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有,我要求你把旁邊的那間書房收拾出來,我要使用。”
“好的,呃,我可以請問,要做什麼用途嗎?我是說,我要準備什麼東西進去擺設?”她很憂傷,狗狗嫌她的主卧室都不整理,要搬離她的床嗎?
“放一張標準雙人……不,雙人加寬的床,要能夠躺上四個人!”他強調那個“四”,接着他說:“然後你要每天清理那裏,垃圾桶里的任何東西都不准你問,我要帶什麼人進去睡,也是我的事情,聽到任何聲音都與你無關,但如果我在裏面叫你就要立刻出現,而且滿足我的要求!”
這暗示夠明顯吧?他要帶人進來她的屋子,進她的書房,而且在她買回來的床上翻滾,還要她隨叫隨到喔!
方肅禹滿心期待她立刻憤怒起來,然後就可以開誠佈公的講心裏話。
蘇嬿妤疑惑的反芻他剛才的要求。
把書房收拾出來?噢,可以啊,雖然這樣她就沒有工作室了,但如果狗狗需要,她也可以另外租下隔壁的空屋,把那裏整理成工作室。
放一張雙人加寬的床,而且要每天清理?嗯,這要求也不過分,狗狗要自己睡嘛,說不定狗狗其實喜歡睡大字形,要他窩在她的那張床上和她擠着,狗狗不喜歡也是應該的。買床沒問題,清理也沒問題。
但是,刺耳的是後面的加碼要求──
垃圾桶里會有什麼不准她過問?針頭?毒品?酒瓶?強力膠?還是成堆的衛生紙和成打的保險套?
要帶人進房?帶什麼人?房裏會有什麼聲音?而且與她無關?還要她隨叫隨到?這是在使喚奴僕的方式吧?她明明是主人!
蘇嬿妤只是遲頓,反射弧很彎很長,但不是笨蛋啊!
她勃然大怒。
這下子,眼前的不是帶回家養的愛犬,而是一個死皮賴臉、登堂入室、無恥噁心的強暴犯!她要把臭男人的下面剁掉!
“你給我立刻滾出去!”她語氣凌厲,表情卻非常冷漠,繃緊的肩看起來像是微微聳起的貓背,毛都炸開了。要是眼前的下流無賴敢反駁一句,她就要用爪子把他的嘴撕爛。
方肅禹卻愉快的翹起唇。
生氣了生氣了,哎呀,他第一次見到她這麼生動的樣子,什麼低眉順角溫馴可人都見鬼去吧,他的小貓就是要任性張狂的呀。
他愜意的雙膝交疊,開始講道理了,“小貓為什麼伸爪子?你從來沒有說過住在一起的規矩啊?”
“裝無辜就沒事了嗎?你膽敢去找其他女人,還想來弄髒我的屋子!走開!不許坐的的沙發!誰知道你半夜才回來,是不是滾到別的女人床上了,真噁心!”
“哼,我整天在外面,小貓也沒跟我見過面啊?誰知道小貓有沒有養其他男人?說不定還讓其他男人進屋子了。”
“我只交過一個男朋友!你整天在夜店裏泡着,回來的時候滿身香水味、口紅味、酒臭味,居然還敢質疑我?”
“那個男朋友忍得住不碰你?該不會只來往一個禮拜?”
“我跟他在一起五年!”她終於怒吼出來,那聲音委屈憤恨,帶着人心易變的傷心,“從大學到當兵到出社會,他說已經存了婚戒的錢,說上班以後再存婚禮的錢,只要一年,一年以後就要娶我了,結果他從當兵的時候就出軌,靠着女人走後門進公司,又在公司裏面勾搭上高層秘書,居然在樓梯間就搞起來了!他以為我都不會知道嗎?我跟他分手,他竟然還敢說是我的錯!”
方肅禹的聲音非常低,非常溫柔,“他說你哪裏錯?”
