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計劃在一個月之內找到工作,報紙的分類廣告,網路的求才機會成為我關注的焦點。
一連奇出幾十封履歷表和電子郵件后,我變得無事可做。"家裏的一切變化不大,游泳池、溫室、花圃仍在,我出國后,媽媽登報雇請園丁——阿澄,來打理花草樹木。
閑晃到花圃,阿澄頂着驕陽洒水。阿澄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本身就讀植物學系,植物是他的最愛,談上花朵的特性和栽種方法,他可比找這半吊子好上百借。
愛花成痴的他,自稱一大不聞花香就全身犯癢。我當然不信他的誇張說法,倒是他對植物的深辟見解令我肅然起敬。
我挺喜歡與他聊聊風花雪月,他過人的學識值得我與之深談。
等待錄取通知的那一段時間,我時常與他並肩蹲在花圃前,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桃。"
我眯視前方背光走來的人,刺眼的陽光扎痛我的雙眼,我拉下草帽,認出了來人。
"大醫生,診所倒了,病人全跑光了?"
"冶巧相反,病人多到擠滿候診室。"齊開雲要笑不笑地睨我。
"那你來我家幹嘛?快去拯救你‘人滿為患’的診所啊。"我轉頭,開始應付前一刻發現的大株雜草。
我努力的鏟開旁邊的土壤,在我快解決那株要命的雜草時,我的身體跟着被拉起。
齊開雲一把拉起我,不由分說的挾着我來到客廳,不等我坐好,劈頭塞給我一盒小蛋糕。
好幾種口味的慕斯和起司蛋糕,全都是我的最愛。既然是人家送的,我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吃將起來,塞了滿嘴的奶油,才想到提出疑問:"大醫生改行當外送小弟了?"
"病人送的,順路,拿過來給你吃。"
他最近來得挺勤,每次來又不像有要事,連我也被他的行為搞糊塗了。
照理,醫生的休息時間極為寶貴,能歇口氣的時候,他反而來回奔波,來的時候總會帶點小點心,樂了我和玫吃甜食的玫……咦?該不會……他對玫有意思?
仔細想想,玫和他時常神秘兮兮的竊竊私語,是挺有可能。如果是,也該為他們兩人拉拉紅線,製造些機會。
我猛然停住攻擊蛋糕的魔手,眼睛溜溜地轉了圈,拿起紙巾拭手。
"不吃了?你不是最愛吃起司蛋糕?"他探看盒裏的蛋糕后問。
我掩嘴低笑,暗自佩服他的定力。蛋糕都快被配角的我吃光了,他還忍得住不吭聲。
我靠近他低語:"喂,我幫幫你,好不好?"
他有點緊張的反問:"幫我什麼?"
我眼角瞄到玫走下樓,怕明說會讓她不好意思,只得拐個彎暗示他:"玫瑰多刺,只要方法對,又有貴人相助,還是能求得芳心的。"
起初,他不太明了,將我的話放在腦海里咀嚼兩三遍,然後,冷不防的站起身,我被他突來的舉動駭住,仰高頭看他。
才幾分鐘的時間,他神情扭曲、咬緊牙根的狠樣教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的揍我。
我下意識地縮在沙發角落,他的嘴裏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抄起蛋糕盒,摔進垃圾筒,拉開大門,走了。
我嚇傻了,他離去后的幾分鐘,我僅能瞪着垃圾筒發獃。
玫心有餘悸的來到我身邊。
"桃,你惹齊大哥生氣了?"
我有嗎?
捫心自問,我不過是想撮和他和玫,為何他要如此激動?
