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雪中，一個白色的身影纖弱而嬌小，她是雪天涯，雪央雍的妹妹。她獨自一人站立在風雪中，看着漫天的雪花。
這是鳳凰第二次與雪天涯見面，因為第一次雪天涯給她留下了惡劣的印象，再次看到她，她還是無法對她產生任何好感。
“喂！”
恍惚中，雪天涯看到一抹紅色，她的眼睛被刺痛了，忍不住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她看到上一次妄圖奪取冰魂的女子。
“又是你。”她的口氣冷淡，比起冰冷的雪花毫不遜色。
“是我。”鳳凰雙手環抱，冷眼瞧着她。
“還沒有滾？”
“你沒有教我怎麼滾，我怎麼滾？”果然是討人厭的女人，說話沒一句討喜！
“你怎麼來的就怎麼滾！”
氣死她了！沒禮貌的女人！她自覺已經很沒有禮貌，居然還有人比她更不懂事，她差點就要狠狠地跟她回嘴，但想起雪央雍的交代，她還是忍下來。
“我倒是想滾，不過沒辦法，你親愛的哥哥雪央雍讓我當你的僕人，從今天開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待在你的身邊，真是一件不愉快的差事。”確實不愉快，那個混蛋居然讓她當她的僕人，美其名是照顧，其實還不是伺候！
這下好了，她從大嫂的位置落到僕人的位置上！
雪天涯聽到雪央雍的名字，臉色變了，“雪央雍？是他讓你來的？”
“沒錯。看起來他還是挺關心你的，小妹妹。”
“滾！”
突如其來的大喊把鳳凰嚇了一跳，她瞪大眼看着她，當她瘋了。
“你幹嘛突然這麼大聲？嚇死人了！”
“滾！滾出衍雪峰！你給我滾！”雪天涯美麗的臉龐霎時變得猙獰，她像發了狂似的驅趕著鳳凰。
她的行為讓鳳凰惱了，“你以為我願意留下啊？你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不想再和她說什麼，鳳凰轉身就走。
她也是有自尊的，才不會留在這裏被人胡亂責罵。
待鳳凰走後，雪天涯瘋了似的踢著腳下的雪花，直到她的周圍一片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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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雪天涯，鳳凰一人在雪地里漫無目的地走着。
還是覺得冷啊！她瑟縮著，看着眼前一片雪白，頓覺暈眩。
雪央雍怎麼會有一個脾氣那麼糟糕的妹妹？她百思不得其解，雖然雪央雍的性格令人討厭，但雪天涯根本就是歇斯底里，從沒見過莫名其妙就發那麼大火的人，真是……讓她厭惡極了！
讓她伺候她？想想就排斥。
“鳳凰。”
“你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心情不好。”鳳凰抱以冷漠的態度。
雪央雍跟在她的身旁，輕笑，“怎麼，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了？”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也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因為他了解自己的妹妹，也了解鳳凰的性格。她們，是不易相處的。
鳳凰突然停下腳步，面對他，很認真嚴肅地問：“你覺得我是一個適合伺候人的人嗎？”
“不是。”雪央雍回答得很快。
“那你幹嘛讓我伺候她？”那種脾氣和她有得拼的大小姐，她們要是在一起，非三天兩頭吵架不可。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這個理由不成立！”別以為她好唬弄。
“我還沒有說完。”
“那你繼續。”
他靠近了她。“有兩個原因，第一，因為天涯很孤單，我希望你能在她身邊陪她，即使是同她吵架也好，只要讓她覺得她不是一個人；第二，因為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在這衍雪峰無聊得沒事做，所以給你找了一份差事。你說，這是不是兩全其美？”
鳳凰嗤之以鼻，“得了吧，你要是真的怕我無聊，為什麼不幹脆讓我出去？那樣，我就不會無聊了。”
“不可以，你必須留在我的身邊，不然我會很不安心。”他霸道地圈住她的身子。
而鳳凰卻陰沉着臉，心下暗自想着，她怎麼越來越迷戀他溫暖的懷抱？難道是因為這裏太冷？她理智地感到這不是個好現象。
“怎麼不說話了？在想什麼？”看她臉色不太好，雪央雍關心地問。
鳳凰被這個突然產生的念頭嚇了一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跳得厲害。
這個想法是一直存在着的，從之前的強烈到之後的淡忘，再到現在的強烈。
要是他知道的話，他會不會不饒她？她又忐忑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表情很古怪。”雪央雍深思地說。
“我……”她心虛地低下頭，倘若他知道她還想着要奪了冰魂然後逃走，會不會氣得想殺了她？
他的臉靠得更近。“老實交代，你到底在打什麼歪主意？”
