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3
“小林,你要參加什麼社團?”
“不知道耶。我對運動沒興趣,太悶的靜態社團我不喜歡,服務性的社團我又缺乏耐心……好煩喔,到底該選哪一個?”
我看你乾脆撞牆算了!什麼都不喜歡,你的人生有啥意思?夏沙悶在被子裏,恨恨的建議。難得找到空堂補眠,卻被三○三室的超級大嘴婆毀了安眠的機會。
“不如參加陶藝社好了,陶藝社的社長是裴望,近水樓台先得‘望’,說不定他會看上我。嘻嘻。”除非裴望瞎了眼,否則夏沙百分之兩百的肯定,這個愛做夢的女人再等一百年也得不到意中人垂青。
夏沙睜開眼,見兩個長舌婦仍有繼續的興緻,終於耐不住翻身起床。
“夏沙,你不是睡著了?”小林問。
有你們兩個大嘴巴在,死豬也會被吵醒!
夏沙寒着臉從上鋪跳下來,撈起臉盆走向盥洗室。
“喂,她好像很討厭我們。”彷彿要說給夏沙聽似的,小林說話聲量大到飄進夏沙耳里。
“踐什麼,長得漂亮就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什麼東西嘛!”另一個人接口。
夏沙咧嘴笑了。她正愁無處發泄近來的怨氣,大嘴婆們好心當出氣筒,說什麼也不能浪費。
夏沙火速沖回房間。兩個特愛說人長短的女人沒料到她會突然折回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開口。
“說得好!我十二萬分贊同你們的話。”夏沙用力鼓掌,深怕她們沒聽清楚似的,她特意拉高音量:“比起你們這些沒身材,沒姿色,成天只會在背地說人閑話,甚至暗戀男人的三姑六婆來說,我得天獨厚的容貌和身材能為我帶來成串的男性仰慕者。單就這點,我十二萬分同情你們凄慘的未來,因為你們連的資格都沒有!我,因為我有本錢;而你們呢,挺多只能用那張嘴在背後批評別人,甚至不敢在當事人面前說出心中的不滿。嘖嘖,看在室友一場,奉勸你們一句話:有時間嚼舌根,不如多充實充實自己,以免人老珠黃還落得孤單的下場。”
滿意的審視兩人張口結舌的蠢樣,夏沙痛快的轉身回盥洗室。
哼着歌曲,沖了個舒暢至極的澡,她隨即回到寢室拿溜冰鞋,一身清爽的離開宿舍。
上個星期登記入社后,夏沙便興匆匆的準備好全套溜冰用具。
雖然前幾天才和裴二起爭執,但是,她不服輸的本性不容許自己向以貌取人的膚淺男人低頭。她就不信以她的美色誘惑不了蛀書蟲。
由於溜冰社是使用戶外水泥地作為練習場所,因此夏沙老遠就看見兩、三個社員悠閑的聚集在校園后側空地,等候社團幹部的到來。
陸陸續續前來的人自動自發的圍成一圈,夏沙隨意揀了個位置落坐,旁邊的男孩見着她,吹了聲口哨,把她由上到下看個夠后,咧着嘴問:
“剛入社嗎?”
“嗯。”夏沙從鼻子裏哼出聲。若非不想惹事,他露骨的打量鐵定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你長得很符合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你會溜冰嗎?我看你的鞋子挺新的,以前應該沒學過。等會兒能不能讓我教你?好啦,好嘛……”男孩看夏沙無動於衷,話語從詢問轉變為哀求。
“能不能請你別在我耳邊嘮叨個沒完?”夏沙厭煩的打斷他的話。
“踢到鐵板了喔,社長。”旁邊的社員竊笑。
“吵死了!”社長臉紅怒斥。
“這叫活該。自己是個女的,卻老喜歡吃女社員豆腐。”另一個社員奚落道。
“你是女的!”這下,換夏沙前後左右將“男孩”看個透徹。
“性別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有沒有興趣和我來段同性之戀?”社長拋給她一個飛吻,嗲聲嗲氣的軟倒在夏沙懷裏。
“凱子!”
一聲暴喝震醒社長,她慌慌張張的推開夏沙,規距的正坐。
“喔——”社員齊聲叫:“你慘了,副社長來了!”