就算我猜錯,誤解他對玫有情,他大可明說,不必要發脾氣啊。
他無來由的情緒反應教我措手不及,我甚至無法立即做出反應,是該追出去道歉(試問,我何錯之有?),或是委屈的生悶氣(毫無原因的成了他的出氣筒)。
我枯坐客廳,不由自主地想起青澀的初戀——高老師坐立不安的吻,齊開雲的突然出現,揚起手加諸我臉上的五指印。
我心中升起不確定的想法,他的一舉一動實在可疑,令找不得不往那個方向想。
可能嗎?我問。
大概是我不自覺的說出口,一旁的玫蹩眉反問:
"你說什麼?"我搖搖頭,失笑地打斷腦海里的臆測,他純粹喜歡捉弄我,是我想偏了。
"你那個男朋友,叫什麼哲的,他打過電話找你。"玫說著,纖細手指挑開葡萄皮。
"斐文哲。"我強調。
"大概是這個名吧。總之,他托我告訴你,今晚六點來接你去聽音樂會。"
我塞了顆葡萄進嘴,點頭回應。
"桃"玫嚴肅的面對我。"你真的愛上那個叫什麼哲的?"
葡萄的籽梗住我的喉嚨,我趕緊搗住嘴已猛咳。玫忙拍撫我的背,瞭然的笑了幾聲。
她銀鈴般的笑聲倒教我寒毛直豎,止住咳嗽,我忙問:
"有什麼好笑?"
"愛情和喜歡可不能相提並論。"她笑意盈盈的打謎語。
"成天說瞎話!"我斥道,捏起葡萄吞人口中。"別老叫他‘那個什麼哲的’,若是他成了你姐夫,想改口也嫌慢。"
眨着晶亮大眼,她慢慢靠近我的臉。
"你真要嫁給他,我們家準會被鬧得雞大不寧。"
"誰會來鬧!"我嗤之以鼻,開玩笑的道:"你姐姐可不像你一樣,是個細皮嫩肉的美人。有人要,當然得抓緊機會出清存貨。"
玫擰緊柳眉,撅高唇,欲言又止。
我瞟了她一眼,沒去注意她的神態,逕自上樓換衣服,等着斐文哲到來。
五點不到,斐文哲盛裝前來赴約,我玩笑似的贊他一句,他一副當之無愧的模樣教我笑到肚子疼。
那場音樂會,演奏者全是赫赫有名的大師級人物,我卻無法專註聆聽樂音,花了大半時間觀察斐文哲的心不在焉。
中場休息,我明白的告訴他,有事情可以先走,找搭計程車回去。
他猶豫了好一會,道歉之餘又愧疚的承諾下次彌補我。
我含笑揮別他,沒他在身旁,我反倒沉醉在音樂的盛宴里。
音樂會在聽眾的掌聲下落幕,我兩手拍到紅腫。出了會場,迎面的涼風催促我拉緊大衣,載滿人的公車疾駛而過,我不由得想起高中時的那段日子,穿着制服與凌刀在公車上嘻鬧的青春歲月。
念頭一轉,渴望重溫舊夢的感覺更甚,打了通電話回家,興緻勃勃地告訴玫要晚點回去,因為我想搭公車,不確定公車幾點來。
才要掛斷電話,玫在那頭叫:"你在音樂廳等着,齊大哥說要去載你……"
我愣住,耳邊只剩嘟嘟的響聲。
他青筋暴跳的嘴臉,我沒忘。說實在的,我寧可坐公車品嘗往事的點滴,也不想坐在他旁邊忍受尷尬的氣氛。
我再撥了電話,還是玫接的。
"你告訴他,我自己回去,不用麻煩他接送。"
"齊大哥早就出門了,你就等等他吧。"玫奇怪的低笑,和我說了一會話,切斷通訊。
我還在納悶玫在笑什麼,一輛銀色的轎車在我身旁陡然煞住,車速之快令我不及閃避,幾寸的距離差點教我魂歸西天。
我驚魂不定的呆在原地,回過神,氣憤的踢了車門一腳。
另一邊車門無預警的打開,齊開雲死死地盯住我留在車門的腳印。
為免他惡人先告狀,我大聲宣告:
"你有錯在先,我不會道歉!"
