了一聲。在他身邊躺下了,仍不死心的抬腿去摩挲蘇慕卉的分身。感覺到蘇慕卉身體的變化,跟他商量:「你躺着,我自己弄好不好。」
蘇慕卉倍覺侮辱,道:「不用你。」伸手在床頭摸索到那藥膏,倒了一點出來,對魏紫道:「趴在枕頭上。」
魏紫乖順的趴好。蘇慕卉探指進去塗抹。沒有做太多撫揉,就壓在魏紫身上,將分身送進他的身體。魏紫低低申吟了一聲,道:「疼。」
蘇慕卉苦笑道:「對付一次吧。」抽cha了幾十下,已伏在魏紫身上睡過去了。
魏紫等了一會,自己試探着移動,尋找那酥麻的快感。他本就聰明,很快找到訣竅,弄得蘇慕卉也泄了出來。
蘇慕卉早上睜開眼睛,帳子裏的花香還沒散。魏紫縮在他懷裏,吸吮他的胸前的突起。蘇慕卉把他拽開,魏紫抱怨的呢喃,重新滾到他懷裏去。蘇慕卉咳嗽了一聲,身上輕飄飄的,手腳都不聽使喚,合上眼睛躺着。魏紫被他拽的醒了,看他不動,爬到他身上去。
蘇慕卉低聲道:「下來。」魏紫撅嘴道:「我不下去。」蘇慕卉道:「魏紫乖。」
魏紫想了想,縮小趴在他胸口上。愁悶的道:「你怎麼不抱我?」
蘇慕卉柔聲道:「因為我累了,你先自己玩一會。」
魏紫道:「你為什麼累了?」
蘇慕卉勉強抬手輕輕摸了摸身上的小人兒,柔聲道:「你為什麼要趴在我身上?」
魏紫想了想道:「因為我喜歡你。」
蘇慕卉道:「我累了也是因為你喜歡。」
魏紫答應了一聲,半晌道:「我還是不明白。」
蘇慕卉道:「你長大就明白了。」
魏紫道:「我比你大很多。」
蘇慕卉笑了一聲,道:「嗯,你大。我要再睡一會。」
魏紫道:「我好寂寞。」
蘇慕卉道:「一起睡。」
魏紫道:「我不困。」
蘇慕卉道:「好魏紫,就一會兒。」
蘇慕卉睡到太陽落了才再次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魏紫趴在旁邊望着自己,眼睛紅的厲害。蘇慕卉坐起來把他摟在懷裏,笑道:「白天都做什麼?」
魏紫道:「我沒有什麼事,楚雲來找你,說老爺讓你收拾好要帶的東西,明天便走,否則就會耽誤了。」
蘇慕卉看他臉上的淚痕,柔聲道:「你身上難受么?」
魏紫道:「身上不難受,心裏難受。」
蘇慕卉嘆了口氣。
魏紫坐在他腿上,皺眉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蘇慕卉道:「三個月。」
魏紫伸手抱住他,把頭放在他肩上。
蘇慕卉柔聲道:「你身上有我的氣息,不會被人發現是妖精。要是在屋子裏呆的悶了,可以出去街上轉轉。你沒有自保的本領,出去的時候讓我大哥派兩個人跟着你。」
魏紫苦惱道:「我為什麼不是狐狸,有根哪裏也不能去。」
蘇慕卉道:「你要是狐狸,我就不喜歡你了。」
起身穿好衣服,拉了魏紫的手到院子裏。空氣中隱隱有草木的清香,院子裏的花兒們卻全低着頭。蘇慕卉道:「從前別人說閉月羞花,我只當是胡說。如今看你在這裏,其他的花真的都害羞了。」他存心哄魏紫開心,魏紫卻只笑了一聲。
蘇慕卉看他臉上的愁悶之色,柔聲道:「三個月其實很短。」
魏紫貼在蘇慕卉身上,眼淚把他肩上的衣服也浸的濕了。
蘇慕卉心裏一陣陣酸楚,拉了魏紫在院子裏坐下,嘆息道:「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他幼時多病,后因仙緣深厚為師父選中做衣缽傳人,雖然也浪跡過花叢,不過露水姻緣,沒有鍾情過什麼人。現下一顆真心被魏紫引了出來。正是少年情濃,心中難過並不比魏紫少幾分。
魏紫道:「京城很遠么,為什麼要那樣久?」
蘇慕卉道:「也不是很遠,考過了還要等着皇榜出來。」
魏紫道:「皇榜一出你就回來么?」
蘇慕卉把他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柔聲道:「見過了皇上就回來。」
魏紫抓住他一截衣服,也不知過了多久,美麗的眼睛漸漸合上。
蘇慕卉輕輕將他抱進屋去,放在床上。
***
魏紫醒來時,迷糊着摸了摸身邊,再摸一摸。刷地睜開眼睛,屋子裏空蕩蕩的。魏紫跳到地上,跑出門去,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魏紫看了一會兒,一步步退回到門口,坐在門檻上。
楚雲回來時,已經快中午了,才一進院門,就聽見魏紫的哭聲。忙快走了幾步,魏紫縮成一團,坐的門邊。楚雲道:「魏公子,魏公子。」
