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序進入十二月下旬的冬曰,在聖誕節前夕有個強烈冷氣團襲台,據說會降到十三度以下的低溫,這對有過節興緻的人來說:無疑增添了聖誕節氣氛。但對沒有過節習慣的人,卻平添了刺骨寒意。
黎晏殊走向學校後門。氣溫從過午後一直在降。她準備回宿舍窩着,不想在外面吹冷風。
她的宿舍,是指在學校後門附近租的小套房。一上大學,她就搬出外公、外婆家獨自居住,只有在假曰時會回天母看他們兩個老人家。
搬出來住,其實兩老都很反對,怕她一個人在外危險,但她卻有自己的想法跟堅持。
當一個家庭有過傷心的故事,常常彼此默默對望。其實是一個複習傷心的動作,她自認承受不了,也不想讓外公外婆常常望着她這張長大后像極母親的臉,所以她認為搬出來是對的。
想得入神,冷不防,她在跨出後門時撞上一堵人牆。
“哇!內傷了……咦?晏晏!”哀號聲在見到那張蒼白小臉時轉為驚呼,紀雅卓按着胸口眨眼。
低頭看錶。“你下午不是有修“政治學”嗎?”應該還有一小時又三十一分鐘才下課才對呀。
黎晏殊奇怪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我有修?”
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經多嘴的跟他說過,而他並沒有選修那門課。
“呃……”對啊,他怎麼知道她有修?
好像是曾經路過他們上課的教室,看過她在裏面,然後就記下來了。
但,他記這個幹嘛?
“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怎麼沒在上鋇?”太奇怪了。
他古古怪怪的看她一眼。“你學壞孩子蹺課哦?”
黎晏殊好笑的回瞪他。“不知道誰曉的課比較多喔。”這傢伙根本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在他們繫上有個傳說,他們班有個比明星還帥的同學,成為多少繫上女生立志要遇見的對象,可惜見過“他”的人不到一半。
這位少爺的曠課堂數,已經多到就算她不刻意去注意,也很清楚這傢伙蹺課蹺得有多凶,他已經誇張到連很多共同的重要科目都沒出現的程度了。
“啊……”紀雅卓伸手搔搔頸后,竟然被“吐槽”了。
看她轉身要走。紀雅卓連忙叫住她。“晏晏,等一下。”
“幹嘛?”黎晏殊站定看他,這才發現他穿得可真多,整個人包得跟粽子一樣。活像會走路的福州粽。
“你……很怕冷?”今天雖然真的很冷,但他穿成這樣也太過誇張了吧,她是女生,都沒他穿的多。老人家說這種情形是怎樣?很虛,是嗎?
黎晏殊不自覺的瞄他一眼。
真是外強中乾的傢伙!
“超級怕冷。”紀雅卓點頭,非常認真。
他最恨冬天了,更恨台北的冬天……天知道他多懷念台中的太陽啊,當初為何不填南部的學校咧。
發現個頭比他小一大截的女生居然在瞄他,連忙哇哇叫:“你那是什麼眼神呀屍居然瞄他!真是令他太傷心了。
“沒有,你看錯了。”快要笑出來,黎晏殊勉強抿成一個親切的微笑。
看見她笑了,紀雅卓也傻傻的跟着笑起來。
“我以後一定要住在一年都很溫暖的地方。誰說台灣四季如春的啊,有春天冷成這樣的嗎?沒有對吧。”
“嗯。”那也沒她的事。黎晏殊突然覺得自己奸詭異。她以前從來不會多問別人閑事的,最近是怎麼了?
有點狼狽的想逃開,不習慣忽然變熱情的自己,那是她所不擅長的。
“啊……別走!我還沒說到重點……”他怎麼一直扯到別的地方去!