“不要靠得這麼近。”她推開他，略顯狼狽地往前走去。不行，再被他這麼逼問下去，她一定會投降。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表現理解為作賊心虛？”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什麼賊？你才是賊！採花賊！”
“哦，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對你而言，我確實是採花賊，是採下你這朵芙蓉花的採花賊。”
鳳凰很想打掉他一臉的笑容。“你別得意！我才不是自願的！是你逼我的！”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我不信你心中真的沒我，否則的話，當初你在魔潭不會選擇留在我的身邊。”他徐徐地道出事實。
“那是因為你騙了我！”
“你會隨意地被一個男人騙嗎？”
“我……”她又語塞。她真的是笨不是嗎？明知道說不過他的還硬要跟他辯！就算她真的心裏有他又如何？她想成仙，她就是想成仙，她不想在衍雪峰過一輩子，她會瘋掉的！
雪央雍拉住她冰冷的手，看着她一臉凝肅，不由得笑了。
“好了好了，笑一笑，不要綳著臉，不好看啊。”
他只是逗着她玩，哪需要這麼認真？
其實，他多少明白她的心思，他知道儘管他們已經成了夫妻，她的心裏依然是矛盾的，她未必願意認命。
可是，不管怎樣，他都會把她留在他的身邊，直到她心甘情願地接受他。
“明天繼續去天涯那裏吧，陪着她，讓她不要覺得孤單。”
“氣她也不要緊嗎？”
“不要緊。”
“要是她身子氣壞了呢？”她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這個當兄長的是怎麼想的。
“要是她氣壞了，你就熬藥給她喝。”
“我不會。”
“我可以教你。”
鳳凰看着他，益發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雪天涯的哥哥，他真的是在為她好嗎？好奇怪！
“怎麼又用這種眼神看我？有什麼要問的嗎？”他溫柔地問。
她趕忙搖頭，“沒有！”
雪央雍笑着，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知道她有疑惑。
其實，這樣的事情換成別人也是會疑惑的。
不過，他並沒有其他辦法，天涯幾乎從小就是一個人，雖然他就在她的身邊，卻不能陪着她，讓她開心，以至於她的性格越來越孤僻、越來越冷漠。
如今，他有了鳳凰，她可以幫他照顧天涯，或者不該說是照顧，而是陪着她，讓她不再覺得那麼孤單。
他是這麼希冀的，他也相信鳳凰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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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鳳凰按著雪央雍的交代去了雪天涯的住處。這一回，雪天涯正躺在床上休息，睡着的她沒了往日的冷漠，反而帶了幾分純真和憂愁。
在睡夢中，她依然皺緊了眉頭。
鳳凰悄悄推開門走了進去，靜靜地看着她，沒有打擾她。
雪天涯果真是美麗，即使嫵媚如她也不得不讚歎並羨慕她的美麗。
雪天涯的美麗神聖而高貴，不容浸犯。
她的視線從她的臉龐移到她的頸處，她再一次看到她掛在脖子上的冰魂，晶亮的，透著寒冷的光芒。
那一刻，她的心裏突然產生了可怕的慾望，她想拿着冰魂逃離，離開這個寒冷的地方，然後借用冰魂的力量成仙，那樣她就能受到仙界的保護，雪央雍就奈何不了她。
她緩緩地伸出手，探向雪天涯的頸部，但伸到一半，她又猶豫了。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如果她這樣做的話，雪央雍一定不會原諒她，他會恨她、他會責怪她……
莫名的，她感到心疼。從何時開始，她那麼在乎他的感受？不，她不知道，她只是不願意他恨她，如果他恨她，她會受不了……
她縮回手，低頭咬住唇，不知道該怎麼辦。
或許，她還沒有走出衍雪峰就會被雪央雍逮到吧？畢竟，他是那麼無所不能，她的這一點心思怎麼可能逃脫得了他的視線？
要不試一試，看他到底可以容忍她到何種程度？
她的眼睛又看向冰魂，眼裏依然有着渴望。
她抱着一絲僥倖地想，也許她可以逃出衍雪峰並且順利成仙。
而那樣，也就表示她勢必得離開雪央雍，她……捨得嗎？
她再一次猶豫。
她真的捨得離開他嗎？他待她那樣好……是的，她承認他待她好，儘管她嘴上從來都不說，但她感受得到雪央雍很寵她，把她當成妻子。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真的捨得放棄嗎？
心，跳得好快，幾乎要從胸口裏跳出來；她覺得好怕。
她再一次伸出手，目的是雪天涯脖子上的冰魂。
她要取下它，她要讓它成為她的……
她抓住了那根細繩，現在，只要她一用力，冰魂就屬於她的。
她，遲疑了片刻，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要將它扯下，但──有人阻止了她。
她僵硬地回頭，看到一雙責難而失望的眼睛，她的心霎時冷了。
走。
雪央雍以唇形這麼說，下一刻，他帶着她消失在雪天涯的房間。
那一刻，鳳凰知道，她完了。
雪央雍把鳳凰帶到雪地里便鬆開手，頭一次淡漠地看着她。
他真的很失望。
