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落馬崖”是陰山極富盛名的地方。

整個斷崖,東西連綿甚遠,繞道而行得花上二天的時間;南北卻不甚寬,是一般馬匹可以一躍而過的距離。但自古來到到這裏的旅人卻寧可繞道而行,也不願縱馬飛躍。

這是因為落馬崖正對着豹尾峽。高聳的岩石自遠而近漸漸變窄,遠端與山谷相連處寬十餘尺,靠近落馬崖這頭卻縮小到不足一尺,好像豹子的尾巴一般纖細,因此而得名。

繞道太久,縱馬飛躍又有極高的危險性,山裏的住戶覺得往來不便,於是出錢出力,搭起一條可以相連的弔橋,方便居民來來去去。

可是在最近的幾年裏,這條弔橋卻被一群人霸佔了!

他們在豹尾峽附近的山谷里建起寨子,有人專門負責守在豹尾峽的弔橋出口,一遇有人通行,便要強收過路費,否則輕則原路趕回,重則推落山谷。陰山的居民曾多次向縣府求助,但不知是此處地形易守難攻,或者縣府早與匪寇勾結,最後都是不了了之。久了,無法支忍受的居民乾脆遷居,遠遠避開,無法遷居的,也就只能悶頭忍耐。

老人隨着惡鬼叱的兩名屬下來到這裏,那兩個漢子跳下馬匹,一個說:“老頭子,前頭就是弔橋了,你下來罷。”

老人抑了仰臉,問道:“為什麼?弔橋不準騎馬過嗎?”

“嘿,搖晃得歷害!你受得住的話儘管騎在馬上吧!”

老人略一笑,不置可否,兩個漢子看他不為所動,也不理他,逕自下馬牽着韁繩前進;老人在馬上搖搖晃晃,哼着歌,左搖右擺的過了橋。

過了幾個哨站,進入山谷,兩個漢子在寨子口和站崗的兄弟打了個招首,便有另一個過來接替,帶着老人繼續前進。

一路換了幾個崗哨,都由不同的人接替帶路,約莫走出五六里路,一個黑瘦的漢子帶他鑽入一條羊腸小徑。

“老爺子,這路你可得跟好。處處是機關,前頭有不識相的傢伙闖進來,給萬弩箭射成剌蝟。”黑瘦漢子一路無話,一直到這裏才提醒了聲。

老人一哂,“老頭子看不見,兄弟指點指點?”

“老爺子願意的話,咱牽着您的拐杖走?”黑瘦漢子客氣的問。

“嗯。”老人點點頭,對方便提起他的拐杖,向前走去。

七彎八拐走了一頓飯時光,才又停下來。

“到了。”

這裏有水流的聲音,也有水的味道。老人伸出手去,觸手處是略帶濕滑的崖壁,有一點青苔附在壁上。

那漢子似乎正掰動着什麼,一陣機括絞鏈聲響,面前一小片石頭移開了。

漢子對着空氣缺處大聲喊道:“大頭目,人帶來了!”

半晌裏頭傳來一個應答的聲音。漢子便道:“您進去吧,我在外頭等着。”

老人以拐杖點着地,慢慢走進開的石門裏。他一走進,又是一陣絞鏈聲,身後的石壁已經沉沉閉合住。

石壁后另有洞天。

空氣里滿布着濕潤的氣息,潺潺的流水聲從前方不遠的地方傳來。老人慢慢踏開步伐,辨出地上只有青苔一類易長的植物,再靠近水聲一些,就只剩下砂土遍地。

這種景象只有陰川河畔了。

一個耳朵有片缺角、眉頭倒三形痣的男人站在溪畔。溪水沖刷過他面前的石塊,濺起水珠海發出一點叮聲,略略濕了他的褲腳。

老人停住腳步。

“久違了。”男人的聲音響起。

老人心裏震動了一下。“果真是你。”

惡鬼叱凝神看了老人一會,唇邊揚一抹譏嘲,“當年沒能殺死你,當真令我驚訝。可是看你如今這樣老態龍鍾,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輕輕哼了一聲,哂道:“老頭子命硬,就不定能活得過比你久。”

“哦?”