“兔崽子,衰到太平洋了!”凱子嘟嚷。
裴二來到她跟前,無聲的指責她戲弄社員的行徑。
“我沒有做壞事喔!我今天可是乖得很,不然你問她。”不等裴二發飆,凱子搶先將夏沙推到他面前,抵擋他的怒氣。
“你為什麼在這?”裴二當場愣住。
“你說呢?”夏沙看也不看他,活像他問的是廢話。
“你們兩個認識?”神經超級大條的凱子,後知後覺的靠着裴二問。
“廢話!”全部的社員整齊劃一的喊。
“反了反了!你們這群免患子說話沒大沒小,退社退社!全部給我退社!”
凱子氣得滿場追打男社員。
男社員不甘挨揍,此起彼落的起身跑給她追。
一時間,十幾個社員嘻嘻哈哈的躲來躲去,除了眉頭愈皺愈緊的裴二和悠哉欣賞這場鬧劇的夏沙,其餘的人全聲嘶力竭的吆喝助興。
“凱子,你再玩,我第一個把你踢出社團!”看不下去的裴二沉聲說道。
見他發怒,社員們立刻乖乖回到座位,專心聆聽幹部講解溜冰的注意事項。
凱子癟着嘴,泄憤的踹了男社員一腳,扮了個鬼臉,回到夏沙身邊,可憐兮兮的挨着她乞憐:“他好凶喔,我每次都被他整得好慘。”
“那你就乖乖被整?不會吧!你不像會忍氣吞聲的人啊。”夏沙好笑的摸摸她的頭,陪她演起戲來?
“他老是用退社威協我,好壞,真是壞蛋一個!”凱子受到鼓舞,當著裴二鐵青的臉色指控。
“我建議你,”夏沙揚着甜蜜的笑容,捏捏凱子的臉,非常溫柔的提出惡毒的計劃:“找幾個豪放女,半夜爬進他的宿舍大跳艷舞,包準他嚇得屁滾尿流。”
“啐!他會高興的吃了她們吧。我幹麼好心的送美女給他解饞!”
“哎呀,這位仁兄是個處男,一遇到天外飛來的艷福,不先嚇昏才怪,哪有心情享受這等好事。”夏沙有意無意的掃了裴二一眼,但見裴二被說中心事般,窘得無地自容。
“咦?你怎麼知道?告訴我,你怎麼看出來的。”
凱子跳起來,不顧裴二的喝斥,凈繞着他打轉。
“凱子,你給我乖乖坐好!”裴二轉向夏沙說道:“你若是想待在溜冰社,麻煩注意你的遣詞用字。”
生氣了?夏沙挑眉。
很好,她就是想惹出他的火氣,這樣才帶勁。
夏沙沖他一笑,明亮大眼對上他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這種不入流的人說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去,你若是不愛聽,勞駕你往旁邊挪挪,省得污了你潔白如玉的心靈。”
“你別太過分。”裴二不悅的警告,拎起凱子,回到圓圈中央。
夏沙瞪着他的背影,直想把他的背燒出一個窟窿。
雖然知曉話說得太過分,但是一碰見他,她就不由自主的憶起上次不愉快的談話,以及裴二羞辱的眼神。
她盤起腿,苦惱的支着下巴,出神的望着裴二。
真糟糕,她的火爆脾氣讓他們倆的關係陷入僵局。都怪自己太衝動,一生氣就管不了其他。她該如何打破他的偏見,讓他對自己產生好感?
夏沙頹喪的伏在膝蓋上。要他對自己萌生愛意,真的比登天還難!
“喂,你跟那女孩是什麼關係?她一直在偷瞄你耶!”凱子纏着裴二。
裴二不動如山,專心的給演說的幹部提詞。
講解告一段落,裴二將吱吱喳喳的凱子丟到台上,要她示範初學者的溜冰姿勢。
“不要,你自己上去講。”凱子閃到他背後,推着他往中央地帶去。
裴二重心不穩,一個急轉穩住自己的身子后,他立刻溜到凱子身旁,趁她不注意,一手拉着她往中央滑去。
“拜託你有點社長的樣子好不好?”裴二重重按着她的雙肩,簡直快受不了凱子稚氣的舉止。
凱子眼珠一轉,笑問:
“沒問題!我先問你,所有事是不是社長說了算?”
