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她的住處樓下，張業飛有些捨不得就這樣讓她走，以往他總可以帶着她回家，他在書房的時候，她會倒茶給他喝，睡覺時，她總是會依偎着自己入眠，現在眼前的林秋霓像是變了個人。

「我們明天晚上一起吃飯？」

「你為什麼還認為我會跟你一起吃飯？」

「因為妳說妳想回到我們還是朋友的時候，而那時候我們時常一塊吃飯不是嗎？」

張業飛也不懂自己這回為什麼沒有讓她走，上一次崔麗開誠佈公的跟自己談完之後，他二話不說的就讓崔麗離開了，可是這回他竟然緊抓着林秋霓不肯放手，這一點也不像是他的作風，他八成是被甩怕了才如此墮落，他如果要女人，難道還怕沒有？他明明不缺女人的，一大堆女人搶着想佔住他身邊的位置，可是他卻不願就這麼讓林秋霓離開。

「Rex……」林秋霓不知道該怎麼讓他知道她已經決心放棄他了，張業飛不應該再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崔麗找到了她愛的人，但妳呢？妳身邊又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對其他人動心，為什麼我不能繼續跟妳在一起？就算妳不認為我會是個好對象，但我總要有個平反的機會，證明我也可以給妳想要的吧？」

「你這麼做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而已。」

「妳怎麼知道我是在浪費時間？也許我之前沒有把崔麗追回來才是錯的，我聽她說她有了喜歡的人，就輕易的讓她離開，我不會再犯第二次的錯，我不想失去妳。」

「問題是，我不見得值得你這樣挽回啊！你的條件很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你根本就不需要在乎我……」

張業飛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認真的說：「我真的很在乎妳，我之前也不認為我會這樣，可是當我知道妳搬走的時候，家裏少了妳，我只覺得一切都不對勁了，我才明白原來我是很在乎妳的。」

林秋霓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完全包覆，今天她的手好像一直放錯了位置，從來都不曾和他的握在一起，可是現在他卻握着自己的手。

「我說過，我以前看過你跟崔麗在一起，你們每次不管去哪裏你都會握着她的手，那一次跨年我看到你們，你們好像完全忘了其他人的存在，眼裏就只有對方，我那時候跟小朱說我很羨慕你們，因為光是在旁邊都看得出來你們真的好幸福。」

「妳為什麼就只記得我跟她幸福甜蜜的樣子？我們兩個也有啊！」他忍不住要為彼此抱屈，難道他跟崔麗曾經交往的事實要永遠卡在他們之間嗎？

「我們沒有啊。」

「為什麼沒有？我們又不是真的只為了要在一起才在一起，妳之所以會願意跟我交往還搬進我家，一定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值得妳願意那麼做的！」他不相信他們之間真的沒有所謂幸福甜蜜的時候。

「你知道嗎？我跟你一起出門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像牽着崔麗那樣的握着我的手，從來沒有。」這也是她為什麼會看着兩人的手發愣的原因，因為她從來沒看過這景象。「真難想像我們在床上是那樣的親密，可是出門后就完全不一樣了，我並不是那種喜歡刻意在大眾面前表現親熱的人，但是落差太明顯了，我沒有辦法假裝它不存在，你只是想帶我出去給你的朋友們看，讓大家知道你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並證明你已經擺脫了跟崔麗分手的痛苦，但是我就只能當你身邊的花瓶，而這不是我想要的啊。」

張業飛鬆開了手，因為在他的記憶里，他似乎的確沒有這麼握着她的手，甚至不常聽林秋霓表達她的意見，她永遠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然後對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點頭同意。

「我先走了。」

見他一語不發的發愣，林秋霓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打開車門離開，她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因為她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張業飛從來沒有想過的，而他需要很長的時間消化她積壓已久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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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業飛回到家裏，四周靜得讓他有些不耐煩，他當初搬新家只是為了徹底擺脫那個有着崔麗的回憶，和崔麗在一起時他享受了前所未有的愉快，他們兩個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失去她之後他的人生頓時從彩色變成黑白，最糟的是基於維持男子氣概，他還沒辦法傾吐心中的無奈。

直到認識了林秋霓，她風趣又善解人意，總是面露笑容，就算有時面對他近乎刁難的要求，她也一併接收，而且是微笑的接受。久了，他突然覺得好像時候到了，他應該要再跟其他人交往，而不是整天就這麼悶悶不樂，林秋霓是現成的人選，她美麗而且善良，和崔麗一樣可以讓他開心一點，這些好像就構成了他跟林秋霓交往的理由。