“你的真氣凝帶不前,傷勢長期瘀積,如今已經痛入心肺,只怕沒幾天好活。”老人不涼不熱的說。

“聽聲辨症,你的醫術還和以前一樣歷害。唔。”胸口傳來一陣悶疼,惡鬼叱用力按壓了會,末了還是從懷裏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撕開倒入嘴裏,咽下。

“你用麻藥壓抑痛苦。我救不了你。”老人冷冷地道。

“我也不需要你救。”惡鬼叱抑鬱地抿了抿嘴,又狠狠地扯開笑,“只要有阿若之淚在手,就治得了。”

“六十年沒見你還在作夢。”老人一股隱抑的怒氣欲發末發,“阿若之淚不在我手。”

“現在我相信了。”惡鬼叱無所謂的說。

老人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來。為了現在這個輕描淡寫的“相信”,六十年前他千辛萬苦才躲過自己親兄弟的追殺。

時間過去太久,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夥子。臉上滄桑的皺紋輕易掩飾了他那一瞬間心情的波動。

“你記得王義和吳恩吧?”惡鬼叱又問。

老人點頭。

“他們兩個,幾天前死了。王義被劍殺死,吳恩則血肉模糊,要不是一隻他常帶在身上裝迷香的鐵盒子,還真認不出他的屍首來。”

老人不置可否。

“我去看過吳恩的屍體。”惡鬼叱緊握了一下拳,唇邊綻出一抹猙獰的笑,“和六十年前,那女人使用阿若之淚殺人的手法一模一樣!都一樣!”

“哦?”老人心裏也自震動。他沒想到濮陽少仲也會用阿若之淚殺人。“東西已在你手上了?”

“在你屋裏。”

“老頭子和吳恩半點關係也沒有,怎麼會在我屋裏?”

“有兄弟說,前幾天聽王義和吳恩問起濮陽少仲和末鬼的事。”惡鬼叱盯着老人,像在數他臉上的皺紋一樣仔細。

“濮陽少仲和末鬼都是使劍的,王義死在劍下,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哦。”老人的表情看不出驚訝也沒有疑惑,“老頭子那間茅屋,最近是來了兩個客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不知道了。”

“我要殺他們。”惡鬼叱說。

“請便。只要別把老頭子的地方弄髒就好。”老人無所謂的回答。

惡鬼叱揚起唇角。”你不想要阿若之淚?”

老人臉上的皺紋極輕微的動了一下。“你肯讓給我?”

“我沒法讓給你,不過我們可以共同擁有。”

老人沉默了會,突失笑,“你肯與我分享的話,六十年前又何必害我?”

“人總會變的。”惡鬼叱的眼裏閃過一抹陰鬱,“我們終究是兄弟。”

老人哼了聲,“你今天找我來,不過是為了利用我。你擔心阿若之淚的威力,不敢派人強攻。”

“你今天會來,也有你的目的。”惡鬼叱也道:“你想要阿若之淚,又怕自己得不了手,想來找我合作。”

一陣沉默。

“你想怎麼做?”老人問。

“你回去,在他們的飲食里下藥,迷倒了就抓起來。”

“末鬼已經對我起疑心,這法子不行。”

“唔?那難保這時刻,他們早已離開。”惡鬼叱道。

“林子外圍灑了蟲香,他們走不了。”老人說,“趁蟲香未散,你叫人往林子裏投擲迷藥,等蟲香一退,就可以進去殺人。”

“我知道。”對付這種被困在籠里的猛獸,惡鬼叱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剩下的事我會處理。”他伸手往旁邊的石壁掀下,一陣磨石骨碌聲響,石門再度打開。

原先帶老人進來的漢子還候在石外外。

“我身邊那個女娃子,你吩咐人別動她。”老人說。

惡鬼叱一挑眉,聲音里也聽不出是笑是諷,只道:“你還是這麼多情。”

“只是養慣了的狗。”

惡鬼叱也不再多說,“下去休息吧。”

惡鬼叱看着老人被帶出石門,回身道:“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不知何時悄然立於一旁,用悅耳的聲音問,“大哥要妹子怎麼做呢?”

“你帶一百個弟兄去。先給他們下迷藥,等蟲香一退,弟兄們逮住目標,給你訊號,你再將人帶回來就行。”惡鬼叱帶着寵溺的表情說道:“竹林里風吹葉刮的,你自己不要在裏面亂找。”

“嗯。”女子點頭。

“還有一件事。”惡鬼叱又道:“你吃過末鬼的虧,想報仇殺了他也無所謂,但濮陽少仲要留活口。”

“為什麼?”女子微微側頭,一臉疑惑。

“濮陽少仲的哥哥濮陽柔羽是當今丞相,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原來是這樣。還是大哥想得遠。”女子笑着說。她吃略略矮身福了二順,“那妹子下去準備了。”

“裳衣。”惡鬼叱突然叫住她。

她回過頭來。

“……”惡鬼叱沉鬱地吐了口氣,“可恨我這身體!”