“你想幹麼?”裴二警戒的困住她的肩膀,以防她再度逃脫。
“社長現在命令你,替我找十幾……不不,二十個美貌女子供我調戲,如果你達成使命,我無條件當個果決、有擔當的社長。快去吧,副社長。”凱子嘻皮笑臉的拍拍他的肩膀,一面做出送客的手勢。
“你給我放規矩點。做示範!”裴二忍無可忍,聲音大得令她縮起肩膀。
“做就做,那麼凶幹麼!啊,對了,那個誰誰誰,上來陪我一起玩。”凱子賣弄了個花式旋轉,繞了大半圈,將穿着溜冰鞋的夏沙拉到中央。
“凱子,認真點!”裴二頭痛。早知凱子胡鬧的個性,他當初就不該答應老哥扛下副社長職位。“我很認真啊,你沒看到我還拉另一個人上來幫忙嗎?”凱子牽着夏沙滿場亂轉。
不諳溜冰技巧的夏沙,緊張的拉緊凱子的手,生怕凱子一時興起放開手,她鐵定摔得頭破血流。
“放開她,你會害她跌倒。”裴二亦步亦趨的追在後頭。
“不放不放!你過來搶啊。”凱子笑嘻嘻的溜着S型曲線。
“放手,放開我!”望着曲折的滑行路線,夏沙驚恐的扯開喉嚨尖叫。
凱子依言放手,突然失去依賴的夏沙往後仰倒,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裴二催快雙腿接住她下滑之勢。
夏沙白着臉,緊緊的握住裴二環在她腰上的手,久久不能言語。
“凱子,你給我過來!”
裴二將驚魂未定的夏沙安置在水泥地上,急起直追。
“是她叫我放手的嘛……”
凱子戒慎恐懼的躲在遠處的榕樹后,惟恐裴二追上來。
“所以你就聽話的放手,任由她跌倒摔跤!她不會溜冰,萬一摔出腦震蕩,你能負責嗎?”
裴二逼近凱子,森冷的眸子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從未見過裴二張牙舞爪的狠樣,凱子嚇得扔開溜冰鞋,三兩下逃得不見蹤影。
裴二低咒,提着凱子的溜冰鞋回到水泥地中央。
給凱子一攪和,社團活動只好提前結束。
裴二脫下夏沙的溜冰鞋,拎過馬靴為她換上。
“剛剛……謝謝你。”夏沙低聲道謝,感激他沒因先前的嫌隙而棄她不顧。
“沒什麼,換成別人我也會救。”裴二淡然的說。
夏沙垮下臉。他是不是見不得她心情好,非要在氣氛絕佳的時候迸出這句殺風景的話!
夏沙惱怒的起身,雙腿卻不聽使喚的發軟。裴二見狀,趕緊靠過去拉住她。
“誰要你扶我!”夏沙不領情的打掉他的手。
裴二皺眉。好意拉她一把卻慘遭白眼,他乾脆放手,又將她捧回地上。
夏沙狼狽跌倒,痛上加痛,口氣便衝起來:“王八蛋!你幹麼放手?”
“是你不要我扶的,這會兒卻出口罵我,你講不講理!”
“你……你……我不要追你了!”夏沙氣得尖叫。
“我也不想讓你追呀。”裴二吶吶的道。
“你說什麼?”夏沙高八度的吼。
“我不想跟你吵架。”裴二轉頭將溜冰鞋收進鞋袋。
“你以為我閑着沒事就愛跟你吵嗎?‘裴獃子’!”她故意將這三個字念得字正腔圓。氣死他最好!
“你又罵我!”裴二轉身指控。
“全台灣姓裴的那麼多,你又知道我說的是你?”
背上溜冰鞋,夏沙大搖大擺的經過他面前。
裴二摸着下巴,百思不解的望着她洒脫的背影喃喃:“我哪裏呆了?”
???
“拜託拜託,你再考慮看看。”夏沙卑躬屈膝的懇求,一邊用眼角瞄着坐在窗口邊幾乎整顆頭埋進書本的裴二。
臭獃子!就算已經老僧入定,起碼看在她搏命演出的分上賞她一眼吧!
“我們已經先跟美一甲約好了,聯誼時間就定在明天。況且,連着兩星期辦聯誼也沒人肯去。”阿尚無奈的聳肩。
“真的不行?”
夏沙在心底暗罵:死書呆!只顧看書,她在這裏和他們班的康樂耗了近半小時,他竟然沒抬頭看她一下。
枉費她自動攬上康樂職務,為的就是想假借聯誼之名,達到機會修理……不,是誘惑他,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班的康樂對班上的女孩興緻缺缺,不斷用各種不成理由的借口推卻她的邀約,真真氣死她了!