他有意識到林秋霓有幾次好像要開口跟自己說些什麼，但後來她都只是笑了笑就帶過，她也許也忍了很久吧！

打開電視，張業飛讓電視維持放送，至少屋子裏不會寂靜得令人難以忍受，他決定去洗個澡，也許明天再去剪個頭髮，改變一下門面，然後再到林秋霓的公司樓下等她，直到她相信他改變了為止。張業飛決定再把林秋霓追回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真的一點也不想只做她的朋友。

他就是不能輕易的與她分手，他知道林秋霓還是愛着自己的，只是她不喜歡現在的狀況，那他可以改啊！

他不要再悶不吭聲的看着自己的女友離開，如果她要的只是關心和體貼，那他有什麼做不到的？！

而林秋霓只覺得自己沒用到了極點，她應該一看到他就趕快逃走，可是每次看到張業飛站在那裏，她真的捨不得讓他像個傻瓜痴痴的等下去，所以幾經內心交戰，最後她都還是乖乖的走向他，然後暗暗安慰自己，就算不當情人，他們也還是朋友，跟朋友出去應該是很正常自然的。

可是他們卻是十指緊握的朋友……像是要滿足林秋霓之前的期待，不管去哪裏，張業飛一定是握着她的手，偶爾甚至還會摟着她的腰，還有他低頭對着她說話的神情，幾度讓她差點忘記自己已經片面宣佈和他分手了。

而這一切真是令她又愛又恨……

「我真的得去嗎？」

今晚張業飛又要帶她去參加朋友的聚會，以前她總覺得那種上流社會的派對和自己永遠扯不上關係，打從成為張業飛的女友之後，她好像就成了這種聚會的常客，而她現在跟張業飛已經不再是情侶了，她還需要跟他一起去嗎？

「一起去有什麼不好？」

「我已經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了。」

「但在我心裏妳還是啊，而且妳說的我都會為妳改進，難道妳都不覺得感動？」

說到感動，林秋霓果然心軟了，張業飛的確已經有所改進，但是……

「我不喜歡去那種場合。」她把所有上得了大場面的皮包都留在他家，如果出去，她手上連個名牌包包都沒有，那一定會害他丟臉的。「而且我現在的打扮也不適合……」

「我買了一些東西給妳。」張業飛指了指後座，他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一點也不想給林秋霓任何借口。

「你不需要花錢買這些的……」她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她不想被收買，但是這好像又很必須。

「是為了妳，也是為了我啊，我以前不是跟妳解釋過了嗎？」

「所以當你的女朋友是很辛苦的。」

「這算是我的原罪嗎？」

林秋霓有些不忍的看着他，她知道那也不是他故意要造成的，只是跟他在一起，如果真的完全不打扮也太說不過去了，她一點也不希望讓張業飛沒面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妳就打開來看看吧！今天晚上應該會挺好玩的，妳上次說妳很喜歡的那個藝人也會去，還有我的學長也會去。」

「總經理？」

「是啊，他現在重新恢復單身，所以最近可能會常遇上他。」

「那我……」在那種場合遇見自己的上司，該怎麼反應比較好呢？

「妳別擔心，他公私分得很清楚的，盡量自在點，別尷尬就好了，我會在一旁陪着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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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總的作風跟在公司里完全不一樣，他還很意外自家員工真的跟自己的學弟談戀愛，而且還在一起這麼久，他居然都不知道。

「Rex，真見外，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秋霓沒說你是她的男友我還可以諒解，女孩子臉皮本來就此較薄，但是你都沒跟我提，至少說一聲讓我心裏有個底嘛！」老總笑咪咪的說。

一旁的女子也跟着加入話題，「是啊，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跟徐總說一聲，徐總也可以好好照顧秋霓嘛！」

「學長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看人都是看才能，是不是我的女朋友並不是他用人的重點。」張業飛一邊說還一邊看着林秋霓。「再說秋霓她工作也很認真，如果是因為我幫她美言幾句而受到特別的照顧，她也會不高興。」

「說得沒錯，我就是欣賞Rex這點，跟他做朋友一點壓力也沒有，都不用擔心欠他人情債！哈哈……」徐總稱許的點頭。

林秋霓只能傻笑，她的確是如張業飛所說的，才不需要靠張業飛求得升遷的機會。

一旁張業飛的幾個友人似乎知道這話題似乎開錯了，她們原本只是想拍拍張業飛跟徐總的馬屁而已，誰不想要討好張業飛啊！他一直都是社交圈的大紅人，人帥，事業又好，得罪他可沒好處，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其中一人瞄到了林秋霓手上的名牌包，連忙說道：「哇，這包包是最新的耶！我好幾個貴婦朋友想買都買不到，妳怎麼會有這個？妳在哪裏買的？」