他周身寒氣密佈的陰笑,我的頭皮因他的笑而隱隱發麻。
他也不回罵我,幫我開了車門,回到駕駛座。
我在上車與不上車間遲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令他自個兒回去。他出於善意來接我,教他白跑一趟,我良心過不去。
車內傳出冷哼。
"怎麼,怕我吞了你不成?既然你認定我的對象是玫,還怕什麼?"
我挑了挑眉,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滿腹疑惑的坐定,車門才關,車子快速地奔馳而去。
經過冗長的沉悶,他首先開口:"男朋友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側頭打量他的半邊臉,他嘴邊意外浮現微笑。
那種笑,在深謀遠慮的老狐狸身上才看得到;人在耍心機、用伎倆時所展現的笑容。
我直毛到心底,不由自主地低叫:
"別那樣笑!"
他陰晴不定的掃視我的臉。
、"不讓我笑,莫非要叫我哭?"
我答不上來,只是不想看到那笑容。
回程的路上我沒再開口,齊開雲僅是專心開車,沒再找話題閑聊。
到家后,我道了謝,如坐針氈的下車,他在我關車門時叫住我,口氣不好的叮囑:"玫的事由我來操心,你別想插手。"
我無可無不可的聳肩,表示沒意思再管他的閑事。
他唇角微勾,又露出如同方才的詭笑。我的寒毛直豎,趕緊掉頭走開。
認識他幾年,一直沒發覺他個性的灰暗面,我真被他的陰陽怪氣駭着了。
特別是他的笑容,一想起,就帶給我極端不舒服之感。
這天,我接到一家室內裝演公司的電話,要我明天前往公司面試。我給予肯定答譴,滿心歡喜地等待面試到來。
當我戰戰兢兢地走進辦公室,一顆心跳得飛快,笑容僵直的掛在臉上,接見我的主管只有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土,目露精光的透過眼鏡上下打量我。
面試結束,他滿意地與我握手,當場錄用我。
考量了公司整體福利及各方面的制度,找接受他的聘用,進入號稱老字號的室內裝演公司。
初次上班,面試時的主管將我介紹給上司,上司比我大十歲左右,喜歡眯着眼笑,西裝革履,卻讓人有種狼披着羊皮的錯覺。
同事們和善的接納我加入,我意外的發現,諾大的部門除了我,尤其他女性,連倒茶水的也是小弟。
公司的一切都符合我的要求。唯一的遺憾一一我的男性上司看不到我的臉。並非他有眼睛方面的疾病,而是他老盯着我的大腿,眼睛難得分神看我的臉。
對他過分注意我腰部以下,我自然高興不起來。上班的第一天,我只能用含蓄的方法晴示他,別老盯着我的腿,偶爾也該分點時間注意我的腦子。
一旁的同事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個個掩嘴竊笑,偏偏我的上司像是聽不懂,一雙賊眼來回穿梭我的胸部和大腿。
找氣悶的拉開辦公椅,決定明天起改穿長褲。
當晚我去電告訴斐文哲找找到工作,請他吃頓大餐以茲慶祝。他吞吞吐吐的回應,我聽出來他有事卻不好意思拒絕,不想強迫他,將日期改在星期六晚上。
多出來的夜晚,我草草解決晚餐,回到家裏,連個人影也沒。桌上放着紙條,玫寫着:小阿姨的兒子娶老婆,爸。
媽、我應邀到××飯店,自個弄東西吃吧。
我上樓翻出凌刀的電話號碼,撥了幾次,沒人接聽,只好放棄找她出來的念頭。
門鈴在這時響起,我過去開門。按門鈴的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她靦腆地朝着我笑,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找葉桃,請問她在家嗎?"她說,細而柔和的音調頗符合她給人的感覺。
她不認識我,卻要找我,這倒有點奇怪。
我不回答,反倒問:"你是哪位?"