“他說……他說我、我不肯給他碰……”她眼睛紅了,鼻尖酸了,哽咽出聲,“他說交往五年,我都不跟他上床,他才會野食……還說,他最愛的是我,其他女人只是一時慾望……我覺得好噁心,他幹嘛要去招惹其他女生?”
最愛個屁!方肅禹幾乎要爆粗口,硬是忍下來了。
情慾情慾,女人動情,男人重欲,但那不是出軌的理由,有了固定的女人,當然要守貞的自我要求,哪怕女人不給碰。
但他也很疑惑,“你不給碰?但交往五年又臨近結婚……呃,碰一下也沒什麼吧?”
這年頭,守貞到婚後才給的女孩子,可能沒有很多?
她淚眼濛濛的橫他一個眼刀,“我是私生女。”
“嗯?”
“生父聽說是個大地主,身價百億,但家裏有嫡妻子女,還養了幾個外室什麼的,但嫡子只有一個,庶子也只有一個,他想多生一點兒子,就答應生母,如果生下來的是兒子,就把生母帶回家。生母產前檢查說是兒子,生父很期待,結果生母難產,醫生問他要保大的還是保小的,他要兒子,就保小的,結果生下來的卻是女嬰……”
唔,法律一夫一妻制度,生父有妻有子了,因為想要兒子,又養外室,想認回家的,當然是確定有生兒子,但現在生母難產死亡,生的卻是女兒……
生母孕兒有功,又死在手術台上,怎麼樣也應該把女嬰抱回家吧?
蘇嬿妤卻搖頭,“生父讓我從母姓,派一個保母給我,也給一棟房子,再支付我全部教育的費用,一旦我成年,就再沒有任何關係。”
噢,聽起來安排妥當,但說到底,就只是拿錢打發。
“保母虐待你?”
“沒有!”她瞪他,“保母對我很好,她一個人又當媽又當爹的把我養大,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那保母現在?”
“過世了。”她聲音低落,淚水滴滴答答,“我考上藝術大學之後走的。她年紀很大了,睡夢裏去的。我把房子賣掉,搬到這裏來。搬家的時候,遇到我前男友,他在打工,很辛苦的,那麼熱的天氣,搬上搬下的。他那時候很憨厚,又老實,他是家裏的老大,很會照顧人,我去買飲料,他還要求店員不加冰塊,我以為他不喝冰水,結果他把飲料遞給我,跟我說女孩子要少喝冰的,對身體比較好……他在當兵之前,真的是很好的男朋友。”
噢,所以是當兵時陽氣太盛,空虛寂寞覺得冷了,但女朋友畏於未婚懷孕什麼的不給碰,以至於開始出軌找女人來增加一點陰氣?
聽起來好像也很有道理喔。
但她之前守得千辛萬苦,為此還跟男友分手了,結果分手之後卻出事,還被男人要求同居……方肅禹轉頭看她。
顯然蘇嬿妤心裏也很彆扭委屈。
“你不會跟你男友複合吧?”方肅禹警覺得豎起耳朵。
“絕對不會!”她哼一聲,“臟死了,碰過別人還想來碰我?”
噢,方肅禹有些領悟了。
因為他是第一次啊,所以她可以接受和他滾過的那一次床單。
但假設他現在出軌?
“你要是碰了其他人,就立刻搬出去!”蘇嬿妤的態度斬釘截鐵,絕不寬容,“我可以當成養條大狗在家,任何食衣住行的要求都接受,你混黑道我也可以接受,只要不讓我去運什麼毒品,但把書房改成淫樂房,絕對不行!”
他還理直氣壯的講出自己把人當大狗養,方肅禹想起這件事,氣得很了,反而微笑起來。
他好像有一點了解她的思路,因為感情受傷了,沒辦法再信任“人”,只好安慰自己進門的只是一條大狗,不怕傷心,也不怕背叛,頂多把變節的大狗趕走,或者自己再搬走。
把腦袋埋進沙堆里的鴕鳥。
他的小貓怎麼會這麼蠢?