“大哥是被人害。”女子柔聲道:“等我們拿到阿若之淚,治好大哥的傷,大哥就可以一個一個親自報仇了。”

惡鬼叱深深地望着她。“末鬼雖然受傷,畢竟是天下第一殺手,手底下有點真本事,你要格外小心。”

她微笑。“裳衣曉得照顧自己。”

***

竹林里密密麻麻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蟲子。

地上層層疊疊,堆得像一條涌動的黑色河流,竹莖竹葉上也爬滿了蠕動的黑色棕色物,還有滿天飛來飛去的不知名的蟲體,遠遠望去,就像綠色的竹林里突然漲起了黑色的濃霧。

纏繞在竹莖上的青竹絲張口吞掉了一堆爬在它身上的蟲,扭動的身軀一瞬間露出血跡斑讕的傷口,但下一瞬間血色的痕迹就被掩蓋,黑色的蟲再度覆滿它的身體……青竹絲落下地去,附近的蟲一擁而上,一陣翻騰絞動,失了聲息;稍遠的地方有幾處掙動,不知道是什麼生物,扒翻了一些泥上想鑽下地去,還來不及行去就再也不能動了;幾隻老鼠眨眼就不見了;還有一隻恰好飛過的小鳥……

濮陽少仲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剛剛居然看到一隻蟲子咬下另一隻同類的頭,吃進去了!

“真可怕,就是蝗蟲過境也沒這麼壯觀!”

“現在還只是開始而已,等到沒有東西可以吃了,這些蟲就會互相攻擊,最後還會吃自己的手腳,不管是什麼,掉進去一定連骨頭都找不到。”阿若拖着鋤鏟走來,警告道:“你等會挖的時候,長度要算遠點,要是鑽出地面的地方有蟲,那就完了。”

她瞪了末鬼一眼。那傢伙站得遠遠的,一點都沒有要過來接工具的打算,等會兒做苦功的一定是昊。

果然,濮陽少仲點點頭,接過鏟子,朝她笑了一下,“謝啦。”撩起衣服下擺,雙手抓起鏟子就往地面鋤去。

“吭”的一聲,火花瞬間爆閃,濮陽少仲愣了一下,拿過鋤頭往旁鋤了幾下,又是吭唄連響,這才知道剛才挖到了一個大塊大石頭;他轉移目標,掘向旁的土地,不多久,又是“吭”的一聲,再度擦出火花。

濮陽少仲一陣火大,拿起鋤頭到處開挖,“吭吭”的聲音不住傳來,居然到處碰壁!

阿若“啊”的一聲,叫道:“我想起來了!”

“嗯?”

“爺爺好像有說過,這片竹林底下埋了不少石頭,只有栽竹子的地方沒有石頭。好像就是為了怕有人在竹林里挖地道。”

濮陽少仲兩手抓着鋤頭停在半空,望向末鬼。“現在怎麼辦?”

竹子高聳,竹林又密,蟲香範圍廣泛,輕功難以施展。勉強要挖地道的話,只怕挖到明天都還挖不出去。末鬼示意濮陽少仲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往回便手。

“現在我要專心療傷。”末鬼說,“你也好好睡一覺,半夜準備突圍。”

濮陽少仲看他步履有些不穩,跟在他身後說道:“你吃點東西吧,你餓了好一陣子了。”

末鬼點點頭。

濮陽少仲撿起丟在地上的碗,放回桌上,替每個人都盛了一腕粥。

末鬼拿起筷子正要吃飯,阿若突然伸出手掌,張開。“五千兩。”

“咦?”濮陽少仲愣了一下,“不是十錢嗎?”

“你吃不用錢,他嘛,”阿若面色不善的睨着末鬼,“五千兩。”

“呃,別這樣嘛,他也不是故意的。”濮陽少仲討厭好的笑,“不然打個價扣好嗎?”

“就是不行,飯是我做的,高興賣多少就多少!”