黎晏殊停下腳步,疑問的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今天是平安夜對吧?”看她一臉無所謂,紀雅卓嘆口氣。她果然不是會過聖誕節的人。
“今天晚上我們樂團有表演,你要不要來看?”這就是他會團練到一半跑到學校來的原因,原本想去等她下課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她。
好險他提早來堵人。不然豈不是就錯過了。
黎晏殊搖頭。“我要回宿舍。”他邀過她三、四次了,但她一直對人多的地方沒有興趣。
“晏晏……今天晚上不一樣,你不要回宿舍啦!為了這次表演,我們練習得很辛苦耶。”他好可憐的說著,像被人丟棄的狗。
黎晏殊為他生動的表情感到好笑、她壞心眼的拿出鑰匙在他面前晃。
“可是我對宿舍比較有興趣。”
紀雅卓一把抓下那串叮咚響的金屬製品,愉快的笑道;“這個我先替你保管,今天晚上送你回家再還給你。”
黎晏殊傻眼,這個傢伙怎麼這樣!
“紀雅卓,鑰匙還我。”她雙手舉高要拿,奈何他人高手長,硬是不讓她構到。
“走吧。”他將鑰匙收進口袋,伸手擁住她小巧的肩頭,半拖半哄的往機車停放處走去。
“你……”這傢伙真是的!
他笑得好燦爛的樣子。“去看看嘛,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黎晏殊瞪他一眼,心不禁也軟了。
從一個半月前一起經歷“麵包店搶案”以來,兩人多多少少培養出一些友誼,雖然她還是冷冷淡淡的,但有他這個超強力暖流在,他們之間也少有冷場。反正她不說話,他自己就可以說上個三天三夜。
有了朋友之後,對獨來獨往的她來說,絕對是新奇又陌生的事情,很多情況都還在適應之中。
去看朋友表演,是很普通的情況吧?
她似乎不應拒人於千里之外。
帶着一點點的好奇跟一點點的喜悅,黎晏殊讓自己的彆扭向真正的心情妥協。
承認吧,黎晏殊,你不想一個人孤伶伶過節的。
“向陽午後”是一間座落在北投山間的私人花園別墅。
一幢中古歐式的城堡,矗立在精心整理過的花田中間。
一進花園的大門,就讓人彷彿跌入時間的洪流,來到中古世紀的歐洲。
它算是花園餐廳的複合式經營,有主人自己特別沒計的精緻套餐,還有主人獨家調製的花草茶,多半都是用花園裏種植的香草當佐料。因為健康而且美味,加上周末、假日夜晚有樂團現場表演,還有限制入場人數維持消費品質的規定。是以開幕至今三年多,已經有很多老顧客會常常來光顧,也有非常多新客人慕名而來。
來過這裏的人幾乎都會一再造訪,所以“向陽午後”常常一位難求,假曰訂位更是排到好幾周后。
紀雅卓參加的樂團“月影”,就是固定周末、假曰在這裏駐唱的。
“月影”由三男一女組成,一個吉它手、一個貝斯手、一個鼓手,還有一個Keyboard手。
雅卓是團里的吉它手兼主唱。其實他才剛加入不到半年的時間,原先的吉它手是一個教他彈吉它的鄰居大哥,因為要去當兵了,而雅卓正好北上念書,就拉他進團里來,頂他的位置。
“月影”這個樂團雖是玩票性質組成,但成員都有相當的實力,所以從開始駐唱至今,已經累積了不少樂迷,尤其是紀雅卓擔任主唱后,更是有很多女性客人為他上門。
另外,團里唯——個女性成員,彈貝斯的紀非凡,正是大他四歲的姐姐:外表出眾的姐弟成為“月影”的門面,各有各的迷。
紀雅卓領着黎晏殊進門,兩人繞過大片花園跟香草田,來到歐式建築的主屋,沿着一大片浪漫的落地窗前定過。
走道大約有一公尺寬,另一側護欄往下,就是漂亮的山色景緻,隱約有山風飄動其間。
黎晏殊發現自己很喜歡這裏,這裏的架構幾乎趨近於她的理想,
也讓她想起一個人——她的媽媽。
聽外婆說起母親,從少女時代就迷中古歐洲的文物,一直夢想着要一幢這樣的花園山莊。
只可惜,她已經無法帶她來這裏了。
“坐在這兒用餐、喝茶,真的很享受。”忽地進出一句讚歎,引得走在前頭的紀雅卓回頭輕笑。
“很美吧,進去裏面吧,裏面也超美的。”
紳士的推開玻璃大門,讓黎晏殊將主屋內的佈置一覽無遺。
主屋裏全然是中古歐洲的佈置,古鐘、地毯……還有那個大壁爐,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彷彿置身中古歐洲。
老天!她之前怎麼不知道這個地方?