找不到機會接近裴二,再這樣下去,她就必須在全校面前向他下跪!一想到前景堪憂,夏沙不禁後悔起一時的心直口快。
“這樣好了,你和我看場電影,我幫你問問班上的人願不願意參加。”阿尚故作為難的說,一邊在心底偷笑。
夏沙青筋暴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痞子竟然想趁機揩油。
她深吸了口氣,喉嚨里醞釀著一連串問候他老爸、老媽、祖宗三代的言語,沒想到裴二好死不死的回過頭來,害她差點被滿肚子的國罵噎死。
裴二探過身,拿過阿尚手裏的班級名單研究。
“你們在聊什麼?”
夏沙一肚子氣沒處發,搶過名單,拋下一句:“沒你的事!”然後飛奔下樓。
“該死!你把我的美眉趕跑了!”阿尚捶胸頓足。
裴二不理會他的抱怨,逕自問:“她找你做什麼?”
“辦聯誼啦!差一點,只差一點就拐到一場電影了……”阿尚氣憤的低叫。
“哦?哪時候?”
“我沒答應!”阿尚氣起來,回頭怒道:“媽的!你從來沒參加過聯誼,問那麼多幹麼?”
“三年級課不多,多辦幾場聯誼也不會有人反對,沒理由拒絕吧。”他們兩人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禮拜的報告壓都壓死我了,哪來的美國時間辦聯誼!況且她們班除了她,其他人的姿色全在中等以下,不辦也罷。”
沉思片刻,裴二忽然說:“我幫你。”
“什麼?!”阿尚大吃一驚。
“你聽到了。”裴二推推眼鏡,堅定的續道:“等會兒我去找她談。你先跟其他同學說一聲,確定好人數再告訴我。”
“跟你同窗三年,沒看你為一個女的這麼犧牲——有問題,肯定有問題!”阿尚鬼頭鬼腦的逼近他,打算來段慘絕人寰的世紀大逼供。
“我看她似乎很傷腦筋,幫她不需要花太多時間。”裴二聳肩—抓起手提袋,步出教室。
才走出系館大門,就見夏沙枯坐在榕樹下發愁,兩手泄憤似的猛拔身旁的雜草。每拔一株,她嘴邊便流泄出一串不雅的咒罵:
“死獃子!蛀書蟲!前世八成是連考百次卻沒及第的酸秀才,這輩子才死要命的讀書。可惡!可惡……”
裴二走近她,好笑的注視她稚氣的舉止。
“你在罵誰?”
夏沙嚇得跌坐在地,她連忙將雜草拋回地上,死死的瞪他一眼。
“誰站在我面前,我就是在罵誰!”
裴二一臉迷惑。
“你在罵我?為什麼?我好像沒惹你生氣吧。”
“你又知道你沒有!看到你,我的火氣就不由自主竄升,你不用說話,就可以把我氣回老家去!”裴二不發一語的看了她一會兒,許久,嘆了口氣。
“好吧,既然你在氣頭上,找你商量可能會被你臭罵一頓,我下次再找你談好了。再見。”
見他掉頭就走,夏沙被他莫名其妙的話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大吼一聲:“站住!先把話說完再走。我可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任何重大的事要商量。”
裴二回頭說道:“這件事對我的確不是很重要,不過對你,應該算是挺有分量的。”
“直接說,別拐彎抹角的。”
“我本來是要找你商量聯誼的事。”
原以為她聽了之後會開心大叫,誰知夏沙卻怒氣騰騰的跳腳。
“你們班的康樂剛剛才拒絕我,現在你卻說要跟我談聯誼,你耍我是嗎?”
“我沒有。我有些朋友可能會想參加,如果你不介意有外系的人插花,我可以幫你約他們。”不想拆穿阿尚的謊話,裴二折衷的說。
“呃……”夏沙尷尬的順着髮鬢,頭次痛恨起自己的火爆脾氣。她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以為你是故意趕過來取笑我。”
“我為什麼要笑你?”裴二奇怪道。
夏沙笑了。該說他單純,或者該慶幸他不記恨的脾性,每次跟他碰面都是以大吼大叫收場,他卻以毫無芥蒂的坦然對待她。
如此看來,他的遲鈍或許有點可愛之處。
“你這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造成?”夏沙笑着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少根筋,傻瓜!”她笑罵。
裴二頻皺眉,無法理解話題何時從聯誼跳到他身上。
“這跟聯誼有關嗎?”
“無關是無關,不過跟你未來的幸福大大有關。”
“怎麼說?”