兩個還在討價還價,末鬼已經旁若無人的吃起飯來。

“喂,你!”阿若氣得跳起來,伸手在末鬼面前揮舞,末鬼撥開她的手,在她腰上一轉一帶,阿若站身不住,向旁跌了出去。

濮陽少仲趕忙跳起來扶住她,一迭聲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和他計較……”

阿若哪裏肯放過?一步向前就要撲過去,濮陽少仲連忙扯住她,阿若提腳踢去,濮陽少仲不敢反擊,怕反震之力傷了她也不敢運氣,肚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阿若衝到一旁抄起扁擔要打末鬼,濮陽少仲又要擋住,扁擔一頭敲在他肩上,濮陽少仲晃了一下,還是張開手護在末鬼身前。

“你讓開!”阿若怒道。

“你不動手我讓。”濮陽少仲一臉抱歉,但說什麼就是不讓。

末鬼啃着饅頭喝着水,夾着青菜。

“你是白痴啊!”阿若氣得大吼,“你沒看他那副德性!強盜、賊子、土匪!你挨打他也無所謂!”

那是因為你傷不了我啊!濮陽少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傻笑。

兩人還在僵持,末鬼已經吃飽站起身來,桌上的東西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不到。

“我要靜心調氣。”末鬼說。

“嗯。”濮陽少仲一面對阿若賠笑,一面不忘回頭,“你好好調息,我在外頭守着。”

阿若一扁擔壓下來,濮陽少仲連忙一手抓住。

“等會你也睡一覺,精神好些,明早蟲香一散就要立刻走。”末鬼吩咐道。

“知道了,放心吧。”濮陽少仲另一手拉住丟下扁擔要衝過去找末鬼拚命的阿若,回頭給了他一個開朗的笑道。

末鬼不由笑了。一點微微的疼痛在心裏盤桓。

“末鬼?”

“沒什麼。”末鬼吐了口氣,轉身進屋去了。

“大壞蛋,不得好死你!”阿若在他身後大吼大叫。

濮陽少仲連忙捂住她的嘴,“別吵,讓他安靜養傷。”

“你還為他!”阿若瞪了他一眼,“你看你看,現在剩這一點東西,我們兩個人哪夠吃?”說著又向裏頭吼了一聲,“你去死!”

濮陽少仲只得苦笑,“沒關係,你吃,我餓一頓無所謂。”

“你……笨蛋!”阿若憤憤不平的罵他,“他哪點好,要你這麼護他!”

是沒什麼好啦……濮陽少仲還是只能苦笑。眼看再說下去阿若還是氣,他轉身默默地走到茅屋前坐下,“你吃吧,我要替末鬼守着。”

阿若看他閉上眼睛,還一臉平靜愉悅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胸口一酸,想罵什麼都罵不下去了。好半晌,她抓了最後一個饅頭走到他面前,遞給他。“拿去。”

“?”濮陽少仲睜開眼看她。

“拿去啦!”阿若將饅頭塞進他手裏,悶悶不樂的走回桌邊,低頭吃起剩下的飯菜來。

濮陽少仲一笑,跟着拿起手裏的饅頭,啃起來。

薄雲掩住了西斜的月亮,更顯得周遭的星子越明。

濮陽少仲仰躺在草地上,几絲涼風撲過,帶來的一點冷意,也帶來了一絲倦怠。

他打了個呵欠。上半夜睡了一覺,精神大好,原想下半夜不睡看星星等天亮,現在卻覺得眼皮沉重。

不知不覺間,他閉上眼睛。

晨曦透入茅屋裏,末鬼驚醒過來。

他聽見腳步聲,許多人踩踏在落葉、石頭和土壤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小心翼翼又肅殺的氣息,像是軍隊銜枚啉聲,在敵人附近疾走的感覺。

晨風裏他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而炕上習慣早起的女孩子睡得深沉。

這不是正常的現象。

末鬼撐起身來。四肢虛軟,一股噁心感從胸腹間竄起,直達腦部。是迷藥。

天快亮了!

“嗯?”濮陽少仲感到身邊有人推他。他睜開眼睛,看見末鬼。”你怎麼比我還早……咦?我睡著了!”

濮陽少仲一驚,猛然坐起身來。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

“是迷藥。”末鬼說,“你試着運氣看看。”

濮陽少仲點點頭,試着提氣。可是真氣聚不到丹田,反而使他手腳發軟。

“竹林外有人埋伏。”末鬼說。

濮陽少仲側耳傾聽,現在他也能感覺林子裏稍遠的地方有人移動。七、八、九……唔,居然有百來人!這附近已經被層層包圍了!