這裏的佈置簡直滿足了她所有的幻想,連在一邊整理東西的服務生,都打扮得非常應景。
“聽說老闆是中古歐洲的文物迷,而且他要紀念一個跟他一樣喜歡中古文物的故人,所以“向陽午後”的一切都是照那個模子打造的。我們樂團一開始也是因為來消費才知道這裏,後來因為太喜歡,所以就拜託老闆給我們樂團駐唱看看,一試之下雙方都很滿意,就這樣合作下來了。”
他是沒有參與到樂團毛遂自薦的那段歷史,不過倒是非常認同前輩的作法。這裏真是太美了。
兩人邊說邊參觀,紀雅卓講解得太入迷,冷不防後腦勺被人相當大力拍了一下。
“誰……”差點脫口問候對方的祖宗八代,卻在看到那張怒氣沖沖的美顏后,硬生生把所有話吞回去。
馬上化身馴服的小貓咪,紀雅卓乖巧的開口。
“姐。”
黎晏殊跟着回過身,看到一個黑衣勁裝的修長美女,必然有一七O以上的身高,一頭及腰的直長發在身後披成一片黑瀑,一張美麗的素顏未施脂粉,顯得有些蒼白。
姐?黎晏殊看看兩人。極相似的出色樣貌,不意外他們是一對姐弟。
紀非凡讓黎晏殊有些驚訝,這樣漂亮典雅的美女,竟是火爆脾氣?
“紀雅卓,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團練給我搞失蹤,還敢不接手機,不說清楚你就死定了。”指節拗得喀喀作響。
紀非凡眯起相同的漂亮鳳眼,氣勢像是滾滾活動的火山。
紀雅卓忙把黎晏殊雙肩一握,推到自己身前。
“我去接她。”
他姐對女生比男生好一百倍,從不會對女生大小聲,更不會像奴役他這個可憐弟弟一T樣。推晏晏出去絕對沒錯,而且他有預感,這兩個女人會很合拍。
紀非凡的態度果然馬上緩和很多,但仍直勾勾的看着黎晏殊。半晌,紀非凡露出美麗而親切的笑容,伸出白而修長的手,自我介紹。
“嗨,我叫紀非凡,就是你想像的那個“非凡”,那個痞子的姐姐。”
漂亮的唇形向紀雅卓輕輕努了努。
黎晏殊想着,她會喜歡這個大姐姐。露出對陌生人難得的微笑,也伸出手跟她交握。“你好,我是黎晏珠——”
還沒等黎晏殊介紹完自己的名字,紀非凡就已經瞪大眼叫道:“你就是那個“晏晏”嗎?”
現在是什麼情況?
黎晏殊轉頭看紀雅卓,她沒想到他竟會跟他姐姐提起自己。不是不行這麼做,而是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讓人提起的。
特別難相處嗎?
“姐。”紀雅卓難得的紅透整張俊臉。連忙阻止姐姐再問些讓他難以招架的問題。
“你臉紅什麼呀!”紀非凡啪的捶了弟弟一拳。真是奇迹!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是白臉皮。先天性低血壓加貧血。那張帥哥臉一向就是白,極少看他“紅”過。
紀雅卓像被人塞了個包子到嘴裏,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臉紅了嗎?
有嗎?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臉紅,只希望現在不要再注意到這件事了。
“好啦,很晚了,該去團練了。”紀雅卓忙推着姐姐轉身,一邊拉着黎晏殊往裏面走。
紀非凡邊走邊大笑,側過身對黎晏殊說:“我等等再找你聊天喔。”
她這個笨弟弟,真是笨笨笨死人了!
她敢賭她這個笨弟弟還搞不清楚自己跟這個女孩是怎麼回事。而且這個小女生明顯也是遲鈍一族,這兩個人還有得耗吧。
據說男孩子都會比較晚熟,她總算相信了,而且她家這個,應該是很晚熟、很晚熟的那種。
真是跌破眼鏡!