他清楚她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她真的妄圖取下雪天涯脖子上的冰魂時，他的心好痛，他心愛的女人依然背叛了他。
“央雍，我……”她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心裏一陣疼痛。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想向他解釋，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雪央雍面無表情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必須找個地方醫治他的心傷，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她。
她……真的傷了他的心。
“雪央雍！”她急急地喚着他的名字，卻依然沒能將他留下。他撇下她了嗎？他不要她了嗎？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幾乎要碎了。“不是的，我不想傷害你……”可是，他還能聽見嗎？
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是在乎他的，在乎到自己無法想像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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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天了，她沒有見到他，她想找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找。
獃獃地坐在床上，她有一種被遺棄的孤獨感。此刻，她後悔了，後悔當初產生那樣的想法，她只是想孤注一擲，但到頭來她輸得好慘，把自己的心都賠了進去。
是她傷害了他，是她讓他失望，她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一切？她不想這樣啊！
因為一時的任性，她不僅傷害了他，也傷害了自己，是她親手把他們的關係推到結束的地步。
她後悔了。
“你到底在哪裏？你出來見我好不好？”她失神地說著，一心盼望他能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是，空曠的屋子裏，除了她自己，再沒有別人，冷寂得教人心寒。
她好冷……
“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會那樣做了，求求你……”她卑微地乞求着，咸澀的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流下。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可是她還是要說。
半晌，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因為她突然想到一個地方，她想，或許她能在那裏找到他。
那個地方叫作冰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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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
冰之洞內不時地響起嘆息聲，冰床上躺着雪央雍。
白色的霧氣染得他的臉色蒼白，頹喪得失去往日的風采；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心受了傷的普通男人。
他能不恨嗎？畢竟，他是那樣真心的待她，把她呵護在掌心。
儘管知道她的心裏多少還有不願，但他願意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接受他；可她卻仍只想着得到冰魂，然後離開他。
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
已經過去很多天，最開始的那份責難與失望已經淡去，但這一次他不想輕易地原諒她，她必須受些懲罰才行。
正想着，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氣息，英挺的眉間有了些疑惑，下一瞬，他便隱去自己的身形。他不想見她，但他想知道她來這裏做什麼。
“央雍……”抱着希望來到冰之洞的鳳凰見洞中空無一人，不由得感到失望。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裏邊走去，走到盡頭。
什麼都沒有。她妖艷動人的臉龐此時雪白如紙。
她靠着冰壁坐下，抱住自己的身子，淚水傾瀉不止。
“為什麼你不在這裏？你去了哪裏？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她心碎地問著。