“你再繼續鈍下去,以後絕對討不到老婆。”夏沙良心的建議。
裴二不自在的連推好幾次鏡框。
“那是我的事,你好像管太多了。”
“你在指責我多管閑事嗎?”夏沙忿忿的抱胸。死書呆,講不到幾句話就惹出她的火氣。
“我只是陳述事實。”裴二平心靜氣的說。
“去你的事實!”夏沙冒火的頂回去,隨即退開好幾步。“你靠過來幹麼?我警告你,別再過來了……”
“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說髒話?”裴二兇狠的欺近她。
“那又怎樣?你敢說你從小到大沒罵過一句髒話?”她抵死不認錯,縱使裴二發狠的臉的的確確嚇到她了。
“我是沒有。”裴二挺起胸膛,驕傲的承認。
夏沙大驚。他到底是哪裏蹦出來的化石啊!平常人偶遇到不如意事,總會在心底、嘴上暗罵幾聲狗屎、媽的,他卻連一句也沒說過?!
夏沙趁他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向後撤退。等到距離拉遠后,她放開喉嚨喊:
“你是久不出門的山頂洞人,我才不跟你比。”
語畢,一溜煙的竄出幾十步遠。
一心想糾正她壞習慣的裴二為之氣結,他回過頭急叫:
“你一走,聯誼的事還談不談?”
“今晚我在校門口的‘想不起來’等你,不見不散!”
???
裴二局促的坐在吧枱的左側。自從服務生領他到座位后,他一直盯着手上的menu看。
“想不起來”是一家販賣咖啡,兼具音樂吧功能的店。這家店剛開張不久,顛覆傳統的室內裝潢和優質的駐唱者,吸引不少學生佇足停留。
今晚駐唱的歌者碰巧是個擅長搖滾樂的能手,店裏的氣氛自他一上場,便處在尖叫、瘋狂舞動的狀態。
裴二非常不習慣這種場合,四周的汗臭味加深他的不安。縱使他坐的位置遠落在舞池的邊陲地帶,推擠的人群仍不時會擦撞到他。服務生自迎他進門便沒見到人影,桌旁掛着的menu寫的全是國字,菜單的內容卻令他一頭霧水。
夏沙穿着皮背心、皮褲晃到裴二跟前。
“喂,我在那邊一直向你招手,你沒看到啊?”
“沒有。”裴二看她一眼,又低頭研究起menu。
“難怪嘛!你從進店開始,頭就埋在menu裏面,怪不得沒看見我。”
夏沙擠進沙發座椅,湊到他耳邊問:
“什麼東西那麼好看?”
“我想點些飲料……”他尷尬的躲開她的靠近。
“那你想喝什麼?”夏沙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緊抓menu不放。
“還沒……我不知道……它們的名字都很怪。”
裴二眼見無處可躲,只好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喝不喝咖啡?或者調酒?嘖,看你的樣子,肯定一杯就醉,我看你還是喝汽水吧。”
“汽水?有賣嗎?”裴二非常懷疑。單子上全是四字成語,諸如:一針見血、水火不容、索然無味……壓根沒有“汽水”兩個字。
“‘氣數已盡’就是汽水,還是你要點‘索然無味’?”夏沙眼尖的拉住從旁經過的服務生。“先生,我們要點餐。怎樣?你決定好了沒?”
“呃……‘索然無味’是什麼?”
“礦泉水。”夏沙轉頭點了兩份小菜和一杯調酒。“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叫份墨西哥脆餅一起吃?”
“好,飲料我要……那個……氣數……氣數……”他笨拙的找尋menu上的名稱。
夏沙噗哧笑出聲。他如臨大敵的模樣真逗。
“氣數已盡啦!”
“對,就是它!”裴二吁了口氣。打發掉服務生后,他問道:“你常常來嗎?”
“沒來過。”夏沙放低身子,讓背舒服的靠在沙發椅上。
“可是你一眼就知道這些成語代表的含意。”
“我當然不知道,我問服務生的。”夏沙聳肩。
“嗯,不過你還是很厲害。”裴二欽佩的道。
“怎麼說?”夏沙偏頭問。
“我坐了快半個小時,連一個服務生也找不到。”
“他們都站在角落,你舉起手,他們就會過來了啊。”夏沙指向牆邊筆直站着的人說。
“喔,原來他們不是客人。”裴二頓時恍然大悟。
夏沙差點跌到椅下。
“有客人會特意穿一模一樣的服飾,還必恭必敬的站在牆角嗎?天啊,你究竟多久沒出門了?”“真要算的話,大概從國中以後,我就很少出入公共場合了。”
夏沙圓睜大眼,軟倒在桌子上哀嚎:“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