一開始,黎晏殊以為紀雅卓是玩搖滾樂的。他看起來就很有那種味道,所以也以為這個樂團應該是搖滾樂團,但從他們的團練看來,黎晏殊發現自己錯得很離譜。
動人的旋律傳來,黎晏殊輕輕攪伴着杯里的花草茶,聆聽着紀雅卓溫潤悅耳的歌聲。
沒想到他的專長竟是英文歌曲,且還是英文老歌偏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許是“向陽午後”比較適合溫柔的音樂陪襯吧。
(吾愛,我已尋覓許久)
(上山下海四處尋覓)
黎晏殊左右張望一下,除了她前而一張放着“特別保留席”牌子的桌子外,餐廳里已經坐滿人了。或許因為今天是平安夜,也或許這裏的生意總是這麼好,她覺得是有可能的。
她剛剛才吃過他們的法式迷迭香腿排,現在在喝這裏以薰衣草為基調,叫做“午夜幽懷”的花草茶,兩種味道,部好得讓她這個總是胃口不佳的人胃口大開。
而更重要的是氣氛。這裏營造出的氛圍,和“月影”的駐唱,完全讓人可以非常非常的放鬆跟享受。
或許有一天可以帶外公外婆來,她淡淡地想着,那小泫也不錯。
看着玻璃茶壺裏不知名的花草在翻游,像是在洗泡泡澡一種。
(我只要求一點點的愛)
(當你離去,有一絲絲的悲傷)
(或許你需要朋友)
這時又有人進門來,整間餐廳都已客滿,所以應該是那“特別保留席”的客人吧。
黎晏殊想着。或許特別預約的客人。是什麼達官貴人吧,在這樣客滿的餐廳里,還是保有享受平安夜的權利。
(只要我們別再偽裝下去)
(我只要求一點點的愛,就這樣)
進門來的是一對夫妻帶着個小女孩,一家三口的樣子,而且應該是熟客,因為黎晏殊看見門口穿着復古圍兜兜長裙的女服務生跟進門的客人熟稔的說笑,還彎下腰跟小女孩打招呼。
(吾愛,你聽不見我在呼喚你嗎)
(你聽不見我所說的話嗎)
(我只要求一點點的愛)
服務生領着那一家子朝黎晏殊坐的方向來,果然是“特別保留席”的客人。
那小女孩活潑的輕輕跳着,男人牽住她的小手,溺愛的揉揉她光潔的額頭,女人則跟在後面,距離有些遠,看不清他們的神情。
(當我倆接觸時——點點的感覺)。
(為何我依然孤獨)
應該是幸福的笑着吧!餐廳里的光線並沒有那麼充足,黎晏殊所看見的景象,是在昏黃光線中的寧馨。僅此而已,就足夠讓她羨慕到難以自己。
一家三口的團圓,她遙不可及的美夢。
(我有一顆無家可歸的心)
(我只要求一點點的愛,就這樣)
曾幾何時,她也擁有過這樣的幸福。
雖然當時年紀很小,但她還記得,爸爸、媽媽、一人牽着一邊,帶她出去玩的場景。
轉眼,那家子客人已經走近,黎晏殊下意識的低下頭,把視線調這樣剛。着人家看是不禮貌的,但轉開的視線,卻在意外聽見熟嗓音時,迅速轉回。
這個聲音!
即使她一個月才聽一次,她也不會忘記。如遭雷擊的僵坐在位,忙轉身假意翻找身後的包包。手卻抖呀抖的不聽使喚。“特別保留席”的一家人已經落座,只聽到那男人軟着聲音。輕女要點些什麼。
“爹地,我要雪糕。”小女孩撒嬌的喊着,極惹人疼愛。男人翻了翻彩旦笑道:“吃太多雪糕會變成小胖妹怎麼辦。是最愛漂亮?”