她眉頭微擰,不自在的低頭,似乎要她自我介紹是件尷尬至極的事,又或許是她一時間找不到適當的字句介紹自己。
沉默持續着,我開始納悶她找我的理由。
"我是……文哲,不,斐先生底下的職員,洪沂芹。"
話題突然扯上斐文哲,我的納悶更甚。
但她既然是斐文哲的下屬,也不好教她枯站在門口。我請她進來,告訴她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頓時圓睜大眼,感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現出不自然的微笑,忙不迭的說些客套話以掩飾心中的詫異。
她的反應使我聯想到兒時對我指指點點的三姑六婆,狐疑之外又帶點嘲弄味我弄了杯果汁給她,在她對面坐下。
她兩手握緊了又開,如此重複數十次之多。
她的不安我看在眼裏,她顯然有些話想對我說,但她未開口前,我也懶得打斷她的沉思,只不過有點擔心她弄斷自己的手指。
"我……和斐先生不是在公司認識的。"她閃爍其詞的做了開場白。
不是在公司認識,那是以前見過面唆?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文哲他……"她習慣性的直呼斐文哲的名,礙於我在場,連忙改口:"斐先生……"
我不想在名字上面計較,直截了當道:"你既然是他以前的朋友,叫名字自然習慣些。"
她若有所恩的低下頭,長嘆:"朋友?我和他算是朋友嗎?"
她的話搞得我頭昏腦脹,她一會說是斐文哲的舊識,一會又說不是他的朋友。
她抬起頭,見我一臉迷惘,忙道:
"對不起,我不該拿自己的問題煩你。我今天來找你,是來求你離開文哲。"
我為她的直言不諱喝彩,不過喝的是倒采。她長驅直入我家,要求我"離開"我的男朋友,即使她的理由再好、再賺人熱淚,我對她的人格持保留態度。
我不說話,也不準備回應她的要求,自顧自地端起紅茶,啜了一口。
她坐立難安的扯扯裙擺,神經質的笑着。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
我挑起一邊眉,明知要求無理,還好意思向我提出?我無法明了她的打算。
"文哲和我本來是人人稱羨的一對,我們興趣相同,都熱愛登山活動,在一次的登山事故中,找跌下山谷,他……
為了找我,休學一年,當時,我被登山同好救起,喪失的記憶無法回復,他們以為我是台灣人,將我帶回台灣……要不是剛好在公司碰上文哲,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我錯愕的瞪視她,忽然有種身在九點檔連續劇里的感覺。她接下來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是斐文哲的前女友,斐文哲這些日子來的冷淡疏離都得到了解釋。我沒有心神應付她的喋喋不休,以及她和斐文哲的甜蜜往事。
我明白的告訴她,會與斐文哲攤開來談,結果如何我不能保證。
"請你代我謝謝那位先生,文哲一直隱瞞你的事,要不是他,我還被蒙在鼓裏……
我心煩意亂,口氣不佳的打斷她的感謝:"你是指哪位?"
"他自稱是你的朋友,人很高,長得滿好看,好像姓‘齊’"齊開雲?"我不敢置信他會故態復萌,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是,他對我說,斐文哲另外有位論及婚嫁的女友,不希望因為他腳踏兩條船而傷害你……"
我不給她機會說完,歇斯底里的下了逐客令。她狼狽的離去並不能治癒我的低氣壓。
想到斐文哲的背叛,想到齊開雲的多管閑事,我哀哀地哭了起來。淚水洗不去我羞憤交織的心情,只會令我墜入心情的谷底。
我哭着,無頭蒼蠅似地在大屋子裏打轉,光潔的牆壁窒息我的思緒,我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只好掉着眼淚奔出主屋,在花圃與溫室間走來走去。
濃郁的花香更讓我自形慚穢。我的平凡與洪沂芹的嬌艷,如山似海的自卑感重新竄入我的骨子,我又氣又惱,急着擺脫往日的夢魔,游泳池成了洗滌心靈的最佳工具,我瘋了般的來回潛泳,直到心臟無法負荷,直到肺中的空氣消失殆尺……
然而,遭人背叛的心始終悄悄揪疼。我猛力地在水中滑游,淚水和池水早已分不清。我的身體不過是只空殼,埋藏在心口的哀傷早把靈魂帶離我的皮囊。
我痛恨齊開雲不顧我的感受,執意介入我的感情世界;我痛恨斐文哲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背着我與前女友糾纏不清;我更痛恨自己無法看出斐文哲的三心兩意。
我淚流滿面的趴在游泳池邊低位,我的身子被人抱出水面,就着淚眼,我迷濛地看出面前人。
齊開雲手執大毛巾遞到我面前,我沒花時間細想,一把格開他的手,毛巾應聲落地。
扯着乾澀的喉嚨,我一字一頓的道:
"我、不想、再、見、到、你,請、你、滾、出、我、的、生、命!"