魏紫聽見聲音,抬起頭來。楚雲道:「魏公子,你怎麼了?少爺說你身體不好,可別坐在這裏吹風。」
魏紫道:「他走了。」
楚雲道:「公子不必擔心,我家少爺都交代過了。說你身體不好,要在這裏住些日子,留我在這照顧你。」
魏紫點了點頭,楚雲道:「公子說你一個人寂寞,要我去找胡公子來陪你。我方才去了紳園,胡公子出去辦事了,我已經轉告了他的書童。」
魏紫道:「你陪我坐一會。」
楚雲和蘇慕卉在一起,名為主僕,實則兄弟朋友,也不客氣的就坐在他旁邊。
魏紫道:「他走了,他家裏人就不發脾氣了吧?」
楚雲道:「那是當然,老爺很是開心。大少爺也很開心,說少爺肯去應考,院裏那株牡丹又一夜之間復原,是雙喜臨門。」笑了一下道:「牡丹叫魏紫,魏公子也姓魏,還真是有緣,我就不覺得花有什麼好看,魏公子不比牡丹好看的多。」他還是少年心性,讚揚便是讚揚,全無其他意味。
魏紫道:「誰說復原了,一下都不能動。」
楚雲道:「原來魏公子還是養花高手,府里請來的花農也說不知道為什麼竟會一夜之間恢復到這種地步,只是根基脆弱,不能再動。」
魏紫沒有再說話,痴痴望着院門。楚雲看他難過,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半晌,那門竟真的動了一動,打了開來。魏紫啊的一聲站了起來。蘇慕雲道:「魏公子,我來看看你。」
楚雲忙跟他見禮,魏紫想起來也作了一個揖。
蘇慕雲道:「楚雲,你去帳房,我有事要你辦。」
楚雲答應着走了。
魏紫詢問的看了蘇慕雲一眼,奇道:「你有事找我么?」
蘇慕雲道:「我們進屋說話。」
魏紫道:「就在院子裏說好了。」
這句話實在是大大的失禮,他住的便是蘇慕雲的地方,說起話來卻毫無顧忌。
蘇慕雲笑道:「魏公子真是一派天真爛漫,與我那弟弟很像。」
魏紫聽他提起蘇慕卉,笑了一下。
蘇慕雲看着他,幾乎疑心現在是春天,縱然萬花盛放,又哪有面前之人一半的美麗。
魏紫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蘇慕雲道:「也沒什麼事,來問問公子住的習慣么,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魏紫道:「你走吧,我沒什麼事。」
蘇慕雲道:「公子家在哪裏?」
魏紫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為什麼要問?」
蘇慕雲沒想到他說話會這樣不留餘地,一時倒真怔住了。想到面前這個人畢竟是妖孽,怕魏紫看出什麼,忙笑道:「看公子不像本地人,慕卉走時說你要修養段日子,我怎能不來看看他的朋友,公子若無事,我這便告辭了。」
魏紫道:「你告辭吧。」轉身進屋去了。
蘇慕雲這次真的怔住了,氣急敗壞的回到住處,伸手便砸了別人獻的一對前朝青花瓶。夫人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麼了,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蘇慕雲道:「師爺回來了么?」
夫人道:「剛才來人報,正在前廳候着。」
蘇慕雲壓下一腹的怒氣。
師爺與一位女子坐在廳里,那女子見了蘇慕雲也不行禮。相貌倒是第一流,蘇慕雲若非見了魏紫,定會覺得這便是人間絕色,現下卻大覺平常。師爺恭敬道:「大人,這位姑娘名叫雪青娘,身懷異術。」
雪青娘嫣然一笑,嬌聲道:「蘇大人請青娘來,據說是府上有花妖,那便帶青娘去看看吧。」
蘇慕雲道:「雪姑娘快人快語,請隨我來。」
雪青娘繞魏紫轉了幾圈,臉上的得意驕矜只色已退了下去,苦笑道:「蘇小公子倒真捨得。」
蘇慕雲道:「怎麼?」
雪青娘訝道:「令弟仙緣深厚,竟也會為美色所惑,將自身修為送了大半給這牡丹。這是道家的無上法門守真術,只要令弟人在,此花便不會亡。」
蘇慕雲道:「我本也不是要這花亡。」
雪青娘媚笑了一聲,道:「大人的意思,青娘心裏全明白。只是我助大人成全此事,也要大大的費一番辛苦。」
蘇慕雲道:「雪姑娘要何報酬,蘇某定無不允之理。」
雪青娘道:「我要在大人治下做些小事罷了。想暫居府中一段時日,還望大人給小女子個容身之地。」
蘇慕雲道:「小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