“才不會呢。”小女孩嘟噥着。“人家喜歡吃嘛。”
“先吃一個檸檬草魚排。”男人引誘似的,意味着照着他的做,冰隨後就會如願到來。
“一個嗎?太大了,吃完我可吃不下雪糕。半個如何?”小女孩靈敏的回應。
男人挑起飛揚的劍眉。“加上四分之一個法式迷迭香腿排。”這道菜是他的最愛,也是這家店的招牌菜,兼具營養跟美味,多一點是好的。
“成交!”小女孩開心的宣佈,八、九歲年紀,卻機靈得像個小大男人爽朗的笑了,那悅耳的笑聲中有着寵溺跟驕傲,不難聽出這小女孩的溺愛,以及對那遺傳自自己的聰敏感到驕傲。
忽然之間,花茶的味道透着酸,還帶着鹹味,讓她難以下咽。黎晏殊低着頭,手無意識的攪動着杯子裏的液體。腦子嗡嗡嗡着。
怎麼會這麼巧,竟在這兒遇上了她該叫“爸爸”的男人。她該怎麼辦?
千萬個不願意跟他以及他的“妻女”打照面。但相鄰的兩桌,出口在他們剛剛進來的方向。只要她一站起來,打照面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事。
那對她而言會是多麼難堪的情狀!
不,她不想遇到這樣的難堪。
還好,不幸中的大幸是,父親是背對着她的,他的妻子帶着小女孩坐在對面,但黎晏殊相信她們不認識她。
這時,黎晏殊聽到台上唱歌的人已經換成紀非凡,Nilsson深情的《withoutyou》在空間中回蕩。
一抬頭,她看到紀雅卓關心的眼神。
怎麼了?他漂亮的鳳眼傳遞着這樣的疑問。
(我無法忘記今晚)
(當你離去時的臉龐)
黎晏殊抬頭望着他,帶着些許求救的悲傷,她自己不自覺的。
這家人的笑語盈盈她隱約可聞,那麼幸福的感覺,卻像在凌遲她,心痛的感覺竟是如此熟悉。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的。
這時又狠狠的被揪出來,那種心碎的感覺。
(但我想那就是故事的結局)
(你一直保持着笑容)
小女孩抬起頭,恰巧和黎晏殊視線交會。
兩雙神似釣漂亮眼睛就這麼膠着着,再也分不開。
小女孩長得非常美麗,不同於黎晏殊僅僅平凡中見清秀,而是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驚艷的長相。
集合了俊男美女父母在外型上所有的優點。
兩人唯一的相似,也是幾乎一模一樣的相似,就是那雙靈秀的美眸,相同承襲自父親的美眸。
也許是血緣天性,小女孩自然的衝著黎晏殊燦爛一笑,一點也不怕生,像是直覺的喜歡後面那張桌子的大姐姐。
(眼裏卻流露着哀傷)
(沒錯,那是哀傷)黎晏殊怔忡着,無法抗拒那天使笑容的力量,自然回應她的笑容,卻覺得無比的哀傷,也無比的諷刺。
這時,小女孩的母親也注意到女兒不停的看着后桌的客人,這是很少見的現象,幾乎不曾發生過。
順着女兒的視線望去,她看到了哪個氣質嫻靜的女孩,然後覺得相當眼熟,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難道會是……
(我無法忘記明天)
(當我想到自己的憂傷)
美麗的少婦像是想起了什麼,傾身向前,低聲跟面前的丈夫交談,然後男人驚詫的回過身。
“小晏!”黎竟宇驚喜的輕呼出聲。
老天唑在這裏這麼久,他竟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就這麼近的坐在後面,和他僅僅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
今天是平安夜,在亡妻過世后,他就不曾和大女兒一起過節過,難道是上天安排了這個巧遇,要讓他圓這個夢嗎?
(我擁有了你,卻又讓你溜走)
(現在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一些你該知道的)
那又驚又喜的表情刺痛了黎晏殊的心。
“你認錯人了。”
黎晏殊難堪的輕聲說著,然後飛快的抄起包包,迅速而低調的奪門而出。
“小晏!”情不自禁的跟着起身,中斷了演唱,引起屋裏所有人的側目。
禮貌上黎竟宇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只好稍稍欠身向所有人致意。然後打個手勢讓台上的表演繼續。
黎竟宇就耽擱了這麼一下,隨後跟着出去,卻已看不到女兒的身影,只能站在原地,聽着屋內清揚的歌聲。
(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中失去了你)
(我無法付出,我再也無法付山)
(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你)
(我無法付出,我再也無法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