蠢得讓他覺得可憐又可愛。
憤怒的揮舞着爪子捍衛地盤的小貓,他的小貓。
“那你怎麼就讓我住進來了呢?”
“明明是你堅持。”她轉過頭不看他。
“好,是我堅持,但你也沒有劇烈抵抗吧?而且我都住進來了,你怎麼就沒有把我當人,而是當成了在養狗呢?”
“養大狗……不然,當成人,要是傷心了怎麼辦?我只是想要有個什麼陪伴而已,你出現了,又乾淨……也不是想要佔便宜,我就沒有想要拒絕,至於當成大狗什麼的,這樣就算付出感情了,也不會想要得到回報啊承諾啊什麼的……”她別彆扭扭,“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一時興趣?”
果然是只自欺欺人的小貓。
他嘆息。
“蘇嬿妤,你要記住──”方肅禹的聲音低沉溫柔,帶着令她背脊發涼的威壓,“你是我方肅禹的女人,我會保持對你的忠誠,同時,你要保持對我的忠貞。我是你蘇嬿妤的‘男人’,不是大狗。”
最後那四字,他交牙切齒。
蘇嬿妤眨巴眼睛,又眨巴眼睛。
噢,她好像明白了一點……
“你要當人,不當狗?”
“我是你的男人!你要叫我‘老公’,不是嗎?”
“你會對我保持忠誠?”
“你也一樣要對我忠貞誠,是的,我承諾。”
“除了忠誠……”她抿着唇,有些緊張,“你能承擔……我是說,如果懷孕什麼的,但不是男孩兒,你可以承擔……呃,一個家庭……之類的……”
她說得顛三倒四,吞吞吐吐,毫無羅輯。
但方肅禹是聽懂的。
老實說他很高興,因為這代表了他的小貓開始認真的考慮他的地位,不是玩耍的大狗,而是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是可以給予信任的伴侶。
當然,他也意識到了,會要求蘇嬿妤做出這些考慮的自己,他也是認真的把蘇嬿妤放在心上,不是短期的女朋友,而是未來可能成為的伴侶。
他的小貓這麼讓人不放心,怎麼可以交託給其他不靠譜的人呢?
當然只有他才能把他的小貓照顧好!
方肅禹抬着下巴,傲的答道:“我不喜歡兒子,我比較喜歡嬌貴的女孩兒,但既然你誠懇的求婚了,我就寬容的賜予你鑽戒與婚禮。”
眼前的男人得意洋洋,那種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討厭樣子,要是尾骨上真長了根尾巴,現在一定豎得筆直,然後左右晃得只剩下殘影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問了,“那還要五菜兩湯的早晚餐兼現做的消夜?”
“不用!小貓做什麼,我吃什麼。”
“那每天換洗床單,全屋打掃,陽台上換觀賞花盆?”
“不用!又不滾床,換什麼床單?我對花粉過敏,不準種花!”
“噢,那書房?”
“不用!我有小貓了,不需要旁人。”
蘇嬿妤點頭。
很好,這人一大早的發作,就是借題發揮而已。
方肅禹瞄她一眼,粉藍色的長版睡衣整整齊齊,領口扣得緊,什麼也看不到……他不安分的挪一下屁股,想靠他的小貓近一點。“那個,小貓……”
“嗯?什麼事呢?老公。”甜蜜呼喚之。
方肅禹被激勵了,他輕咳一聲,“今天晚上……不不,我今天不用上班,所以……嗯,老公我呢,想要和小貓……那個,親近一下……”
蘇嬿妤微笑,“白日宣淫讓人家好害羞,老公。”
“可是我們已經半個月都……那我今天早點回來?”
“人家這周經期來了,老公還是迴避一下。”
“噢,那下禮拜?”
“啊呀,早餐都涼了,老公,我拿去廚房再熱一下吧。”微笑甜美,端盤走人的身影俐落,頭也不回。
碰了軟釘子的方肅禹陷入迷惑。他這樣是被小貓用收了爪子的梅花肉墊一掌巴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