雪央雍見她流淚的樣子，心猛然揪疼，幾乎要忍不住現身，但想了想，他還是忍住。他不能輕易地原諒她，不能。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只想着奪取冰魂，然後離開你，是我傷害了你，是我錯了……”她沒有擦拭淚水，任憑一顆顆淚珠滴在冰上，凝結成冰。“當我看到你失望的眼神，我的心好痛。雖然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可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切，我可以為了你不去修仙，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離開你……”
雪央雍怔住了，這是他一直期待的，而今他終於等到了，心裏的那份喜悅之情無可名狀。如果是這樣，他倒不再介意她之前做過的事。
這丫頭，總算是開竅了，也不枉他的一片痴心。
“央雍，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不要躲着我，你知道嗎，我好難過……雖然我總是生你的氣，可那是因為我討厭自己那麼在意你，討厭你在我的心裏佔據了太多的位置，我感到很不安……我們的身分畢竟有那麼大的差距，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她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
傻瓜。雪央雍在心底憐惜地嘆息著，卻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打算。
雖然知道此刻的她需要安慰，但他不願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
他要她自己學會堅強，她不該輕易地就被打倒。
很久之後，她站了起來，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幸好她及時扶住冰壁。
雪央雍看着她，想要攙扶卻仍縮回手；他必須殘忍，那才是真正為她好。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冰之洞，落寞的背影讓他的心跟着疼痛。
鳳凰，你要明白我的苦心。他在心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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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啊！
鳳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的眼前總是白茫茫一片，彷彿沒有盡頭。
肆虐的風吹着她單薄的身子，令她幾乎倒下，無情的雪花嘲笑般地落滿她的全身。她一身的火紅，已被白色的雪所覆蓋，透著一股凄美。
她沒有找到他，或者，他是故意躲着她，不肯讓她找到。
她突然產生了一個傻念頭，如果她就在這冰雪漫天的地方倒下，醒來的時候他會不會就在她的身邊？
她好想這樣做。
“吼──”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可怕的吼聲傳了過來。
那低沉的吼聲透出一股威懾力，令鳳凰打了個寒顫，她驚惶地看向前面──那是什麼？
獸！
那是一隻龍首獅身的白獸，它正用一雙可怕的紅色眼睛看着她，似乎要將她吞噬。
她好害怕，轉身便要逃跑，可是她心裏很清楚，她絕對不可能逃得過。
那是一隻非常可怕的怪獸，它對她──不懷好意！
只有半人高的雪獸在她轉身欲逃的一剎那突然變大，比之前大了一倍，看起來更為嚇人。
它怒吼一聲，邁開腳步，往鳳凰逃離的方向追去。
它的步伐沉穩，一點也不着急，它知道眼前的小妖怪絕對逃不出它的手掌心，所以它很有興趣玩一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鳳凰徒勞地向前跑着，心中充斥着懼意。
為什麼衍雪峰會有這麼可怕的怪獸？它是來殺她的嗎？
“央雍，救我！”她絕望地呼喊著，可是，他聽得見嗎？
雪獸得意地仰頭向著天空叫喚，沒有費太多的工夫，它便追上了鳳凰。
它的龍頭一揚，把她叼到嘴裏，然後隨意一甩，甩到遠處。
“央雍……”摔倒在雪地的鳳凰勉強撐起身子，眼看着雪獸再一次逼近她，無助地呼喊著：“救我，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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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
魔性的氣流重重地衝撞了衍雪峰，那一刻，雪央雍聽到了鳳凰的喚聲，他的臉色大變，倉促地離開冰之洞，尋找她的蹤影。
為什麼魔界的魔獸會來到衍雪峰？
神魔兩界向來互不侵犯、和平共處，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慌亂得理不清思緒，只想趕快找到鳳凰，將她救下。
他已經感覺到她的危機，這一次，他好怕自己會來不及……