不想費神去看他的表情,話一說完,找立刻走進主屋。
那些天,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常見找一早頂着熊貓眼出門,晚上筋疲力盡的回家。我甚至沒心情找斐文哲問清楚,一心一意擺脫那場惡夢。
望的預產期將近,姐夫的公司派他赴日本一個月,他成天擔心這擔心那的,搞煩向來好脾氣的堇。
她威脅姐夫,再提起半句關於懷孕、胎兒的事,馬上將他掃地出問。姐夫襟聲不語,背地裏求我搬進他家一個月,幫忙照顧堇。
當天,我收拾好衣物,坐在客廳等姐夫來接我。
門鈴響,問外站着斐文哲,我不起勁的打招呼,遊魂一樣地走回客廳。
我不想追究他的變心,更沒興趣聽他千篇一律的歉疚話語,即使他有心回到我身邊,向來追求完美的我不會接受。
洪沂芹來后,我反覆思考,自己能否原諒他曾帶給我的錐心之痛?
答案是:不行。
我的寧缺勿濫,他的優柔寡斷,我們沒有未來可是。之所以讓他進來,只想問他一句:
"你明知自己忘不掉失蹤的女友,為何向找求婚?"
他期期艾艾的回答:"是我不好,想藉由你幫我忘記她。"
原來他從頭到尾沒愛過我,只把我當成療傷止痛的良藥,企望服食藥物忘卻他的心上人。
哪知我這帖葯藥效不夠,無法令他徹底斷絕故人之情,還歪打正着地促成兩人的前緣。
我現在才知道,以往的閑言閑語不算什麼,現今的打擊才夠教我的自信毀於一旦。
我做出送客的手勢,希望他早早消失在我面前。
斐文哲一楞,嘴張了老半天又合上。
"桃,我喜歡你的真,向你求婚是真心的,若不是沂芹出現,我真的打算娶你。"
"夠了!"我高叫。傷口早已淌血,千言萬語也挽不回破碎的心。
找再也受不了多看他一眼,關上浴室門隔離所有聲音。我靜靜地站在鏡子前,搜尋我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這張臉,剛好構上清秀一詞,始終不上不下的杵在出俗不凡的家人底下,脫不出牢籠,僅能躲着啜泣。
而今,我再一次端詳自己,對外表的無力感早已擺脫,深埋腦海的自卑、敏感心態卻依舊存在,斐文哲的事件加深它的影響力,再次讓我縮回殼裏哀泣。
我用盡心血構築的信心逐漸崩塌,一點一點的,教我心焦又氣憋。我甚至不在意斐文哲的負心,相反的,我生氣他輕而易舉就催毀我長年才培養起來的自信心。
他的負心不值一曬,無形散發的自信卻必須跟着我一輩子,我必須靠它來維持我的處事、判斷能力。
失去它,我什麼也不是。我會變成自艾自憐的葉桃,一個附屬在葉家兩朵花庇蔭下的葉桃,敏感的以為每個人都在恥笑她、羞辱她。
我心驚的打水沖臉,冰涼的感覺將我拉回現實。
我絕不回到過去的病態自憐,我堅定的想。
而我要做的第一步是忘掉斐文哲的種種,重新拾回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