“我們、衝出去?”濮陽少仲問。

末鬼闔上了眼帘一會。“若是被包圍,你便將阿若之淚交給對方。”

“這樣他們就會放過我們?”

“你告訴他們,你是當今丞相的親弟弟,丞相知道你在陰山,他們不敢動你。”

“那你呢?”

末鬼沒說什麼。

“末鬼!”

“他們要殺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濮陽少仲抓住他,“那好,我們同進退,好好殺他個落花流水!”

末鬼沉默了會,難得的笑了一下,“你可以替我報仇。”

“砰”的一聲,濮陽少仲的拳手重重捶上末鬼的肩膀,末鬼被他打得抑倒在地。“他XXXX的,你再說這種話,我先殺了你!”濮陽少仲撐住長劍努力搖晃着身體站起來,又奮力將末鬼拉起,抓過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頸子,試圖要背起他。

“少仲。”

“少羅嗦!等會打架時,你自己抓好,掉下去我可不管!”濮陽少仲惡狠狠地說道。

“你不必背我。”

“我才不上你的當!”

“你背我,只有減低戰鬥力,護不了我。”末鬼打斷他的話,同時一指屋裏,“那女孩子可以當做人質,對方多少會有顧忌。”

“你的意思是,迷藥和竹林外那些人,都是老爺爺叫來的?”

“是。”

濮陽少仲愣了一下。說實話,他一點也不覺得老爺爺要害他們。不過,不管是當人質還是當夥伴,都不能把阿若丟在這裏,先把她叫起來一起走再說!

“阿若!”濮陽少仲在屋外喊道。

裏頭沒有反應。濮陽少仲只得暫時放開末鬼,進屋裏去。

阿若睡得很沉,濮陽少仲搖晃着她,她也只是“嗯”了一聲。濮陽少仲只好將她拖下炕,負在背上。

“走吧。”濮陽少仲說道。

末鬼苦笑着看他。“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連他自己都是四肢發軟,末鬼該不會……“你走不動?”

“嗯。”

濮陽少仲蹙起眉頭。這裏只有一間一眼可以看透的茅屋,能躲人的地方也只有竹林,可是竹林里有那麼多人埋伏……目光一閃,他看到昨天拿來給末鬼泡葯浴的那個大缸。有了!

濮陽少仲背着阿若跑到缸前,抽出劍來,“唰”的一聲,利劍劃破大缸,裏頭的藥水瞬間湧出來,潑了他和阿若一頭一臉的水。

山上清晨甚冷,在外頭放了一夜的水自然溫度頗低。溫熱的身子被冰水一淋,濮陽少仲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阿若罵了一聲“搞什麼鬼!”也睜開了眼睛。

濮陽少仲將阿若放下地來。

阿若見是昊,又見他和自己一樣濕漉漉的,也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了?好好的覺不睡?”

“林子外頭有人埋伏,蟲香一退他們就會進來,我們要趕快出去。”

“什麼?”阿若猛地睜大眼睛,“爺爺說的沒錯!果然有人要趁他不在來害人!”

“我要背末鬼走,你自己能走嗎?”濮陽少仲問。

阿若瞪了末鬼一眼。現在她覺得昊會被那傢伙拖累!果然可以,“唔”她突然感到一陣頭昏腦脹,趕忙按住額角用力甩了甩,又奮力跳了幾下,“狗娘養的,居然下迷藥!”

“你……”

“我去拿嗅香,你稍等一下。”阿若向前跑去,沒幾步腳軟,身形頓了一下,又跑起來,到茅屋裏翻找出一瓶白色的瓷瓶。

她連忙打開,用力吸了一口。“嗯。”她吐了吐舌頭,再衝出來的時候腳步步已經穩了些。

“味道不好聞,不過可以撐一陣子。”她將藥瓶遞給濮陽少仲。

濮陽少仲學她狠狠吸了一口,沒想到入鼻的味道活像堆滿死老鼠的糞坑,他臉色一陣發青,差點沒吐出來。

味道雖然難聞,但力氣的確恢息了不少,他將瓶子拿給開鬼,順勢將末鬼背了起來。

末鬼這次沒有推拒。他吸了一口,便將瓶塞蓋上,將瓶子塞進濮陽少仲的懷裏。

“走吧!我知道有一條出去的捷徑!”阿若說,“你們跟我來。”

濮陽少仲點點頭,背着末鬼跟在阿若身後,進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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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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