「呃……是Rex買的。」林秋霓很不好意思的承認。

「那是我送給她的禮物，秋霓平常都不太會買貴的東西，所以我只有在一些特別的節日才能有理由送她東西。」張業飛替她解釋。

「妳真的很幸福耶！妳實在要好好珍惜這麼好的男人，我就說嘛，美女還是要人來疼的，妳可別像崔麗那樣，放着這麼好的男人不要，跑去過那種苦日子，那真的是笨到了極點。」

「我知道崔麗過得很好啊！」林秋霓忍不住要為崔麗說話。

「妳才不知道呢！我跟崔麗以前也是要好的姊妹，她現在生了小孩，說起話來全是小孩子跟她家的人怎麼怎麼，整個人都被柴米油鹽醬醋茶蓋過，穿着打扮也是一副窮酸樣，她以前手上拿的包包全都是名牌貨，結果我上次遇見她，她竟然只拎了個購物袋，一副剛從市場回來的樣子。」

「可是那有什麼不對嗎？她現在的確是個很快樂的家庭主婦啊！而且她每次提到她的家人時，都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她老公也對她很體貼溫柔，我都看過，他們夫妻真的很好。」

「哪有可能會好到哪裏去，那都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對照她以前過的那種生活，她現在哪可能過得慣出入沒轎車接送，一家子好幾口人同住一間小公寓，成天在家裏帶小孩，手邊連個名牌包包都沒有的生活！」

「妳又不是她，怎麼能確定那樣是不幸福的？」

林秋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把無明火，燒得她理智全失。她真的很為崔麗抱不平，這人居然還聲稱是崔麗過去的好友，她現在總算可以了解崔麗之所以不想再跟這群人往來的原因了。

所有的人都被林秋霓的火氣嚇住，大家紛紛看向張業飛，只見他面露微笑，一點也不認為林秋霓的表現有什麼不妥。

「像妳這種人憑什麼說妳是崔麗的好朋友？！如果妳真的是她的好友，應該要為她的幸福而感到高興，就因為她嫁給了一個計程車司機，就因為她手上沒有拿着名牌包包，妳就斷定她過得不好，不幸福難道就是靠那些東西來證明？她比妳們想像的都要幸福得太多了，她的老公、婆婆和小姑都好疼她，就算他們不像妳們這麼富裕，但是他們過得比妳們這群勢利眼的傢伙都要自在歡喜得太多了！

「崔麗的老公雖然話不多，但是他永遠都是默默的為崔麗做好讓她開心的事，包括崔麗的朋友出了事，他也是二話不說放下手邊的工作，毫無怨言的現身幫忙，就只是因為那跟崔麗有關，所以每一件事他都看得很重要，比他的生命都還要重要！崔麗要跟朋友見面，她的婆婆跟小姑爭先恐後的幫她帶小孩，要她好好出去玩，一家人和樂融融，天天都一起吃晚飯。

「崔麗損失了什麼嗎？她不過就是淘汰了妳們這群白痴，接受了一個溫暖而熱情的家庭而已！妳們的錢買得到那種幸福嗎？妳們的錢甚至沒辦法把妳們那污穢勢利的心眼變得乾淨純潔一些，憑什麼以為妳們的錢那麼偉大，還大言不慚的跟我談幸福？！請教一下，妳手上那個假名牌包包到底給了妳多少幸福？如果幸福可以靠一個包包就換來的話，我怎麼看不到妳臉上流露幸福的光彩，只看到一個連名牌化妝品都遮不住臉上的尖酸刻薄的女人！」

林秋霓一古腦把心中的不滿說了出來，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連在彈奏音樂的琴師都忍不住停下手指。

「妳……」

那群自詡為上流人士的名媛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而站在她身邊的張業飛一點也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被海罵的名媛只好轉向林秋霓的頂頭上司徐總求助。

「徐總，你的員工都是這樣的嗎？」

「對啊！我公司里的人從來不會用錢評斷他人。秋霓，妳真是讓我對妳刮目相看。」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紛紛圍了上來為她的理論喝采，照理來說，崔麗等於是林秋霓的情敵，可是她卻跳出來為崔麗說話，這真的很難得，反而是那幾個拿着名牌包的名媛悄悄的消失在人群里，慚愧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